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震惊!
十分震惊!!
非常震惊!!!
她问:“大人听见了?”
沈栀栀哀怨地点头。
“......”
方月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甚至觉得沈栀栀竟然还活着,实在不可思议。
“你说我该怎么办?”沈栀栀问。
方月复杂地看着她:“姐姐,你做了这么胆大包天的事大人居然没罚你,可见大人对你有多喜欢了。”
她说:“为今之计得尽快去弥补,越快越好,不能让大人觉得姐姐恃宠而骄。”
“......”
骄个屁!
沈栀栀懒得解释。裴奸臣要是喜欢她,会把她丢屋顶吹凉风?
但方月说得对,得尽快弥补,事不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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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沈栀栀收拾心情,从箱子里拿出上次去别院采摘还剩下的桂花,然后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她这回也不吝啬了,从横梁上取出一串钱。买了糖,买了新鲜糯米,还买了一罐蜂蜜。
就这么在小厨房捣鼓半天,做好了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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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韵堂,裴沅祯正在写字。
沈栀栀怂,期期艾艾地在门口徘徊,不敢进去。
侍卫们瞥了眼,又瞥了眼,实在看不过去了,小声问:“沈姑娘,可要属下替你禀报?”
沈栀栀摇头。
别!她还没准备好呢!
虽然裴沅祯可恶,可昨夜她骂了他是事实。而且裴沅祯是谁?大曌堂堂首辅,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大奸臣。
就这么个人,好死不死被她给得罪了!
她真是后悔死了!
裴沅祯早就听见了外边的动静,见她迟迟未进门,出声问:“何人在外面?”
侍卫回禀:“大人,是沈姑娘来了。”
裴沅祯道:“进来!”
沈栀栀这才硬着头皮进门。
进门后,她福了福身:“大人,奴婢给您送桂花糕来了。”
“唔....”裴沅祯头也未抬。
没说让她放下,也没喊她退出去。
沈栀栀忐忑了会,索性心一横——来都来了,怎么说也得好生弥补。
她开口道:“大人,奴婢除了送桂花糕还有话想说。”
“长话短说。”
“......哦,”沈栀栀低头,老实认错:“大人,奴婢知错了。”
“错在哪?”
“奴婢不该以下犯上,言辞不敬。”
“是么?”裴沅祯笔墨不停。
“大人,奴婢是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奴婢这么个小小的婢女计较可好?”她可怜巴巴地用两根手指比了点大小。
又说:“我当时昏了头才胡言乱语,可奴婢是情有可原的,奴婢当时......”
裴沅祯抬眼,视线淡淡睨向她。
沈栀栀咽了咽喉咙,试图讲道理:“奴婢当时以为大人不管奴婢死活了,所以才会......”
“再说了,奴婢本来是要如厕的,却莫名其妙被丢在屋顶......憋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好受。”
一段话,她说得小心翼翼又暗含委屈,裴沅祯听到最后,反倒是笑起来。
“你言下之意,怪我?”
“不敢不敢!”沈栀栀忙摆手:“奴婢的错!全是奴婢的错!”
“既如此,有错必罚。”
“该罚你什么好呢?”裴沅祯状似思考了下,问:“你月例是多少?”
“大人!”
沈栀栀一个箭步冲过去,这下可什么都顾不了了,就怕他说出罚银子这种话。
她谄媚道:“处罚的事大人可慢慢想,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大人,”她把桂花糕递过去:“这桂花糕是用别庄的桂花做的,新鲜得很,趁热吃才香。大人不若先吃桂花糕再考虑别的?”
她神色三分期望七分恳求,笨拙地藏着她的小心思。
裴沅祯勾了勾唇,放下笔:“也好,吃完再想。”
沈栀栀高高提着的心落到一半,还有一半没落实。她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才能不让裴沅祯罚她的月钱。
她是府上一等大丫鬟,每月有一两呢,若是被他罚走了,岂不是要她的命!
正茫然之际,沈栀栀瞧见桌上笔墨脏乱,便主动过去收拾。
“大人慢慢吃,奴婢帮大人清洗毛笔。”
清洗毛笔很有讲究,这种活不是一般人干的。
裴沅祯慢条斯理吃桂花糕,余光瞥见这婢女有条不紊地动作。
她先将毛笔在水中浸泡片刻,等笔腹墨汁散透,然后指尖轻拨笔毛,在水中微微搅动。少顷,把毛笔取出,用纸缓缓吸干后挂入笔架。
他问:“你以前在旧主家书房伺候过?”
“没有,”沈栀栀回答:“奴婢一直是烧火丫鬟。”
“你如何懂这些?”
“奴婢小时候上过私塾,在家中也曾练字,每次练完字,娘亲就是这么教我的。”
“你娘亲念过书?”
“念过些,她说她是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婢女,跟随小姐念过。”
裴沅祯点头,没再问其他,继续吃桂花糕。
他吃得缓慢而优雅,沈栀栀都洗完两支笔了,他还在吃。
沈栀栀既然想博好感,那当然满心满眼都是讨好的活儿。
于是,洗完笔墨,她又主动去拿鸡毛掸子扫墙上字画的灰尘。
可裴沅祯的书房每日都有人打扫,哪里会有灰尘?
裴沅祯见她装模作样献殷勤,心下莞尔。
有心想逗逗她,一盘糕点,他吃得越发地慢。
直到沈栀栀把所有字画都扫完了,他还在细嚼慢咽。
“......”
沈栀栀想了想,索性走去东边一排博古架,用嘴给博古架吹灰。
吹完博古架还不算,连上头摆放的物件也没放过。
突然,“啪”地一声,有什么掉在地上。
裴沅祯转头......
沈栀栀傻眼......
上好的珊瑚夔龙青砚在地上碎裂成好几片。
空气静默了许久,久到沈栀栀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
她缓缓转身,笑得比哭还难看:“大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应该......不用赔吧?”
裴沅祯长睫浅浅掀起,缓慢而认真地点头:“得赔。”
“可奴婢没钱啊,奴婢只是个小小的婢女。”
裴沅祯忖了忖,开口道:“听说你月钱有一两?”
“......”
“哦,你上次卖荔枝还得了包银钱。”
“......”
“卖帕子应该也赚了不少。”
“......”
第18章
沈栀栀想哭了。
见他这架势是要把她的家底赔光!
她再次看向地上珊瑚夔龙青砚,樱红的珊瑚碎片还泛着光。
“大、大人......”她声音微颤:“奴婢可否问问这东西值多少钱?”
“唔....”裴沅祯懒懒地想了想,说:“大概几十两银子吧。”
几十两!
银子!
吧?!
听完,沈栀栀晴天霹雳,面上的神情比死了爹娘还难过。
“可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就不能从轻处罚吗?”
“也不是不可以,”裴沅祯说:“看在你曾发过誓忠心可嘉的份上,给你折中如何?”
“折中是多少?”
“二十五两。”
沈栀栀一副“您认真的吗”表情,傻愣愣站在那。
她在心里飞快算了算。
每月一两月钱,那她得在裴府干两年多才能还清,就算把手上现有的二两银子贴上也不够。
而且,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将来她出府——
身!无!分!文!
“大人,不能再商量了吗?”
“不能。”
“可奴婢真的没那么多钱,再说了......”她呐呐道:“奴婢还有五两六百文在大人那呢。”
裴沅祯吃糕点的动作停下,问:“你何时有钱在我这?”
“大人您忘了吗?”沈栀栀立即抬头,敢怒不敢言:“上次奴婢被关押时,大人曾派人去搜奴婢的小院,侍卫们把奴婢的钱都挖走了。”
“奴婢后来去问了曹侍卫,他说奴婢的银钱就放在大人的屋子里,没有大人准许他不敢挪动。”
裴沅祯默了默,吩咐外头:“把曹侍卫叫来。”
“是。”侍卫去了。
过了会,曹侍卫满头大汗进来。
他行了一礼,忐忑道:“大人,属下曹毅。”
裴沅祯指了指沈栀栀,问他:“她的钱在我屋子?”
这事过去了快三个月,若是不提,曹侍卫都想不起来了。
他回忆了下,随后赶紧道:“大人,确有此事,属下奉命搜查罪证,将沈姑娘埋在树下的银钱......”
“还有其他地方的。”沈栀栀飞快补充。
“......对,还有其他地方的银钱都带了回来。”曹侍卫说:“但并没发现其他可疑之处。彼时属下请示是否再将银钱埋回去,不过大人没吩咐,属下便没敢擅自做主。”
“原来如此。”裴沅祯点点头。
他很好商量似的又看向沈栀栀:“既如此,扣去五两六百文,你还需赔偿十九两四百文。”
“......”
.
沈栀栀心灰意冷地出了书房,走的时候连盘子都没带走。不是忘记,而是在有限的能力范围内,用这么个小小的举动以示不满和反抗。
她好吃好喝地讨好他,结果换来他无情地处罚。
二十五两啊!那可是二十五两!
她这辈子都没存过这么多钱!
回到小院,方月正在收拾衣物,问她:“姐姐回来了?大人可有说什么?”
沈栀栀不想说话,她一屁股坐在桌边,抱着茶壶猛灌了半壶冷茶。
只觉得这日子愈发地没盼头了。
“到底怎么了?”方月见她面色不对劲,走过来:“大人罚姐姐了?”
沈栀栀点头。
“罚姐姐什么?”
“我不小心打碎了书房的珊瑚夔龙青砚,”沈栀栀说:“大人罚我赔钱。”
方月一惊:“赔多少?”
“原本是五十两,后头折中了下,赔二十五两。”
听完,方月更震惊了。
沈栀栀不清楚,可她在府上待这么久是清楚的。大人书房摆的那端珊瑚夔龙青砚,可是锡兰国使臣敬献的,乃千年难得的珊瑚臻品。
也正是因为大人喜欢,所以才特地摆放在书房把玩。
没想到......
她不敢置信地问:“大人真只要姐姐赔二十五两?”
沈栀栀不乐意:“什么叫‘只要’?二十五两很多了啊。”
“姐姐,”方月叹气:“姐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姐姐可知那珊瑚夔龙青砚值多少钱?”
“值多少?”
方月心情复杂地道出个数字:“至少一百两......黄金。”
“黄金?”
沈栀栀眼睛瞪直,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值这么多?”
“那是锡兰使臣三年前送来的东西,我奉茶的时候有幸见过一眼。”方月说:“再说了,咱们大人是何等人物?书房里的东西皆是世间稀珍,几十两的贱物岂配摆在大人书房?”
这么一说......有道理。
但沈栀栀更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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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裴沅祯没让她赔那么多,可沈栀栀年纪轻轻就莫名其妙背了笔巨债。
任谁都难以接受。
她一宿都睡不踏实,次日早早起床穿衣,径直去后院厨房找时菊诉苦。
时菊听了,一脸同情。
“你说我该怎么办?”沈栀栀恹巴巴地拿火钳戳灶孔:“我得还那么久呢。”
“栀栀,”时菊说:“方月说得对,大人没让你赔黄金已经很好了。”
沈栀栀点头:“我知道,可是......”
“可是我今年十七了,”她说:“我原本想着等十八就赎身出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