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白担心,原来你是去见婆婆……”
“方彤!!”这女人真是说变就变!
他最痛恨的就是她这一点,上一刻还对他关心得要死,下一刻却让他气得想去死。这或许也是他们之间无法发展的原因之一。
练月香啪地合上手中的书,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又扫视两人一圈后道:“亲热完了?完了就走,方彤,你可别忘了等会儿要练跳舞,星期五晚上就要演了。”
“哦。”方彤垮着脸离开已精疲力尽的尤非,转向练月香的时候立刻换成了一副巴结脸,“班长大人,您看,我昨天为了他的事情一宿没睡好……”
“你给我少罗嗦!我也没睡好啊!而且当初还是你把我给推荐上去的不是吗!?我早说过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漫不经心,不负责任又虎头蛇尾的家伙了!!我告诉你!不管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就算马上要死了也得给我去跳!……”练月香好象已经憋气很久,一点点火星就炸开了,她一把揪过方彤的领子,踢开门边碍事的尤非,一路骂声不断走出去。
现在的女人……想见到淑女很难呢……尤非心想。不过这女人的心思真的是很难猜,总是莫名其妙就生气……生理期吗?
而且更奇怪的是,像方彤那种人,绝对是有仇必报,你打我一下,我砍你一刀,怎么可能这么乖地任打任骂也绝不还手。她什么时候修的这等好涵养?
忽然之间,上次与方彤在饭馆的对话闯入尤非迟钝加蠢纯的脑袋里,他顿时脸色铁青。
难道是那个……?难道方彤和练月香……她们两个也是……那个……传说中的……
“哎——!”尤非叹一口气。方彤拿起砖头厚的解剖书,在尤非的脑袋上狠狠地砸下去。
“可是——啊——”尤非无精打采地扫一眼教室里嗡嗡地背书的各位学子,下巴往课桌上一搭。
方彤疑问:“你这两天可是很不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尤非不理她,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玩自己的手指头。
马上就要考试了,可书连第二遍都没复习,这下子……哎!考试算什么?他现在正处于人生的交叉点呢!跟袭威的事一比,考试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教师门忽然开了,有人进来轻喊:“尤非!外找!”
咦?找我?尤非回头。会是谁呢?
尤非在这里苦恼,袭威在那边也不好过。
由于尤非鸵鸟的性格,他已经有两天没有看见他了,每次尤非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就逃之夭夭,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难道说又要回复到以前那样了吗?一想到这个,袭威就忍不住怒火上窜。
他很,非常,十分,极为确定绝对是他那个废话多多却又意志力坚强的老娘对尤非说了什么,才让他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如果这是别人干的话,他绝对扁得那个家伙看不出出人形,但对自己的妈……唉!
也许是太急躁?如此辛苦才追到手,不小心把他吓跑了就坏了。
放下手中的书,他用力搓了搓脸。嗯,或许应该把步调好好调整一下了……
有人轻轻敲门,队值班员的声音喊道:“队长,有人找!”
“噢。”他应一声站起来,正想往外走,只听几声高亢的尖笑,有两个女人随尖笑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原来这么巧啊!哟哟,看看,你们家袭威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哪有!你们家尤非才是……”
袭威张口结舌:“妈……尤阿姨……”
来者根本没有理会他,径自走过去窗边热络。
“唉呀!真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却在这里碰见!”
“是啊!而且我儿子竟然还归你儿子管,真的是太巧了!”
“那时候袭威说给一位首长家的儿子辅导功课,就是你们家尤非吧?”
“对对对!我当时在查看他的档案的时候看见你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喂!没有人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没有人愿意给我解释一下吗?袭威被冷落在一边,脸色有些难看。
尤非在最后一个吹着口哨晃进来,看见袭威,瞪了他一眼。袭威却微笑了。
跟随两家的高谈阔论,尤非和袭威终于慢慢了解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们两家在没有儿子之前是在X师住隔壁的,袭宗明和尤光耀两个是好得不得了的铁哥们,他们的夫人当时都还是随军家属,没有工作,只有整天在家里闲嗑牙,久而久之,两家的关系更是好得一蹋糊涂,甚至在连怀孕都没有的情况下班订下了娃娃亲——或者说是指腹为婚?后来尤家因为工作调动离开了那里,不久之后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系。
“都是男孩子,真是很可惜啊。”尤夫人笑。
“是啊,要是一男一女的话……”
“呵呵呵呵呵……”两个女人一起尖笑。
尤非偷眼看尤光耀,后者与袭宗明谈兴正浓,理他?想来是不可能了。说起来,这四位老人家为什么都在这里呢?袭宗明和袭夫人在外地把事情办完之后本来是准备直接回家去的了,却无意中听说儿子将在学校的元旦联欢晚会上高歌一曲,于是就又绕回来“一定要见一见儿子大出风头的样子”。而尤光耀和尤夫人则是依照医生“晚治不如早治”的嘱咐,带着尤非的奶奶来X医大附属的,以心血管技术著称的SJ医院治疗,顺便来看看儿子在X医大的生活和学习情况。
“没想到能碰上老朋友!”
“好巧啊!”
“啊,对了,袭威,你们的元旦晚会哪一天开啊?”
“就是今天晚上了。”
在军队院校里,有相当的一部分学员是委培生和进修生的时候,为了照顾到他们,免得他们放假回家还得返校参加活动,就把联欢之类的活动安排到合适的时候,一般会提前一到两天。
“这样啊……”尤光耀看看表,“好还有时间,咱们到外边吃个饭,聚一聚,这么多年没见了,咱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另外三人的回应,而尤非和袭威两个的推托则被无情地淹没在一波又一波的尖笑之中。
酒过三巡,仗着是包间,两家长辈的高谈更是热烈,遗下两家的儿子,凉在一边,无人闻问。尤非是在教室里冥思苦想的时候被强行扯出来的,还没有把事情理出个头绪就得又面对袭家二老和自家老头老太,还要与罪魁祸首袭威同桌共食…………
袭威有点担心地戳戳一脸想去撞死的表情的尤非:“怎么了?不舒服吗?”
尤非狠挖他一眼:“是!我看见你就很不舒服!”
“咦?为什么?”
尤非看那张写着“我很欠扁”的脸,不由得怒气勃发,暗暗在桌子底下用拇指和食指掐住他大腿上一点点肉咬牙切齿地拧:“你说我为什么?嗯?你倒是猜猜看,我究竟是为什么?”
袭威看似没有表情的脸上肌肉微微抖动:“喂,好痛,尤非!痛痛痛!手下留情啊!尤非!”
闻言,尤非掐得更加用力了:“手下留情?你对我手下留情了吗?我叫你住手的时候你听了吗?”
“原来是为那个……”
“还不止!”啊啊,肉就要被拧下一块了!
“你看那两对老头老太太。”
“他们还并不老……”
“不许你跟我犟!”
“是是是,首长,什么都听您的,能不能先移开您的尊手?”
尤非恨恨地收回自己的手:“便宜你了,听着!”
“是是是!”
“……我说到哪里了?”
“那两对老头老太太。”
“用不着你提醒!”
“是的是的,首长您指示。”
“算了,我懒得跟你说。”
“是忘记了要说什么了吧?”
尤非暴怒:“我会忘吗?我会忘记吗?你这纯粹是故意挑衅!你信不信我随便就把你打得跟猪头一样!天马流星——”
定格。四位老人家瞠目结舌。
半晌——“哈哈哈……你家尤非很活泼呀!”
“他们两个感情真不错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实际上尤非想说的是,他们两个要在一起的话,他们的关系只怕要瞒这四位一辈子了,可是……瞒得住吗?
且不说如果一旦被发现就绝对是被分开的命运,就算是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原因也绝对是两家长辈经受不住这个打击而脑溢血死掉。退一万步讲,即使老头老太太没有因脑溢血死掉也没有要分开他们让他们能够和乐一起——只是假设,当然是不可能的——然后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的关系总有一天会被人知晓,结果光是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先是轮番劝说,循循善诱,不服从的话就强制调离,再不行就开除党籍军籍扣上个“作风问题”的帽子强制复员转业回家种地啃老米饭,说不定再累得两个老头也满身脏水一身臭名晚节不保……
这些话他很想跟袭威细细地谈,无奈他现在看见他就一肚子火,稍微不注意就稀里哗啦地发泄出来,发泄完了,说话的时机也过去了。或许我和他真的不适合……他想。退缩的声音又从他心底的某个地方开始往上窜。
宴会在和平的气氛中结束了,两家长辈决定在X医大附属的宾馆中暂时休息,儿子们就让他们回去准备一下,到时间了大家一起去看节目……
宾馆的高级套房。
尤光耀坐在床上抽烟,袭宗明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天花板,两位夫人的高声谈笑从套房的外间传入,不断地刺激着里面两位的耳膜。
“你说真的?”尤光耀问。
“嗯。”袭宗明从鼻子里哼出回答,双手的食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
烟雾缭绕着尤光耀的表情,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这种事情……不可能吧?”
“我不知道尤非怎么样,但我知道我儿子,”袭宗明道,“尤非就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么说,你没有证据,只不过是猜测?”
“证据?”袭宗明笑,“还用证据吗?你不知道他整天在家里尤非长尤非短,连写给我们的家信都总有一半是在讲尤非如何如何。”
“可是尤非却没怎么提过。”
“那是因为他和他老爹一样迟钝。”
尤光耀把烟捻熄在烟灰缸里:“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那个了吗?充当你和嫂子之间的电灯炮又不是我故意的,我是真的没发现吶……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袭宗明仰首看天,“没有办法。”
“什么?!”
“你以为那小子会听我的命令吗?”
“对了,像你这么唯我独尊的人,出来的儿子必定也是这个样子的。”
“你呢?据说你也是必须把尤非铐在地下室才收拾得住他。”
“哈哈哈哈……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默然。
“怎么办?”尤光耀问。
“我知道就说了。”袭宗明双手合十轻敲自己的头,“头痛。”
“要不要帮忙按摩一下?”
“你会按摩?”
“一点点,跟个老中医学的。”
“老中医?是不是瞒着夫人跟温州小妹学的?”
“我的作风可是严谨得很!不要乱给我扣帽子。”
“是吗?”
“咱们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你还信不过我吗?”
“这可说不准,人是会变的。”
“这么说你变得会做这种事了?”
“哪可能!”
“哈哈哈哈哈……”
“叮铃铃————”
尤非他们回到宿舍,正好遇到集合时间。
“一中队!集合看节目!!”值班区队长在楼道里大喊。
尤非迅速挣脱袭威的束缚跑回房间,拿了帽子后和大家一起往外走准备集合。
走到门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数一数身边的班员:“咦?少了一个?严肃哪里去了?”
班长很不爽地甩他一眼:“他请假了。可恶!我也想请假呀!”
范届大笑拍他肩:“谁让你是班长呢?你就忍着点,明天再和你的美人约会去吧!”
周围的人哄笑。
尤非想想,拨开人群向反方向跑了回去。
“你干什么!尤非!要集合了哎!”
尤非不理会班长七窍生烟的大吼,径直跑回了宿舍。打开门,看见严肃正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听随身听。
“严肃?”他叫了两声,见没反应,便走上去一把拉下他的耳塞,“严肃!”
严肃悠悠回神:“干嘛?”
“怎么不去看节目?”
“没精力。”他把耳塞又拉回来,塞回耳朵里。
“不要这个样子嘛,去看看说不定心情会更好些啊。”
严肃看着他,一副快要死掉的表情:“你知道我的事情了是不是?”
“呃,嗯,那个……”
“那理解我一下,让我安静地死掉吧。”转个身面向墙,摆明了不想再说话。
尤非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捞起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使劲摇:“你快给我起来!!”
没反应。手一松,严肃又像尸体一样掉回原处。
“你这块朽木!”
“是啊。”
实在是叫不动严肃,尤非只好自己跑去集合。
这时候大家都站好了,他慌慌张张地跑下台阶,喊一声:“报告!”
他所属区队的值班员狠瞪他一眼。
“入列!”
他跑到本班的最后一个,补上空缺。
值班员们开始下口令。
“一区队,稍息,立正!”一区队值班员转体一百三十五度,对站在最前面的值班区队长敬礼,“值班员同志,一区队应到六十人,实到五十八人,一人事假,一人病假,请指示!”
值班区队长还礼:“请稍息。”
“是!”回原位:“稍息!”
“二区队,稍息,立正!值班员同志……”
“三区队,稍息,立正!值班员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