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白璋在一旁提醒:“你别?忘了,死在牢中的户部?清吏司常大人,和自缢在家中的杨佥事也是五品以下的官职。”
安俊良一震:“你是说,裴望暗中跟这些人有勾结?”
他难以理解,看向裴沅祯:“可他一个不?在朝的人勾结朝堂做什么?”
裴沅祯沉默坐在桌边,没说话。
“这案子越查越有意思了。”奚白璋说:“何家何戟,裴公之妻何氏,裴公养子谢芩,裴公,以及裴望。这些人到底利益相关在何处?尤其是裴望跟何氏皆插了一手,实在难以想通。”
裴望跟何氏......
裴沅祯琢磨了会,若有所思道:“兴许,崇安寺后院厢房能找到答案。”
闻言,安俊良和奚白璋皆朝他看过?去。
.
夜晚,长风呼啸,崇安寺桃花纷乱。
一顶轿子匆匆而至。
须臾,从里头下来一人。
他踩着地上的花瓣悄然往后院厢房而去。
进了间?屋子后,他提盏灯四下看了看,然后轻启墙上的暗格机扩。
很快,墙从中间?向两?侧移开,渐渐露出一扇门来。
他叩了叩:“是我。”
片刻,门打开,露出另一间?厢房的模样?。
房内烛火微亮,纱幔重重落在地面。
“你如此着急见?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一名妇人问?。
这妇人正是裴彦之妻何氏,何姣英。
“英娘,我恐怕被他怀疑了。”他在桌边坐下,接过?何氏递来的茶:“昨日,他大张旗鼓派人去查账册,虽查不?到什么,但定是已对我起疑。”
何氏道:“你慌什么?那些账册无论怎么查,也只?能查到些不?相干的官员。官宦之家,谁还没个人情往来的?”
“可你清楚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清楚,但我不?说你不?说,谁能知道?你非朝廷中人,谁会往旁的去猜想?”
“英娘,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查到我并没什么,我就怕将他也暴露,那么多年谋划恐怕就泡汤了。”
“你约我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个?”何氏说:“裴沅祯已经盯上我你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你怎能轻易跟我见?面?”
“我......我心里没底,也没个谋算。”
“越是如此,你越要沉住气别?自乱阵脚。赶紧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
“那你呢?”
“我跟他说近日梦魇,来这里清修,过?两?日再回。”
“英娘,”裴望突然从身后抱住她:“既如此,我今晚留下如何?我来的时候很小心,没人看见?。”
他的唇在何氏的脖颈上急切探寻。
何氏拍打他:“你疯了?这里是寺院。”
“英娘,这么久了你难道不?想吗?”
他的手从衣摆里钻进去,何氏娇喘一声?,闭上眼。
纱幔里,两?人的身影纠缠,气息越来越浓,后头的话也没再谈下去。
裴沅祯在外听了会,足尖一点,迅速离开了。
.
马车里,裴沅祯阖眼静默。
原来裴望跟何氏是这等关系。
其实他早该看出来的。
记得小时候,他跟裴沅瑾从私塾下学?爬墙,被发现后,两?人跪在院里受罚。
何氏路过?,看似不?偏不?倚地为他们说话,实则句句暗指他教唆裴沅瑾。他无从辩驳,只?好一力承担下来。
后来,裴望赶来将裴沅瑾领走,然而走之前,他跟何氏互对了几?眼。
当时就觉得两?人的眼神些许黏腻,但彼时他年幼并不?知其中之意。如今看来,何氏与裴望早在多年前就有了首尾。
没多久,马车停下来,外头侍卫道:“大人,到府上了。”
裴沅祯睁眼,掀帘瞧了瞧外头天色,已是寅时,再过?不?久就该入宫上朝。
想了想,他吩咐:“去平福巷吧。”
“是。”
马车又缓缓启动。
.
沈栀栀是被热醒的。
眼下天气渐渐闷热起来,她夜里睡觉贪凉,常常喜欢把腿露在外头。
今日也不?知怎么的,整张软衾全裹在她身上,密密实实的,热得她冒汗。
她迷迷糊糊掀被褥,抬脚蹬了蹬。
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蹬了蹬。
下一刻,她倏地睁眼。看见?床对面坐着的人时,吓得惊呼出声?。
裴沅祯眼疾手快地捂住她嘴巴:“是我。”
沈栀栀拍着胸口后怕:“你大半夜不?睡觉,闯我的屋子做什么?”
“我一会要去上朝,还早就过?来看看你。”
“你不?声?不?响坐那,吓死我了。”
裴沅祯轻笑:“谁叫你睡觉不?老实。”
他一掀帘,入目的便是一双纤细白皙的腿。
好看是好看,就是容易着凉,索性?拿被褥严严实实裹起来。
裴沅祯问?:“还睡吗?”
“你在这我怎么睡得着?”
“那就陪我说说话。”裴沅祯将她抱入怀中,如往常一样?,下巴靠在她肩上。
他做这个动作时,往往是比较疲惫的时候。
沈栀栀心疼:“你夜里去做什么了?”
“唔.....你怎么知道我夜里去了别?处?”
“你身上有花香。”
裴沅祯勾唇:“你就不?怀疑是别?的女人的香气?”
“我自己做过?花露,自然懂得区分。花露的香气是混合复杂的,跟单一的花香不?一样?。”
裴沅祯捏她:“竟不?想我的栀栀如此聪明。”
沈栀栀骄傲地哼了声?,手不?经意摸到他肩上的伤疤,问?:“对了,你这里的伤好了吗?”
提起这个,裴沅祯默了片刻。
低声?道:“栀栀,有件事......我其实瞒了你。”
“你是不?是想说你假装受伤的事?”
裴沅祯诧异:“你知道?”
“哼!”沈栀栀气:“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回京的时候,无意中从奚白璋口中得知的。”
裴沅祯摸了摸额:“你不?生气吗?”
“我本想生气来着,”沈栀栀说:“可不?知为何气不?起来。”
她垂眼:“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即便受伤也只?是想让我留下来,我非冷血之人,怎么忍心怪你?”
“沈栀栀,”裴沅祯盯着她:“你居然都清楚,为何对我还如此绝情?”
“我怎么绝情了?”沈栀栀说:“我又不?知道你心里的打算,我以为你想纳我做妾呢。”
听得此,裴沅祯有些后悔。
说来说去,还是怪他,若是早对她坦白自己心思,也不?至于走这么多弯路。
沈栀栀继续道:“我其实喜欢你来着,可不?敢应你。在荆城,奚白璋说你时日无多的时候,我差一点就想应你了。”
“我想着反正你也活不?久了,陪你最?后一程罢,大不?了我回村当个寡妇。”
“......”
“后来回京得知你是骗我的,当时的心情......怎么说呢?比起生气,我更觉得庆幸。”
“幸好你没死,幸好我不?用背负一辈子的内疚活着。”
她絮絮叨叨说着,身上的香气幽幽地萦绕在他鼻尖。
而她衣衫单薄,领口之处露出点莹白的弧度来。从他的角度,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看得清楚。
裴沅祯可耻地瞥了瞥,瞥了又瞥。
心猿意马起来。
“沈栀栀。”他突然喊她。
沈栀栀停下:“什么?”
听见?他呼吸粗重地问?:“你是不?是故意勾我?”
?
沈栀栀莫名其妙:“我哪勾你了?”
“你就是故意的。”
他声?音低哑,灼热的气息陡然压下去,噙住她的唇。
很快,撬开她的口腔,温柔而霸道地吮吸。
天际渐渐露出鱼肚白,床帐内,春色融融。
不?知过?了多久,侍卫在外头提醒道:“大人,该入宫了。”
裴沅祯闭了闭眼,用尽十?分力气才让自己停下来。
“栀栀......”他抵着她的额:“等我查出背后之人,立即娶你回府。”
第101章
五月初五, 端午,大曌有传统的?佩灵符、簪榴花、归宁和赛龙舟等习俗,其中赛龙舟是?最受欢迎的?活动。
京城外有一条江河, 东岸种了片海棠。此?时正是?花开之际, 樱粉的?海棠花挂满树枝。树影倒映河中,水天相接,如梦似幻。
一大早就有人开始在海棠树下摆摊了, 挑担的?也提前从家中出来等候。
辰时过后,夫人小姐们乘马车而来, 各自?在河畔选一块空地, 摆上?桌椅,撑着伞,准备看赛龙舟。
以往这样的?事裴府并?不参与?,不过此?前沈栀栀无意提了一嘴。裴沅祯便问:“你想去看?”
沈栀栀点头:“我还从未去看过呢。”
“行, 届时我陪你。”
是?以,裴府下人也早早地来此?占了个位置。因得知是?裴沅祯要来看赛龙舟,各家府上?自?觉地把最前头位置让出来。
到了巳时,裴沅祯才匆匆从宫里出来, 去平福巷接上?沈栀栀后,带着她朝城外江岸而去。
“你今日不忙了吗?”沈栀栀问他。
裴沅祯摩挲着沈栀栀的?手,目光清浅愉悦:“忙, 但也可抽空陪你一会。”
“一会是?多久?”
“你想多久?”
“这哪是?我能想的??”沈栀栀说:“你若是?忙只?管去忙好了, 我约了冰倩姐姐, 还有刘淳和陈将?军他们, 不寂寞的?。”
为了尽量避免裴沅祯吃醋, 沈栀栀如今都不喊阿焕哥了,改成了陈将?军。
却不想, 即便如此?,裴沅祯也不满意。
他听了后,语气?凉凉:“你言下之意嫌我多余?”
“......”
沈栀栀憋了憋,说:“我哪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怕耽误你的?事吗?”
“那你就不想让我陪着?”
“行吧,你想陪着就陪吧。”
“你看起来很勉强。”
“......”
沈栀栀耐心哄:“一点也不勉强,有大人陪着我心里不知多高兴呢。”
“是?么?”
“嗯。”沈栀栀尽量真诚地点头。
裴沅祯斜眼:“但你看起来并?不热情。”
“......”
沈栀栀强颜欢笑,将?唇角拉起,僵硬说:“这样够热情了吗?裴大爷!”
裴沅祯见她这古灵精怪的?模样,爱得很,一把将?人拉入怀中。
马车到河畔时,龙舟赛已?经开始。
还未下马车,沈栀栀便听见一阵阵喝彩声?。
裴沅祯牵她过去。
人少的?地方还好,到了人多的?地方,沈栀栀便不肯再让他牵了。
她径自?挣脱开来,将?手藏在袖中。
裴沅祯似笑非笑睨她,也没勉强。
他走在前头,沈栀栀紧跟其后,一路顶着夫人小姐们打趣的?目光,到了最前头的?位置。
刘淳和阿檀早已?在那等待。
阿檀抱着块甜瓜对她招手,见到裴沅祯,又怯怯地收回去。
沈栀栀好笑,走过去捏她的?脸,转头问时菊:“陈将?军和冰倩姐姐还没来吗?”
时菊说:“陈将?军派人来说还有些事忙,尤小姐兴许是?路上?耽搁了。”
沈栀栀点头,随后在裴沅祯身边坐下来。
.
这边,尤冰倩刚从医馆忙完,带着婢女打算去寻沈栀栀。
然而到了河畔,远远地看见父亲,她停下来。
“小姐,”露秋也看见了,说:“今天尤府的?女眷也来了。”
尤冰倩点头,她家摆了张桌子,庶兄和庶妹都在。
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见礼,那厢尤大人似有所感转头看过来。
父女俩视线对上?,尤大人冷冷地别过脸。
尤冰倩抠着指腹,微疼,心也微凉。
“露秋,”她说:“随我过去。”
她走过去,在尤大人两步之外停住,福了福:“父亲。”
尤大人拉长着脸,目视前方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