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另外一个全新的世界，神秘的世界。
凌放略微诧异地看向她：“你真的很聪明，难怪……”
难怪能在一无所觉的情况下觉醒后，还能活下来。
这很少见。
也是凌放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代表的是处理特殊事件的相关部门。”
凌放说着，一边在桌角摆上了一尊用手捂住耳朵的土玩偶。
此时，谢青灵才发现，桌子的另一角上还摆着另一个用手遮住眼睛的玩偶。
“现在，周围的人都意识不到我们的存在，也听不见我们了，可以开始了。”
话音落下，刹那间，谢青灵敏感地觉察到，他们所处的这片区域空气之中有什么东西微微扭曲了一下。
接着又像尘烟一样消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青灵心尖一颤。因为这种变化，她本能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对周遭的感受似乎更敏锐了。
空气中，凌放的声音忽远忽近。
他正在给谢青灵讲述一个遥远的、听来有些不可思议的世界。
大概是在五十年前，谢青灵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夏国境内，发现了神迹。
那是一只虎首长角，龙身四爪，通体洁白的兽。
兽说，它叫白泽。
白泽浑身散发着祥瑞的气息，它留下了古神即将复苏的信息，之后便消失不见。
如今，民间关于这些志怪神话传说的资料几乎全部消失。但官方的书籍和记载，往往要比民间更加丰富而全面。
官方立即封锁了消息，同时针对古神复苏的事情展开一系列的观测，最终观测到的事实，和白泽所说的一点都不差。
正神缺位，妖魔横行。
众神于遥远的远古之时陨落，人间再没有供奉的香火。没有了庇护的神明，人间出现了作乱的妖魔，它们刚刚苏醒，急需补充力量，于是在人间展开屠戮。
奇怪的、诡异的事情一起接着一起。
居民无端死亡，天灾莫名降临。
没有了镇压管理的力量存在，生和死的界线不再分明，世界与世界的交汇也变得混沌。
一切的恐怖和灾厄，通过另外一个世界牵引。
好在人类社会发展至今，他们拥有了自己的武器。科学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和这些祸事灾厄周旋。
很多事情，都在暗中被人解决，被抹平成平常的样子。
普通的民众依旧生活在宁静而琐碎的日常当中，大规模的恐慌没有发生。
只要不触摸、不看到，那个世界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就是个遥远的梦境，甚至从来不会在他们的脑海里停留。
那将是幸运的一生。
因为他们永远被保护在充满安全感的摇篮当中。
后来，随着应对经验的逐渐积累，官方又成立了凌放所在的这个部门。
这是一个只活跃于神秘世界的部门，分支分散在各个区域，各自守护一方，他们不为人所知，也永不会被人提起。
“只不过，尘世的手段能对它们产生的伤害十分有限，最好是能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在人类当中，通常会觉醒一些能跟这些神秘世界沟通，并与妖魔战斗的人，我们称之为通灵者，也叫灵者。”
“只不过，我们还没有发现灵者觉醒的规律。很多时候，往往是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对于灵者，那些蛰伏的怪物比我们敏锐许多。它们仿佛天生就知道要怎么寻找灵者，总能快我们一步。”
“而你，就是刚刚觉醒的灵者。而且很幸运的是，你还活着。”
虽然不知道谢青灵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活了下来，但她确确实实站在这里，只是额角青紫，左手被白色绷带牢牢包扎了起来而已。
和其他觉醒的灵者比起来，她实在太幸运了。
或许，幸运不足以一言蔽之。
这个女孩很冷静，也很聪明，面对未知的、恐怖的世界，没有直接被吓破胆不说，还能有法子应对。
凌放猜测，这可能和她的专业有关——一个天天和尸体打交道的女孩，心理素质也是她的专业素养之一，在心性上，总是要比常人更坚韧强大一些的。
沉默了一会儿，谢青灵理清了脑海里现有的信息。
这个世界，果然很光怪陆离。
她压住心底的震撼，尽量冷静地问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我今天就是来回答你的问题的。”
“第一，你们会伤害我吗？”
“我们是秩序的维护者。只要你不去想灭世，我们不会对你下手。相反，如果你不能用好自己的天赋，势必会站到我们的对立面。”说到这，他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一些。
谢青灵倒没有感到任何的压力，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些怪物……它们会继续伤害我吗？”
“会。”
“哪怕我什么都不做，也不得罪它们？”
“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也不得罪它们。”凌放说道，“只要你还活着，总有一天会被它们其中一个收割。”
谢青灵皱眉：“为什么？”
“你的血肉对它们来说，相当于至高无上的美味珍馐。神明初醒，需要寻找香火，而灵者的血肉则是所有妖魔梦寐以求的补品。”凌放提醒她，“你很幸运，第一个遇上的是山魈。山魈只是山怪，也不吃人，只是太小心眼，报复心重。”
谢青灵脸色白了白。
也就是说，如果她遇上的是吃人的精怪，那么现在可能就无法好手好脚站在这里……
饶是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谢青灵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是妖魔补品的转变。
她明明是人类，是食物链的顶端，现在却成为了妖魔的口粮。
这种被当成盘中餐的感觉，令谢青灵遍体生寒。
“那我要如何……”谢青灵抬头，看见了凌放。
他的表情始终是温和的，但是态度上却有一点刻意保持的疏离，话语间也一直在强调另一个世界的残酷，在给人施加压力。谢青灵若有所思。
她换了一个问题：“那么，你们会保护我吗？相关部门。”
“当然。”凌放点头，“我们会尽我们所能保护你，也会保护其他所有人。但我要提醒你，遇上这种事情，普通的部门是没有办法的。而未来城这边的特殊事件处理部门人手很少很紧缺，你要祈祷你每次都足够幸运，能撑到我们到来。”
“而且，我们的人不是救世主，也会失败，也会死。他人的保护，并不意味着绝对的安全。”
谢青灵一直低着脑袋，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相比起等待别人的保护，不如拿起武器，自己保护自己。作为觉醒了的灵者，你已经拥有了拿起武器的资格。与其被动挨打，惶惶不可终日地提防，最终沦为怪物的盘中餐，不如主动出击，把它们彻底驱逐。”
“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不是吗？”
一直沉默着的谢青灵忽然抬起头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露出了和凌放碰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我从来不会把决定命运的权利交到别人手上。”
“所以，请告诉我拿起武器的办法。”
第6章
“邪神通过降下灾祸和恐惧来收获信徒，正神通过庇护赐福来收获信仰香火。肆虐在人间的牛鬼蛇神、妖魔鬼怪，则是通过更为直接而残暴的方式，从人类的身上获取力量。而人类在其中斡旋的能力，叫做灵。”
“灵，分为先天之灵和后天之灵。先天之灵能量更强，通常有着某种特殊的作用或者天赋，一般出现在灵器、灵物之上。它们历经千年万年的光阴，获得某种近乎神性的能力。一开始，它们有可能是一块石头，也有可能是一株小草。灵者，也就是人类，一般通过后天的手段，来让他们拥有掌控‘灵’的能力。也有像你这样的……”
“先天之灵。”
凌放看着谢青灵：“像你们这样的先天之灵，天生就能觉醒一种独一无二的天赋或者特性，但是极为罕见。”不过，他没问谢青灵的天赋或特性是什么。
谢青灵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那个神神叨叨很中二的声音，就是她的天赋吗？确实挺特殊的。
“先天之灵生来就知道怎么使用‘灵’，你们和‘灵’相生相成，浑然一体。和后天之灵比起来，你们使用‘灵’是没有任何风险的，‘灵’天生就是你们的武器。”
“后天之灵使用‘灵’，有什么风险？”谢青灵问。
“灵者是神明在人间的具像化代理，祂们对于代理人的筛选是很严格的。我们不知道标准是什么，普通人强行倒行逆施，扭转乾坤，自然要付出代价。”
“代价是……生命。”凌放的语气变得沉重了一点，“普通人要成为后天之灵，有五成的折损率。光是要跨入这个世界的门槛，就要淘汰掉至少一半的人。我们的后天之灵一般选用特殊的人才来担任，比如军队里的特种兵，他们拥有超乎常人的战斗天赋，但折损率依旧很高。普通人的死亡率，只会比这个更高。”
谢青灵张了张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先天之灵是很厉害的。后天之灵的战斗本能哪怕再强，在先天之灵面前，依旧不够看。”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许羡慕，“因为先天之灵有一项后天之灵永远无法掌控的能力，一项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能力。”
“是什么？”
“对不起，接下去的内容你权限不够，无可奉告。”
谢青灵：“……”
居然无可奉告，这也太折磨人的好奇心了吧。
“要怎么样，我才能拿到权限？”谢青灵追问。
“想要拿到权限，需要加入我们，这些消息在我们内部是公开的。”
“怎么加入？考编吗？”
凌放摇摇头。
“你需要通过我们的考核，以证明你的觉悟、能力以及立场，考核的标准非常严格。”随后，他从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手镯。
手镯是两只尾巴缠绕在一起的蛇组成，镯身上錾刻着古老繁复的花纹，有种复古的神秘感。
“这是我们内部的通讯器。里面有着最新研发出来的微型芯片，外面用古老的咒术进行保护，以后你用这个和我联系。”
“你想加入我们吗？你不用着急回答我，因为一旦你点头，接下去直到加入我们之前，有些情况需要你独自去面对。”凌放在做最后的确认。
谢青灵点头。
“那么，再见。直到你通过考核，我才会来见你。最后，给你一个建议，下次求救，不要再网络发帖。网络上的虚假信息太多，而且在现如今民众的观点里，你描述的事情只是在骗流量讲故事，而大多数像你这样求助的帖子真的只是在骗流量讲故事。”
凌放说完，起身离开。
谢青灵急急站起来，叫住他。
“我要怎样才能证明我的觉悟、能力以及立场？”
“考试内容，无可奉告。”
耳边一瞬间又涌入了小情侣之间的低声嬉笑，咖啡厅又恢复了寻常日子里的拥挤和噪杂。
凌放走了，仿佛从没有出现在这里。
如果不是手腕上那冰凉的触感在提醒着谢青灵刚刚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一切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仿佛只是她臆想出的一场梦。
谢青灵敏锐地觉察到，今天遇到的这个男人对她的态度很矛盾，似乎对她十分欣赏，又带着十成的戒备。
他算得上坦诚，但又对一些可能十分关键的信息缄口不言。
追其根源，也许是因为她还没通过考核，没能证明自己的实力，或者是别的什么。
【你遇到了一个足以改变你命运的人，他的建议和忠告非常有用且诚恳。只是人类从来不会毫无防备地交付信任，你需要一张证明自己的许可证。】
【现在的你逃跑还来得及，因为谁也不知道，那扇亟待打开的门背后，究竟是深渊还是黎明。】
逃跑？
那也太小看她了。
真理只存在于拳头所到之处，逃跑从不在她做决策时的选项当中。她现在逃跑退缩避让，那些等着将她分而食之的怪物们，难道就会看她可怜而放过她吗？
不会的。
永远不能指望自己的对手仁慈。
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得好。
这次考核，她一定要想办法通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