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对面的公园里溜达,一溜达就是大半夜。有一次,苏葳从钱柜唱到凌晨才回来。路上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突然
一个声音冒出来:小苏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大爷握着把蒲扇,从公园外围的灌木丛中探出脑袋对他笑。那次把
苏少爷吓得不轻,挺长一段时间走夜路都选公园对面的走。
苏葳还见识过大半夜在山林里打野战的。那次他和程立铭几个人跑山上露营,半夜出来方便的时候听到附近林子里有
响动,凑近发现是一对狗男女在野合。苏葳够义气,叫醒了其他兄弟一起去看,结果因为响动大了,让正在办重要事
情的那对听到了。两人衣服都没穿整齐就落荒而逃了。
其实公园也好山林也好,都赶不上林加选的这块地方BT。苏葳看着前面那人在地面上拉长又缩短的影子,禁不住胡乱
猜测。大半夜跑到墓地来,他林加到底想干什么?脑中突然闪现国电影里的那些个变态杀人狂满脸血腥目录凶光的样
子,苏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走快点,前面就是了。”林加回头看了他一眼。
苏葳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耷拉着脑袋继续往前走。
看到林加的影子停住了,苏葳也停下,抬起头打量四周。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坏了苏少爷——前面树下正对着他们
的地方有一个黑影!!!
“啊——”苏葳惨叫一声,引得好几只乌鸦边叫边落荒而逃。
“你怎么叫得跟杀猪一样?!”
“你带他来做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苏葳也收拾了他的惨叫:“相里翌,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该我问你吧。我来祭拜我哥,你来干什么?”相里翌已经走了过来,近距离白了苏葳一眼。
“小葳因为担心我,专程陪我过来的。是吧?”林加边说边貌似很亲密地搂住苏葳的肩膀。
相里翌瞥了他们一眼,没说话,板着那张玻璃脸,自顾自在墓碑旁摆上了一束白色的花。
苏葳虽然有点糊涂,但还是松了一口气看着墓碑。在墓地,还是拜祭这件事情最正常。
墓碑上是一个微笑着的年轻男人的照片,眉眼都和玻璃小子很像,不过比某人看起来阳光很多,不像他那么阴阳怪气
。下面刻的字写着:爱子相里昊之墓。
苏葳想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安慰之类的话,比如说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等等。
可他刚动了动嘴,相里翌就摆手示意:“行了,不用安慰我。”然后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他死了两年了
。”
他说话的时候正静静地靠在旁边的树干上抽着烟,呼出的淡蓝色烟雾让这里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林加垂着头站在旁边,长长的额发散落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挡住了他的表情。
过了半天都没人吭声,苏葳觉得周围安静的气氛让人难受,而且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打算缅怀多久。
“为什么不白天来啊?怪阴森的。”苏葳小声地说。
林加叹了口气,声音轻飘飘地说着:“你没听说过午夜零时以后,鬼门关会打开吗?”说着他靠近了一些,气息拂过
苏葳的耳边,“我们是在这里等他。”
苏威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冷,那种头顶汗毛都竖起来的感觉,让他猛地转过头惊恐地看着林
加。
看到他的表情,林加笑得直不起身来。
“别听他乱说。”相里翌的声音很平静,“因为我哥他是凌晨的时候死的。”
“他是怎么死的啊?”苏葳压抑不住好奇终于问出口。
“车祸。”林加回答的很简洁,他已经不笑了。
“他死在我开的车上。”相里翌的表情比他的声音还要平静,“所以,是我害死了他。”
苏葳动了动嘴唇,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悻悻地抿住了嘴。虽然对玻璃小子很看不顺眼,可他还是后悔问了这个
问题,就这么撕开了别人的伤口。
过了一会儿,林加舒展了舒展手臂,说:“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相里翌开车,林加陪着苏威坐在后面一排。汽车安静地行驶在郊区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经过这晚,苏葳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那两个人共同的秘密。可是他只是觉得是个秘密,却不太清楚也不敢肯定这个秘
密的内容。那两个人虽然沉默着,他们的表情却蕴含了很复杂的情感,复杂到苏葳看不太真切。但是从某种程度上,
苏葳好像有一瞬看到了他们各自营造的表面下的真实地自我。只是后来他才明白,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
知道的越多,相应的,也会陷入得越深。
09
这个夏天,天气季度炎热,导致这个城市的用电量节节攀高,陷入供电量不足的状态中。看到新闻上某某小区断电了
三天,户主纷纷投诉的新闻时,苏葳正抱着半只冰镇的西瓜边吃边摇头,哀民生之多艰。
结果,西瓜还没吃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操!不是吧?别墅区也带停电的?!”苏葳呸地一声吐掉了瓜子。这下刚好,应了天下众生平等。
“你呆这儿别动,我去看看。”林加说完就起身。
苏葳感觉沙发微微弹起一些。他看不清林加的动作,勉勉强强看到一个身影往房子的后门去了。
没兴致再吃西瓜了,苏葳胡乱擦擦嘴。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搞着能看到家具的轮廓了。苏葳无聊地四下张望,发现
客厅的侧门那里微微发出黄绿色淡淡的光。
他摸索着,慢慢地走过去。那光就是从侧门后的壁橱门缝里发出来的。
犹豫了一下,他握住了壁橱的门,轻轻地打开。
看到里面发光的东西,苏葳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夜光娃娃安静地坐在一堆杂物中间。她深灰色的眼睛像是真的一般有神。
苏葳觉得那道视线就落在自己身上,这么想着,他觉得一阵的毛骨悚然,可却又止不住伸手想去触摸一下,好确定这
真的是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也让自己安心。
手刚碰到娃娃的脸侧,一阵打破寂静的音乐响了起来。
苏葳吓得跳开一步,怔愣在当地。
突然一个闪光,快门的声响。随后一片光亮,刺得他眼睛发酸。苏葳眯着眼睛维持着呆愣的神情,一时间有些茫然。
“喂,再多照几张!”林加一边大笑,一边指挥着旁边的人。
苏葳忿忿地瞪着镜头后忍着笑得相里翌,以及笑得捂着肚子的林加。而那首Happy Birthday的音乐还在吵个不停。
“你们真是无聊!”苏葳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又拿眼角狠狠扫了那两个低级趣味的人。
相里翌一只手摆了摆,另一只手在蛋糕上插蜡烛:“别,我可没那么无聊。这是他出的烂主义,你找他算帐去!”
苏葳哼了一声。无聊?!无聊你刚才还笑那么开心,照那么多照片?!
林加蹭过来,搂住苏葳的肩膀,被打下去,又笑嘻嘻地搂上来:“小葳,你不是生气了吧?开个玩笑而已嘛,再说你
也没被吓住,对吧?”
苏葳想发作又发作不起来。虽然很火大,可又不能在这两个混蛋面前承认自己被吓坏了,要求他们为自己精神损伤付
出代价。士可杀,不可辱。他苏少爷怎么能为了这么件事丢了面子?!
看他不吭声,林加继续哄:“我今天生日啊,你不会跟寿星这么计较吧?”
苏葳看了他一眼。寿星?你当小鬼还差不多!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摆上一副谄媚的笑容:“那寿星您老想要什么礼物啊?”苏葳背后的手悄悄握住了吃剩下的西瓜
,准备应急而变!
“咱俩谁跟谁啊,不用来那些虚的。”林加笑得灿烂程度一点都不输他,“再说,刚才那几张照片也够给我留下美好
回忆了。”
苏葳嘴角抽了抽,不好发作地抽回了准备偷袭的手。转过头,帮着相里翌点燃蛋糕上的蜡烛。林加就真跟个太爷一样
,翘着腿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为自己服务。
苏葳白了他一眼,手下没注意,把一滴蓝色的蜡油滴在了相里翌的手背上。
“呀,对不去。”
苏葳伸手要去擦,相里翌却抽回了手,点着外围的蜡烛,轻声抱怨了一句:“真是反应迟钝。”
算了,小人得志。苏少爷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林加闭着眼,烛光下长长的睫毛影子在脸上映下了一小片阴影。他这个愿许了很久,惹得苏葳在一旁忍不住猜测他许
的是什么心愿,用的着这么虔诚。
然后,他睁开眼,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吹灭了苏葳他们折腾了半天才点好的蜡烛。
吃蛋糕的时候,苏葳突然闷笑了一声,惹得两个人都回头古怪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就…就是想起了一个笑话。”苏葳还在笑,嘴角沾着白色的奶油。
林加用指尾轻轻沾掉那块奶油,笑得极尽风骚:“说来听听。”
“嗯,是个脑筋急转弯的题。长腿的男人,打一食物名儿。”
林加想了一会儿,笑了。问相里翌听过没,相里摇头。
苏葳笑着揭开谜底:“是蛋糕。”
说完,林加笑了。
相里翌顿了一下,白了他一眼:“真无聊。”
小苏同志没有受挫,再接再厉:“那再猜一个,长腿的女人。”
“奶糕。”相里翌面无波澜。
林加笑倒在沙发里。
突然,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
“你们怎么这么无聊,还没玩儿够?”苏葳叼着叉子含糊不清地抱怨。
“这次可不是我。”林加立刻撇清。
“我出去看看。”相里翌摸索着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带了个手电回来:“整个小区都停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苏葳一声哀叫。
“小朋友,你人品有问题。”林加摇着头拍了拍苏葳的脑袋。
“关我什么事?”苏葳不服。
“因为你不好笑的笑话。”
“不好笑你还笑那么欢?”
“人好笑就行了。”林加又摆出一副常用的妩媚笑容。
剩下的时间,三个人点着蜡烛打扑克,百无聊赖。
苏葳打哈欠:“太没劲儿了~也不来钱的。”
“你俗不俗啊,就知道钱。”林加白他一眼,“这样吧,我们制订个惩罚条例。”
等到苏葳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披上了两床棉被两张毛毯,浑身是汗,跟刚从浴缸里爬出来一样时,他就后悔刚才赞同
林加的馊主意了。什么输的人要披一条棉被,等下个人输了,再把棉被转让给他。可是玩了好几把,他都要中暑了,
那两个人还没有输得意思。
苏葳热得头晕脑胀,倒在地上耍赖:“我累了,不玩了,睡了。”
林加轻轻踢了他一脚,他也不动弹。
后来苏葳竟然就那么躺在地上,胡乱裹着被子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脖子酸痛,腿也麻了。客厅上方的吊灯大亮着,耀得人眼睛发酸。
苏葳挪了挪身体,想要起身,却没成功。
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才发现相里翌的整个脑袋搭在他的脑袋边上,而林加则是枕着他的腿睡得正香。
苏葳皱眉:这什么睡姿啊?敢情三个人就这么趟地上睡了一夜。
这件事的后果是,林加一整天都捧着腰呻吟,说什么姿势没选好,很辛苦的话。
苏葳歪着脖子,听了后脸上红一下白一下的。而相里翌则是精神百倍地在旁边闷笑。
10
距离开学还有两周的时候,苏葳自由了。
那个没人性,喜欢逗着他玩的林某人回家了。再回来应该也是开学以后了。
苏少爷回到了自己的窝,脱离了寄人篱下的悲惨境地,大有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气势。但这气势只维持了三天就被一种
郁闷无聊的情绪压制住了。苏葳觉得自己真贱,被林加拿学习折磨惯了,也被他当傻冒一样逗着玩惯了,现在没了他
竟然会觉得不习惯。
所以,当相里娜打电话叫他出去玩时,百无聊赖的苏少爷立即应了。
他们去了一家新开的迪吧。
相里娜问他喝什么。
苏葳想了想说,喝果汁吧。
相里娜白了他一眼,叫了瓶红酒。
相里娜是个妖孽,苏葳看她喝酒,跟她跳舞就悟出来了。所以跳了一会儿,苏葳就撤到吧台旁边坐着歇了。
相里娜嘲笑他:小样儿,这么虚弱,不会是肾亏吧?
苏葳也不示弱:亏不亏你试试不就行了。
相里娜朝他点了点下巴:不错嘛,把林加那操行都学到了。
苏葳哼了一声没理她。
过了一会儿,舞池中央突然陷入了混乱,围了一大圈人。苏葳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操!把你那脏手放开!说了不跟你跳,妈的你听不懂人话啊?!”
苏葳急忙拨开人群往里挤,可还没挤到跟前,就看到了相里娜用一酒瓶开了人家脑袋那震撼的一幕。
那男的估计没想到她会动手,蹲在地上捂着头骂:“的…”
另有两个男的住抓了相里娜的胳膊,被打的那男的捡了刚才碎开的酒瓶就要往相里娜的脑袋上招呼。苏葳一紧张,直
接窜了上去,抬起胳膊挡。
玻璃敲碎在胳膊上的闷响,和落了满地的玻璃渣,让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了。
苏葳疼的直抽气,胳膊上划了一条大口子,血跟不要钱似地嘀嗒嘀嗒顺着手腕往地上掉。
“各位大哥,真是对不住。这女的不懂事,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育她。咱能不能就这么算了。”苏葳陪着笑,把相里娜
掩在身后。
“算了?”那男的嘲笑地哼了一声,“她把老子的头砸开了花,能这么就算了?!”
“那你们想怎么样?大不了我给你付医药费!”相里娜从苏葳身后探出半个头来。
“操!你当老子要饭的!告诉你吧,今天不来点实际的道歉就别想出这个门儿!”
“什么叫实际的道歉?”苏葳扬了扬眉毛。
那男的摸了摸下巴笑:“让她陪老子跳舞,跳到老子满意为止!”
苏葳笑了,下一秒,就轮着拳头上去了。奋战了几下,他想起提醒相里娜先跑。可一回头才发现,那没义气的女的早
跑了。
双拳不敌六拳,况且还有一条胳膊受了伤。所以,经过一场激烈的肉搏战,小苏同志还是很不甘心地躺地板上了。那
三个男的估计也打累了,看他倒了也没在动手。保安也跑来了,制止了武斗的继续。
苏葳吐了口带血的唾沫。MD!这伙保安早死哪儿去了?!
有个保安蹲在地上:先生你怎么样?起得来吗?说着伸着爪子在苏葳晃了两晃。
去你妈的!晃得老子头晕!
苏葳干脆闭了眼,继续躺着不动。倒不是他想赖人家地方,实在是累得没劲儿了。
过了会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了自己跟前。
苏葳没来得及睁眼,就觉得身体一轻,悬了起来。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香味飘进了鼻孔。接着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别
动,我送你去医院。”
苏葳也就真没动弹,连眼皮都没抬。靠在那个温暖的胸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