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侧过头,抱着南宫桀的头,吻了吻他的发:“那时我已经明白……”
南宫桀抬起头,看风吟满是柔情的眼。
风吟与南宫桀额头相抵,笑道:“我已经明白,即使那人真的是我生身父亲,我也不会离开……”风吟转过身,紧紧
抱着南宫桀,轻声道,“我最大的心愿,只是能好好留在你身边……”在我活着的时候,都不会离开……
南宫桀紧紧回抱风吟,在他耳边道:“我也,永远不会放开你……无论是谁,都不能在我这里将你抢走。”
风吟浅浅地笑,甜蜜的嘴角勾出一抹苦涩。
55
半个月后。
“楚兄,”风吟收回手,淡定地看着楚相惜,“是好是坏,你都直说吧。”
楚相惜慢慢收拾着药匣子,蹙眉不语。
风吟苦笑道:“若要为了保命打掉孩子,我万万做不到。”
“我知道。”楚相惜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是你就这样一直瞒着南宫桀,对他是不是太残忍?”
“如果现在就告诉他,我可能会捱不到孩子出世,是不是更残忍?”风吟无奈笑道,“离别总是伤人,迟一日知道结
果,便多一日快乐。我想多些看到他幸福的样子,有何不可。”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瞒住了他,若有一日你突然就……”楚相惜没有说下去,摇头道,“他又怎麽承受得住……
”
“没到最后,一切都有希望。”风吟微笑着看楚相惜,“这句话,可是你告诉我的?”
楚相惜低头不语。
风吟嘴角弯起的笑慢慢凝结,变成酸涩难耐的形状。
“风!”南宫桀突然闯了进来,兴奋地直奔风吟身边,笑道:“我今日去集市逛了一圈,买了好多小玩艺给孩子。”
风吟抿嘴笑道:“孩子现在才一个多月……”南宫桀自成亲后,性子是越活越回去了,孩子气得很,总是做出让他哭
笑不得的事。
一直被忽视的楚相惜重重咳了两声,看了一眼同时转过头来的两人,没好气道:“我先走了。”
南宫桀此时才发现屋内竟还有一人的存在,觉得幸福的夫夫生活被打扰,一脸不耐道:“你是何时进来的?”
“我本来就在这里!”楚相惜又是委屈又是好笑,发现自己和南宫桀实在是无法沟通,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和
小孩子一般见识!”说着背起药匣子就走。
“慢着!”南宫桀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风吟,想楚相惜来这里该是为风吟诊断,问道,“风的身体怎麽了?”
楚相惜突然被问住,心虚地瞄了南宫桀一眼,支吾道:“没、没什麽事,一切正常。”
南宫桀定定盯着楚相惜的脸,不自主地握紧了风吟的手,沉默了下来。
风吟担心南宫桀看出了什麽端倪,忙把他的身体转了过来,笑道:“我和孩子都很好,不用担心。”然后看向楚相惜
,道,“楚兄先去忙别的吧。”
楚相惜低眉,不发一语出了去。
风吟把手放在南宫桀腰间,安慰地笑道:“我一切都好,楚兄只是例行为我看看。”
南宫桀的表情看不出是信抑或不信,只是勾了勾唇角,手指穿过风吟的发,把他的头压向自己的肩,声音低沉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着南宫桀的声音,风吟只觉悲从中来,突然便有想哭的冲动,只能紧紧咬住了唇,手环过南宫桀的腰,久久地抱着
他。
月色朦胧,屋外细雪落无声。
“唔……”风吟忙捂着口,半撑起身子,把头探出床外,皱着眉干呕不止。
看了看身边正在熟睡的南宫桀,风吟坐起身披上外袍,步履不稳地走了出去。
身后的南宫桀缓缓睁开了眼。
“咳咳……”风吟一手扶着离日天阁不远的那颗白梅树,强烈的呕吐让他一阵咳嗽。
感觉身后正有人踏着细雪向自己走来,风吟疑惑地回过头,视线正对上南宫桀漆黑的眼眸。
南宫桀把手里的披风从后为风吟披上,双手顺势抱紧了他的肩,轻声地责备道:“你总是这样。”
风吟抬手握住南宫桀的小臂,虚弱地笑道:“夜露寒重,你快些回去吧,我没事。”
“你总是这样……”南宫桀仿佛没有听见风吟的话,双臂渐渐收紧。
风吟刚张口,话未来得及说出口,整个人已经被南宫桀横抱了起来。
看着南宫桀既担忧又无奈的双眸,风吟把手围上了他的颈脖,头枕着他的胸口,没有再说话。
回到房里,南宫桀点起了蜡烛,为风吟脱下沾了露水的外袍和沾了细雪的靴,把他已经有些冰凉的脚放入了被窝,由
始至终没有出声。
风吟想南宫桀定是生了自己的气,便望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解释道:“头三个月这是很正常反应,根本不需要……”
“不需要担心,对不对。”南宫桀为风吟把被子拉上盖住他的腿,神色严肃,“在你受苦的时候,我可以为你做的,
就是一个人安稳地睡觉?”
风吟看见南宫桀明明是在责问自己,却是一副自责的模样,不禁心疼地伸手抚他的脸。
南宫桀一把握住风吟的手,咬了咬牙,抬眼问道:“小腹会痛也是正常反应?”说着把手覆上风吟一直在小腹小心翼
翼按揉的手。
风吟一惊,知道不好再隐瞒,只好道:“这……这只是旧患……”
“旧患……”南宫桀神色一变,愧疚道,“是不是因为,我当时那掌……”
风吟没有否认,浅笑道:“楚兄说只是呕吐得厉害牵动了真气,等孩子长到三个多月就会好了,不会有什麽事。”
南宫桀紧了紧风吟的手,然后坐在他身后,让他的上半身靠着自己,轻声命令道:“闭上眼,好好休息。”说着便把
手伸入了风吟的里衣,为他轻轻揉着小腹。
风吟为南宫桀手上轻柔的动作不禁舒服地轻哼了一声,双眸似张未张,长睫微微扑闪了几下便小睡了过去,因疼痛而
紧绷的身体也渐渐在南宫桀的揉抚中放松下来。
借着烛光,南宫桀看着风吟有些苍白的脸,不禁怜惜地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心底酸涩非常。
56
南宫桀故意浅眠了几日,发现风吟每到丑时便会呕吐得厉害,自己竟被他瞒过了半个多月,心中既是自责又是气恼。
一日睡前,南宫桀不知从哪里拿到了新鲜梅子,细细切成了片放在床头,然后出了去。
风吟坐在床沿更衣,看见床头那一小碟诱人的酸梅片,不知为何突然馋心大起,趁南宫桀不在,拈了一片含入口里,
居然一点也不觉酸涩,倒是让胸口那种恶心烦闷的感觉顿时减轻了不少。
含完了一片,风吟只觉这馋不仅解不了,反而是更变本加厉了,手又不自觉地伸向了碟子。
就在这时,南宫桀拿着痰盂进来了。
风吟刚伸到碟子边缘的手一抽搐,马上缩了回来,心虚地抿着唇。
南宫桀注意到风吟的神色,走过去把痰盂放到床榻旁,疑惑地看了看碟子里的酸梅片,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风吟不自在地瞟了南宫桀一眼,语气有些责备道:“笑什麽……”
南宫桀反倒笑得更欢,坐上床沿抓起风吟的手腕,看他食指上紫红的梅子汁液,佯装生气道:“居然偷吃,”然后用
指尖轻轻点了点风吟的鼻子,一脸宠溺地笑道,“被我抓到了,好你个小馋猫。”
风吟“恼羞成怒”地抓起南宫桀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不解道:“都快睡了,拿吃的东西进来做什麽?”
“喜欢吃吗?”南宫桀疑虑道,“我见你吐得厉害,便问了楚大夫有什麽方法能让你舒服些,他说最好吃些酸的东西
,”南宫桀轻描淡写道,“我就去了北城给你摘了些梅子。”
“北城?”风吟有些惊讶。
北城是闻名遐尔的水果之都,那个地方四季如春,能产出不应节的水果,而且种类繁多,味道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北
城远离中原,而且山路崎岖,即使骑了良驹,一去一回至少也要半日的时间。
风吟皱眉道:“不要再去摘了,这梅子也留不久,我再忍一些时日就好。”
南宫桀笑而不答,问道:“梅子酸不酸?”说着便伸出舌尖舔风吟指尖上沾到的梅子汁液,酸涩的味道让他眉头突然
一皱,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风吟看着他的表情不禁发笑,道:“一点也不酸,很好吃。”
南宫桀狡黠地抬眼望着风吟,张口分别将他的食指和麽指含入口里,把他指尖上的汁液细细舔净,得意地笑道:“嗯
,很好吃。”
风吟抿着唇笑,想南宫桀都是快要当爹的人了,行为举止倒是越来越不安分,只觉自己都被他带着越活越回去了。
“笑什麽呢?”南宫桀一脸迷惑地揣测风吟唇角那抹暧昧不明的笑。
“没什麽……”风吟像对待小孩子般拍了拍南宫桀的头,笑道,“睡吧。”说着便拉起被子躺了下去。
南宫桀轻轻“嗯”了一声,探过头去吻了吻风吟的脸颊,然后为那碟酸梅片覆上一层薄纱,吹熄了案台上的蜡烛,黑
暗中轻轻拥着他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南宫桀在迷糊中听见一丝轻声的呻吟,马上警觉地醒了过来。
借着朦胧的月光,南宫桀看见风吟微蹙的眉,忙掀开盖着酸梅片的薄纱,拈起两片放到他唇边,轻声安抚道:“风,
张口……”
风吟意识已经有些清醒,便微微张了口,把酸梅片含在口里,恶心的感觉顿时减轻了许多,但还是止不住一阵阵干呕
,身子也撑出了床外。
南宫桀早在床榻旁放好了痰盂,便从后一手半抱起风吟,一手伸入他的里衣,动作轻柔地为他揉腹。
“唔……”风吟反手轻轻握着南宫桀的手臂,眉宇也渐渐展开,声音含糊地唤道,“桀……”
“我在这里。”南宫桀低下头吻了吻风吟的额角,轻声道,“快睡吧。”说着又怜惜地往他鬓发处落下一吻。
风吟上身的重量慢慢地全倚在了南宫桀抱着他的手臂上,长睫最后轻颤了几下,人便在南宫桀的安抚下静静地睡了过
去。
在往后的两个月里,南宫桀每日在睡前都会把酸梅切成片放在床头,一到丑时就会习惯性地醒过来,看到风吟眉头一
皱便让他含上两片酸梅片,然后手法熟练地为他揉腹。
风吟平安无事地过了两个月的安静生活,平坦的小腹也日渐隆起,两人满心欢喜地看着孩子一日一日长大,仿佛每日
都充满了惊喜,感觉是难以言喻的美妙。
但让风吟疑惑的是,第一个孩子在三个月时还是很不明显,自己正常着衣也几乎看不出来,只是微微的突起。而如今
这个孩子也才三个多月,小腹已经隆起得很明显,连腰封也不得不卸了去。
风吟把这件事告诉了南宫桀,两人都有些担心,便派人把正在游山玩水的楚相惜“抓”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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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相惜被南宫桀一连下了十道令牌命他速速归教,终于在三日后蓬头垢面地跑了回来,恰时南宫桀正陪着风吟在凝芳
亭下棋,听到小厮的禀告匆匆把他迎了进来。
楚相惜一路奔波,以为风吟出了什麽大事,正心急如焚地要向南宫桀询问情况,却见风吟披了件披风,正坐在石凳上
如往常般浅笑着望向他,并没有半点异常。
风吟看楚相惜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猜想南宫桀定是下了重话,抱歉地笑道:“楚兄一路上辛苦了,先去洗洗尘吧。”
楚相惜百思不得其解,皱眉道:“你们这是……”
“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南宫桀淡淡道,“楚大夫先休息一会儿也好。”
楚相惜看南宫桀也这麽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叹着气点了点头。
过了约是半个时辰,楚相惜终于精神气爽地走出了亭台小榭,风吟正一个人坐在门前的小圆桌上等他。
风吟见楚相惜走出来,站起身浅笑着唤道:“楚兄。”
楚相惜勾起唇角点了点头,调侃着问道:“那位下了十道令牌抓我回来的少主怎麽不在?”
风吟抱歉地笑道:“教中有事,他要去处理一下,很快回来。桀也是过分担心我的身体,楚兄见谅了。”
楚相惜吐了吐舌头,摆出一副“我明白”的模样,走到圆桌前坐了下来。
风吟也随后坐下,看着楚相惜道:“十日不见,楚兄许是遇到不快之事?”
楚相惜愣了一愣,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指节不自觉地轻敲桌面,道:“前几日在路上遇见一人晕倒在地,我恰巧路
过,便救了他。”
风吟抬眼望着楚相惜,静静等他说下去。
楚相惜勾起唇无奈笑道:“他也是白玉族人,因为小产体虚,还没养好身子便连夜赶路,所以气血不足以致晕倒。”
风吟听到族中除了自己竟还有人活着,心中又惊又喜,但想到那人已经小产,心底又不禁涌起一阵苦涩,叹道:“失
去孩子,他一定……”
楚相惜摇头道:“他说,他并不想要孩子,虽然孩子是无心流掉的,但他也没有半点不舍。”
风吟把手轻轻抚上小腹,无奈道:“他说的,定是违心话。”
楚相惜点了点头,苦笑道:“难以置信的是,他的模样与你竟有七分神似。若不是已经肯定你另一个爹早已不在人世
,我真要以为,他便是你那个素未谋面的爹。”
风吟一怔,皱眉沉思了片刻,问道:“那人可是姓萧,人前以黑纱蒙面,身着黑衣?”
楚相惜一惊,忙道:“你见过他?!”
风吟点头肯定自己的猜测,反问楚相惜:“可记得我与楚兄你说过,三年前有一人自称我爹,要把我带走的事?”
楚相惜恍然大悟,沉吟道:“原来是他……难怪他说认识你,我还以为他只知道你是玄冥教大护法的身份。”
“他竟是白玉族人……”风吟只觉世事无常。
“他临走前说是为了报答我,会答应我的一个请求,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事,大可求助于他。”楚相惜疑惑道,“他
很肯定,我必然不久后就会去找他。”说着指节又不自觉地轻敲着石桌面。
风吟心下有不好的预感,刚想说话,便听见南宫桀在不远处唤他的名字。
看见正笑着跑向自己的南宫桀,风吟心头的烦恼顿时一扫而空,笑着站起身走向他。
南宫桀再次忽视了楚相惜的存在,径自跑到风吟面前便将他轻轻搂入怀里,宠溺地与他额头相抵。
风吟想到楚相惜在场,忙一脸不自在地推开他,拉过他的手走到石桌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