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端着茶点。
四周密密的树丛,偶尔有云朵穿过。一阵微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少年突然睁开双眼,袖中短匕飞向身后树林从。惊起几只鸟儿,飞散空中,树叶落了一地,恢复平静。
少年起身,凝目细听,眼光一闪,又一袖中短匕飞出刺向对面树丛,惊散一群鸟儿,复归平静。
少年重新坐下,闭目沉思。四周的树丛中均发出细微响声,少年看准方向,这次竟是抽出身上宝剑用力掷出。宝剑飞
入树丛,只听到哎呦一声,少年微微一笑右手一挥宝剑已在手中。
少年开口道:何人在此,出来!嗓音嘹亮,早已脱了稚气,透着几分霸气和傲气。
从树丛中慢悠悠走出一个人,长发披肩遮住了大半个脸,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穿着一件半透明的冰蚕衣,衣服只遮
住了大半个身子,四肢都暴露在空气中,赤着双脚,身体肌肤白如雪。
此人走出来,先笑了一声,笑声细腻妩媚。两个宫人早已匆匆去禀报温逸。
少年皱眉,喝道:是男是女?
此人撩开头发,露出一双淡红色的眼睛,说:是男是女,随我的心意喽。
少年问道:你是人是妖?
此人不耐烦道:哎呦,你这个男人长得挺帅怎么有这么多问题,要是别的男人看见我早就扑上来了。
少年很鄙视看了一看,道:下流!
此人好似受了很大的打击,一幅委屈样:哎呀,你怎么能这样骂人家嘛,好冷血的一个男人。
少年问:你到底是何人,本殿下没那个耐心陪你婆婆妈妈,小心我收了你!
此人掩嘴轻笑,手一挥亮出两把短匕,说:前两次你可都没有找准方位喽,第三次还是我故意露出了破绽。
少年面色一沉,道:就让你见识一下本殿下的厉害。口中说着,手持宝剑早已跃出直刺出去,速度之快好似一个扎眼
已到那人面前,宝剑刺入那人胸前肌肤,鲜血染红了白衣。
少年微笑,却听到身后声音:喂,我在这,你刺错方向了。
少年一惊,再看眼前,什么都没有,难道刚才是幻想?
少年收回宝剑,调整气息,仔细观察对方。那人懒懒地站在那,却无一毫破绽。少年手持宝剑,闭目沉思,只凭感觉
去感受周围的气息流动。
这次倒是对方耐不住,问道:喂,怎么不攻过来?你若不来我可要过来喽。
少年感受到空气中气流流动,心中窃喜,正待要出剑突觉重心不稳身体整个要飘起来。睁眼一看,心中大惊,自己正
处于一片汪洋中。茫茫大海,只有自己一个人。
少年微慌,是转移了空间还是仅仅是幻术。
头顶传来声音:小子,难道你就这点本事。声音低沉有力,不像是刚才那人发出,究竟是谁?
一阵笑声,妩媚细腻,说:小子,你就葬身大海吧!这才是对方的声音。
迎面一个浪打过来,少年吞了几口水,呛了几口大声咳嗽。海面上突然起了狂风,掀起一层层浪,一个个浪头打过来
,少年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慢慢沉向海底。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十郎,你做得有些过分了。是太傅温逸。
叫做十郎的人答道:如果这点困难都闯不过,我可不承认他是我师侄。正是刚才听到的那个低沉有力的声音。
十郎是谁?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又是谁?
少年沉向深深的海底。
第三十五章
练武场恢复了平静,宫人准备了方巾茶点侯在一边。
温逸和一位男人坐在边上凉亭里,那个男人面容白皙穿着一件冰蚕衣。
温逸说:十郎,上次不辞而别你去哪了,知不知道师傅的行踪。
十郎答道:师兄,五百年不见不要一见面就问东问西好不好,你应该说师弟啊,想死师兄我了!
温逸淡淡一笑:还一副不正经模样。
十郎凑近笑道:师兄啊,你要不讨好我的话,就让你宝贝徒弟在阵里呆着吧。
温逸道:你那小小的伎俩还难不倒我。
十郎说:师兄,你那徒弟的实力也忒差了吧。
温逸沉声道:不。寅生只是在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克制住自己,特别是当他本身已具备了强大
的实力。
十郎绕有兴趣,说:哦,我倒想见识一下师侄的真正实力。
温逸不语。
一阵风刮过来,热浪灼灼。
十郎道:怎么天庭里也这么热?
温逸站起来,望向练武场。一片赤红,凌厉的火势顺风而走,四周的树木烧焦噼噼啪啪作响。
宫人大叫,着火了,着火了!
十郎惊起,这是什么?
一声巨响,升起浓浓黑烟。浓烟散去,整个练武场被炸成一个大坑,四周的树木一棵不剩,连根拔起。
温逸和十郎赶过去,见到深坑中躺着一个少年,身上丝毫未伤。
温逸跳下,抱起寅生又上来。十郎看还处于昏迷中的少年,疑云重重。
寅生醒过来,睁眼看到温逸,叫了一声:太傅。看到一旁的十郎,顿时从温逸怀中跳下来,指着他道:你这个不男不
女的妖怪!
十郎听了也不恼,恢复轻佻的模样,抱住温逸的胳膊故意说道:哎呀,有人欺负人家啦。
寅生一个劈掌过来,半空被温逸挡住。
寅生不解:太傅?
温逸将十郎甩开,说:十郎,你好乃是当师叔的,也要有个做长辈的样子。
寅生大汗,这个妖怪竟然是自己的师叔。
十郎恢复常态,眼睛的淡红色也慢慢褪去,有礼的叫了一声:是,师兄。声音低沉,是正常的男人的声音。
原来那两种声音都是这个男人发出的。
温逸说:寅生,还不快见过你师叔。
十郎十分正经的站在那,看着寅生微笑。
寅生走过去,恭恭敬敬地施礼,叫了一声:师叔。
十郎微笑,吐出一个字:乖!
寅生朝他翻白眼。
这时,宫人过来禀报,午饭时间到了。
寅生说:太傅,我想去跟玉皇、玉母请安。
温逸说:也好。
十郎拉着温逸胳膊走,说:哎呀,消耗太多功力了,饿死了饿死了。回头还冲寅生做鬼脸。
寅生气得咬牙切齿。
寅生走远了,十郎才放开温逸,两人并肩走着。
温逸说:十郎,寅生那孩子自小好胜,你不必故意激他。
十郎说:师兄——
温逸道:有话大可直说。
十郎回答:师兄难道不觉得那孩子的占有欲太盛,对你的,占有欲。
温逸沉默,说:那孩子生来异于常人,也比其他人少了许多应有的关爱和快乐。我只能尽我所能守护他。
十郎沉思,说:你说他异于常人,刚才那股力量难道是——
温逸回答:神君之火的力量,而且还只是他在昏迷时无意识散发出来的。
十郎惊:既然那孩子就是久未出现的最后一个神君,为何隐瞒众人?
温逸道:说来话长,回去说吧。
寅生从大殿里出来,看见温逸和十郎正坐在书房里谈话,贴门偷听。
十郎问:师兄,难道天庭里还有老鼠?
温逸笑而不答。
十郎说:这老鼠也真够笨的,被发现了还不逃跑,小心被抓住哟。
寅生气得冒火,负气回自己房间。
温逸说:你明知道他那个性子,还故意气他。
十郎说:师兄,你可不能一直这么惯着他。他生来就是皇子,娇惯之气难免,你这个做师父的毕竟是师父又不是他爹
他娘。
温逸微笑,说:这孩子也就是在我面前能放开些,在别人面前可是一个有模有样的东宫太子。
十郎说:你这么说我才更担心。
温逸问:怎么说?
十郎回答:早上我以女色诱他,他竟然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温逸微笑: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再说修仙最重要的是去除情欲。
温逸笑过,却是沉思。十郎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已经听进去,起身去看窗台上的一盆植物,很小的一株,几片绿绿的叶
子,一个花骨朵含苞待放。
十郎伸手,温逸道:莫动!
十郎问:怎么了?
温逸说:这不是普通的茶花树,也快修成正果了。
十郎看那盆中澄净的水,疑道:难道你用你的元神之水来养花?太奢侈了吧。
温逸笑:只是一粒茶花种子偶然飘了进来,也是缘分吧。
十郎皱眉:你早晚被所谓的缘分拖累!
温逸说:前世因缘,才有现世的牵绊,这都是注定的。
十郎道:一旦有了羁绊,生生世世也摆脱不掉了。
温逸问:既是羁绊,又为何要摆脱?羁绊本身即是一种存在方式。
十郎道:又像老头一样满嘴歪理邪说!
温逸问:知不知道师父最近的行踪。
十郎叹气:谁知道又醉死在哪的温柔乡了。
温逸也叹气,说:师弟——
十郎说:你千万不要叫我师弟,准没好事。
温逸说:你回昆仑山吧,我放心不下。
十郎沉思,说:你让我回昆仑山,是将最坏的打算都准备好了。
温逸点头,说: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请替我守护昆仑山。
十郎叹气,说:师父说的没错,你最终会被自己的善良毁了。
温逸来到寅生房中,寅生将枕头捂在脸上,生闷气。
温逸将枕头拿到一边,寅生翻个身对着墙。
温逸说:你师叔已经回去了,让我向你问好。
寅生闷声答道:谁稀罕他做我师叔。
温逸问:你既然不当他是师叔,又为什么对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
寅生坐起来,答道:我见他跟你那么亲密,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温逸沉声说道:寅生,你已经长大了,不该如此依赖我。
寅生小声嘀咕:我那有依赖太傅……
温逸说:不论是亲人还是朋友,总归有离去的那一天。所以,太深的牵扯只是一种负担。
寅生问:太傅的意思是生儿是你的负担?
温逸叹气:你迟早会明白的。
寅生问:太傅是不是觉得生儿还是个孩子?
温逸笑:不,寅生已经长大了。不调皮也不贪玩,读书认真练功刻苦,偶尔也会关心别人了。
寅生低头道:生儿错了,生儿不该太依赖太傅,太傅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该生师叔的气,下次我一定向师叔道歉。
温逸心头一暖,扶着寅生双肩,寅生扑到他怀里,低声道:太傅,生儿控制不住,总觉得太傅就如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怎么放都放不下。
温逸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寅生啊,我们本身就是彼此的一部分,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温逸说:寅生,我有事要下界一段时间,你可不要趁机偷懒。
寅生问:太傅要去多长时间?
温逸说:不会太久,事情处理完我会尽快赶回来。
第三十六章
天庭再一次飘雪的时候,寅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雪花从窗子里吹进来,落在金色的长袍上。寅生睁开眼,抖落身上
的雪。上一次下雪已经是很久的事了,那时候自己还无法很好地控制力量,现在终于可以如此真切触摸雪的感觉。
那个夜晚,那个温和男人的严厉和温暖,都刻在心里。
轻微的脚步声,玉帝披着风衣从走廊那一边走过来。
好多年没看见下雪了呢,玉帝坐在长廊的连凳上,背对窗口的寅生。
寅生走出房,施礼,坐下。
玉帝说:太傅不在,看看你偷懒没有。
寅生大汗,刚才只是稍稍睡了一会,摆明是被监视了。
寅生说:玉皇今日下朝可比平时早了些。
玉帝说:太平无事嘛,那帮家伙都被我打发到后花园赏雪去了。
寅生问:既然天下太平,为什么太傅迟迟不归?
玉帝笑:温逸虽是太傅,他更是堂堂中神君,总要有自己的事情去处理,不能一味跟你这个小孩呆在一起。
寅生说:太傅原来是处理私事。
玉帝说:你是不是以为是我将温逸派下去执行任务?
寅生回答:……没有。
玉帝说:罢了,王母煲了雪莲汤,现在过去吧。
寅生出了临水阁,玉帝伸了一个懒腰,自语道:下了朝也得不了空闲。
一个少年出现,穿着一件绿色的长袍。
玉帝问:你就是温逸房中的那株茶花树?
少年点头,回答:我叫温晗。
玉帝问:温逸究竟在做什么,为何还不返回?
温晗回答:清风镇最近邪气甚重,元上神君认为不是普通妖孽作祟,另有原因。
玉帝问:难道是魔界出了问题?
温晗回答:元上认为此事魔界脱不了干系,但不可妄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玉帝听了说:温逸这是在维护金摇。
温晗说: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请玉帝不要轻意怀疑任何人。
玉帝说:难道朕在温逸眼中就如此小器?
温晗说;还有一事,元上神君斗胆替岚草仙求情。
玉帝说:这事可难办啊,岚草仙下界除妖不力,还救治了一只妖狐。虽然那只妖狐已经被废去妖力,毕竟是违反了规
定,天法司已经做了判决,玉帝也不能更改啊。
温晗说:元上的意思是如果岚草仙真要被贬下界的话,请将其下界到清风镇。
玉帝说:看来温逸是一时半会回不了天庭了,还想着去保护岚草仙,真是怜香惜玉啊。不过岚草仙多次执行除魔斩妖
的任务,一定有许多仇家。这点忙如果帮不上的话可就真是小器了。
温晗说:多谢玉帝。
玉帝说:跟温逸带个话,他还是东宫太傅,还有一个人在这等着他。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下雪时节。
玉帝倚在案几边,手里拿着一封信件,沉思中。
今年的雪特别大,雪仙子在风中飞舞,雪花穿过帘子飞进来。
玉帝将信纳入怀中,叹了一口气。
绿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说:玉帝可是担心如何向太子交待。
玉帝又叹了一口气,向殿外走去,温晗悄声跟着。
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有宫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是东宫的人。
玉帝问:怎么了?
宫人递上一封信笺,回答:太子留书出走了。
玉帝接过,草草看过,吩咐宫人下去。
温晗问:太子难道是——
玉帝点头:去找温逸了。
温晗问:要不要去追?
玉帝摆手,说:不用。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从这个冬天开始,东宫便空了。从这个冬天开始,天庭再没下过雪。
温晗快速赶到了南天门,追上了寅生。
寅生看拦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问:你是谁?
温晗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忘记你是谁。
寅生说:我是谁你管不着。
温晗说:妄元上教导你这么多年。
寅生问:你与太傅是什么关系?太傅现在在哪?
温晗说:你这种状况温逸是不会见你的。
寅生上前揪住温晗衣襟,问:太傅在哪!?为什么不想见我?
温晗说:等到你能够打败他的时候再去找他吧。
寅生松开他,后退两步,说:太傅是怪我不长进,好,那么我会证明给他看,一切仙神魔妖都会在我寅生的掌控中!
我也一定会将他打败,他不再是太傅,我不会一直被他护在身后,我也有能力来保护他。温逸,等着我,我一定会去
找你。
寅生消失了身影,温晗一脸担忧。这种由爱生恨的力量,这种慢慢昭显出的霸气,对三界是福是祸。
呦,这不是元上家的小温吗,一个黑衣人走过来。
温晗看了他一眼,转过脸,说:你来天庭干什么?
金摇走到他面前,说:来探望元上,顺便来看看你,不过现在好像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温晗说:你还是回你们的魔界好好看着吧,小心有人给你找麻烦。
金摇笑:温晗这是关心我。
温晗冷冷一张脸,说:元上的话我已经带到了,你好自为之。
温晗的身影转眼不见,金摇叹一口气,这孩子对自己是愈发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