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耀眼的闪电在空中好似昙花绽放,瞬间映亮大半天空,紧接着轰鸣的雷声滚滚而来,霎时间劫云密布!
“这是……”
“不好,是雷劫,那天魔快成了!”
“四周的灵气好像越来越稀薄了,防护罩的力量也在减弱!怎么办——”
“筑基以下的弟子都回船舱里去!”最后这句话是玉烟色喊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一听宗主发令,先前那弟子也懒得再管这几个外宗来的小不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地往船舱里冲。
其他人亦然。
徐岷玉扶着柱子随船摇晃,见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正想转头问云时他们是不是也该进船舱躲着、免得给人添乱,却听见自家师兄说——
“岷玉,配剑借我一用!”
“啊?!”
徐岷玉还没反应过来,云时已经动作迅速地抽出了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小铁剑,义无反顾地朝着那防护罩松动的地方奔去!
“大师兄!”
徐岷玉大喊一声,却不想不远处的李拾月和奇安也跟着摇摇晃晃地从甲板上站了起来,追随着云时的步伐逆流而行!
“你们……等等我啊!”
这下徐岷玉也不再犹豫,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跑得踉跄,一旁的合欢宗弟子见状都傻了眼,一把将他拽住。
“你们疯了吗?快进船舱里去!外面太危险了,我们这些练气弟子应付不了的!”
“没事,我们青山峰的弟子向来抗揍!”徐岷玉挣脱那人的手,那张稚气未脱的圆润脸蛋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坚毅的神色。
师叔还在冒着生命危险同那魔物战斗呢,他们怎么可以因为情况危急便自己躲起来?
是,或许他们人小式微、帮不上什么忙,但总比躲在大人背后什么也不做强。
合欢宗的弟子大多都是辅助,练气期的战斗力并不高,所以需要保护,但他们却并非如此。
剑修,向来就没有不战而退的借口!
这是师叔教他们的道理!
“师兄师姐坚持住,我马上就到!”
……
轰隆——
又是几声巨响,紫色的闪电在黑云间若隐若现,好似暴雨将至,天地之中各色灵光闪现,好不激烈。
甲板之上,玉烟色强撑着不适,十指蹁跹,声声音浪化作无形的束缚,却不想那魔物却挣扎地越发厉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中中的灵气变得越发稀薄,那魔物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
“铮!”
手中琵琶弦断,玉烟色闷哼一声,强烈的反噬直通识海深处,在她周边的几个修为略低的弟子更是冷不丁地吐了一口血!
霎时间,一股强大的威压自天上而来,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魔物休得作祟!”玉烟色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毫不犹豫地提气抗衡,但她此前才遭受了反噬,识海尚未平息,强行抵挡,很快就落了下风。
没了一众弟子的灵力支撑,船体外那原本就已摇摇欲坠的结界彻底报废,无数水花和鱼虾砸落到甲板上,好似天上下刀,砸得人头破血流。
“大家小心!”
“快躲开——”
黑夜中,江河咆哮,山川颠倒,眼看着那巨浪已经卷起,即将重重扑来,几个小弟子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就地抱团——
然而想象中的危机却没有出现。
刹那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连水花的声音都听不见。
徐岷玉似有预感地抬起头,却发现那浪潮竟是在距离他们还有不到几米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好似被冰冻了一般。
咔嚓、咔嚓……
下一秒钟,那冰雕无端裂开,像是天女散花一般狠狠落进水中,重新回归自然。
水花溅得他们浑身都是,几个小家伙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却冷不丁地发现天空中的那些红色眼睛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战斗,结束了。
空中的黑云渐渐散去,在月光的映照下,露出其深处一道翩然若仙的人影。
不是明黛还能是谁?
“天魔……死了??”
“我们成功了!”
地上的人劫后余生,纷纷笑逐颜开,就连玉烟色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但此时此刻,当事人的心情却一点都不轻松。
明黛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枚黑白掺半宛若水乳交融一般的魔核,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魔与灵,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84章 ◎谢谢您愿意拉我一把◎
“师叔!”
明黛一回到船上就被人给围了起来。
徐岷玉直接嗷嗷冲过来挂在她身上,奇安绕着她直打转,像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似的,云时和李拾月虽然没有表现得像他们俩一样夸张,却也满脸都写着紧张担忧。
“师叔你没事吧?”
“师叔你有没有受伤?”
“师叔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我们差点以为就要被卷到海里去了……”
……
几个小孩七嘴八舌的,听得明黛脑瓜子嗡嗡地响。
“你们要不一个一个来。”她哭笑不得地说。
先前和魔物斗的时候她还没受多少伤呢,这会儿反而被这几个小家伙念得有些头疼。
旁边合欢宗的弟子们看她的目光也十分热切,但碍于这几个小弟子将她围得严严实实的,他们也就没好意思直接上前来。
“唐长老。”
一道女声从人群外传来,围观的弟子们纷纷退开,侧身让出一条路。
是玉烟色。
她还是穿着之前那身精致的罗裙,妆容未变,风情也不减分毫,但整个人的脸色却苍白了许多,眉宇间透露出丝丝威严。
一提起合欢宗的女弟子,世人脑海中总是会出现一副妩媚多情、戏耍人间的窈窕模样,包括明黛也不例外。
先前见惯了她那风情万种、处处留情的妖女做派,明黛还是头一回看见她如此沉稳正经的样子。
“今晚多谢唐长老出手。”
她目光澄澈地看着明黛,认真地说:“要不是有你在,我们碧罗城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明黛:“玉宗主言重了,我也只是侥幸而已。若没有大家从旁辅助,光凭我一人,根本不是这天魔的对手。”
这话,明黛说得半分不假。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她杀死了天魔,但实际上她只不过是碰巧做了那个持刀的人。
要不是玉烟色用琵琶声将其困住,又有其他弟子与之进行抗衡、并默默给她增益,光凭明黛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应付得下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好在事情解决了。
玉烟色:“江岸一带受灾严重,我这边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先行失陪。我先让弟子带你们去城中休息。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
明黛闻言也没拒绝:“那就有劳了。”
先前与那黑云缠斗的时候,她身上也挂了不少彩,虽然并不致命,但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整一番。
玉烟色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她抬手从人群中点了个弟子来引路,转头又唤来另外几个人吩咐一番。
画舫阵法被毁,暂时需要修缮,不方便明黛一行人留下。他们跟随那引路弟子上了小船,沿着河道一路驶进城中,最后在一处精致的楼阁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我们宗主的别院,平日不宴客的时候,她也会在此处休息。唐长老和诸位师弟师妹不用拘束,有什么事传唤一声就好。”
引路的弟子是一位筑基修士,先前与除魔的时候他也没少出力,看向明黛的眼神也透着几分热切,但好在他也知道分寸,一路上并未多话。
反倒是沿途的百姓们一直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方才的异象和他们当时的各种遭遇,听得人一阵心惊肉跳。
碧罗城向来有不夜城的美誉,但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今晚的不夜,恐怕将与过往大有不同。
不过那些就不是明黛需要操心的事了。
“诸位好好休息,晚辈便不打扰了。”
那位弟子一路将他们带到了客房,相较于傍晚来为他们带路的那一位黑衣人,态度可谓是毕恭毕敬。
“多谢。”
或许是早就收到了消息,客房里早就备好了温水,明黛屏退众人洗了个澡,收拾妥当之后,李拾月敲了敲门,带明黛应声之后,端着灵药走了进来。
“师叔,我帮您上药吧。”
“他们送来的?”
李拾月点头。
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道:“我都检查过了。”
明黛闻言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李拾月那忐忑的眼神。
她担心师叔会觉得自己多事。
却不想明黛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做得不错。女孩子出门在外,多留一份心眼是好事。”
“……嗯。”
李拾月不习惯与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明黛伸手摸她脑袋的那一瞬间,她其实反射性地就想躲,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这位陌生又熟悉的师叔,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那股冲动。
她垂眸说:“我帮您上药吧。”
明黛:“那就麻烦你了。”
明黛身上的伤口不深,但数量却不少,先前她穿着暗色的衣服,在黑夜中也看不太出来,这会儿褪去衣衫,后背上竟然密密麻麻都是伤痕。
有的是新伤,但更多的却是旧疤。
尤其是她的左肩上,一道疑似被利爪撕裂的伤口几乎由上至下贯穿整个肩胛骨,即便早已结疤,却仍旧看得人头皮发麻。
李拾月原本以为自己经历的挫折与坎坷已经足够多了,此时看着明黛身上的伤口,竟然有种不知道该从何下手的感觉。
明黛:“怎么了?”
李拾月:“……没、没什么。”
她连忙定神,认认真真地帮明黛上了药。
合欢宗有三绝,一是功法,二是美人,三便是丹药。尤其是这种用于治疗皮肉伤的丹药,哪怕是与药王谷里的医修所炼制的丹药相比起来,也不逞多让。
但唯一麻烦的是,某些药当中可能会含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成分,所以李拾月刚才才说自己已经检查过了一遍。
好在这次拿给他们的都是一些正常的药。
在灵药的作用下,一些细小的伤口不过片刻便已经愈合,但另外一些伤口沾染了些许魔气,哪怕是上了药也不管用,只能等它慢慢消散。
李拾月抿抿唇,最终还是忍不住问:“……疼吗?我是说,肩膀这里。”
肩膀?
明黛正想说这次她肩膀上好像没受伤,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李拾月说的应该是她左边肩膀上那道旧伤。
说来也巧,那是原主几个月之前,在对抗地魔时留下的。
“当时挺疼的,后来就没感觉了。”明黛风轻云淡地说道,毕竟那会儿受伤的也不是她。
但李拾月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故作从容。
“这么深的伤口,当时一定很疼。”她抿着唇,喃喃自语道。
“也是为了救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
李拾月停顿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道:“因为……我觉得这像是您会做出来的事。”
明黛:“听起来,你好像有话想对我说。”
李拾月没吭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幼年离家以后,对于许多事情,她早已学会了冷眼旁观。
说实话,她其实并不能理解自己师叔这种舍己为人、奋不顾身的做法,甚至也不怎么赞同。
可转念一想,如果前些日子不是明黛和师兄师弟们义无反顾地来救她,现在世上或许已经没有李拾月这个人了。
这样的认知让小姑娘此刻的内心十分矛盾,甚至有些内疚。
包括今日在船上也是,徐岷玉只看到了云时冲出去之后,她和奇安也追了上去,却不知道那一瞬间,她心里其实也是犹豫的。
只不过她掩饰得很好而已。
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显得不合群,更不想在师兄弟们面前暴露自己冷血的事实。
就像现在,她也不敢将这些话说给明黛听,怕自己会被厌弃,殊不知明黛早就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
“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救的。”明黛半开玩笑地说道,“毕竟我也不是什么老好人。”
“老话说得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但有时候该为不为并不代表卑劣,只不过是个人想法不同罢了,并无是非之分。我虽然是你们师叔,但也不用把我想得太高尚,我出手,只不过是因为我认为有必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