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游廊时,见池中央有个开阔的凉亭,那里有一群穿着艳丽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旁边坐着几人奏乐。
亭中不设帷幔,八方食客皆可欣赏歌舞。
沈栀栀跟着裴沅祯到了一处阁楼雅间,从楼上的窗户望出去,能俯瞰整个莲池景致,还?能瞧见亭中央的舞姬们。
“我喜欢这里。”她说:“比那个什么赌庄好几千几万倍。”
裴沅祯正在饮茶,闻言,浅笑瞥了她一眼。
离用膳还?早,跑堂先?送了几盘糕点进来。
沈栀栀端着一盘坐去窗下,边赏歌舞边吃。而裴沅祯阖眼靠在椅子上,手指随着舞曲不徐不疾地轻敲扶手。
似在听曲,又似在思忖事情。
没过?一会?儿,外?头传来阵喧闹,是隔壁雅间来人了。
“对了,下个月初胜爷娶妻,你们知道吗?”
“全荆城都知道啊,据说娶的是方爷的妹妹。方爷我倒是见过?几次,方爷的妹妹是何人?”
“我此前见过?一次,这女?子也是个厉害人物?。听说跟在胜爷身边许多?年了。而且......”那人压低了些声音,语气暧昧:“胜爷前头夫人还?在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嘿嘿......现在前头夫人没了,可不正好名正言顺娶进门吗?”
“胜爷这次娶妻排场可不一般啊,我前两日见码头上停的船,全是方家从各地运来的嫁妆。绫罗绸缎,珠宝玉石、红木家私,皆是难得的好货。”
“你也不看看是谁人娶妻,这是胜爷。北边京城有皇帝,南边荆城有胜爷。胜爷就是荆城的天?,即便娶继室也跟皇帝册封继后一样。”
隔壁雅间里,几人哈哈笑。
裴沅祯缓缓睁眼,静默听着。
“在咱们荆城胜爷说了算。有胜爷罩着,咱们能光明正大出海跟真腊做买卖。如若不然,官府追究下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提官府做什么?别说荆城的官,就是整个岱梁的官也得给胜爷面子,有胜爷在,谁人还?敢动我们不成?”
“这次胜爷娶妻兄弟们都孝敬上去了,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见一见胜爷。”
“这就别想了,我们是什么人,胜爷的座上宾岂会?简单?来来,吃酒吃酒!”
裴沅祯招手喊郝侍卫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然后郝侍卫出门了。
沈栀栀闲闲地吃着糕点,不知他吩咐人去做什么。
过?了会?,郝侍卫回来,对裴沅祯道:“爷,属下去打听了。这个胜爷在荆城权势极大,也很神秘,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而胜爷本?名叫什么也没人知晓,大家都只知道他是胜爷。”
裴沅祯若有所思。
没人见过?,却人人闻名。
还?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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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后,沈栀栀还?惦记着上午救的那个小姑娘,想回去看看。
裴沅祯带沈栀栀出了酒楼。
然而才上马车没一会?儿,突然有什么东西撞上来。
整个车身晃了晃。
裴沅祯掀眼:“发生了何事?”
“回二爷,”外?头,车夫说:“街上有人闹事。”
车夫话落,就听得一阵叱喝:“不长眼的狗东西!居然敢来我们这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沈栀栀诧异,还?以为有人胆大包天?骂裴沅祯,她悄悄掀帘去瞧。
却看见马车旁躺着个人。
他衣袍华丽看着是个有钱的贵公子,可此时却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贵公子身边围着几个身形彪壮的男人,像是打手。
其中一个打手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脚:“看清楚了,这里是荆城,是胜爷的地盘,来这赌钱也敢耍赖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从怀里掏出张字据来,扯着那人的手指:“识相点就乖乖摁手印,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我不按!你们下套骗我输钱怂恿我借高利。我也就借了二十两,为何才一夜过?去就变成了欠债一百两?你们简直是强盗所为!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那些人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一人说:“什么是高利?自然是利滚利,一个时辰十倍利钱。
想报官?正好,你去报,看官府会?不会?管你。老子不跟你啰嗦,你不按也得按!”
说完,打手不顾那人挣扎,一脚踩在他胳膊上,在那人尖锐的惨叫声中,拖着他的手指蘸印泥摁了上去。
摁完,他扬了扬手上的欠条:“一共一百六十两,回去准备好钱,限你三日,若是还?不上......”
他猥琐地笑了笑:“就把你那新?娶的美娇娘拿来抵押。”
沈栀栀看向地上那人,他匍匐在地上后悔痛哭。
许是察觉到马车上有人看热闹,那打手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恶狠狠地对上沈栀栀的眼睛。
“臭娘们,看什么?小心挖你眼睛!”
沈栀栀一缩,赶紧拉上车帘。
裴沅祯听了,脸色一沉,吩咐道:“郝靳,将他舌头拔了!”
“是。”
沈栀栀还?没来得及坐稳,下一刻,就听到凄厉的惨叫声,随即街上人群惊恐地大喊。
“天?啊!第一次见活生生的人拔舌头!”
“拔掉了!真拔掉了!”
“啊!好多?血!”
也有人惶恐议论:“马车上是何人?连胜爷的人都敢动?”
“兴许是外?地来的,不得了,他闯下大祸了!”
沈栀栀捂住耳朵,愣愣看向裴沅祯。
而裴沅祯始终阖着眼,连睫毛都未曾动半分。
很快,马车启动,渐渐远离喧闹的人群。
等走了一会?,裴沅祯才睁眼,见她面色些许发白,问:“身子不适?”
沈栀栀摇头,她只是想起?那声惨叫,就觉得疼。
她问:“我听那些人说是胜爷的人,你把胜爷的人杀了不会?有事吗?”
“有什么事?”
沈栀栀一想,也是。能有什么事?他是裴沅祯,这天?底下还?没几个敢把他怎么样。
不过?......
“我们现在不是乔装来查案嘛,会?不会?影响?”
裴沅祯道:“我来荆城就是要见这个胜爷,不略送点薄礼,恐怕还?见不到这位。”
“......”
不愧是裴奸臣!
嚣张!
太嚣张了!
“这么说来,”沈栀栀说:“即便那人不骂我,你也会?出手教训是吗?”
“何意?”
“我就问问,不然大人对我这么好,我心里还?过?意不去呢。”
“......”
裴沅祯似笑非笑睨她:“你觉得我对你好?”
沈栀栀点头:“就拿上午救小女?孩的事来说,我原本?以为希望渺茫,殊料大人还?是帮我了。”
想到这,她问:“我今日救下那小女?孩会?不会?拖累你?”
裴沅祯反问:“若是我今日不答应,你会?如何?”
“不如何。”沈栀栀说:“总归是我自己想救,可我没能力那是我的事,怨不得你。那你为何答应我了?”
“不为何。”裴沅祯呷了口茶:“凡你所求,我自会?应你。”
沈栀栀心下感动,她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车窗雕花,愧疚地问:“大人,你到底为何对我这么好啊。”
裴沅祯动作一顿:“你不知道?”
“啊?”沈栀栀茫然了下,说:“难道是因为我是你最?贴心最?....唔——”
后头的话没说完,嘴巴就被裴沅祯毫不客气捂住。
他面无表情:“不会?说话就闭嘴!”
“......哦。”
第63章
沈栀栀回?到别院, 得知救回?的小姑娘在花厅里,便与裴沅祯径直去了花厅。
才走到门口?,听见里头传来像猫似的哽咽, 还有人小声?慌乱地哄。
“小妹妹你别哭了, 你哭了一上午又不说发生了何事,你哭得我......再哭下去,我也想哭了啊。”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若是不哭了我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小姑奶奶我真求你了, 你眼泪怎么这么多?”
沈栀栀走进?去。见刘淳抱着剑蹲在地上,而那小女孩缩在桌边, 头埋进?膝中。
刘淳看见她, 顿时眼睛一亮:“肖夫人你总算来了,她是谁啊?为何一直哭?”
那小女孩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怯怯又希冀地望着沈栀栀。
沈栀栀走过去, 蹲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害怕,不答。
沈栀栀默了默:“我救你回?来,可我不知该将?你怎么安置,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小姑娘仍旧没说话。
“你想回?家吗?”沈栀栀问。
“不想。”那小姑娘忙摇头:“我娘死了, 我爹天天赌钱,我回?去肯定?又要?被?他输给别人。”
她鼓起勇气扯沈栀栀衣衫:“姐姐,你能不能别送我走?”
沈栀栀转头去看裴沅祯。
裴沅祯道:“你若是不知如何安置, 回?头给她找一户良善的人家。”
“不要?!”小姑娘眼泪又掉下来:“哥哥姐姐你们不要?送我走, 求你们留下阿檀, 阿檀什么都会干, 阿檀可以帮你们干活。我吃得很少很好养的。”
六七岁的小女孩, 纯净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恐、彷徨、忐忑......
沈栀栀拿帕子?帮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
“不怕,姐姐不会送你走。你若想留就留, 姐姐也不怕你吃得多,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她转头不确定?地问裴沅祯:“可以吗?”
随即又补充道:“我拿自己的银钱养她,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裴沅祯忖了片刻,开口?:“若是在容县或荷县无碍,但此时在荆城不宜带上她。”
“那怎么办?”沈栀栀着急。
裴沅祯看向?一旁傻愣愣的刘淳,说:“我已修书给你伯父,这几日你暂且住在这。不过......”
他话锋一转:“你在荆城这期间,得照顾好她。”
“我?”刘淳指着自己,不可思议:“我从未照顾过孩子?,我不会啊。”
况且他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在家都是父母和姐姐们照顾他,他哪里能肩负带孩子?的重任?
刘淳为难地看向?沈栀栀:“肖夫人,我真不会......”
沈栀栀却觉得这个主意极好。
刘淳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虽然做旁的事不行,但适才听他哄这小姑娘哄了一上午,就知是个有耐心的。
“你可以尝试一下。”她一脸鼓励地说:“我信你一定?可以。”
“真、真的?”刘淳高兴起来。
“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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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沅祯当街杀了胜爷的人,这事在荆城闹得极大。第二天裴沅祯带沈栀栀出门时,听见街头巷尾到处议论纷纷。
只不过,尽管事情在荆城传了个遍,胜爷却并没派人来找他的麻烦,就连方冀也像消失了似的,连问都没过问。
接连几天,裴沅祯都带沈栀栀出门。像真的只是来荆城玩乐一样,把京城的戏楼、酒楼、赌庄、茶楼都逛了个遍。
直到第六天,裴沅祯带着沈栀栀再次出门。
“我们今天去哪?”沈栀栀问。
“去个有趣的地方。”裴沅祯在看书,头也未抬。
“什么有趣的地方?”
“去了你便知。”
沈栀栀撇嘴,发觉裴沅祯这人越来越爱卖关?子?了。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裴沅祯口?中说的有趣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了。
两刻钟后?,她站在青楼门口?,盯着裴沅祯的身影十分鄙视。
这个狗奸臣!
怎么每到一个地方就想着招妓。
急色成这样,就不能等晚上再来吗?再说了,他想来自己来就是,还带她来做什么?
沈栀栀腹诽。
那厢,青楼的小厮哈欠连天地开门。见裴沅祯一身贵气,他歉意地笑道:“客官,我们白日歇业,可否晚上再来?”
郝侍卫丢了锭银子?过去:“我家爷要?见你们头牌,快去准备。”
那小厮忙接住,顿时喜笑颜开:“好嘞!好嘞!小的这就去通传!”
那一锭银子?有多白、多大,沈栀栀是亲眼瞧见的。暗想,裴奸臣逛青楼还真阔绰,打?赏小厮出手就是银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