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雱躲在被子里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皇上要大刺猬哥哥和拂云帝姬成亲?!怪不得……怪不得她那天会那么生气地跑来骂他!可是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啊,大刺猬哥哥也没有跟他说过……
他大概是因为自己而不肯娶赵拂云吧?这么说来自己岂不是会害了他……他绝对不要大刺猬哥哥被杀头!!
那么,该怎么办?是不是……是不是必须离开他了?
熊嗣男郁闷地发觉薛雱这两天竟然在躲着自己--自从薛霙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单独和薛雱见过面。他似乎总是刻意地和哥哥姐姐呆在一起,一点机会都不留给熊嗣男,也很少再跟他说话。
忍无可忍之下,熊嗣男这天一大早窥到个谁都不在薛雱身边的空挡把他强拉到军营里僻静的一角,准备和他好好谈谈,「小螃蟹,你为什么这些天都不理我?」他隐约知道薛雱是因为赐婚的事情而担忧--那天晚上老薛跟他说了这事以后他就一直沉默,最后他是流着泪入睡的。
「小螃蟹,你别担心,除了你一个,我谁都不要!!」说到这里熊嗣男激动地把他紧紧地抱在怀中,什么笨皇帝的烂旨意,那根本与他无关!顶多他回山寨去当专职的土匪头子而已。
听着他坚定的承诺,如果是以前的薛雱一定会高兴得晕过去,可是今天他却身子一颤,拼命地摇着头恐惧地看着他,「大刺猬哥哥,我们……不行,你、你一定去娶拂云帝姬好不好……我求求你。」
没想到薛雱竟然会劝自己另娶,熊嗣男气不打一处来。不过知道他是害怕连累自己,熊嗣男只有强迫自己冷静,以便好好地向他解释。
「小螃蟹,不管有没有你在,我都是绝对不会娶她的。」半晌熊嗣男拥着薛雱笃定地说,「拂云是我的师妹,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被坏人拐带出王府,是我在街边捡到了她。后来我们遇到了师父之后就一起学武,她几乎是我亲手带大的,我一直都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我捡到她之前她可能受过蛮大的刺激,所以行事经常颠三倒四的……其实谁都知道她不是真正地喜欢我,她只是习惯性地想依赖我罢了,你明白吗?」他耐心地说出鲜少有人知道的真相,希望薛雱能够理解他。
幸好关玉石在拂云十五岁那年前把她找回王府去,并且照顾得很好,熊嗣男因此很放心地让她回家。只是赵拂云一直对熊嗣男情有独钟,总是会不时地追踪纠缠他,这让熊嗣男很头痛,更让一直默默喜欢她的关玉石心痛。
薛雱这才明白熊嗣男为什么对赵拂云如此地纵容,也有点了解赵拂云对他念念不忘的原因了,他轻轻地点点头,「那……其实她也很可怜。」谁都不会想变成这个样子吧,「可是如果你不娶她,不是要被--」薛雱实在说不出「杀头」两个字,难过得别开了脸去,泫然欲泣。
看他这样地担心自己,熊嗣男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脸庞,在他耳边温柔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相信我。」熊嗣男自信是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那类人。
「可是……」虽然明确了他的心意薛雱很高兴,却仍旧不太放心。
「不许再说可是了!再说我可就要亲你了!」熊嗣男粗声对他威胁道。
目瞪口呆的薛雱错愕地张大了嘴,「啊?!但、但是--唔!」
接下来熊嗣男说到做到,把他的错愕当作是邀请,也把他那些不必要的担心全都吞进了自己的肚子。
他们俩正自吻得火热,都没发现暗处有一道纤细的身影黯然地瑟缩在一角,慢慢地退开了。
「老熊,拂云来过你这里没有?」关玉石匆匆忙忙地来到熊嗣男的营帐,神色气急败坏,「她从早上开始就没露过面!!」本来以为她一直在屋里睡觉,可是一直到中午还没有动静,关玉石闯进她的房间才发现睡在她床上的人竟然是她的使女,赵拂云早已不知去向。
关玉石找了她一个下午,熊嗣男的营帐他已经跑了不知道多少次,不过熊嗣男总也没在。
「拂云不见了?!」熊嗣男错愕地看着他--什么事能够使一贯冷静理智的玉石着急成这样?难道拂云出了事?「她没来找我啊!」
「该死!」关玉石诅咒着,「她失踪了!!」全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以外,几乎与赵拂云寸步不离的关玉石只要有半刻看不到她就会认定她失踪,更何况这都半天了,他不着急死才怪。
熊嗣男一听也皱起了眉头,「那咱们赶紧去各处找找。」
关玉石点点头不再说话,立刻和熊嗣男一起出外寻找赵拂云。
到了傍晚,天空上彤云密布,北风凄紧,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起来,可是赵拂云却仍旧下落不明,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不禁让人为她感到担心。
熊嗣男和关玉石冒着大雪找了半晌,一无所获。觉得事态严重的熊嗣男赶紧回营召集人手帮忙分头寻找,而他们两人则前往最为险峻的绝岭一带搜寻。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那雁门关附近全是峭拔的岩石,道路也是盘旋崎岖,再加上风急雪深,要寻觅一个人的踪影是难上加难。熊嗣男和关玉石一道走在绝岭之上,举着明灭不定的火把向上攀登,饶是两人武艺高强也觉得举步维艰。
大雪已经飘了两个多时辰,害怕引起雪崩,因此二人都不敢高声呼叫赵拂云的名字,只能顺着雁门险道摸索前进。
才上绝壁不久,两人在山道上发现了一只姜黄色的绣花鞋,关玉石立刻面色一变,颤声说道:「这是拂云的!!她……她果然在附近……」
熊嗣男也是一惊,这附近地势绝险,西北的山侧还有一处深谷……难道拂云因为自己严词拒婚,竟然想做傻事不成?他当下脸色铁青,「咱们往前去瞧瞧。」
「拂云……」来到西北侧岭,心中惴惴不安的关玉石不由得发出轻喊,四处张望着,「拂云!」也许是太过关心,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是……是关护卫么……」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一角传来,关熊两人都是一震--那是拂云!!
二人赶紧循声赶过去,熊嗣男举起火把,只见赵拂云靠在深谷旁边的的一块大石上,玉容惨淡,嘴唇也冻得发紫,大概已经站不起来了。
「拂云!!」见她这样,熊嗣男心痛地呼唤着--毕竟与她相处多年,把她当成亲妹妹的他心底还是很疼爱赵拂云的。
「师兄……」感觉二人越走越近,不知道为什么赵拂云突然狂叫出声,「师兄不许过来!!谁来都好……只有师兄不行!再过来我就跳、跳下去……」她又急又乱地喘息着拒绝熊嗣男的接近,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生怕她激动之下做出傻事,熊嗣男不得不停下脚步,向关玉石一使眼色。关玉石更不停留,当下趋身向前来道她的身边,「拂云……拂云,我来了,别怕!」他安抚着她,并将她抱在怀中。
突然得到温暖的赵拂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我走不了了……」她在冷风中踯躅了许久,最后来到这个地方冒雪呆站到天黑,不知不觉两腿逐渐地麻木,无法行走。如果不是他们及时找到她,恐怕她将葬身雪国。
白天在听到师兄说了那些话,更亲眼看到他和薛雱热烈地拥吻之后,绝望的赵拂云心中空洞洞地不知不觉就攀上了绝岭,当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要活了!」
现在她只觉得这真是非常愚蠢--刚刚听到关护卫和师兄两个人都是那么地在意自己担心自己,她陡然醒悟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她蜷缩在关玉石的怀中后悔地啜泣起来。
「别怕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以为她吓坏了的关玉石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过话,一边抱着她慢慢起身。
赵拂云将脸埋在关玉石的胸口,乖乖地呆在他的怀中,任由他将自己抱起来。她刚才因为不愿意让熊嗣男看到自己如此狼狈落魄的样子,所以才拒绝他接近自己。但面对关玉石时却没有这层顾虑--他见过自己最最失败丑陋的模样,她为师兄哭,为师兄笑,为师兄发愁发怒的各种丑态他都再清楚不过了,所以现在让他看见自己因为失去师兄而想做傻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关护卫……我、我是不是很蠢……」她喃喃地问道,神智逐渐迷离。
「不,你不蠢。」你只是太痴傻了……关玉石抱紧她,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熊嗣男等他们走远,这才缓缓地跟在后面下了绝岭。此时他欣慰地明白,拂云这个重担已经成功地从自己肩头转移了--不过他还是要祝关玉石好运,毕竟拂云不是普通的女孩。
第十章
薛霙郁卒地发现自己的任务恐怕是完不成了--他可不想看着弟弟伤心一生。但是如果不把赵拂云推销出去,他又该怎么交差呢?
「都是你!」他忍不住朝坐在一旁和自己商量的熊嗣男发火,「没事干什么要招惹我弟弟……呸!你这变态被杀头死不足惜,可是小雱一定会哭死的!!」
熊嗣男无话可说,但是从他的脸色谁都看得出他非常的不舒服。
关玉石也静静地坐在一边,因为熊嗣男居然不肯娶赵拂云而感到非常不悦。
童鉴看着这三个人都是一脸的不爽,觉得非常好笑,「老薛,老熊,我个人认为这件事没有这么难解决啦……哎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遇到救星一般的人给抓住了手臂,尤其是熊嗣男的力道大得让他这个文弱书生差点丢脸地尖叫,「熊嗣男你要死了抓得这么紧……放开你的熊掌!!」
熊嗣男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赶紧放开了他,谄媚地说:「老童,我一时不小心,呃,那个……」向来不擅长甜言蜜语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讨好人。
童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了。」
看他不再生气,熊嗣男小心地问道:「那我的事……」
「老薛,我记得你曾经把妹子许配给了某人是不是?」童鉴不去理他,径自与薛霙说话,「你怎么也不看看货色……」
熊嗣男正在纳闷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薛霙却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原来如此!我怎么忘记了这一条?!!哈哈哈哈--」他立刻笑开了,旁边的关玉石也微微颔首,只剩下莫名其妙的熊嗣男东看看西看看,始终不得要领。
「好兄弟,求求你告诉我罢……」他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向童鉴恳求。
「你这头蠢驴!」童鉴乘机混水摸鱼地乱骂着,平常要这样损熊嗣男不被他捏死才怪,「我问你,当初你成亲的时候,不是通过正式的三媒六聘吗?最后人也抬到你的地盘上了吧?虽然搞错了,恐怕你还是颠颠地过了洞房花烛夜……你以为皇上会允许拂云帝姬嫁给你这个二手货作小吗?常言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啊--」
熊嗣男听着听着,嘴越咧越大,「嘿嘿,嘿嘿……老童,真有你的……」他知道该怎么推辞了,孔夫子说得好啊,名不正则言不顺哪!堂堂的公主怎么能委屈她当妾?反正他就这么跟皇帝老儿说,至于他接不接受熊嗣男都不打算管了--唉,还是做山贼自由自在!!
「这话是不错,我可以帮你向皇上说说……不过,」薛霙想了想发觉仍旧不妥,「拂云帝姬要是嫁不出去,大概咱们也没好果子吃,不如我禀明皇上,让老童你娶了她罢。反正他是要犒劳边关将士,你身为军师,功劳也不小啊。」他越说越兴奋,没发现童鉴和关玉石的脸色都十分古怪。
「千万别……」童鉴一脸的无福消受状,要他娶那个多重人格的凶女人?他还想多活几年哪!「这是你逼我的,老薛……实话告诉你吧,我在半个时辰之前已经和你的亲亲好妹子私定终身了。」他笑眯眯地说道,毫不意外地看到薛霙张大了不可置信的嘴,「如果大舅子你不相信,我们也可以效仿某些人表演一次捉奸在床的戏码。」
「你……你……真他X的!」气得口吃的薛霙半晌才缓过神来。这真是一趟可怕的旅途啊!!为什么才不过几天工夫他的弟弟妹妹全都被人拐跑了?「你们这群土匪!!我们薛家上辈子造孽了吗……」
「老薛,别激动……我认为自己会是个不错的妹夫,你不觉得吗?你那种怪胎妹子,除了我还有人欣赏吗?」童鉴向他分析着,然后瞟了一眼在一边松了口气的关玉石,「而且人家拂云帝姬才不会让你乱点鸳鸯谱,有的是人想娶他做老婆,玉石,你说是不是?」
不擅言辞的关玉石面对童鉴的戏谑,惟有苦笑。薛霙这才如梦初醒地发现一向冷峻孤傲的他脸上微显赧色,「玉石,原来你……」自己还真是后知后觉!这次回去就向皇上另行推荐这门亲事好了!
哎哟!总算是把这些破事都解决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熊嗣男和童鉴这两个怪物居然成了他的襟兄……不过这两个人应该还能算得上的不错的人吧?既然弟弟妹妹喜欢,他会冒着生命危险跟父母解释清楚的……小霁的事还好讲了,小雱,唉,拼着被老爹的口水淹死吧!!
薛霙始终都不能接受熊嗣男的弟弟的诡异关系。
薛霙、关玉石和终于死心的赵拂云都离开雁门关回京城去了,在问明白熊嗣男不和她成亲也不会被杀头之后,薛雱悬吊了好些日子的心这才慢慢地放下来。过了不久更传来了拂云帝姬即将下嫁护卫关玉石的喜讯,这更是让熊嗣男欣慰不已。
最近长白山一带女真人崛起,辽国与之交恶,已经打起仗来,再加上大宋一直未放松对辽国的戒备,腹背受敌的大辽国只好暂时放弃进攻雁门关的野心,专心地对付女真蛮子去了。
雁门关内又取得了暂时的平静,无仗可打的熊嗣男极其想念山寨的生活。一问起童鉴,痛恨无聊的他更是早就想离开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再加上薛霁也对那个传说中的「恶虎寨」憧憬已久,于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决定回恶虎寨去。
「小螃蟹,咱们要离开这里回恶虎寨了,你高不高兴?」坐在自己的营帐内,熊嗣男兴致勃勃地问薛雱,满以为他也会和自己一样兴奋不已。
薛雱则感到很迷惘,「回恶虎寨?可以吗?这里的大将军会不会不准?」他才听人说过临阵脱逃会是很重的罪,非常害怕熊嗣男会闯祸--现在全雁门关的人只有他不知道熊嗣男就是大将军。
见他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熊嗣男忍不住在他的唇上印下安慰的一吻,说道:「你永远也不必担心,我和大将军是很好的朋友,他不会阻止我回去的。而且胖平阿贵他们,还有童大哥和你姐姐也会一起回去哦!!」
说到这里熊嗣男不禁莞尔,世事真是难料是不是?当初薛霁逃婚的时候,可曾想到过这样的结局?
「姐姐也要去吗?!」薛雱这才真正地兴奋起来,「为什么?」
「因为她要和童大哥成亲了,你喜欢童大哥做你的姐夫吗?」童鉴娶了这么一个精灵古怪的老婆,以后不会再喊无聊了吧?
「哇--」薛雱高兴极了,「怎么我都不知道,姐姐这么坏都不告诉我……」
「那……你想回去吗?」看他这么兴奋,熊嗣男也不禁微笑起来。
「嗯!」薛雱用力地点头,恶虎寨的生活虽然短暂,却是他这辈子最最丰富有趣的时光,「对了,大刺猬哥哥再过不久就会醒了,回去以后要把它放回林子里去……」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自言自语地说着,熊嗣男被他的话弄得有点迷糊。
「你说谁要醒了?」他好象听到了自己的大名。
「啊……」薛雱突然发觉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涩然一笑解释道:「我、我不是在说你,我是在说那只小刺猬……那个时候我见不到你,所以……」所以他就将那只刺猬取名大刺猬哥哥,聊以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但他羞红了脸,不好意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