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都王荒淫无度,一生不知道娶了多少任妻子,唯独最后一任夫人英最为娇美。”
“据说当年犽对英夫人一见倾心,但碍于身份差距无法吐露心迹,长期以来一直倍受煎熬。与此同时,伯都一脉与周围部落冲突不断,却节节败退。”
“为了平息战争,老伯都王与犽的兄长意图将年轻貌美的英夫人献给其他部落求和,得知消息的犽终于忍无可忍,怒而起兵篡位,杀父弑兄!”
“后来呢?”
“后来犽便自立为王,封了英夫人为后,可惜好景不长,没过两年,那位英夫人便因为难产而香消玉殒了。从那以后,伯都王也没再娶过,倒也算是难得的痴心一片。”
说起这话的时候,那人直摇脑袋,看样子是真觉得可惜。
明黛对西海境的事情了解不多,但从周围人的表情来看,那位伯都王与英夫人之间的事在这一带似乎并不是个秘密。
她顿时来了些兴趣。
与此同时,那说书人话锋一转,神神秘秘地说:“不过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种说法,说当年那位英夫人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偷偷跑了。”
“跑了?为什么?”
“这我哪儿晓得?个中牵扯复杂,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通的?小老儿也只不过是说说我听到的消息而已。”
“而且,据说当年那英夫人不光自己跑了,还带走了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伯都王这么多年以来之所以四处征战,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搜寻他们母子俩的下落。”
他顿了顿,又道:“掐指一算,那孩子倘若平安长大,也该有十四五岁了。”
“……真的假的?这也太狗血了。”大部分看客的第一反应是荒唐。
“就是,太假了,一听就不可能!那伯都王娶了继母是不假,但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个有情饮水饱的痴情种吧?”
说书人:“怎么不可能?实话实说吧,包括这次西海三大势力能派人出来参加交流会,也是伯都王主动促成的……”
“少吹牛了,这完全就是两码事。”
“无风不起浪,我倒是觉得这事儿也并非不可能。只不过多少有些不可思议而已。”
“我倒是在别处也听过寻人这个说法。但如果将伯都王的所有作为全都归结于情爱,那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得了吧,也就当个故事听听还行。走了走了,下回再也不上当了。靠,白白浪费我半个灵石。”
说书人笑眯眯道:“各位别急啊,我先前也说了,这些消息也都只是小老儿从别处听来的而已,真真假假,各位自行分辨即可,切莫伤了和气哈哈……小老儿家中还有事,今日就先到这吧,告辞。”
……
故事讲完了,灵石也到手了。
那说书人随便扯了个由头便撤了台子溜了,周围的群众却仍旧为此争论不休。
有人觉得荒唐至极,这人设和他们所熟知的伯都王完全不相符;
有人却觉得不管怎么说,伯都王这么多年都没未娶妻纳妾,没准儿还真就是个情种。
除此之外,还有人纯粹把今天这一出当故事听,末了便开始兴致勃勃地谈论,假如自己是那英夫人该如何如何。
明黛听得饶有兴趣。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听那样子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明黛瞬间绷紧了神经。
耳边的争执与讨论还在继续,声音却从她的世界里渐渐剥离,最后只剩下身后那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明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与此同时,身后的人朝她伸出手,明黛毫不犹豫地沉肩躲开,却又在意欲反击的那一瞬间愣了神。
“怎么是你?”
第145章 ◎小姐,我好嫉妒◎
“唐长老,好久不久。”
身后,薄衫墨发的男子垂眸看着她,熙熙攘攘的人群沦为陪衬,温润的眉眼中尽是笑意。
竟然是谢惊安。
明黛怔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自从几月前东滁一别,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碰面。
“谢道友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就打住了。
这里是妙音门的地盘,谢惊安身为妙音门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果不其然——
“三界城四通八达,虽然民风淳朴,但三教九流也多,门主担心发生什么意外,特意派某前来坐镇。唐长老呢?”
明黛:“嗯?”
谢惊安也怔了一下,又轻笑着解释道:“之前听说唐长老在青山峰上创办了一所清北书院,并且在剑宗内部的宗门大比上也拿下了不俗的成绩,某还以为唐长老这会儿正忙着峰上的事情,不会来呢。”
明黛:“啊……此事说来话长。”
话虽这么说,她却一点儿也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她同谢惊安打交道的次数虽然不算多,但关系却意外地不错。可即便是这样,也还没有到什么都能说的程度。
更何况她自己也还没搞清楚状况。
谢惊安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明黛的故意回避,于是也识趣地没有再提。
他不经意地扫了眼周围那些喋喋不休的茶客,突然又笑道:“说起来,似乎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似乎都在一些出乎意料的地方。”
比如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条偏僻小路,又比如之后那个血流成河的李府,以及今日的茶棚。
明黛企图替自己辩解:“……闲来无事,正好听见此处有人在说八卦,便过来凑凑热闹。”
她顿了顿,又反问:“谢道友又怎么会来这?”
谢惊安不紧不慢道:“和唐长老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难得一见,打个照面就走未免有些不合适,谢惊安转身同那卖茶佬说了些什么,在明黛对面坐了下来。
“先前之事,我已全数告知了寂方丈。”
“噬魂幡?”
“是。”
谢惊安颔首道:“如今那柄噬魂幡正封存在梵刹里,由七七四十九名沙弥每日诵经超度。相信再过不久,那些枉死的亡魂便能彻底安息,唐长老和那位小道友也可以放心了。”
明黛不由得感叹:“多谢。”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李拾月要是知道了,想必心中也会好受许多。
谢惊安淡笑道:“除此之外,了寂方丈也托我向你带句话。唐长老心怀众生,除魔卫道,日后必有福报。”
明黛闻言连忙摆手:“我只不过是做了人人都会做的事情而已,怎么好意思居功?”
谢惊安哂笑:“若真是人人都如此便好了。”
明黛觉得他话里有话,正想细问,旁边一名小少年却小跑着端上来一壶茶水和一个小竹篮,竹篮上盖着一层布,也不知道里面是装的什么。
“客官,这是您二位要的东西。”
“放那吧。”
“好嘞。”
小少年一边应声,一边将手中的竹篮放在桌上,掀开布一看,篮子里放的竟然是几块糕点。
明黛在这茶棚里坐了好一会儿了,也没见他们家卖茶水以外的东西。这糕点明显是谢惊安刚才特意让那店家的小子去其他地方买回来的。
小少年退下之后,谢惊安随手布下了一个隔音结界,又将那竹篮推至明黛面前,道:“这是我们南苍的特产,五毒饼,唐长老不妨尝尝。”
“五毒饼?”
明黛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蝎子蜈蚣之类的,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可当她的视线瞥见谢惊安唇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的时候,又很快反应过来,此五毒或许非彼五毒。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一上来就热情地邀请她吃虫子吧?
明黛微微定神,面不改色地伸手取了一块五毒饼,不出所料,那饼皮上的确描绘着蜈蚣的模样,可内里却是玫瑰花馅儿的。
很像她前世吃过的滇市鲜花饼。
如果带回去的话,那几个小徒弟应该会喜欢吃。
明黛捏着那块鲜花饼,抬眸瞥了一眼对面的人,无奈笑道:“没想到谢道友也有爱捉弄人的时候。”
谢惊安闻言笑得更温和了,可细看之下,那温和的笑容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唐长老这话可就冤枉人了,某可什么都没说。”
明黛懒得理会。
她开玩笑道:“都说好看的东西往往有毒,你们南苍境倒是有意思,反着来。照这个道理,岂不是名字好听的反而不能吃?”
谢惊安微微一怔,又哂笑:“你这话,倒是同我师父说的一样。”
明黛:“你师父?”
谢惊安嗯了一声,又道:“说来也巧,唐长老同她倒是有许多相似之处。尤其是在教育方面,都有许多独到的见解。”
明黛微微挑眉:“愿闻其详。”
谢惊安耐心解释道:“每个宗门都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挑选弟子。剑宗有通天梯,我们妙音门也有问心桥。只不过考核的方式略有不同。”
“我们考察的,是对乐曲的见解。”
“百人之中,常常只有一人能合格。”
听到这,明黛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每个人的思维理解都不同,这要怎么考?”
谢惊安闻言毫不意外,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却也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落寞:“她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阳春白雪是乐,下里巴人怎么就不行?再往前推个几百年,乐修杀人没准儿就是比谁嚎得更难听呢!】
【学识应当使人懂得谦卑,而不该成为傲慢的资本。你小子日后若是敢学那些假清高的老东西,看为师不打断你的腿!】
脑海中响起那道久违的声音,谢惊安不禁有些恍惚。但很快又定了神。
明黛:“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挺想见见这位前辈的。就是不知道这次交流会有没有机会拜访一番了。”
谢惊安:“说起来,你应当见过她。”
明黛:“我见过?”
谢惊安提醒道:“木鱼。”
明黛:“什么木鱼……”
话还没说完,明黛突然就想起来了。
原主当年下山的时候,曾经遇见过一位用木鱼当武器的女乐修。二人甚至还交过手。当然,结果毫无悬念。哪怕那位女修刻意留手,原主依旧败下阵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原主对那人的印象才如此深刻。
当时蓬莱阁到访剑宗的时候,她也不知为何,一听见谢惊安是乐修,便正好想起了这事儿,于是就顺嘴提了两句。
现在想来,当时谢惊安的反应中也确实能瞧出几分端倪。
明黛感慨:“怪不得当时你多问了几句。”
敢情她是当着徒弟的面吐槽了师父。
谢惊安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片刻后又继续说道:“我师父名为孟应,曾是妙音门中最年轻的渡劫期修士。你见到她那会儿,她应该是正好出山觅劫。”
“渡劫期?”明黛微怔,下意识地说,“可我见她年纪似乎也不大……”
谢惊安嗯了一声,徐徐解释道:“我刚入妙音门时,拜的是另一位师父,后来机缘巧合才转入她门下,拜她为师。真要严格算起来,她比我也只大了不过八、九岁而已。”
“机缘巧合”四个字说得容易,轻飘飘的,仿佛不值一提。但他眼中的神情却并没有那么轻松,只不过藏得巧妙,并没有被人发觉。
“那孟前辈现在身在何处?”
“失踪了。”
谢惊安抿了一口茶,似乎不愿再谈。
顿了顿,他又随口问道:“说起来,唐长老对伯都王似乎也很感兴趣?”
这是在转移话题了。
明黛也没有揭人伤疤问到底的爱好,见状便也收了好奇心,顺着他的话题说了下去:“算是吧。”
她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剑宗待着没怎么下山,关于西海的消息的确知之甚少——谢道友可同那伯都王打过交道?”
谢惊安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闻言微微一怔,而后又才缓缓颔首道:“有幸见过几次。”
明黛惊讶:“还真认识啊?”
她顿时就来了兴趣:“和传言相比,如何?”
谢惊安无奈地笑:“唐长老也说了,那些都是传言而已,同现实有所出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