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走的时候没把话说死,二狗哥哥好英明。”阮青梅忍不住夸赞。
进了大堂,感受到暖意扑面而来,阮青梅拍落身上的薄雪。即便有修为在身不至于被冻死,但风刀霜剑总归割人,又哪有温暖的炉火舒适呢。
“阮师姐,你们回来了!”
阮青梅回头,看向楼梯方向——整个钟秀峰加上毓秀峰,会叫她“师姐”的,也只有邓青一个了。
邓青颠儿颠儿地跑下来,十分狗腿地从阮青梅手中接过披风:“阮师姐给我,我去给你烤干。”
“……多谢。”阮青梅无奈。
姑且,也算是个小弟,她就接受了吧,好话坏话她已经说尽了,再拒绝,邓青还要没完没了。她接过令荀的,交给邓青,吩咐道:“一并挂上。”
“是!”
阮青梅这样不见外,邓青反而非常兴奋,像个得到了领导赏识的应届生。
他们在正堂坐下,却发现驿馆之内异常安静,竟然无人。邓青将斗篷交给小二,自己端着一壶热茶过来:“阮师姐,喝杯姜茶暖暖身子,令荀师兄也请。”
阮青梅好奇地问道:“怎么这样安静,人呢?”不会都喝多了吧?
邓青身子前倾,神秘地道:“阮师姐不知道,你们走的这段时间,驿馆出大事了。”
二人一怔:“大事?”
“就是你们……不,咱们救的那个冯雨田,他原来是有身份的!”
阮青梅无语。
什么身份?他是个狼人?女巫?还是预言家?
之前他们要走,被冯雨田撞见,令荀担心冯雨田捣乱,就将人撂倒。这大冷的天,他们当然不会丧失人性到把人扔在庭院不管,特意请了路过的琅华宗弟子送他回客房,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从邓青口中,他们得知那弟子似乎没把人送回客房,而是带到了宴席上。因为令荀下手没有很重,加上这一折腾,冯雨田就有点醒了,只是头还晕着,脚步虚软,琅华弟子并不清楚怎么了,还以为人是喝多了,好心地将人带到一边,想给他端碗醒酒汤。
不想他一进门,觥筹交错的席间突然一片安静,紧接着,现场的官员大呼小叫地跪了一地。
而冯雨田还不是很清醒,清江官员便以为他是被挟持,侍卫还亮了兵器,差点和九大宗闹翻。
“你猜怎么着?原来那个冯雨田根本不是什么金铃公主的小厮,他是金铃公主的丈夫,清江世子!”
阮青梅听在耳里,有点吃惊,又好像没有那么吃惊,毕竟“冯雨田”一听就是假名,加上这位一路上的表现,怎么看都是个家里宠坏的大少爷,谁被他“服侍”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孽。
再看令荀,也是一派平静,似乎早已了然。
“二狗哥哥,你不会早就看出来了吧?”阮青梅瞟他。
“……略有猜测。”
雨田为‘雷’,清江王姓雷,而王妃闺名“风吟月”,‘冯’则取“风”字谐音,和一路上的种种联系起来,冯雨田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更不要说青年的长相肖似其母……
“所以冯雨田果然是假名?”阮青梅问。
“嗯,他的真名应该叫做雷鸣。”
他是清江王最宠爱的一个孩子,出生时王妃身体不好,早产了一个月,众人都担心这个孩子活不下来,没想到雷鸣出生后啼声洪亮,是个吉祥喜庆的孩子,清江王当即封为世子,并赐名“鸣”字,取“一鸣惊人”之寓意。
“还真是个响亮的名字,”阮青梅冷哼,“人如其名,聒噪得很。”
阮青梅又想起了路上,他形容自己妻子的那番话,对比金铃公主的为人,她只能说,要么就是金铃公主乐意哄傻子,要么就是他自己瞎,都没有就更惨了,多半是脑子有问题。
邓青趁机拍马屁:“还是令荀师兄有先见之明,若是当初我们没救他,没让他搭顺风车,咱们和清江城这梁子可就结下了。现在好了,咱们给他们找回了这么大一个世子,清江城又欠下咱们好大一个人情!官员说要好好答谢我们两宗,还说要给您二位重谢呢!”
倒也不必,只是……阮青梅看向令荀,也觉得他当时多半是有所考量的。
这个二狗子,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她说,主意越来越正了。阮青梅有些闷闷的。
“他人呢?回王宫了吗?”
“没,他醒过来以后又跑了两次,不过没跑成,官员已经给王妃报了信,此刻卫兵正看着世子,不过世子已经答应了,明日一早跟他们回去。”邓青摇摇头,“这人可真能折腾。”
清江城也真是按捺得住,世子丢了半个月,硬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走漏。
“是啊,真能折腾。”阮青梅站起身,“把我的披风拿来,我要回去了,累了。”
“是!”邓青得令,立刻屁颠屁颠地为两人取来烤得暖烘烘的披风,“阮师姐,好生休息。明日狠狠敲那小子一笔!”
……
阮青梅是真的累了,这些日子吃的就不说了,一直赶路睡得也不踏实。如今终于有了个暖和安稳的地方,阮青梅和衣躺下,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她这一觉睡得深沉,以至深夜时,系统叫了她好半天,意识才渐渐清醒。
“……小游,你最好给我个理由。”
她睡个安稳觉容易吗?
系统:“亲呐别睡啦,外面都打起来啦!”
阮青梅猛地坐起身,果然听到窗外隐隐有打斗声和人声,而且声音似乎是从隔壁传来的。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怎么会打起来呢?阮青梅披衣起身,捏住了平底锅,推门而出:“何人在此撒野?!”
二楼天井已经站满了人,一楼的灯也都点燃了,隔壁令荀的房间门板打开,却不见人影。阮青梅立即捉了一个伙计问:“令荀呢?”
伙计一怔,指了指屋顶。
“阮师姐!”邓青不放过任何表现得机会,把店小二挤开,道,“有刺客!令荀师兄已经追出去了,听声音好像在房顶上。”
阮青梅立即拎着平底锅来到庭院,抬首一望,果然见到令荀在屋顶上和一个黑衣人交手,他一袭素衣,被冷月镀上一层冰蓝,弹指间行云流水,一招一式轻盈缥缈,遥望如仙人一般。那黑衣人哪里是他的对手,并不正面迎敌,只伺机逃走,偏令荀攻势绵密,就是不放他离去。
他的身后,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的清江世子也出来了,他身后的一众护卫将他密不透风地护在中间,不敢擅离,他却一个劲儿往出挤,不要命的大喊大叫:“神仙大哥好厉害,大哥!揍他!竟敢来暗杀本世子,揍死他!让他知道本世子的厉害!”
——这人不只不要命,还不要脸!
谁是你大哥?怎么就攀亲带故了?!
阮青梅懒得搭理他,一跃上屋顶,准备拦住那贼人去路。黑衣人见逃无可逃,突然放弃挣扎。
令荀脸色一变:“不好!”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黑衣人突然倒地,身体不一会儿就僵直了。令荀上前扯下黑衣人面巾,见那人口吐黑血,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是个死士。”
令荀突然想到什么,在那黑衣人后脖颈处一扒,露出了一个刺青标志,他眉宇间闪过一抹戾气。
“二狗哥哥?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
令荀收敛了眼中的愤怒,对阮青梅道:“我们下去。”
见人已经死了,卫队也放松了对清江世子的保护,那小子一见到令荀,两眼放光地冲过去:“大哥,你怎么回事,还真把他打死了?这下子死无对证啦!”
令荀没有搭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室内。
清江世子一愣:“他怎么这么看我,我得罪了他了吗?”
这还是第一次,好脾气又有耐心的神仙大哥一点儿好脸都没给他。
他看向阮青梅:“是不是你跟大哥吹枕边风了?”
阮青梅白了一眼:“那是死士,牙齿上绑着毒药,你捉一个活的我看看。”
“啊,是我错怪大哥了,怪不得他跟我生气。”清江世子倒是认错也快,忙道,“哎,阮青梅,你帮我说说好话,我知道错了。不过你们放心,这人死了我也知道哪儿来的。”
阮青梅脚步一顿:“你知道?”
“既然是死士,肯定是冲着我来的,毕竟这驿馆里只有本世子身份最尊贵,要杀我的人,除了我弟弟,啊不,是我弟弟的妈,除了她还能有谁。”
弟弟才一岁,软糯可爱的,哪里会杀人呢。
阮青梅一怔,是听说清江王妃吟月夫人近些年失宠,这才一心扑在儿子身上,而最近得宠的侧妃似乎刚生了一个儿子……所以,他们这是被卷入王室密辛了?
可是等他们离开此地,这事也就和他们无关了,为什么刚才二狗子那么生气?
第89章 清江王妃
因为刺杀事件,这一夜驿馆过得并不安稳。
雷世子一口咬定人是侧妃派来的,并且命令官员连夜将尸体运回宫中,作为证据,禀告清江王侧妃的恶行。
“你为何这么肯定人是你小妈派来的?”阮青梅好奇。
“那还不简单,宫里就只有她恨不得我死,不是她还能是谁?”雷世子看起来自信十足,“而且你看他的脖子后面,是不是有一个印记?”
自然是有的,令荀刚才也检查过。
就听雷世子说道:“那是王宫豢养的死士印记,职责是保护宫中贵人。”
“是王室的人?”阮青梅皱眉,“王室的人来杀你这个世子?你父王不要你了?”
“啧,宫里也不是都听我父王的话。”雷世子摸了摸鼻子,“每位贵人的配置也不一样,不过养一批死士并不容易,都是有记录的,查一查哪宫的护卫少了人就知道了。哼,一定是那妖妇,她巴不得我早死,好把世子之位让给我那一岁的弟弟。这种把戏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我离家出走,这么大好的机会,她会放过才怪。”
“这刺客八成是没有摸准我的位置,摸到咱仙长大哥的房间去了,这次是本世子连累你们,放心,等回到城里,本世子必有重谢!”
阮青梅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你为何离家出走?你不是把你媳妇夸得天花乱坠吗,怎么这还要离家。”
而且知道有危险还瞎跑,这种她一般称作“作死”。
“因为我想去仙山拜师,可是我爹我娘,我媳妇都反对。”
他一个人的决定,却得到了一家人的反对,这件事是一定进行不下去的,所以他才混进救灾求援的队伍里,一路跟到了鸾都附近。
他又不认识路,东走西走瞎走,就在距离毓秀峰一日路程的地方,被土匪扣到了山上。
“那确实要反对。”阮青梅冷哼,一旦拜入仙门,这个世子也就等于拱手让给他那个庶出的弟弟了,清江王妃必然不会同意。
“我也舍不得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雷世子说道,“我准备回去说服她跟我一起修行,做一对神仙侠侣,就跟你和令荀大哥这样。”
那是不可能的,阮青梅露出同情的目光。
金铃公主心中最重的是“权力”,是至高无上的感觉。她喜欢的、需要的,不择手段也要搞到手,而且,大概是因为鸾都王室过于重视和修士的交往而引起了逆反心理,金铃公主很看不上修士,更别说自己去吃修行那份苦。
上一个叫她改观的人还是龙轻野那狗头,不过龙轻野走的是野路子,和九大宗正统修仙系统还是有根本上的不同。
雷世子想拜入仙门,金铃公主心里不知道得怎么骂他废物呢。
她想要的是一个对她夺回鸾都王权有助益的世子夫婿,是未来能带她回鸾都耀武扬威的年轻的清江王,可不是一个只会修仙问道的闲人。
凌晨时候,宫内快马传来清江王口信,只说百炼宗修士救驾有功,请他们前往王宫一叙。
这倒是出乎阮青梅预料,而且,对于侧妃派人刺杀世子一事,传信人居然绝口不提,仿佛运回去的根本不是一具宫中死士的尸体,只会一块铜,一块铁。
雷世子气得在堂上大骂清江王偏心,被妖妇迷惑,不顾妻儿死活,吓得来迎候的官员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应声。
阮青梅问令荀:“二狗哥哥,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