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我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以我的年纪也生不起她:第二,她在嫁给你的
时候,可是带了一份丰富的嫁妆去的,所以如果她花了你太多的钱,你只能怪自
己管理不当。" 说着,菲利普摊了摊手,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 不,您误会了,夏绿蒂花的那些钱不算什么,我今天来,其实是…"
" 如果是关于政治上的讨论,那就更不必说了," 菲利普抬手制止布洛克继
续说下去," 虽然我和公爵的交情不错,但是我和他之间向来不涉及政治,这是
我们之间的默契,我想你也了解,一旦牵扯到政治,友谊与亲情都不存在,只剩
利益,对吧?"
菲利普完全没有把布洛克的出现和勒索他的联想在一起,而他跟布洛克之间
除了名份上的关系以外又毫无交集,因此,便以为布洛克是为了即将召开的三级
会议,而来找他,想借助他和公爵交情去当说客,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的可
能
布洛克和艾尔弗雷德公爵在政治立场上是相左的两边,公爵积极维护特权阶
级的旧势力,而布洛克则和以拉裴德为首的一派所渭" 开明贵族" 的理念靠得较
近。
最近为了三级会议,巴黎最高法院的法官们在九月时召开工一次集会,讨论
后一致认为投票程序应遵循一六一四年时的方式,以阶级票数来决定结果。公爵
自然是赞成这项决议的,因为如此一来,只要教士和贵族联合,便可以保障他们
的特,权。
然而,对于政治,菲利普毫无兴趣,只是热中于享受目前所拥有的丰富的物
质生活。他平常接触这些话题的机会不少,可是每次他只要一听到,便会忍不住
皱起眉头,这次当然也不例外。菲利普打了个呵欠,坦白地表现出他的不耐。
" 不,您误会了,我并不是为了这些事来找怨的…" 布洛克的言词之间有点
犹豫,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编造的藉口有多少的说服力," 近日,巴黎是越来
越乱了,所以,我想到乡下去散散心,找个僻静的小村庄渡个几天假,法国有些
小城镇风情是相当好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和侯爵夫人同行?"
" 喔,你是受了那个危言耸听的预言家——安德鲁的挑唆,什么巴黎会有内
乱,想去避祸的吧!
哈哈……" 菲利普大笑," 本来嘛,难得你有这个‘孝心’……" 看见自己
提及这个字眼,布洛克的表情立刻尴尬起来时,菲利普发现自己竟有说不出的愉
快。
" 我和侯爵夫人似乎不应该辜负,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把你的计划告诉
我吧!我可以考虑考虑,并且代你徵询侯爵夫人的意见。"
" 喔,我还没有决定目的地,但是最近我听人提起了一个地方,我满有兴趣
的,想去看看。"
" 哦?什么地方?" 菲利普脸上的表情虽不是兴高采烈,但有着一抹感兴趣
的微笑。提起旅行和玩乐,他就有精神了。
" 一个叫" 欧诺黑" 的村子。"
菲利普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像流星一般快速,布洛克可以清楚地察觉到彼此之
间气氛的改变。
仿佛是风突然停止了一般,空气不再流动,两人直接相撞的视线擦不出火花,
只是如同被冻结般凝注在彼此脸上。
布洛克想看出菲利普的动摇,菲利普则想看穿布洛克葫芦里卖的药。
" 他对这个村子有反应。" 布洛克心想。照理说,第一次前往法国旅行的菲
利普不该有可能接触过这个村子,而且,菲利普还是个丧失记忆的人,但是现在
却出现这种反应,足见事有蹊跷。
他是故意提起的?还是凑巧呢芦汗珠自菲利普的额上沁出,下意识地吞咽着
唾液。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颈上的领巾束得太紧了。
首先,布洛克主动来找他,就是件不平常事,接着又提起旅行的计划……他
连陪他妻子绿蒂去诺曼第玩都兴趣缺缺了,却来邀请岳父母同行,而目的地又是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
但是却和他的秘密有极大的关联。
菲利普一口喝乾了杯里的酒。
问题是——布洛克是怎么知道的?而知道他身份的秘密的布洛克手上是否握
有什么足以他死命的证据呢?
该死的约翰。乔司潘——从布洛克的口中出现" 欧诺黑" 着个村名,菲利普
肯定那个红发乞就是约翰。乔司潘了——那个夺去他童贞的男人。
握紧了双拳,菲利普极力压抑着害怕布洛克想起八年前的偷窃事件所引发的
颤抖。
约翰。乔司潘的话或许没有什么人会相信,但是,布洛克。菲列克斯上尉的
证词,其力量可就大不同了。
现在,他该怎么办?……想,他必须想,努力地地想出一个办法来保护他自
己。
菲利普起身,努力维持冷静地向门外走去,问道:" 那个村子有什么特别的
吗?" 话问完,他人已消失在门口,再回来时,他将整瓶酒拿了迸来,脸挂着利
刀般冷锐的微笑," 有名胜古迹?还是风优美?或是还有其他特殊的原因,才吸
引了你?"
看着菲利普的笑容,布洛克嗅到了危险的气味。菲利普再度替布洛克添了酒,
说道:" 你看起有点紧张,再喝一杯吧!"
布洛克确实感到喉咙有些因紧张引起的乾哑,便喝了酒,然后说道:" 喔…
…这方面我还没有深入地去研究,不过,旅行不就是冒险吗?去一个对它一无所
知的地方,我相信会更有冒险的感觉。" 布洛克努力地自圆其说着。
" 如果是这样,那么,上尉,我建议你追随祖先的脚步,前往圣墓的所在地
——非洲,那个地方更有冒险的气氛,随时会有野蛮的土人或阿拉伯人想要你的
脑袋。至于法国南部的小村庄……呵呵……" 菲利普摇了摇头,替自己倒了一杯
酒。
" 如果上尉的冒险精神仅止于此,那我奉劝你还是乖乖地躲在床底下吧!那
里安全得多了,你甚至不必担心会被再度踢下床,因为你已经在床下了。" 菲利
普对布洛克举杯,而后一口喝乾。
菲利普的讥嘲让布洛克哑口无言,即使他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夏绿蒂另有情
人的事也算不上是秘密,但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明白直接地讥刺他。
这是没有教养的行为、恶劣的攻击,任何一个真正身分高贵的人都不会这样
说话。
" 你……" 布洛克气得浑身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菲利普轻蔑地对布洛克挑眉,起身走到他面,前,和他对峙。
" 你想对我提出挑战吗?可我说的是事实,不是毁谤。"
" 你不配让我提出决斗的要求,我要控告你。" 说着,布洛克怒气冲冲地转
身。
" 你要控告我什么罪名呢?"
" 诈欺!" 布洛克提高了声音," 以及强盗杀人!"
菲利普吹了声口啃," 好严重的罪名啊!。他踏着优雅的步伐再度挡在了布
洛克身前," 容我请问一下——你要提出什么样的证据来说服法官定我的罪呢?
人证?物证?"
" 我有人证,一名名叫约翰。乔司潘的男子指控你谋杀了菲利普。诺埃尔侯
爵,而后假扮他行骗诈欺。" 愤怒之下,布洛克一下子就把底牌全部掀出。
" 约翰。乔司潘?喔……" 菲利普点了点头,"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当菲利普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布洛克才惊觉,以约翰。乔司潘一个乞丐的身
分,他的证词根本发挥不了什么效果。而且,他说不定已经离开了巴黎躲起来了
" 就凭他是上帝的子民、一个虐诚的教徒身分,这就够了。" 布洛克强自撑
着,不愿对菲利普认输。
" 哈哈哈……" 菲利普笑着," 你可以去找他来做证,我相信检察官会查出
你的证人曾因为贪污背信而遭到解雇,更因此在牢里待过一阵子。" 直视着布洛
克," 法官会不会采信一个罪犯的证词,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监牢会很欢迎他的
老朋友回去的。"
" 喔,我的天…" 你知道他的过去,你、你真的是……"
" 那又如何?我可不怕在法庭上说谎,所以,对你坦白也没关系。" 说完,
菲利普安然地走回安乐椅上坐下。" 你没有证据,我反而可以指控你毁谤我。"
" 你……你怎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做恶?你没有良心,没有廉耻吗?"
" 那些东西又填不饱肚子,要来干嘛?" 菲利普反问得理所当然。
布洛克深呼吸着,他确实被震惊了,他从没看过一个人能像菲利普一般,堕
落得如此彻底的。
布洛克眨着眼,像是想确定他眼前的菲利普是不是个真实的存在。他不敢相
信自己的感官所接收到的讯息,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不惧怕上帝所订的律法
的人存在。
" 你会受到应有的审判与惩罚的……我有证据,你身上的记号能够证明我的
指证是真。"
" 我身上的记号?" 菲利普歪着头想了一下," 啊,是指我臀部上面的疤痕
吧!"
" 呵呵……你想看吗?"
闻言,布洛克不做答复,只是愤怒地转过头去。
" 不必客气,如果你想看的话,直说无妨。"
" 我不想看。" 布洛克握紧了拳头,菲利普的肆无忌惮叫他愤怒,但是,这
愤怒还不足以使他立刻拔腿前去法院举发菲利普。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确定,
或许,是他内心对菲利普还怀有着一丝侧隐吧!
" 喔,你真不识货,你岳母常夸我的臀部生得很性感呢!" 菲利普耸了耸肩,
仿佛他只是推荐布洛克去欣赏一件古董、或是一幅名画。
" 我在意的不是你,我也不想亲自求证你身上的疤痕,目前也没有必要了,
我只是想知道,真正的菲利普。诺埃尔侯爵现在人呢?"
" 死了。"
" 是你杀的?
" 如果我有这个机会,或许我会下手,但这一次我来不及,在我发现他的时
候他就死了,那些强盗杀了他……"
很奇妙地,对菲利普了解不深的布洛克相信了耳朵里听到的话。照理说,他
不该相信一个骗子的话,可是,他就是相信了——他相信眼前的菲利普不是个杀
人凶手。
" 你就逮住了这个机会冒充他?" 不必等菲利普回答,布洛克也知道答案是
肯定的。
" 是的。" 菲利普叹了口气," 可怜的家伙,他生于富贵,却没命享受,我
生于贫穷,但现在……拥有这一切的是我。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富贵如烟云,这给
我很深的警惕,所以,我会尽我一切的力量来掌握住我所得到的。" 说着,菲利
普坦然地迎上布洛克的视线," 我会紧紧地抓着,不让它轻易从我手中溜走。"
和菲利普目光相触,布洛克想起菲利普适才回答他的话:" 那些东西又填不
饱肚子,要来干嘛?"
对眼前的菲利普而言,冒充一个贵族行骗和进行一项投机事业是一样的,也
跟他在牌桌上的赌局一样——当手上拿着一副好牌的时候,就冲!
这或许是他的人生哲学。
布洛克想,菲利普必定认为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在奋斗,
无怪乎他可以如此坦然地面对他。在这一瞬间,布洛克几乎要被菲利普的坚定给
撼动了。
" 你太贪心了,你想填饱的不是一张嘴,而是一颗野心。"
" 或许," 菲利普希罕地认同了布洛克的话," 我同意,也承认我是在满足
我的野心,但是,那又如何?腓力二世倘若没有野心,不征服各国,何来今日的
法兰西王国?他征服诸侯,建立了他的王朝,我征服巴黎的贵族,建立我自己的
地位,比起来,我的野心小多了,不是吗?
" 腓力二世、路易十一、乃至路易十四……这些国王,他们发动战争,以巩
固他们的权利、地位,而我可是连可怜的菲利普。诺埃尔都没杀。" 他笑了笑,
" 公爵告诉过我不少关于他们的故事,其手段之卑鄙,我很好奇我亲爱的上尉—
—您,要如何评断他们呢?"
布洛克沉默,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菲利普的话。
" 你…或许你认为自己的行为正当,但是事实上你已经犯了罪…¨如果你愿
意放弃一切从此消失在巴黎,我、我不会将这件事泄漏半句,以我的人格、荣誉
与生命发誓。"
菲利普好奇地看着布洛克,为何他竟会态度转变?刚才愤怒得彷佛恨不得亲
自把他绑上断头台的人哪里去了?而且,为什么?为什么布洛克会愿意放了他?
这时,菲利普忽然想起八年前,在布洛克的乡间别墅里,他也是在揪住他的
衣领之际,摹然间松了手上的力量…才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蓝眼闪动出一抹光芒,但很快地隐匿在盖起的眼帘之下。再睁开眼时,他看
见布洛克扶着椅背,藉以支撑身体,而脸上的表情是迷偶,显然疑惑于脚步虚浮
的原因。
"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很遗憾地,看来我必须辜负你的心意了。" 冷冷地
说着,菲利普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了怀表看了一下," 时间差不多了。"
布洛克疑惑地看了眼菲利普:心想:" 难道这个时候,他还能冷静地像完全
没事发生一般地走出去继续打牌吗9"
看着菲利普走到他跟前,布洛克突然发现眼前迷蒙了起来,似乎有好几个菲
利普围绕着他打转。
" 怎么回事?" 布洛克努力地睁大眼睛,想驱散眼前那团如游涡般打转的灰
雾。
" 要知道一个人身上有些什么样特殊的记号,一点也不费力,一点大麻精和
鸦片的混合物就行了"
" 你……" 布洛克的大脑还来不及分析菲利普奇怪言语背后的意义,就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