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平有些发愁地道:“有个事需要樊家点个头答应下来, 那樊掌柜油盐不进, 我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办呢。”
他顿了下又面带微笑:“叫你一点拨, 我心中已有些眉目了。”
姚溪也不多问他衙门里头的公事, 正要说两句俏皮话逗一逗卫景平,忽然周家那边派人来接外孙女过去吃完饭, 她笑道:“不能留翰林老爷喝茶了。”
卫景平边往外走边笑道:“你见了周老爷子替我带个好,回头我得空了上门拜访他老人家去。”
……
过了几天户部放衙后,卫景平又往樊楼去了。
大掌柜樊一老远瞧见他就躲了起来,不见面。
“哟卫大人您来了,”卫景平一进门, 店小二还是恭恭敬敬地接待他:“楼上请……”
卫景平扫视大厅一眼, 他放缓了脚步:“樊掌柜不在?”
店小二眼神躲闪了下:“掌柜他有事出去了。”
卫景平“哦”了声, 似是不经意地叹了口气:“樊掌柜忙着请讼师呢吧,唉谁家没个不省心的小辈呢……”
樊家既然有心要为樊显荣续命,不会只抓着给姜太后送银子这一条道儿,没道理不找讼师减轻罪行的。
说完他淡笑着朝店小二拱手道谢:“既然樊掌柜不在,那我改日再来。”
“卫大人……”店小二愣了一愣的功夫,卫景平已经转身出去了。
等他走了,樊一才露面:“明日他再来,还像今天这样打发他。”
哼,京城每隔三年就来一拨像卫景平这样的新科进士愣头青,他见得多了,多的是糊弄他们的法子。
店小二苦着脸道:“掌柜,卫大人……卫大人,”他把卫景平的话给樊一学了过去:“走是走了,可小的怎么听着他好像在说樊公子的事……”
卫景平又放了个关于他孙子樊显荣的口风,樊一面色大变,说道:“去,快去请卫大人回来。”
讼师。
不省心的小辈。
樊家确实是在暗暗地,不欲人知地想请来天下第一讼师陆赞帮着减轻樊显荣的罪责……卫景平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
樊一的头重重地疼起来,他忽然想起卫景平高中新科状元时,达官显贵都在打探状元郎订亲没,有没有娶妻,有知情者说道:“卫状元公早与翰林周大人家的外甥女姚家小姐订了亲事,这二人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言犹在耳。
周家祖籍是绍兴的,周家老爷子周寂然是刑名师爷,当朝有来头的刑名师爷大都出自那里,就连樊家正派人去请的天下第一讼师陆瓒也是那个地方的人。
岂不是求人求到卫景平的地盘上了,在他的地盘上,想坏樊家的事易如反掌……要是再跟他对着干,樊家落不了好下场的,樊一很是绝望地想。
店小二搁下手里的茶壶正要跑出去,樊一又改了主意:“不用了,我亲自去拜访卫大人。”
七月酷暑天,夏蝉在树梢高声嘶叫不停。
卫景平刚进家门,才用清水抹了把脸,就听见樊一找上门来了。
“卫大人,卫大人在家吗?”
在门口爬树的窜天猴儿卫容与喊人:“小叔,有人找你”
卫景平就知道是樊一,他换下靛青官袍,着了一身干爽的襕衫迎出来,清闲自在地道:“哟,樊掌柜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樊一讪笑着道:“冒昧前来,还请卫大人宽宏大量不要跟小人计较。”
他身后跟着的店小二手里提了大盒小盒的礼品,算是不露声色地为方才卫景平去樊楼找他,他避而不见的事道歉吧。
卫景平没请他进去坐坐,只是说道:“樊掌柜来找本官,有什么公事相商吗?”
大有“有事你就站在这儿说吧”的意思。
卫景平这态度让樊一惶恐,他把身段放得很低:“卫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卫景平正色道:“本官为户部办差光明磊落,樊掌柜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是了,倘若需要遮遮掩掩的,本官可不敢听您说道了。”
话是平常话,但叫人听了却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威压。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官儿,大官小官,樊一见得多了去了,也不是没经受过他们身上的官威,以为自己早习以为常,谁知乍然感受到卫景平身上的官员威,他心尖上没来由地微微战栗了下。
卫景平寥寥一两句话,细品起来,头一桩那意思就是他知道樊家在找刑名师爷试图为樊显荣免去死罪,第二桩表明他去一而再上樊楼找人是为户部办差,户部管着皇帝府库的钱袋子,说白了他就是在为皇帝敛财。
你不从就是忤逆云骁帝,等有朝一日有人在朝堂上提起樊家这案子,皇帝想起樊家拒绝给他银子的事,还不迁怒起来立马让刑部咔嚓了樊显荣啊。
就这两桩事情,卫景平能把樊家拿捏得死死的。
到了今时今日他才发觉卫景平这个人过于狡黠,往往只放出一般点儿口风就闭嘴了,让你不知他心底的深浅,如芒刺在背,惴惴不安。
他心想:罢了罢了,运气不好遇到卫景平,樊家注定是要破财的,饶不了,且服个软吧。
当日卫景平放出朝廷榷酒曲的口风之后他回家算了算,按照一个月百斤酒曲配额的话,樊家酒坊要出的是二百多两银子,一年也就三千两。
他甚至是这样想的,或许每年给了朝廷这个钱,日后他为樊显荣的案子磕头求人的时候,说不定会看着他这么恭顺的份上格外开恩呢。
樊一面上露出一咬牙下了狠心的神色,抱着破小财消大灾的心态说道:“卫大人上次跟小人提的事,在下怎敢不从?要是大人有空,还请赏光到樊楼坐坐。”
“本官先谢过樊大人了,”卫景平说道:“只是这差事非本官一人之事,明日还要请了张、段二位大人与樊掌柜一道相商。”
樊先眼中失神了一瞬道:“那是那是,在下明日在樊楼恭候三位大人。”
卫景平:“家中地儿小,就不留樊掌柜吃晚饭了,明天见?”
樊一心头直冒冷汗:“在下不敢叨扰这就告辞了。”
他步履虚浮地从卫家出来,也不坐马车,脸色灰白地一步一步走回了樊楼。
次日卫景平放衙后并没有急着去樊楼,而是带着张永昌和段凤洲又去了京城里其他如穆家、孙家等颇具规模的酒坊一趟,见这些酒坊的掌柜没躲他,显然是昨夜听到风声了,又畏又怕笑脸:“咱们京城里头啊,都唯樊家酒坊是瞻,樊掌柜愿意听大人的,咱们也愿意。”
生意人嘛,消息最是灵通。
从这几家酒坊出来,张永昌呵呵笑着,好多天了,时刻紧绷着的心总算暂时能放松一下:“昨天夜里樊掌柜挨家挨户说了这事儿吧?”
段凤洲说道:“一定碰过头了,不然他们的风向不会转的这么快。”
卫景平心道:这樊一还挺会办事的。
没等他示意就提前把事儿给办了,这好卖得他舒坦,聪明人。
聪明人就是好,跟他们打交道真省心,他想。
七月二十八日,秋风吹淡了残暑,新秋雁来。
朝廷在京城颁布榷酒曲令,以樊家酒坊为首的酒坊,每月皆需到宫中内酒坊领配额的酒曲,按照酒曲数酿酒,如需增减要提前申报,不能擅作主张。
诏令颁发下去的三天之后,也就是八月一日,光京城榷酒曲这一项,户部当日就进账了两万多两的银子,奏折报上去,云骁帝忍不住心头的喜悦,特地传召卫景平和张、段二人去御书房说话:“三位爱卿办事顺利,朕高兴啊。”
他算着,月初初一日进两万多两银子,后面各大小酒坊陆续去内酒坊配额酒曲,一个月下来不就有二三十万两的银子进来,以京城为例,要是推广到各府、州、县呢,这一年还不得给府库增添上百万两银子的收入啊,这太可喜了。
是他登基以来的头等大喜事。
云骁帝越看越喜欢卫景平这少年,随口问道:“卫爱卿娶妻了吗?”
要是没有,他的长女春卉公主今年十五岁了,到了婚配的年纪,像卫景平这样的驸马就正合适。
卫景平回道:“微臣早已订亲,家中今年正在张罗婚事。”
心里噗通跳了跳:幸好三年前姚姑娘看上我了,不然今日说不定就要被拉去尚公主做驸马了。
云骁帝闻言微微遗憾地道:“朕却不知,到时候卫爱卿大婚,朕要去讨一杯喜酒来喝。”
“陛下下榻天恩浩荡微臣不胜荣幸。”卫景平赶紧磕头谢恩。
云骁帝又说道:“朕每次看见你的文章,总是想起朕的老师来。”
卫景平知道他说的“朕的老师”是陆瞻陆大儒,他跟顾世安学的做文章,老顾又师从的蔺沛,陆大儒和蔺沛师出同门……可不是有渊源嘛。
在云骁帝面前回话,他可不敢攀扯师门关系,只拍马屁道:“陛下尊师重道是天下万民之幸事,真是祖宗保佑,让微臣得遇明君。”
赶紧拍了一通马屁,这业务娴熟得把卫景平自己都给惊了。
谁不爱听拍马屁呢,卫景平的这句话叫云骁帝大喜,他沉声道:“李桐,赏三位爱卿。”
说着命取来三匹蜀锦,每人赏了他们一匹。
三人又谢了恩。
云骁帝又说道:“这次榷酒曲,樊家功不可没,朕也得记着他的功。”
张永昌进言道:“陛下赏罚分明,樊家自会感激天恩。”
“那朕赏樊家些什么呢,”云骁帝犯愁了:“三位爱卿,两年前樊家摊上件案子你们知道吧?”
樊家那孙子被刑部判了死罪,樊家靠着给太后送钱为他续命至今,云骁帝想着:这么下去对朝廷而言可不是光彩的事,言官们早晚会闹起来,不如趁樊家有功,想个既不悖逆律例又能让樊显荣苟个活命的两全之法,将这件事情了了吧。
三人声色不动地对视一眼:皇帝的意思,要赦免樊显荣?
这恐怕不妥吧。
“陛下,古人说‘法立,有犯而必施。’,”段凤洲一脸正气回禀道:“微臣以为杀人之死罪不可免,陛下赏樊家什么都可以,只这件事不行。”
卫、张二人没吭声。
云骁帝见他言辞激烈,卫景平和张永昌又不愿开口,觉得今日商量不成事,于是打了个哈哈说道:“朕累了,三位爱卿先下去吧。”
将他们赶出了御书房。
一出皇宫的大门,张永昌就把的来的赏赐蜀锦交到小厮手里,交代他送回家中放好,而后匆匆跟卫、段二人告辞,忙活别的事情去了。
他一走,段凤洲笑道:“张大人忙着挣润笔费去了。”
听闻张永昌打算在京城置业,买个宅子。
东市那里有个叫绿筠的书画坊,文人士子但凡得了穷病,手头紧的都爱往里头扎堆,买字的卖画的,应有尽有。
润笔费。
听说有挣外快的路子,卫景平来了精神:“写一幅字或者画一幅画能挣多少润笔费?”
段凤洲说道:“看人。”他瞧着卫景平笑道:“今年市面上买不到你卫状元的,张大人这个榜眼的字就值钱了,一幅字能卖八两银子呢。”
八两银子。
卫景平:“……好多。”他不觉技痒,也想去瞧瞧。
段凤洲又道:“要说润笔费啊,还是画比字挣钱,”他拉着卫景平悄声道:“你猜猜谢大人画幅画能挣多少银子?”
卫景平惊讶:“哪个谢大人?”
莫非是老顾。
“谢传胪啊。”段凤洲说道:“他的画已成绿筠坊一绝了,先前卖十两银子,如今十五两都一幅难求。”
卫景平:“……”
怪不得许久没看见顾世安,他竟然挣润笔费去了?
为什么不叫上他,哼哼,有点气啊。
作者有话说:
啊哦,宝子们比渣渣作者还提前知道剧情~
第171章 伙伴们的日常
◎打听一下什么时候能喝上喜酒。◎
除了张、顾二人之外, 听说另外还有多名同年在那边兜售墨宝,次日放衙后, 卫景平也去了绿筠坊。
有财同发, 他得跟上大伙儿的脚步。
绿筠坊又叫翰林坊,从“翰林坊”这三个字就能看出来,聚集在这里卖字卖画的,至少是有个进士出身学历的士子。
且他们官阶不高, 年俸禄较低。
拿卫景平这样户部正六品的京官来说, 当朝所给一年的俸禄是72石米, 折合成银子是46两, 均到一个月4两都不到, 按照京城里的物价,3-4口之家租个一进院的宅子每月都差不多要半两多银子了, 这是住的,吃的方面, 一斤肉的市价是90文钱, 一户之家每月吃10斤肉就得支出1两银子, 米面蔬菜瓜果俭省着吃, 月怎么也还得一两多银子,余下那不到1两掰成几份用只是能勉强凑合, 听说许多官员月初领了俸禄回去,马上把换成铜板分成30份挂在房梁上,以后每日取下一吊钱作为这一日的花销,如果没花完,就找个竹筒装起来, 以应付日常额外的开支, 就这样精打细算, 量入为出,绝不多花一个铜板。
许多新科进士初入京时,都是用这个办法过日子的。但随着娶妻生子,甚至还要往老家寄钱赡养父母,到手的俸禄越来越不够用了,那些个为官清廉不愿意在官场上营私苟苟捞银子的高学历下品官吏们,凭着他们读书时练就的一手好字,或者作画,陆续去翰林坊摆摊开始卖墨宝,赚养家糊口的钱去了。
卫景平走进去一看,这翰林坊就是个以买卖书画为主的集市,来逛人还不少,有垂髫的蒙童,少年秀才,也有白发的童生、附庸风雅的商贾……他们逛下来观摩的心思多,出手买下来的意愿并不是那么强烈,因而这里的买主少而又少,很稀缺。
所以每个书画摊也不是每天都有生意能开张的,隔三岔五卖出去一幅也是有的,跟段凤洲嘴里好像来了这里就能捡钱的行情有点差距。
许是张永昌有个新科榜眼的名头在身上,顾世安有个传胪傍身,加之他作画确实是一绝,才有买主愿意花钱吧,卫景平心想。
今日张永昌没来,他出来的时候张榜眼还在埋头书写什么呢,卫景平转了大半圈下来没遇到一个相熟的。
再往里头走,翰林坊后门处的热闹引起了他的注意,老远瞧着,那里摆了几口卖咸菜的矮缸,哦,是个咸菜摊子。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在那里排队买咸菜,卫景平瞧了一会儿才发现缘由,咸菜没什么好挤破头去买的这家咸菜摊子啊,你买他家的咸菜3斤以上,摊主会赠你一幅墨宝,多数人是冲着墨宝去的。
这墨宝呢只题字不留名,如果你想要人家题上名字拿回去收藏传家,就得加银子了。
不过需要留名的也少,对于多数人来说,买咸菜赠墨宝很划算,尽管这咸菜的价格一斤比外头贵三成,也就是6文钱。
别小看一斤咸菜多出来的6文钱,一天卖出去200斤,就是1200文钱,一两多银子了。
而卖出去200来斤,需要60-70个顾客,卫景平站的这片刻,就看见十来个人一手提着咸菜兜子,一手卷着墨宝从摊子上离开了。
也有加了银子让摊主人题字题名的,还有个没买咸菜的,怀里抱了一个画轴……看来这摊子的主人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还画得好画呢。
这摊子等于说是挣卖咸菜的钱,挣卖字的钱还外带卖画,可比干巴巴摆个字画摊能挣多了,谁这么干的是个人才啊。
这家的生意太好,卫景平挤不到前头去看看人家的生意经,只好往别处转悠去了。
大抵是受这家卖咸菜送墨宝的启发,还有一个年纪一把胡子苍苍的推官卖墨宝赠抽签算命,至于说准不准不好说,反正是捡着好听的话忽悠,时间一长在翰林坊里竟然还颇有名气。
他的生意也不错。
“卫四。”卫景平转悠了半圈,有人欠得熟悉的人喊了他一声:“来来来,来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徐泓。”他回头一看,哟,认识,徐泓嘛。
这小子殿试时翻盘,从会试杏榜的第五十六名,本来是同进士出身的名次搏了个进士出身最末一名,朝考之后选了翰林院庶吉士,这一直还没怎么碰过面呢。
卫景平见他的摊子上冷冷清清的:“你徐大公子家底儿甚厚不缺的钱吧,怎么也到这儿来凑热闹了。”
但在这里摆摊的,老的新的,往年恩科的状元榜眼探花都不缺,他一个孙山的进士出身的字就显得乏人问津了。
徐家是甘州府上溪县的名门望族,徐泓考中进士回去省亲祭祖时,族中叔伯等人给的贺礼钱都上千两了,他一回京就用这笔钱买了座宅子,手里余下的钱算着也够娶媳妇儿用的了,就是还没赶上走桃花运,想花钱没处花去,他该烦恼的是这个才对。
“回家也是闲着。”徐泓说道。
翰林坊这里人多,有人陪着一块儿喘气,挺好的。
徐泓挥笔写了一幅字景气和畅,摆在那儿晾着:“问别人都要十两银子,咱们认识给你算六两好了。”
说完他拿出了强买强卖的架势。
卫景平呵呵一笑:“你我是知己,难道还不知道我出门从来不带银子的?”
兜里连10个铜板都摸不出来。
徐泓叹气,跟他念叨:“要是晏升没外放出去,在京城里谋个职就好了。”
好歹不缺陪他四处晃悠消磨时光的家伙。
晏升殿试没能翻盘,最后还是个同进士出身,他不愿意在京城里托关系候补末等官职,外放到镇江当通判去了。
卫景平跟他叙了会儿旧,他指了指那个摆着大缸卖咸菜的书画摊:“你徐大公子学着点儿。”
看人家那营销模式,多少是动脑筋花了心思的。
徐泓:“那是谢传胪的摊子,人家从庶吉士一下子去了工部当七品的员外郎,鸿运当头,谁不想去蹭个运势。”
好羡慕但学不来。
卫景平瞠目道:“谢冉?”
徐泓:“……嗯,对啊就你在上林县那个启蒙夫子。”
你们这是关系过于多重不好理清楚直接呼吸对方名姓了嘛。
卫景平:“……”
他怎么给忘了,上个月顾世安上书陈情,云骁帝看了动容,于是朱笔一挥赦免了远在龙城郡的阮惊秋,她很快就要到京城来了。
怪不得老顾要这么努力赚银子呢,得置业买宅子养老婆啊。
“老徐,借你的摊子用用。”卫景平挥笔在徐泓的“景气和畅”后面添了四个字“春山可望”,连缀成了“景气和畅,春山可望。”八个字:“我要是题上大名至少能卖10两银子你信不信?”
上半截徐泓的四个字落笔如云烟,下半截卫景平的字迹藏锋处微露锋芒,别说,放在一处看别有意趣。
徐泓夸张地仰头看了看天:“你瞧,那儿有牛在飞舞,被你吹起来的吧?”
卫景平开怀大笑:“今日晚了,你明天来摆摊挂出去试试。”
等咸菜摊子那边人少了,徐泓见他这边没什么人光顾,就收了摊子:“走,去谢大人那边打个招呼。”
他们走过去却没看见顾世安。
咸菜缸前,熟练地操着长筷子给人夹咸菜称咸菜的人竟是顾思炎,他还有一个动作生硬,一看就是生手的倒霉孩子在打下手,给顾客赠墨宝,这人是傅宁。
哦,昨日国子监行了释菜礼,生员们给孔庙里以孔孟二圣为首的圣贤敬了菜后,连着放两天假,兴许老顾忙工部的事情,这俩人就帮工来了。
距离上次见面这一下子又三个多月过去了,卫景平微微激动:“饼圈,老傅”
徐泓也跟他们打了招呼。
顾思炎正在夹咸菜的手晃了下,乍然碰到熟人他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转念一想,当初在上林县的时候卫四不也经常在墨铺里吆喝卖墨嘛,相识于贫贱时就这点好处,抹得开面子:“卫四,我忙完请你吃咸菜啊。”
腌辣椒、腌茄子、腌蒜头、腌荞头、腌萝卜、腌豆角、豆豉、腌黄瓜……坛子里应有尽有,他大方一回,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