关上门前撂下的话,如刀般再一次狠狠地划上瞧见这一幕的沉风羽的心口。
可是他只能微笑,装作不在意。「找我有事?」
目送黎阳离去的柔和眼神及难得可见的笑容在沉风羽有礼的询问下隐去,化成平日公事公办的冷漠。如此,如第三道刀划上沉风羽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很难想象,一个人怎幺能在十分钟之内领受三次心伤还不会崩溃?是麻木了,还是伤口早超过痛觉限度,痛过头反而更能平静无波?
而且……家?那里已经是他的家?
真快……沉风羽想着想着,不自觉脸上的笑意更深,苦涩而不自知。
「托你的福。」
叶子豪开口的第一句话让他抬起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昨天如果不是你让我独处,我也不会遇见黎阳。」简直是一模一样,除了那爱笑的明亮之外,其余的几乎都该死的跟他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你拒绝陪我,我绝对不曾遇见他!」
冷静的语气忽而转成愤怒,反而让沉风羽迷惑。
他在气什幺?遇见一个更像叶未央,又能对他笑、逗他开心的黎阳有什幺不好?
才恍个神,叶子豪颀长的身躯不知何时已从办公桌后头移到自己面前。倏地看进一副气势迫人的强大压力,让沉风羽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却立刻被扣住双臂,固定在原地。
「该死的你竟然让我遇见他!」
「遇见他有什幺不好?」好奇让他在盛怒的火焰下开口问:「你一直在找寻和叶未央相似的替身,现在黎阳就是最完美的替身——不,他不会只是替身,他一定可以取代叶未央在你心里的地位,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要逼自己说出这些话需要多少力气和断腕的决心?虽然说得出口,却不能不承认说这话的自己,唇舌间也夹枪带棍。
叶子豪含怒的黑眸瞇起隙缝,压低头逼近他。「你一直企图把我推给别人。从过去到现在,始终在心里盘算着要怎幺离开我。」不住进他买下的房子、天亮前消失在他怀里、该死的还住在别的男人送他的那栋公寓里,他就这幺急着想离开他、想逃出他伸手可及的范围。
他到底在气什幺?仍然不明白他盛怒原因的沉风羽只能莫名其妙地承受他的怒吼,根本不知道他的怒气所为何来。
「我没想过。」沉风羽挣开箝制住自己的双臂,反抱住眼前气得双眼布满血丝的男人。才刚得到快乐而已,怎幺能因为他而毁了这一切?「有权决定我走或留的人是你,不管我有什幺企图、有什幺盘算,都不会违背这一点,当初的约定我不会忘的。」当初为了换得让自己好奇的答案,他答应的是「待在他身边,直到他要他离开为止。」
只要他还没开口说出「我要你离开」这五个字,不管发生什幺事,他都会留在这里,哪怕自己得一直看着他和黎阳相处融洽的样子,都不会离开。
他不是任那个女人万般恳求也坚持背信离去的男人,他重信诺,绝对不会离开。
约定、约定、约定!「你该死的满脑子里只有约定!」「约定」这个字眼如同引信,引爆更深一层的怒气。「难道你留在我身边只是为了该死的约定?」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为什幺决定斩断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爱恋,为什幺将叶未央推到他伸手不可及的天边。
莫名其妙的暴吼就像胡乱耍脾气的小孩子,沈风羽咬牙忍住腰间因紧锢而频传的疼痛,安抚的手拍着他的后背。
「如果我让你不高兴,那就让我先——」
愤怒的火焰烙印上沉风羽未说完话的肩,狠狠地灼烧两片冰凉的唇瓣。
「我不会让妳离开,绝对不!」该死的!明明这唇吻起来是这幺冰凉,不像黎阳的温热柔软,偏偏只有在尝到这冰凉的时候,自己的欲望才能燎烧复苏、性致勃勃。
「我没有要离开唔……只是……叶子豪!」
?的一阵声响,叶子豪单子扫落原本摆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纸笔,将沉风羽压制在桌上。
「这里是办公——啊……」因下颚被抬高而拉直颈子的沉风羽艰困地吐不出一字半句,连吞咽口水都难,气息因为难以顺畅的呼吸而逐渐紊乱失序。
叶子豪俯身扯开他碍眼的领带,低头以唇齿交互啃吮裸露的咽喉,像猎豹啃咬猎物般,只有力道孰轻孰重,后果是生是死之别。
「为什幺要——嗯……啊……」
「说你要我。」叶子豪的一只大手解开他裤头滑进敏感处挑逗,听见一声惊喘,抬头看进逐渐泛起红潮的秀丽脸孔,洁白的齿正紧咬住下唇,以忍住他带给他的战栗。
只有在这时候才能看见他真实性情里的倔强。叶子豪盈满欲望的眸光里闪过激赏与专注。他永远不会明白自己作假的面具只有在这一刻才会破碎成千万片,还原成最真实的沉风羽。
这样的脸、这样的表情,只有他能看,只属于他!
「说,说你要我。」执着于他的臣服,叶子豪压下强烈想在他体内律动的欲望,缓缓地利用唇齿俯身解开他衬衫的钮钮,湿润的舌尖挑逗地在每一颗钮扣下的肌肤舔舐,留下一道湿痕。
「我、我……」咬牙忍住在他手掌下欲望渐兴的自己,沉风羽摇头。「这里是办公室,你、你还有……黎、黎阳——唔……」
敞开的衬衫下一片白皙精瘦逐渐泛红的上身吸引住他全副的注意力,抬头迎上沉风羽望向自己的视线,叶子豪伸舌缓缓滑过自己的唇线,刻意放慢所有动作。纯粹的只想挑逗他,让他疯狂。
「呃……」困难地吞口唾液,沉风羽忽然觉得更加口干舌燥。用两只手肘撑起上半身,敏感的乳尖正好迎向叶子豪毫无预警压低的唇。「啊……不……」
为什幺不去找黎阳?昨天他不是和他在屋里共度一夜吗?为什幺抱过黎阳之后还要他?
不管抱男人还是女人,不都该是年轻的比较好吗?
逐渐昏乱的思绪自此之后只想着一件事——在自己身上肆虐的这双手,抱过除了他以外的人,抱过和叶未央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黎阳。
这个胸膛今天早晨也曾让黎阳这幺亲近过,这处肩窝一定也枕过他年轻的脸;而这个人,这个此刻在自己身上点燃情欲的男人,不久前还抱着别人共睡在一张床上。
「说!」叶子豪用自己健壮的上半身压制住处于不利位置的沉风羽,不时抽动控制他欲望的手掌,平静的语调让人听得几乎想抓狂。「说你要我,会让你轻松许多。」
「啊……我不要……嗯……」伸手胡乱往下探,企图制止他再动手撩拨自己欲望的双手反而被扣进开启的虎口中,一把拉过头顶。
「这条碍眼的领带现在倒有点作用。」哼笑出声,叶子豪以同样缓慢的动作将虎口里妄动又碍事的双手缠紧,一端反绑在抽屉拉环。「还是不说,嗯?」
「你已经有黎阳了,何必再——啊……」
「你介意?」难道他在嫉妒黎阳?阴沉含怒的脸上闪过莫名得意的浅笑,逼问:「你介意黎阳的存在?」
「你的事我无权过问。」沉风羽别开脸闪过叶子豪压下的吻,却露出洁净的颈侧,反而送给他免费品尝的机会。
轻啮自己送上门来的诱人颈侧,一阵阵战栗混同血脉急速的奔流在双唇间频频跃动,受欲望挑动的不单只有被挑逗的人,主动挑逗的也早已欲火焚身。
「如果我说你有权呢?」
暗哑低沉的喃问,令沉风羽心头一阵惊慌。「什、什幺意思?」
轻咬他颈侧引出一声嘤咛,叶子豪满意地退离些许。「如果我给你介意的权利,你会介意吗?关于黎阳。」
「我……我没资格。」为什幺突然说出这种话?沉风羽不但震惊,而且错愕。他的话给了他——该死,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希望。
惩罚意味浓厚的吻落在感觉敏锐的下腹部,令沉风羽吓得浑身一震。「子豪!」
「你嫉妒他?嫉妒一个小鬼竟然抢了你的位置?」叶子豪的双眼映上因情欲渐生而湿润的黑眸,犀利得几乎将他层层剥开探看。「说实话。」逼问的同时,他的吻也纷落在沉风羽敏感的大腿内侧。
沉风羽吃力地摇头扯谎:「没资格,我——唔……嗯……」
「你有。」只要说出他想要的那句话,他会给;不管他想从他身上得到什幺,他都会毫不保留地给他。
为什幺能狠下心将叶未央推离他身边?如果没有动机、没有目的,他不可能做这种自虐自残的事。
聪明如他,难道脑子会突然退化到想不透他这幺做的另一个用意?「仔细想想,我设计那场政策婚姻的真正目的。」
目的……望向他似欲噬人的目光,沉风羽不愿回想起昨夜自己胡思乱想时下的结论,那个一样会给他带来「希望」两字的结论。「你……嗯……你说过是……」
「那只是目的之一,真正的目的是——」
嘟——嘟——
总机传达讯息的提示声打断叶子豪的话。
叶子豪腾出手按下接收键。
「总经理,大厅有位雷廷文先生说有事找您——啊!你怎幺可以……」总机小姐的话未完,立刻变成平朗的男中音。「我不是来找你的,不过听这位小姐说想见风羽得先问你这个顶头上司同不同意,所以……」
雷廷文!「你跟他有约?」
被逼问的人急忙摇头。「我没有。」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昨天才算认识的雷廷文为什幺会来公司找他。「我不知——啊!」敏感的乳尖突然被狠狠地一咬,沉风羽痛得叫出声。
电话似乎被总机小姐抢了回来,她慌慌张张地直道歉:「对不起!总经理,这个人刚……」
再度按下接收键切断内线,叶子豪犀利的目光交杂着无法掩饰的妒意与愤怒,像枝利箭般狠狠地瞪视同样听见这番话的沉风羽。
「他叫你风羽?」他竟然让那个男人叫他的名字!「你让他叫你的名字?」
清楚他不管对人对物都拥有的强烈独占欲,沉风羽赶紧澄清:「他只是朋友。」
朋友?黯沉的眼危险地瞇起,强烈的愤怒几乎要将沉风羽一刀刀切割分解。「天使酒吧的老板也是你的朋友,嗯?」继那个他不该爱却爱上的男人之后,又一个朋友?
在他铁下心割舍一直无法释怀的感情时,他和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在那之后又让他一个人独处,让他该死的遇上一个拥有一张提醒自己感情放得有多痛苦的脸孔的黎阳,这些他都可以原谅,但是他竟然让那个男人找上门。
「我还没有说要放开你,你就已经找到下一个对象了嘛。」
叶子豪残酷的哼笑轻喃,骇白了沈风羽原本泛红的脸,体内氤氲奔流的热血被一袭强烈的冰冷冻结。
「你找黎阳难道就——」
「你在报复我?」被愤怒蒙住了心智,让叶子豪看不清说这话的沉风和表情有多在乎、有多痛苦,雷廷文该死的出现,那一声该死的「风羽」彻底的盲目了他的眼。
想起昨晚两人的有说有笑更让他妒恨,几年来,他从不曾看过沉风羽用那种表情对他,从来没有!
他的笑容从约定的那一天起就不再自然,温和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彷佛就是「他」的翻版,完全符合他对替身的要求。
唯一不同的只有顺从,一个会应和他感情的替身。
但,曾几何时,面对神情习惯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替身开始让他不满足;渐渐的,「他」的脸、沉风羽的脸,析离出两种不同的面貌,曾经会错认的,不知何时起开始迥然相异,开始无法再将他当替身看待。
早不知从何时起,他逐渐恋上这个当初他强留在身边当代替品看待的沉风羽。
「你有什幺资格报复我?」扣住他下颚重重压下一吻,叶子豪残酷地哼笑道:
可是,他竟然一点都不明白,甚至在他面前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想想在遇到我之前你是怎幺过的,你,沉风和,有什幺资格报复我?」
一个人能残酷到什幺地步?沉风羽骇然瞪着脱口说出具有枪决他生命般威力的话语的叶子豪,发现他的目光正紧盯着自己的表情;所剩无几的自尊心让他撑起一片空洞的神情,藏住满心酸楚和被羞辱的痛苦。
从面无表情的脸上读不出他的任何反应,但看见一双脆弱受伤的眸子,心如刀割的痛让叶子豪冷静下来,后悔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
但,话既已出口,就没有收回的可能;而他,从小英才教育出来的菁英份子怎可能容许自己说出道歉的字眼。
「该死!」双手握拳忽然搥在沉风羽耳畔两侧的桌面上,咒骂的对象是自己,但听的人不知道,只当他嫌他,嫌他脏……
「放开我……」突然,眼逐渐泛起热辣湿润的感觉,沉风羽赶紧用力闭上眼,强迫自己一定要忍住。
他不哭,绝对不哭。这世上没有什幺能让他流泪,那个男人的走、那个女人的死,只剩下一个十岁不到的他,那个时候他都没有哭、没有流泪,现在也只不过是小小的言语刺伤,有什幺好落泪的。
因为肚子饿所以走进那个世界,也才能养活自己,这又有什幺错!
可是……
「风羽?」
叶子豪试探性的呼唤粉碎了他不断反复告诉自己的一切。
沉风羽先是一愣,而后凄惨一笑。
这是他第一次在彼此几乎袒裎相见的时候叫他的名字,而不是「未央」两个字;可是这时机,却可笑至极。
热辣的感觉更甚,倔强忍住的泪还是可恶透顶地背叛他滑出眼眶。
顺势没入沉风羽发鬓的泪硬生生骇住了叶子豪。
「放开我……」难堪的处境让他有股大笑的冲动,可现实是他以最脆弱的姿势在一个用言语羞辱他的男人面前,虚弱得毫无反抗能力。
唯一能做的只有恳求:「求你,放开我……」
被想都没想过的泪震慑,叶子豪难得依言松开绑住他双手的领带,也没有立即阻止他从桌子另一边退离他箝制的一连串动作。
用颤抖的双手整理好自己的衣着,缓缓深吸口气再慢慢吐出,确认自己已经恢复冷静的沉风羽才敢回头动手帮叶子豪整理凌乱的衬衫领口,帮他打好领带。
「快十点了,别忘记和蓝氏企业代表的会议。」以平板生涩的语调道出公事,不知情的人都听得出说话的人有多努力要让自己看起来跟平常没两样。
他应该听见了吧!沉风羽心想,转身使朝门的方向走去。
走没三步,就被叶子豪从后头一把拉回,背贴上温热浑厚的胸膛。
只是他觉得寒风阵阵,打自心底涌起的冷早冻凝了全身上下的血,这股热,只会让他全身剧痛。
颈侧时有时无的热气透露出身后之人的懊恼,是因为他难堪的表情吗?
「我没事。」不顾说谎时自己心头的酸溜,沉风羽回头送上一记笑容和在他唇畔轻啄,同时不留痕迹地挣脱环住自己的手臂。「至于雷廷文,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朋友本来就不在他可以拥有的范围,p.k.是意外,至于雷廷文他只能说抱歉。
「风——」
「我去会议室看还缺什幺。」找了个正当的借口阻断叶子豪的话,在他有所反应前离开。
关上门,他走的方向却不是通往十八搂会议室的电梯,而是鲜少人至的逃生用的楼梯间。
他需要一个人独处,才方便舔舐自己已千疮百孔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