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就是血统的延续,他们会千方百计让有龙族血统的子孙认祖归宗。比起在憎恨
龙族的飞禽一族中,他们会得到更好的照顾。」凤凰把手放在肚子上,脸上满是母性
的光辉,「我会保护他们的。」
「……我懂了……看来,这一切你都料理好了。」
朱雀站了起来,脸上表情一片空白,「羽盈,九百年来你就是我的一切,你就是我的
天,是我的主人,我全心全意的爱你,怕你,护你,敬你……」
扬起右手,在空中一招,掌心中出现一团红光,从那红光中一支长枪缓缓出现。
「你说我是你的半身,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宁愿你死,也不愿你弃族人而去。」
枪上红缨一抖,锐利的枪头直指凤凰胸口。
「明日我会昭告天下,说飞禽之长青凰羽盈骤染恶疾,涅盘修养。明日不会有婚礼,
以后也不会有混有龙族血统的孔雀大鹏出生!」
凤凰看着他:「你,认为我该死吗?」
朱雀沉默。
「或许是吧。」凤凰石青色的眼睛闭上了,片刻后猛地睁开,目光坚定,「但是我不
这么认为,至少现在我不能死。」
话声未毕,身形一晃,往左侧闪去。朱雀枪头一转,立即跟去,但被堪堪避过,随即
奋起直追,招招狠辣,意图直取对方的性命。
炎之枪扫过,烈焰熊熊,庆隆殿内立即化作一片火海。
夜晚的天空中,群星闪耀,即将圆满的明月散发着柔和的光。有着金色眼睛的垂髫少
年迎着海风站在海面上,举目望去,只是那么灰蓝的一片,简直分不清哪是天,哪是
海。海风卷起滚滚的浪活,一浪高似一浪地扑来,打在他的双腿上,冰凉冰凉的。远
处的鹰角石巍然耸立,一丈多高的雪浪花,猛烈地拍打着礁石,发出轰鸣的、松涛般
的巨响。
天一亮,迎亲的队伍就要出发前往梧桐,而他,龙族的世子,青龙天寒就要披红挂彩
去迎接他的新娘——青凰羽盈。为什么成亲前一天,新人不可以见面呢?为什么天还
不亮呢?他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来到海面上守着,待曙光一现,他就准备立即出发。
一名妇人出现在天寒身后,黑色的发,金色的眼,看上去似乎已经相当于人类近半百
的年纪。让人惊讶的是,她左边脸几乎都被黑色的胎记所覆盖,而且这胎记的颜色幷
不均匀,简直就像糊上去的一滩黑泥,再瞧正常的右半边,柏貌也是平平无奇。
她出声呼唤:「天寒。」
天寒回头:「娘!您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那妇人正是青龙天寒的母亲,也是水族之长常俊的正室——乌龙梓童。
「你不也还没睡吗?」妇人微笑,「怎么着?兴奋的睡不着吗?」
「是有点……」天寒不好意思地赔笑,「好不容易啊,我没想到爹爹会那么反对……
不过,幸好有娘亲帮着我说话,多亏有娘帮我说服了爹。多谢娘!」
妇人摇摇头,虽然是微笑着,却似乎带着万般无奈。
「天寒,你真的决定了吗?」
「那是自然!这是孩儿一直所盼望的事情啊!」
「但是你有没想过,这样真的能幸福吗?凤凰是不死鸟,不老不死,与天地齐寿,当
你垂垂老矣的时候,凤凰依然是青春茂盛。你们是无法白头偕老的。即使这样,你也
愿意吗?」
「当然愿意!我要娶羽盈,我的妻子只有羽盈一个。只要能在一起,即使只有一天的
幸福,我也愿意。」
「即使这短暂的幸福后面是无数灾难?」
天寒因母亲的问话而一怔,望去只见母亲脸上满是担心,他笑了:「娘亲不必担心。
即使有灾难,我们也会努力度过。孩儿会做好心理准备的。」
妇人却没有任何放心的神情,又问:「即使这短暂的幸福会给其它人带来不幸?」
「娘亲!有情人终成眷属,能给谁带来不幸?我们成亲后,两族永世修好,天下太平
,这不是大好事吗?」
妇人叹了口气:「儿啊,你的年纪还小,而且生来就是水族之长的世子,养尊处优,
一帆风顺,有些事情你是不懂的。」
「娘亲,您想说什么?」
「娘没什么要说的。」妇人看着天寒,「只想要你记住,你的一切都是你父亲给的,
如果没有你父亲,你就不存在,你也永远没机会遇见凤凰,更不可能可能与凤凰朝夕
相处;如果没有你父亲,你在凤凰的眼中就什么都不是,你就只是污泥中打滚的爬虫
,你永远也不可能迎娶凤凰。你明白吗?你能得偿所愿,是踩在你父亲的努力之上。
」
天寒笑了,原来母亲是要自己不忘父母养育之恩。
「是的,娘。孩儿侍侯爹爹和娘亲万万年!」
神木梧桐,第一次被层层红光所笼罩,散发着炽热的火气。庆隆殿已经为数丈高的火
舌吞噬,几乎成为一座红彤彤的废墟。
无数飞鸟在半空中盘旋,鸣叫,飞舞,靠近,然后被火焰逼退。
「快请族长与星君停止!这样下去女娃小姐会顶不住的!一旦阴阳平衡被打破,整个
梧桐都会化为火海!」
精卫女娃的侍从急急来报。
精卫女娃乃冤魂所化,在神木梧桐中以冤魂阴寒中和凤凰朱雀的阳炎之气,调和阴阳
。现在凤凰和朱雀大大出手,散发出的火气是平时无法比拟。如果不是精卫硬撑着,
恐怕神木梧桐已经成了天地间最大的火炬。
但是这个时候,即使是朱雀七星也无计可施。如果现在贸然闯入战团,只有送命的份
。
突然间一声巨响,庆隆殿方向炸开了,巨大的火球四处飞散。爆炸声消失后,一切似
乎都平静下来了。
在火海的中心,朱雀左手抓住了凤凰左胸的衣服,以左臂压制着他,右手高举着炎之
枪,锐利的枪尖直指着凤凰的咽喉。只要往下一扎,便可取了对方性命。
凤凰问:「真的不让我走吗?」
「废话!这个位置是何等尊贵,何等重要!岂容你像丢垃圾一样丢弃!你不应该舍弃
族长之位,不应该出嫁为人妇,更不该弃族人不顾。你的肩头有千斤重担,你不能撒
手而去!你不能只为自己着想!」
「说的好,说的对。我没有担当,我自私,我懦弱,我只为自己着想!现在有了你,
由你来当这个族长,我放心,族人也放心!我让贤,这样不是很好吗?」
「混帐!不要混淆视听!」朱雀大叫。
「你认为我现在的决定错了吗?我只是爱上了一个男人,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只是
想过安静平和与世无争的生活,难道这错了吗?我什么都不要,不要名誉,不要地位
,不要尊严,我只要和我爱的人厮守,难道这错了吗?」
「大错特错!你疯了,你疯了,惑法乱制,亵渎殿堂,悖德悖行!」
「好吧,既然这个理由无法让你认同,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凤凰石青色的
眼睛凝视着朱雀,「先前,常俊曾私下向我表示过,希望两族和亲,保万事太平。」
「开……开什么玩笑?那种男人……!」
莫非常俊的意思是,如果凤凰拒绝和亲,就要起刀兵。他不但会杀了宇风,也不会理
会天寒的死活,然后所有族人都会被卷进战火中。
「是的,他双手粘满了血腥,我又怎能下嫁?但是不和亲又不行,于是……」
「所以,你就先选定了对象,他的儿子?相对清白的天寒?」
朱雀代替凤凰说道。他似乎有点明白了,但还不是太明白。
凤凰缓缓说道:「我从盘古开天地就存在,活的日子即使以万年为单位来计算也很难
算清,时间对我没有丝毫意义。但是别人不一样,生命只有几十年的人类暂且不说,
就算是长寿的神族,也只能活两千五百年,而且那还是在无病无灾的情况下。每过千
把年,我就必须看着最亲爱的人归天,没有任何人可以与我白头偕老。每个人都说我
高傲,其实我没得选择。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我只能挑我不讨厌的。」
「不要说的怎么好听!」朱雀大叫,「什么叫没得选择?难道你就不会反抗吗?即使
死,也比受辱强!」
「你是说玉石俱焚?」凤凰苦笑,「你不是说我是族长吗?你不是说我肩膀上扛着千
斤重担吗?那么这玉石俱焚确实是非常好听,豪情万丈啊!确实能成就一人清名。但
是子绯,你听过这两句吗:『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盼母归』。」
朱雀语塞,一股郁闷在胸口中发涨。他发现自己动摇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的,
还是错的。但是不管是对是错,他都不想让凤凰把自己抛下。
「你要丢弃族长的身份,不过是为青龙天寒所迷惑!不过是被无聊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
凤凰嫣然一笑:「这一点上,我们是彼此彼此。」
朱雀一怔,随即明白凤凰指的是什么。如果当初凤凰没有把他闭入谈云阁,今天走的
人很可能就是他自己。而在这里竭力挽留的人可能就是凤凰。
「你不想让我走,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凤凰说,目光似乎要看进朱雀的内心
,「你的心里就真的那么干净?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今天你拦我,真的是
嘴上说的那么好听?」
朱雀呼吸几乎要停了,凤凰的话是那么残酷,像一个钢铁的耙子将他封闭了四年的心
硬生生的扒开。
「我虽然是雌雄同体,但是我可以依照自己的意志将性别完全转换。我可以为他生儿
育女,你呢?你凭什么和我争?」
「不要再说了!」朱雀大叫。
手中的长枪往下了一点,枪尖微微顶进了凤凰咽喉部位的皮肤。
凤凰说的是事实。但是他即使想过,也是稍纵即逝。凤凰是他的天,他的一切,他不
会背叛他。
凤凰果然停了下来,静默中,惟有火焰燃烧发出的劈啪声。
你爱我吗?」凤凰突然说。
「……」
「你希望我幸福吗?你希望飞禽一族安宁吗?」
「……」
「那么,让我走吧。」
「……」
不知不觉中,庆隆殿的火焰已经烟消云散,曙光出现在天边。当天大亮的时候,龙族
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出现了。大红的灯笼,大红的绸带,大红的花轿,大红的地毯
一铺就是几十里,喜娘彩女两边立。
当凤凰换上凤冠霞帔,就要步上花轿的时候,朱雀走过来。
「我送你一程。」
凤凰惊讶不已,掀起盖头的一角看向朱雀,随即一笑,将盖头戴好。
「这位兄台怎样称呼?」
披红挂彩的青龙天寒上前对朱雀施礼。他虽然还未及弱冠之年,但今天日子特殊,便
也束上了冠。
朱雀一怔,立即向凤凰瞧去,隔着鲜红的盖头,他什么也看不到。将目光来回,金色
眼睛的少年还等着他回礼。勉定心神,朱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声音出口的。
「在下朱雀子绯。恭喜。」
这样也好,对他们三个人都好。有些事情不应该存在却偏偏发生过,那么被遗忘是最
好的处置。
到了海边,朱雀一行便不应该再往前进了。于是送行的万名飞禽卫士停下来,朱雀打
头,身后是黄鹰翼宿。朱雀七星的其它六人另有任务,不曾跟随。
「翼宿。」
「是。」
「以前我总笑你没出息,因为你被休过十三次,每次被休,你都会哭的死去活来。」
「子绯大人……」
「我现在明白了,我笑话你是多么不应该。」说着,朱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迭的好
好的字纸,火舌窜起,那纸立即化为灰烬。那是凤凰给他的休书。「我恐怕才是最没
出息的男人……不但被休了,还要亲手送他和别人成亲,而且那个别人曾经是我所谓
的『奸夫』。你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朱雀笑了。凤凰就是凤凰,是天地间的至尊,有情有义,大义凛然,委曲求全。凤凰
做什么都是对的,而他朱雀做什么都是错的。
突然喉咙一甜,一股热流冒了上来,呛得他想咽回去也不成。急忙掩口,却已经来不
及了。鲜红的液体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子绯大人!」
「不要吵!」
朱雀阻止惊慌的翼宿。先前他为了冲破凤凰的结界就已经耗了不少精力,方才与凤凰
一战,他虽然终于将凤凰制住了,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表面看上去好端端地,伹内
里恐怕受伤不轻。刚才他没有将炎之枪刺下去了结羽盈的性命,幷不全是因为下不了
手,实际上是已经力不从心。
「不要声张,我没事,我没事……。」
他现在不能倒下,凤凰走了,一切才刚开始。要做的事情还多的很。
「就算羽盈走了,我还有你们,还有大家……不是吗?……」
【第七章】
大红的灯笼,大红的绸带,大红的花轿,大红的地毯一铺就是几十里,喜娘彩女两边
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凤冠霞帔,喜帖红烛,子孙饽饽交
杯酒。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花好月圆之日。
无数小鸟像卷起一阵风,从这棵树压向那棵树,啾啾齐鸣,红头的,蓝屁股的,白肚
皮的,灰翅膀的,黑羽毛的,五颜六色,蜂拥而至,又蜂拥而去。
微风徐来,神木梧桐映荡着飘零的美,那密密匝匝的浓荫疏空了,抬头可以望见宝石
蓝的天空和一行行群雁。枝叶间,秋阳如一缕缕金湛金湛的光箭,温暖迷人。风摇曳
着树枝,叶儿跳动着,一片片、一簇簇,飘绕下坠……
「……绯……子绯大人……子绯大人!」
隐隐约约的呼唤搔动着耳膜,催促着朱雀睁开眼来,眼帘中,出现的是黄鹰翼宿焦急
的脸,而且自己正躺在黄鹰翼宿怀中。
「……怎么了?」
喉咙很干涩,朱雀费了点劲才发出声音。他注意到自己幷不是身处梧桐,九头鸟还停
在海边,幷没有起飞,原来刚才看到的景色不过是梦境。
「您刚才突然就昏过去了!吓死我了!」翼宿说着,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我只是睡眠不足,不需要担心。」
「既然这样,就请子绯大人就地休息一下吧,我们来护卫。」
朱雀笑了:「你不也跟我一样吗?同样都是快两天一夜没阖眼了。」
他站身来,跃上了九头鸟。
「回去吧,只有在家里才能睡的安稳。」
有着九个头的大鸟,昂起头,发出尖锐的呜叫,展开丈许的羽翼,腾空而起。黄鹰翼
宿及万名飞禽士兵随后跟上。
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梧桐城中自是一片歌舞升平。会有人歌唱,有人献舞,有人献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