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非弥——挑琴

颜勤抓着脚踝坐在地上，眼泪一颗颗划过脸颊落在冰面上。

林江胸口一痛，正要把人扶起来，却被对方使劲推开。

“滚，我不想看到你，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要看见你……”颜勤气极，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抓起手边的积雪就往

林江身上扔。

林江闪避不及，被砸个正着，黑着脸擦掉脸上的雪，悻悻看着颜勤被工作人员搀扶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阵黯然。

14

周一早上，课间叶琳兴冲冲地拿着校报来说，“快看看，这组冰雕拍的太好了，摄影协会都比下去了呢……”

林江眉毛一抽，笑笑说，“是么？”接过来看也没看折叠两下塞进书包里。

现在一看到这些照片就想起颜勤泪流满面坐在雪地上的情景，胸口就一阵抽痛。也不知道他脚上的伤严不严重，好了

没有。一直没有回宿舍，打电话依然不接。那天回去后打开邮箱，查来查去也没有发现曾给他发过什么邮件。最近几

天都和他吵了两次，真是活见鬼了。郁闷得林江拉着脸扮颓废。

晚上和萧涵来到辛格。

杨修第一时间来八卦，说我哥柳暗花明又一春了，说楚天衡离婚了。

林江一听惊讶道，“看来你要叫楚天衡哥夫了。”

杨修被酒呛到，“扯吧，我倒宁愿叫他嫂子。”

说曹操曹操到，楚天衡春风满面地走过来拍拍杨修的肩膀，“小舅子来啦。”

林江一口酒喷了出来。

临走时，萧涵说要去颜勤家一趟，问林江要不要去。

林江一愣，“去干吗？”

“他听说前天他去看冰雕，摔了一跤小腿折了，去看看他。”

“啊，严重么？”林江心急如焚。

萧涵摇摇头，“不知道，你给他打电话看看在不在家。”

“好像停机了。”

“不会吧，我昨天还打过。”萧涵掏出手机打了一下，通了。说一会儿去看他。

林江拿过萧涵的手机一看，号码不是原先那个。一阵狐疑。

出租车上，林江不断回忆那天颜勤坐在雪地里哭着抓雪扔他的情景，又想着马上要见到那人，不知道他还不会赶他走

，一时心乱如麻。

很快到了颜家。保姆笑嘻嘻来开门，说先生和太太刚巧出去了。

萧涵指指楼上，说他在楼上，我先看会儿新闻。

保姆带着林江来到颜勤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勤勤，你同学来看你了。”

“进来。”屋里传来熟悉低沉的声音，林江深呼吸一口推门而入。

颜勤仰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听着音乐。听到开门声，转头看到林江，一惊拿开耳机，“你怎么？”

“对不起，我——”一阵语塞。

颜勤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林江胸口一抽，满脸愧疚低声道， “好，我说完就走。前天我说错话了，我哥是你父亲请过来吃饭的，呃后来我才知

道。现在向你道歉，非常对不起。害你摔了脚，也非常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做什么都行……”

颜勤转过神来，目光如冰，冷冷道，“林江，你是第一个耍我的人，我不会原谅你的。”

林江急道，“没有，我从来没有给你发过邮件，你再查一下。”

颜勤皱眉将枕头边的笔记本打开，指着屏幕，“这个不是你么？”

林江看了看发件人，再看看内容：明天早上10点过来看冰雕展吧。坚定摇头，“我从来没用过这号。”

颜勤一愣，“这个地址我只给过你，这人怎么会有？”

林江也一愣，“你什么时候给我的？”

“夹在复习资料里一起给你的，还有换了的手机号码，你没看到么？”

“什么？我翻了一遍了，没发现啊。”

“……你借给别人过么？”

“……呃，借过叶琳。”

颜勤狠狠白了他一眼，转过脸去不再开口。

“……呃……她可能以为是我的地址，明天我去问问……”误会解开，林江被自己的粗心弄得很窘迫，一时不知道该

怎么道歉。坐到床边，轻轻碰了下对方的手臂，“那个，脚还痛不痛？”

颜勤没有回答，脑袋缩在被子里闷声道，“你艳福不浅啊，一下子搞了两个。”

林江明白他在说田欣和叶琳，抓住他身上的被子急忙解释，“没有，他们不是我女朋友。”

“哦，那谁是啊？”

“呃，我还没有呢……”

被子下的颜勤忽然噗一声笑了。

林江听了他的笑声，知道他不再生气了，这才长叹一声松了口气。拉开被子，揉了揉颜勤的头发再问，“脚伤得严重

么？”

颜勤转过身来摇摇头，“还好，不过医生说要一个月才能走路。”

“啊，这么久？”林江一听又是一脸自责，“那期末考试怎么办？”

颜勤挑挑眉，“你害我这样，当然你去考啊。”

“咳咳，那什么，到时候我背你去……”

“哈哈哈——啊——”颜勤只顾大笑，一不小心抽动了脚伤，大叫一声。

“哎怎么了碰到伤口啦？呃——”林江急着要去看伤口，哗啦扯掉被子就愣住了。入眼一双和床单一样白的长腿，原

来颜勤下面只穿了条小白内裤……

颜勤嘴角抖了下，抬起能动的一条腿猛地踹了过去……

萧涵一上楼就看到这一幕，啧啧两声说，“徒儿，你脚上的功夫又增进了。”

后来颜勤要和林江一起回校，保姆拦着不让，萧涵说没事有我弟弟照顾他，保姆这才罢休。

校门口，下了出租车，林江搀扶着颜勤刚走一步，颜勤扯住他的衣服不动了，“林江，刚才你不是说要我原谅你做什

么都行么？”

林江点头，“你要干嘛？”

“抱我回去。”

林江一抖，虽然很晚了，还有很多学生在游荡呢。

颜勤忽然大笑起来，“怎么，不敢啦？”

林江笑哼了一声，一手拉过他的腰一手抄起他双腿将人拦腰抱起，啊了一声惊讶道，“没想到你看起来瘦，其实挺沉

的。”

颜勤被抱起的瞬间惊呼一声，连忙搂着他的脖子，笑道，“快放我下来被人看到怎么办。”

林江就猜到他是逗自己玩呢，此时当然不放手，眼看有人过来了，低头笑道，“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放你下来。”

颜勤笑着白了他一眼，飞快凑过去在他耳边喊了声，立刻脸红了。

颈边传来一阵热气，林江身体一颤，听到对方低沉害羞的模糊一声“哥哥”，心满意足地忍笑放下怀里的人，搂着他

慢慢上楼。

一刻钟后，林江开始后悔带他回校了。

只见负伤的颜少爷慵懒地蜷在床上，指挥着罪魁祸首林江同学：“先接一杯开水，等晾5分钟，大概到80°就好，然后

再放蜂蜜……我要热毛巾敷脸……我要抽屉里的苏打饼干……我要一袋牛奶……”

林江暗暗提醒自己，他的伤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应该做的，如此才没有爆发出来。东奔西跑地伺候少爷。

颜勤看着他无奈的表情，在一边乐不停，挥挥手说，“来来，爷给你擦擦汗。”

林江抽眉，“不、不用了，爷的心意小的领了。”

颜勤笑着打个哈欠，“困了，我要去洗澡……”

“啊，我帮你……”

“不用。”

“……”

林江？林江？

迷糊中有人在叫自己，努力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眼前晃动着一张熟悉的笑脸。瞪了眼睛一愣，“学长？你怎么在、

在我床上？”

趴在他身上的人哈哈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脸，“亲爱的林江同学，是你睡在我床上哦。”

才想起来昨夜睡在他这里。记得看完电影后，刚一伸懒腰，肩膀上有沉重的感觉。原来对方早就靠着自己的肩膀睡得

正香。将人安顿好，离开的时候，睡梦中的人忽然被脚上的伤痛醒，吃了颗止痛药，却不让他走，说半夜可能会饿醒

。只好点头答应挤在一张床上了。不过，林江看了看现在两人的姿势，昨夜明明两人一个朝里一个朝外的，怎么早上

变成自己大字形，而对方趴在自己胸口呢？

颜勤看穿他的疑问，笑道，“是你自己要抱着我的，不关我的事哦。”细碎的发丝从脸上划过，痒痒的。林江伸手挠

挠脸，看着眼前一张灿烂清秀的笑脸，下意识地一抬头就亲上对方的嘴唇。

“呃——”颜勤毫无防备，一惊之下，半张着嘴愣在那里。

林江看得热血沸腾，连忙搂着他的肩膀将人扳到另一边，起身穿好衣服，咚咚咚下楼去买早饭了。

如此一边照顾颜少爷的饮食起居一边看书复习，林江的生活翻开崭新的一页。

除了专业课刷新出勤率，其余大部分时间便待在颜勤寝室，给少爷递茶送水。原本以为这个骄横的少爷要趁机让他扮

演一回累死累活的小奴隶的，后来发现负伤的颜勤除了一会儿要削水果一会儿要热牛奶一会儿要叫外卖之类的事情比

较多之外，还是比较安生的，于是白担心一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暗暗自嘲。

颜勤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复习末考的资料。林江发现此人和林竞一样，课本当小说看，边看边吃零食。半天就翻完

一本，看得林江羡慕不已。于是向人讨教，少爷甜甜一笑说，“多练习练习就会了。”林江白了一眼，只好自己看书

。半天，伸了个懒腰，回头一看，颜勤还盯着书本，一点疲倦的意思都没有，不由佩服这定力。如此看来他能拿到奖

学金也不是吹出来的。于是将专业科的疑问一一摆出来，少爷眼睛不眨一下，口若悬河哗哗地解答，听得林江惊叹不

已。暗想所谓天才，果然还是存在的。看书看累了，颜勤喜欢直接躺下小憩，林江喜欢打一会儿游戏。打半个小时，

颜勤的闹钟便响了，起身看到林江还在打游戏，便一个枕头砸过去，笑道，“该复习啦。”如此两回后，林江第三次

侧身便稳稳接住了丢过来的枕头，笑道，“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三次的。”颜勤噗嗤一笑，一把抓起几只笔扔了过

去，打得林江一阵哀嚎。于是两人笑闹一阵方才老实去看书。然而笑闹到最后颜勤也没在洗澡的时候让林江进去伺候

过，这样林江觉得很遗憾。

这样过了几天，颜勤脚上的伤渐渐消肿，去医院复查也没什么大碍了，林江这才彻底放心了。下午阳光忽然变得灿烂

，林江在宿舍闷得快要窒息，于是半拉半扶着将颜勤带到小树林来透气。

静思林积雪未消，树木早已进入冬眠状态。零落的枯叶挂在枝头，迎着阳光随风飘荡，衬着明亮高阔的苍穹，孤单而

逍遥。林江对这种季节性的景物情有独钟，举起相机开始取景。转身一看，刚才倚在树干上的颜勤，找了根树枝当拐

杖，一瘸一拐地向前面静月湖走去。

林江看他走路的姿势偷笑着悄悄跟上，走到他身后的时候，忽然飞起一脚踢走他手里的拐杖。颜勤吓得“啊——”一

声尖叫，身体失了重心向后倒去，下一秒被身后的人稳稳接住。牢牢抓着林江的衣服，转头笑骂道，“发神经啊。”

“哈哈哈——”林江忍不住大笑起来，将人扶好，牵着他来到湖边，坐在长椅上。

最近一直下雪，天气寒冷，学生们很少出门，也不往这里来了。正好方便林江拍照。

湖面结着厚厚的冰，在明媚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萎蔫的芦苇耷拉着被桎梏在冰上，懒懒摇晃着腰身。之前的

斑驳落叶早已被积雪覆盖，也听不到一声鸟鸣了。

满目一片荒凉萧瑟之景，颜勤皱皱眉说，“什么都没有，拍什么。”

林江却饶有兴趣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等我照片洗出来你就看到了。”

颜勤不屑哼了一声，“那天，你干嘛拍我？”

林江知道他在说那张“湖边”，其实那张完全是叶琳要求的，自己当时也没想拍到谁。于是挑眉笑道，“那个啊，我

以为贞子出来了呢……”

颜勤呵呵笑了，“你还真把我当非人类啦。”

林江捏住他的下巴左看右看，说，“最近脸色不错，越来越不像僵尸了。”

颜勤笑着拍掉他的手，“我还第一次被人起这么恶心的绰号，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吧。”

林江嗯哼一声说，“这都被学长您看出来了。”

颜勤失笑，打开漫画，带上耳机听歌。

林江收拾好相机，从书包里掏出租来的玄幻小说，扯过颜勤的一只耳机，塞在自己耳朵里。

“……多一天爱一点……”一个非常温柔的男中音欢快地唱。还以为他整天听古典音乐呢，林江笑道，“你也喜欢听

流行歌曲啊……”话音未落，耳机忽然被对方拔走了。

15

快到时间的时候，林江说我送你过去吧，颜勤摇摇头说和同学一起走。一会儿，一个高个子男生，就是开学初和林江

打过架的混混样男生过来了。后来才知道，经常和颜勤来往的此男叫何宇，和颜勤一个系，父亲在颜勤老爸的公司上

班，于是诸如帮颜琴打架之类的事情发生也是很合理的。

何宇搀着颜勤另一边，吃惊道，“你脚怎么了？被谁打了？怎么不叫我啊？”转身看到林江，瞪大眼睛吼道，“啊怎

么又是这小子啊？”

颜勤噗嗤一乐，“是不小心摔的，还有，他是我弟弟了，你照顾着点他啊……”

“啊？怎么回事啊……之前你们不是……”何宇大嗓门嚷嚷着扶着颜勤走了。

林江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上颜勤考完试回来后，一看桌子上的餐盒，皱眉道，“不是说吃披萨么？”

林江一边打游戏一边答，“你不是说脸上的痘是因为吃披萨吃上火么。”

“那也不能喝粥啊。”

“还有鸡蛋饼和排骨呢。”

“……不行，我要吃披萨。”

“过两天你脸上痘没了再吃吧。”

“……你打游戏打了半天？”

“是啊。”林江刚反应过来自己回答了什么，连忙侧身接住飞过来的枕头抱在怀里哈哈大笑，“好险好险。”笑着把

枕头扔在床上，坐到颜勤身边看对方咬牙切齿地喝粥。拍拍对方肩膀，“好了别生气了，明天吃好不好，”说着伸手

碰了碰他脸上的青春痘笑道，“你看人家吃了披萨都长肉，就你长痘，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