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皇帝显然心情也是真好,摆了摆手,示意他去。
东宫里,谢迟和顾玉山边吃着饭边继续议事。这几年下来,顾玉山也被他带得口味有些变了,变得爱拿各种汤羹类的菜拌饭吃——当然,追根溯源地说,这是让叶蝉给带的。
谢迟喝了口汤,就提起了张子适的事。他先简要地说了原本想请张子适来教孩子但被回绝的经过,接着便道:“我想,让他来当个东宫官也好。他这人颇有才气,搁在外头实在大材小用。”
顾玉山却神色愈发沉了,听他说完,他想了想:“你提出让他教孩子们,陛下却说让你自己问他?”
“是……”谢迟点了点头,继而意识到了些事情,“老师是觉得有些奇怪?”
顾玉山沉然未言,谢迟又说:“陛下这么说时,我也觉得有些怪。可想想又不对,一来张子适离开洛安时并无半点罪名,二来陛下当时也没跟我说什么。”
要真有什么事……陛下何必替张子适瞒着呢?
他这么说也对。
顾玉山这么凭空去想也想不出什么端倪,沉吟了须臾,道:“你若想用他,就先给他一个低些的官职,写在名册里,一并呈与陛下。”
他说着一顿:“陛下若准,用之无妨;若不准,暂且便与他断了往来为上。”
谢迟轻轻吸了口凉气:“老师是觉得,个中或有大事?”说着眉头轻蹙,“可我既做了储君,这样的大事,还是弄明白才好。”
否则来日这人他用是不用?让他不清不楚地把这样的人弃在一旁,他可真有点惜才。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今天更晚了
实在是没抽出时间码字……
从早上五点半一直忙到晚上七点……从北京忙到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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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第 151 章
几天之后, 谢迟便将拟好的东宫官名册呈进了紫宸殿。
此时恰逢圣寿临近,宫中一天比一天忙了起来, 总有宗亲朝臣来一表心意。除此之外,几个附庸国也派来了使节, 这些人,皇帝都是要见一见的。
于是那本册子,皇帝直至寿辰次日才顾上看。
寿辰当天,谢迟在宴席上无可避免地喝了不少酒, 是以第二天没能早起。醒来后他听说皇帝召他去, 赶忙匆匆盥洗更衣, 但到紫宸殿时还是与皇帝召他颇隔了些时候了。
谢迟入殿后局促地一揖:“儿臣起晚了。”
“知道你昨天喝多了。”皇帝一笑, “过来坐,尝尝这酱。”
谢迟:“……”他无奈地抬起头, 接着发现皇帝竟在吃黄瓜蘸酱?!
而且还是直接用手拿着吃。
他一时简直不知该做点什么表情, 呆滞间,宫人一捧了铜盆来服侍他洗手。谢迟只好照办, 净手后他走过去,便看到摞得高高的奏章后头, 放着一碟子瓜条。
那瓜条细细地削了皮,切成了规规整整的小方条。垒在碟子里,像一碟子碧玉。
瓜条旁边还放着一方酱碟,酱碟分六个格子,每个格子里的酱料都不一样。
其中有一种的色泽嫣红晶莹,谢迟瞧着眼熟, 就拣了根瓜条先蘸了这个。
入口一尝,他就懂了:“父皇这是跟元明学的?”
皇帝嘴里还正嚼着一截,响音清脆,听他这么说便笑了:“哈,是的。他是不是总这么吃?”
那倒也没有,黄瓜蘸酱这东西的味道还是偏清淡,孩子们不至于这么爱吃。
不过那一碟酱是樱桃酱,前几天宫里刚进了新的樱桃,小厨房那边的陈进就做了一碟子酱出来给叶蝉吃着玩。不过那道酱叶蝉觉得太甜了,不算很喜欢,倒是元明爱不释手。
所以,这几天元明一直在拿各种各样的东西蘸樱桃酱吃着玩。馒头花卷粽子全试了一遍,昨天早上还搭了豆花——叶蝉说搭豆花真的很好吃!
眼下在紫宸殿见到这个不稀奇,可谢迟就不信皇帝和元明喜欢的甜度能一样,是以一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接着便听皇帝道:“他早上贼兮兮地跑来说发现一样好吃的,朕一时也想不出拿什么蘸好,就让御膳房切了碟瓜条。另几种酱都是朕近来吃着不错的,你坐下,咱边吃边说你东宫官的事。”
宫人于是上前添了座位,谢迟坐下身,皇帝把他呈来的那本名册翻了开来。
谢迟抬眸看去,首先看见名册中用朱砂划掉了两个名字,用在旁边写了别的。皇帝道:“朕看了,里面有不少是顾玉山从前的门生。朕知道你觉得他们算是自己人,靠得住,可你只用他的门生也不太好,容易叫人说任人唯亲,朕便给你改了几个。”
谢迟沉吟着点了点头。其实名册定下来后,他看了一遍,也觉得自己挑的同门好像太多了。可他一时也想不出该换掉谁,便索性这么先呈了上来。
皇帝又说:“朕给你挑的都是各地官学里有名望的学子,可以先用着试试。”
“诺。”谢迟应下,接着皇帝翻了两页,其中又有几个这样改换人员的略过不提,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更加熟悉的名字上。
然后他沉了沉:“你和这个张子适……很熟吗?朕看你三番五次地想要用他。”
谢迟不自觉地有点紧张,竭力定着心神回道:“儿臣从前和他一道办过差,后来元显元晋进东宫给元晰当伴读时也与他有些往来。儿臣觉得他有大才,留在甘肃可惜了。”
言罢,他目不转睛地打量起皇帝的神色。但皇帝只是盯着那本册子,半晌后才道:“朕知道他有大才,但你不能用他。”
谢迟旋即斟酌起言辞,想做询问。皇帝却在短短一喟后紧接着说:“你不要问原因,只当是个人恩怨便好。但你也不必太想着这恩怨,来日你承继大统,该用他便用。朕相信他能做个好官,能为万民谋福祉。”
早在张子适还只是薛成的门生时,他便已凭借着自己的才华让满洛安都知道这个名字了,所以皇帝才会直接把他点进六部。
彼时皇帝想的是,若太子平庸无能,来日的朝堂之上便只好靠肱股之臣来撑。那时在皇帝眼里,张子适来日是可以出将入相的。
甚至就连后来让张子适替薛成进宫教导元晰,也有皇帝的暗示。薛成毕竟年事已高,元晰能否用得了他都要两说,与其那样,还不如让张子适和元晰亲近一些。
可是,当时谁也料不到元晰会那么快离世。更没有人能料到元晰死后发生的事……
皇帝一再对自己说,他不恨张子适。张子适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而太子,其实就连他这个父亲的,也想杀之而后快。
但有些事,就是会在人心里矛盾纠缠。即便他那么恨太子,恨他不成器,恨他害死了元晰,恨他一度让大齐陷入无人承继河山的窘境。可在无数个寂静地深夜里,他还是会想,那原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所以,张子适杀了太子,纵使他不恨,这道坎他也并不能过去。
皇帝沉重地一叹,用力地攥了攥谢迟的手:“别怪朕。你是朕的儿子,朕什么都该告诉你。可这件事,你不要问朕,来日也不要问张子适。”
这件事,他要带到地底下去,让它烂在土里。
他觉得自己这样把张子适支出去,私心太重,不是明君之举,可他又拗不过自己的心思。只能保证那件事再也无人过问,不耽误张子适日后的为国效力。
“都听父皇的。”谢迟颔首道。
皇帝的气息略微一松,转而笑了笑:“那朕就把这册子交给吏部,让他们一道安排了。”
东宫宜春殿。
叶蝉在下午时见了见皇帝给孩子们挑定的先生,然后去瞧了瞧孩子们。几个孩子昨天在寿宴上都玩得有点儿疯,满场的跑来跑去,元晨还摔了个跟头把手给蹭破了。
叶蝉去看他时,乳母刚好在给他上药。叶蝉于是遥遥就看见了半个手掌的殷红,虽然知道只是蹭伤并不严重,但还是看得心里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