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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她的话?”
另一处别院里,裴沅瑾慢条斯理品茶。
谢芩坐在对面,此前在沈栀栀面前的温柔已不在,周身散发一股戾气。
“不论信不信,她都是?南汌公?主。”
裴沅瑾动作顿了顿,又听谢芩说:“南汌百姓敬重闻嘉皇后,若是?得知闻嘉皇后的女儿归来,你说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谢芩唇角勾了勾:“明日我便让人将公?主归来的消息放出去,再着人混入其中宣扬复国,假以时日,整个南汌必定拥护我为王。”
“待复国之后,我将她联姻金昌,再联合金昌攻打大曌。到时候.......”谢芩脸上带着一丝狂热,信心十足道:“裴沅祯必败在我手?下。”
比起他?的狂热,裴沅瑾倒是?显得冷静。他?说:“我二哥可不是?那么容易打败的人,你别忘了,他?有螭虎军。当初,也正是?他?的螭虎军将金昌铁骑撵出大曌边境。”
“此一时彼一时,”谢芩说:“你不是?说在京城有部署吗?任他?裴沅祯三头六臂,届时内忧外患,必让他?应接不暇。更?何?况.......我手?里还有沈栀栀这颗棋子。”
裴沅瑾眸色微动,须臾,他?开口:“我认为将沈栀栀联姻金昌不妥。”
他?分析道:“金昌强盛且野心勃勃,他?们早有攻打大曌的意?图。凭什么你会认为金昌国主愿意?跟你分一杯羹?”
“我自有计策。”
“是?么?”裴沅瑾点点头,随后道:“但?与金昌联姻,无异于与虎谋皮,劝你谨慎。”
谢芩斜眼,轻蔑地笑了笑:“裴沅瑾,你是?不是?被你二哥吓破胆了?怎么今日说话处处长他?人志气?”
他?说:“与金昌联姻固然与虎谋皮,可只要打败裴沅祯,我愿一试。再说,金昌国主不至于马上翻脸,只要给?我三五年喘息机会,我必定能?站稳脚跟。”
闻言,裴沅瑾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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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栀回别院后,当即沐浴了一番,然后早早地准备吹灯睡觉。
时菊不解:“你平日不是?爱去院子里逛吗?”
“我今日逛累了,想早点歇息。”
时菊点头,放下床帐又吹了灯后,走出外间?。
沈栀栀见她离开,一骨碌坐起来,然后开始静静等待。
她今日见着了裴沅祯,裴沅祯也见着了她,他?一定会来吧?
夜色安静,安静得沈栀栀都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她从未觉得有哪一刻这么难熬,也从未有哪一刻这么期盼见到裴沅祯。
只要他?来,她一定用力抱他?。
她想。
而另一头,裴沅祯一身夜行衣,坐在别院的某个角落。
“怎么还不去?”奚白璋问他?。
裴沅祯不语。
片刻,奚白璋低笑起来:“你莫不是?还在想酒楼里沈姑娘那番话?”
裴沅祯凉凉睨他?:“你很闲?”
“不闲不闲,这不马上要跟你分头行动吗。”
今晚,奚白璋要去探一探蜀州知府到底是?何?人所扮,不过走前不妨碍他?嘲笑裴沅祯一顿。
他?散漫而欠揍地说:“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我觉得沈姑娘说得挺有道理。有公?主当,谁愿意?去当婢女呢?而且.......”
见裴沅祯目光冷冷射过来,他?赶紧闭嘴。又低笑了下,然后飞身走人。
裴沅祯目送他?身影离去,视线渐渐散幻。
下午沈栀栀在酒楼的那番话如春雷一样砸进他?脑中,轰隆隆地响了许久,现在还有余音。
——“你不是?说要我当公?主吗?我觉得挺好的.......”
——“你不想回京城了?”
——“有公?主不当回去当婢女?我傻了吗?”
这到底是?她的真心话,还是?为了骗谢芩?
他?知道沈栀栀喜欢钱,比起他?,钱更?得她欢心。谢芩许诺她做公?主,还动辄给?几百两,如此诱惑,她岂不心动?
过了会,他?突然闭了闭眼。
不,他?应该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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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等了多久,夜风有些凉,凉到沈栀栀突然打了个寒颤。
裴沅祯迟迟没来,她想了许多种可能?。猜测他?应该是?忙所以没来,随后担心他?是?不是?被别院的护卫发现了,被谢芩追杀。又或者,他?已经被谢芩抓到了,正关在某处受刑......
沈栀栀越想越担忧,心力交瘁也越加困倦。
真是?熬死?个人了!
她用力拍了拍脑袋,把这些不好的想法甩掉。决定还是?先睡吧,或者他?今夜是?真的忙。
然而正当她掀开被褥打算睡下,突然听见外间?时菊闷哼了声。
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往内室走来。
沈栀栀心口扑通扑通跳,等那脚步近了,她小声问:“裴沅祯?是?你吗?”
外头的人没回答。
下一刻,床幔被掀开。
还未看见来人的脸,沈栀栀闻着熟悉的气息就扑了上去。
裴沅祯稳稳接住她,抱着她后退转了两圈。
“呜呜呜......你终于来了。”
沈栀栀像八爪鱼似的紧紧贴在他?身上,双腿夹在他?腰处。
“你怎么才来?”她说:“我担忧了一晚上。怕你不来,又怕你来了被人发现,害怕你被谢芩追杀。这里是?南汌,是?谢芩的地盘,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她絮絮叨叨,却令裴沅祯格外怀恋。
他?鼻尖缱绻而深沉地摩挲她面庞,紧紧地抱着她,感受她的鲜活和心跳,感受她对自己的依赖和欢喜。
过了会,沈栀栀说完,问:“你怎么不说话?”
未等他?开口,她又道:“算了,你先别说,我现在想亲你。”
裴沅祯一愣,随即她的吻密密麻麻地覆下来,笨拙却热情。
他?忍了会,倏而叹息,思念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像发狂的狮子般,抱着人转了一圈,放在梳妆台上。
第113章
沈栀栀被裴沅祯放坐在梳妆台上, 适才的吻地被打断,她?着急去?够裴沅祯的脖颈。
下一刻,裴沅祯整个人压下来, 深深噙住她?的唇, 反客为主?。
他?单手撑在一侧,另一只手臂将她?紧紧拢在怀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汹涌的、狂热的气势亲吻她?。
沈栀栀迷恋他?这样的热烈,令她?觉得踏实, 也令她?多日惶惑不安的心在这一刻归位。
她?疯狂地迎合他?的吻,恨不得将他?吃入腹中。
片刻, 引来他?一阵轻笑?。
他?动作渐渐停下来, 满眼含笑?望着她?:“几日不见,我的栀栀变得这般热情。”
两人各自气喘吁吁。
沈栀栀抱着他?的脖颈,也笑?:“哪里才几日?已经一个多月了。”
她?委屈说:“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你怎么才来?”
裴沅祯没回答她?,继续铺天盖地地吻她?,撬开她?的唇舌,吮吸她?的一切。
他?用行?动告诉她?, 他?也想她?,很?想很?想!
沈栀栀感受到了,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湿濡和冰凉的触感令裴沅祯又停下, 他?捧着她?的脸, 一点一点将她?的泪吻去?。
“别哭, 我来了。”
沈栀栀点头, 唇上含着笑?, 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流。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裴沅祯微微错愕:“你为何这么想?”
“谢芩说我是南汌公主?,可我并不想当公主?, 我是沈栀栀,是你喜欢的人。我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就?不要我了。”
回南汌的这些天,她?一直想逃回去?,可她?心里没底。一来怕自己逃不出南汌,二来也怕裴沅祯不要她?。
大曌又岂会容许一个灭国公主?存在?她?的身份终究令她?胆怯且不安。
裴沅祯沉默了下,在这瞬息的沉默中,沈栀栀的心提到嗓子眼。
随后?却听裴沅祯问:“你真是这么想吗?”
“什么?”
“你不想当南汌公主?。”
“我为何要当这个公主?,凭什么他?们说我是我就?是。我只记得自己在梅南村出生,爹娘也是梅南村人。我好不容易长?大,好不容易见到你,也好不容易要嫁给?你,我才不想当什么公主?。”
裴沅祯缓缓笑?了,他?温柔地打量了她?一会,然后?唇贴上去?。
这一次,他?极尽温柔,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情绪让她?慢慢感受一遍。
他?想告诉她?,他?也如此。
踽踽独行?二十载,能遇见她?,他?三生有幸。
不论她?是公主?也好,还?是梅南村的沈栀栀,谁人也不能阻止他?爱她?。
他?的吻带着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眉眼,她?的脸颊,她?的耳畔。
最后?又来到沈栀栀的脖颈。
沈栀栀仰着头,手摩挲他?消瘦的肩膀,上头已经凸起坚硬的骨头。
“你瘦了。”她?说。
裴沅祯动作不停,迷乱而沉醉,只“唔”了声。
沈栀栀从他?肩膀摸到后?背,发?现连背上也少了许多肉。
“你没好好吃饭吗?”
裴沅祯囫囵回答她?:“想你,吃不下。”
沈栀栀心头一软,在他?的脸埋入衣襟时,只短暂地纠结了会,叹息。
罢了,若他?喜欢,成全他?。
她?已经准备好了将自己给?他?,却不想裴沅祯极其克制。只徘徊了一小会,又抬起头来。
“栀栀,我今天还?不能带你走。”他?说。
沈栀栀心口一缩,迷蒙的眼神渐渐清明?:“为何?你不想带我走吗?”
“你听我说。”裴沅祯道:“我此来南汌,除了救你还?有其他?两件事做。”
“哪两件?”
默了会,裴沅祯道:“我此前没告诉你,杀阿箐之人是裴沅瑾。我猜测他?已躲到南汌,正在找他?。”
“还?有一件,”他?继续道:“谢芩在蜀州偷养兵马,但这批兵马藏在何处、有多少人,我并不知,得探一探。”
“所以,在这些事还?没解决之前,我还?不能暴露,不能带你离开。比起待在我身边,你现在待在这里更?安全。”
“但你放心,等?事情解决,我一定带你回京城。你安心等?我,嗯?”
他?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小心翼翼而急切,生怕沈栀栀生气。
沈栀栀听完,却是笑?了:“你是大曌的首辅,你有你的责任,若你只为了救我而弃蜀州的百姓不顾,我才瞧不上你呢。”
她?说:“你只管去?做便是,我等?你来接我。”
一番话落,裴沅祯静静地望着她?,满是欢喜。
“我的栀栀深明?大义?。”
沈栀栀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她?有些口渴,问他?:“要喝茶吗?”
裴沅祯点头。
沈栀栀走出外?间,特地看了眼昏睡的时菊,然后?倒茶进来。
裴沅祯就?坐在她?的床榻边,窗外?的月色透进来,照亮了他?半边脸。
沈栀栀仔细看,这才发?现他?已经易容。
她?问:“你现在住哪里?安不安全?若是我想见你怎么办?”
“三阳街有间成衣铺子,那里是我在蜀州的暗庄。若是挂蓝幡,便说明?我在那,你进去?买衣就?是。”
沈栀栀点头。
一盏茶喝完,裴沅祯说:“我不宜久留,外?头的守卫只是短暂昏迷,过不久就?会醒来。”
“你要走了吗?”沈栀栀不舍,立即抱住他?。
裴沅祯也不舍,在她?抱过来时,当即翻身将她?压在床榻上。
两人默契而热切地亲吻,气息交融,依依惜别。
过了会,裴沅祯强忍着停下:“我该走了,等?得空了,我再来看你。”
“嗯,那你一定要来啊。”沈栀栀说,随即又摇头:“算了,你还?是别来了,这里守卫森严,万一被发?现了可不好。”
裴沅祯轻笑?,刮她?鼻子:“放心,我自有法子。”
“我走了。”
沈栀栀咬唇重重点头,见他?转身,飞快跃出窗户身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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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栀栀醒来探了探时菊的神色,见她?一直狐疑地揉脖颈并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她?心里缓缓松了口气。
“收拾一下,我今日想出门。”沈栀栀说。
时菊刚端早膳进来,闻言不语,只点头应了声好。
过了会,她?又进来:“马车和护卫都准备好了,栀栀你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