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俺的错——沁柳

「那是俺表妹，叫小如，打小就住咱家的。」李四回答道，却发觉母亲的眼神落在了自己与轩辕无静交握的双手之上

，忙放了开，装成自己什麽都没注意到的神态。
轩辕无静陡然察觉手一松，知道是李四放开了手。心底虽然明白李四并非自愿要放手的，可却不由自主地觉得失落。
「你回来的正好，小如正要煮好饭了呢，大家一起吃罢。」李母将原本望著他们的视线收回，心下颇觉奇怪，但又说

不上是哪处奇怪，只能解释为男人与男人手牵手的场景太过罕见，才使她觉得怪异。
「好。」轩辕无静有礼地答应道，「那就谢谢伯母招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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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吃过午饭後，轩辕无静便藉口说要散步，拉著李四便出了门。两人来到了一棵枝叶繁盛的大树下时，轩辕无静

忽然回头停下脚步。
轩辕无静极为认真地望著他：「李四。」
「怎麽？」一头雾水地直视著俊美的男人，李四直觉地认为男人很有可能在生气。
「你那表妹，是不是......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轩辕无静一脸妒意，纤细的眉已微微蹙起。
「怎麽突然这麽说？俺看著小如长大，跟她差了要十岁呢，她怎麽看的上俺......」李四搔著头，对於轩辕无静内敛

的怒意感到些许的无所适从。
他与轩辕无静之间，基本上都是处於他闹别扭而後被轩辕无静温柔安抚的状态，曾几何时也到了需要他主动安抚轩辕

无静的关头？
「那你说，你娘为何一直感叹小如尚未出阁的事，还一直别有用心地望著你看呢？！」轩辕无静的柳眉蹙的更深了些

，平日漾著温柔波光的眼眸此刻正闪著不快的神采。
「呃......娘许是希望俺帮小如找个好归宿吧......」李四一点也不肯定地说道，然後发觉自己俊美的情人早黑了一

张脸。
「不管，反正你是我的，若是你娘叫你娶表妹，你也不准答允。」
男人一脸怏怏不快，李四却突然觉得情人这般吃醋耍赖的情态颇为可爱，在自己也尚未意识到的时刻，轻轻地吻了男

人气的有些发红的脸
颊。
男人望著他，一脸震惊，彷佛那个吻是什麽可怕至极的物事似地，惊吓。
李四却不高兴了，心想自己难得吻了他一下，有必要摆出如此夸张神态来表明他的惊讶吗？
正要转身就走，手却被男人拉住了，才一回头正要嚷嚷，唇却被堵住了。
舌尖灵活地在口腔里肆意挑弄，一点一点舔过敏感的上颚，李四含著男人软热的舌尖，脑间晕糊糊的一片，只觉得全

身都在发热发软，心底最深处的声音叫嚣著要更激情的挑逗。
不知过了多久，唇舌才被放了开，男人在他的耳边亲了一下，模模糊糊落了一句情话，李四的脸霎时红了一片，那羞

赧的神情让俊美的男人一下子乐了，原本心底深深藏著掖著的怒意妒意尽消无踪。
「咱们到处转转吧。」男人温柔笑著提议道。
「嗯。」李四应了声，感觉自己脸上红潮褪去，耳间仍是不能自止地发烫。
轩辕无静拉著他的手，正要亲上一亲时，却瞥见不远处年轻姑娘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
男人笑了，极为挑衅地笑了。
不动声色地搂住李四，他在李四的额间发间印下无数个轻吻，甚至示威似地，将手臂紧紧环在李四的腰上，修长的手

指爱抚似的挑弄著李四的腰际。
望著那两人，小如脸上先是一红，而後却又渐渐白了一张脸。
表哥跟那男人，原来......是这种关系麽？
小如注意到男人脸上挑衅的笑容，终於转过身，快步离去，清秀的容颜上一片惨白，贝般的齿深深咬著下唇。
那男人知道......知道她正看著他们，却还是毫不迟疑地对表哥......
瞥见姑娘匆匆离去还微微发颤的背影，轩辕无静终於别有深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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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李四望著眼前突然出现在自己家中的中年男子问道。
「老夫姓闻，是个大夫，半年前才来到此处的。」中年男子和善地回答，「老夫空閒时偶尔替村子里的人看看病，半

年前就开始替夫人医
病了。」
「四儿，闻大夫是个好人哪，他替咱们看病都不收银子的！」李母笑道，「只是我都这麽个老毛病了，还老麻烦闻大

夫过来看诊......」
「夫人别这麽说，虽说您患的是心疾，可只要用药物好好调养，照样能痊愈。」闻大夫信誓旦旦地说道，让李母风韵

犹存的脸上笑的更欢了些。
「多谢您替俺娘看诊。」李四道了谢，送替李母看完诊的闻大夫来到了门外。
「不用客气。」闻大夫别有用意地笑了一下，「在下拿的是王爷给的薪饷哪。」语毕便转身离去，徒留下怔愣在门边

的李四。
这人，果然也是轩辕无静底下的人物。
想到了轩辕无静，李四心中又是一阵苦涩。
最近数日，轩辕无静经常跑的不知所踪，让他找也找不到人。李四明白是因为娘亲近来一直或明或暗地表示希望自己

找个机会成家、替李家留下後嗣，轩辕无静知晓此事後虽不快，却又不能向娘发脾气，所以才尽量避不见面。
李四不是不明白自己娘亲的想法。
自己都而立之年了，村子里许多同龄的男人早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只有自己，连个看对眼的姑娘也无，怪不得娘亲

著急......
只是，自己真的有娶一个女人并让她幸福的能力吗？
打从李四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就是这般了，自己几乎是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轩辕无静身上，又哪里还有馀力去娶妻生子

？别说轩辕无静不肯，自己也万万不可能爱上那个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
然而，他的娘亲却不明白自己儿子的苦处。
娘亲不明白他爱轩辕无静多深，也不明白轩辕无静爱他多重。
从小时候起，娘总是会搂著尚幼小的他，告诉他：长大了以後，要娶媳妇，生几个大胖孩子，替李家传宗接代。
每当他用软软的腔调撒娇似地应著『好』时，娘亲那时还年轻貌美的脸庞上也会浮现极好看的笑意，那是一个失去了

丈夫的女人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愿望。替早逝的丈夫绵延香火的愿望。
不知有多少次，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後对娘亲的承诺：『娶媳妇，生几个孩子，替李家传宗接代。』之後心底理所当然

地涌上了郁闷的情绪。
传宗接代，势必得娶媳妇，生孩子。而李家向来一脉单传，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可以替李氏留下子嗣。
可是在那之前，他已先遇上了轩辕无静。
那个俊美的、邪佞的、温柔的......男人。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男人。
李四自己却毫无转圜馀地的爱上了......爱上了那个会在深夜里抱著自己酣睡，在晨起时轻轻吻著自己脸颊的男人。
他於是陷入了两难。
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抑或是跟著轩辕无静、追随那看不见也摸不著
的爱情？
不管选择哪一方，另一方都会伤心於自己的决定。
那是注定好的命运。
他只能选择......让娘亲伤心，或者......离开......轩辕无静......
63
晚风吹过树梢，冷意在暮色里蔓延。
「为什麽躲俺？」李四问著，忍住心底微微涌上的茫然之感。
最近数日，轩辕无静都不怎麽与他调笑，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叫他感到好生讶异。心底自然很明白，轩辕无静绝

非是讨厌自己了，如此一来，躲著他的原因就只有......
轩辕无静安静地看著他，沉默了好半晌後才道：「你不是在犹豫麽？娶妻的事......」
李四定定望著面容略显忧郁的男人，闭上了嘴。
「毕竟我不是女人......无法帮你生孩子。」
「俺......不会娶小如。」李四走到轩辕无静眼前，墨色的眸在朦胧黄
昏里显的极为清亮。
「你娘希望你娶妻生子。」轩辕无静移开了视线，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实情。
不知多少次怨恨自己，为何不是个女人？若是自己、或是李四，其中
一人是个姑娘家，事情又怎麽会走到如此地步？
两个男人在一起又能得到些什麽？甚至连留下後嗣都无法......
「不想跟俺在一起了麽？」李四的声音，低低的，在微凉的风里扩
散。
轩辕无静抬起头，发觉自己心爱的恋人正一脸茫然地望著他。
「当然不是。只是......」轩辕无静答的飞快，声音里却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懊恼。「...只是你不想让你娘失望，不

是麽？」
「是没错。」李四背过身，背脊挺的笔直。
「所以我才......一直避著你。我怕再这麽下去......我会把你绑回王府里，再不让你见任何外人，包括你娘。」轩

辕无静沉声说道，目光盯在李四的背上，浓厚的情感在沉冷的语言里散逸。「...你不会知道我多想把你的手筋脚筋都

挑断，让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连逃离都只能是空想。」
「你是聋了麽？」李四仍背著他，曾被舔吻过无数次的耳廓处泛起红潮。「俺从来没有要离开你。」
轩辕无静一怔，而後轻笑：「那麽你娘要怎麽办？」
李四咬著下唇，艰难地道：「俺会跟娘说清楚，所以你，你......」
轩辕无静敏锐地听出了他语中未竟的为难，露出了歉然神情：「我很抱歉，不是故意要逼你......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的错。」李四叹息。
终於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难道还指望著能把自己跟男人相恋的事实藏一辈子麽？
只是对於娘亲，自己的那份愧疚与痛苦却也不是假的。
虽然早已做出了选择，可真正下定决心的那刻，为何心口还是如此的疼痛？
自己在这天下最重视的两个人，若是只能择其一的话，他也只能选择不孝──大概是出自於人类特有的自私天性吧，

对於那个俊美温柔自己一心深恋的男人，发自内心地完全不想放手......
什麽时候开始已经爱到如斯深刻的地步？他完全不知道。只是被男人搂在怀里拥吻时的温暖与安心，却能叫他轻易地

忘却自己的不安......
默然地在心底向娘亲忏悔，李四的心里除了酸楚而扎人的痛苦，还有自觉自己被男人深深爱著的缕缕甜蜜。
就这麽一次吧，原谅他的任性......
他是真的，很想......很想跟这个自己也很喜欢的男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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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被男人的手紧紧牵握著，他垂下了眼，明白自己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被娘亲用那种眼神看著的同时，更觉愧疚。
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四儿，娘打你小时就教过你，话万万不可乱说，你全都忘了麽？」李母冷冷地说著，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审视目光望

著眼前一对十指相扣的男人。
那其中一人，是她一个寡妇独自拉拔养大的、丈夫的遗腹子。
「娘，俺......俺是认真的。」
那像极了丈夫的英挺眉目间是满满的真心，一向淳厚真挚的眼神里不知何时竟装满了对另一个男人的悖德感情。
自己的儿子，怎麽会落得如此？明明已经移居到这个小小的农村，明
明已经远离了京师的繁华......为何自己这个儿子还是走上了跟他去世的爹亲一样的......一样的命运......？
眼前的两个男人是如此的坚定，那个看上去像是爱著自己儿子的俊美男人更是一脸深情。
她眼前一黑，眩然欲昏。
果然是父子，他们，果然是父子。
虽然一并继承了自己的血液，可是，爱男人的习性果然......一脉相承，从父亲延续至儿子，未曾中断或逝去。
打从自己的丈夫为另一个男人而死时，她就已绝望。而在丈夫死後降生的儿子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而今，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一如当年的丈夫，要再一次令她绝望麽？
李四望著母亲难以笔墨形容的神情，下意识咬紧了下唇。
娘亲果然......无法接受他们。
再一次认知这个事实，心中除了原先的苦涩，更增添了无奈。
「别咬。」男人低低的嗓音在耳边掠过，他一滞，才发觉是男人依在他耳边说话。
「都快渗血了......」男人用心疼的眼神望著他。他心口一热，脸已先红了。
「俺没事。」他不自在地站开了些，却感觉男人灼热的视线根本没有离开他的身遭。
她望著他们，怔然。
他喜欢著他，他也喜欢著他。一目......了然。
然而男为阳，女为阴，阴阳和合为天道，男男相恋说到底还是有违伦常......
「四儿，娘早该知道的，你长大了。」女人乾哑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娘？」
「离开这里罢。」女人低下了头，令李四无法窥见她的神色。「娘希
望你别再回来了。」
「......娘，不要......不要......！」李四不知何时连眼眶都红了，黑色的眼一片湿润。
他咬著唇，再也不知该如何说话。
自己被娘亲所驱逐了麽？
「傻孩子。」女人叹息似的声音柔柔传出，竟似怜悯。「这种乡下地方，绝不会接受男人跟男人在一起。还是别回来

这儿了，娘知道，你也......痛苦著。」
轩辕无静安静地站在一旁，专心地听著女人嘴里说出的话语。
「娘老了，可你还年轻，不需要把时间耗在娘身上，离开这儿，好好的过日子去。」女人一顿，「你们的事娘不会多

管，随你们去罢。」
李四眼眶一热，泪水几要流下。
娘这算是认可了他们麽？
轩辕无静望著恋人的母亲，在女人幽暗的眼中发现了一些什麽东西。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我保证。」并没有任何人要求他的承诺，只是他觉得该在此刻说出口。
几至暮年的女人微微笑了。
「带他走吧。」
轩辕无静望著背过身子的女人，发觉她的手臂几不可见地颤抖著，甚至连背脊也是。
望著红了眼眶的恋人，轩辕无静终於朝著女人的背影开口：「您......原谅我们了麽？」
一直到最後，轩辕无静还是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那个垂下了首的动作，究竟是不是她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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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疼著男人哭红了的双眼，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打从离开李四的故乡以来，男人的眼眶一直是红的，这让一向镇定的轩辕无静开始不知所措。
不意瞥见跟在他们身边的云染墨，轩辕无静下意识地朝对方投去求救的眼神。
云染墨望著他，两手比了一个『抱』的手势，随即让马儿慢下了速度，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轩辕无静没法，又不知该怎麽做才能让李四不再伤心，只好照著云染墨的指示，从後头轻轻抱住了男人。
两人共乘一骑，所以轩辕无静能够十分轻易地把李四整个人环在怀里，感觉著恋人身上微微的颤抖，於是更紧地抱住

了他，期望自己能稍稍抚平对方的不安与伤心。
「李四......不要哭。」他低哑地说著，几近叹息。
「俺没有。」粗声反驳，犹不自知已泄露了意图掩盖的倔强。
「真的没有麽？」他的脸靠在他的颊边，那暖热的温度让李四稍稍感觉平静了些。「你眼睛都红的跟兔子似的了，为

什麽不承认？」
「俺只是......只是......」他想辩解，却发觉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自己的眼睛红不红他不知道，但那从眼睛传来的令人无法忽视的酸涩感绝不是在骗人。
「别这样......」轩辕无静的声音在李四的耳边回荡，引起一阵颤栗。「难道你认为我不是你可以信任的人麽？」
他的声音略带著几分寂寞，更多的是失意。
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因为眼前男人的伤心而跟著难过，即使知道对方对於自己很重要的事实，然而真正体悟到又是另

一回事。
「不是......俺是不习惯......不习惯那样......」他思考著，却迟迟想不到该用哪些字汇来表达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