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钟凯是平辈。”洪晨微笑着说,脸微微一红。
“他可没你礼貌,一直叫‘老刘’。”赵雪梅看见钟凯神情紧张的小跑过来,故意板着脸。洪晨背对着钟凯,不知道他过来了,很认真的说:“我也说过他几次,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其实他心里绝没有半点不尊敬的意思,他对越熟的人越随便,嫂子您不要介意。”
“过关了吧?”钟凯搭着洪晨的肩膀对赵雪梅爽朗的笑道。
大厅里飘荡着钢琴声,但基本上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洪晨感觉演奏人心情烦躁,好几个音都错了,不禁奇怪的问:“钢琴师是酒店配的还是请的?”刘斌颇得意的说:“怎么样?还行吧?我宝贝女儿,学钢琴十年了,六岁就开始啦!”赵雪梅热情的拉着洪晨的手往大厅东侧走去,洪晨看见了一架钢琴,赵雪梅满脸堆笑的对一脸愠色的弹钢琴的女孩说:“琳琳,再弹一会儿,马上开席了。”“有完没完?我要上厕所!”琳琳生气的嚷。“你这孩子,你爸今天四十大寿。”赵雪梅脸色一沉:“来了这么多客,你真是不懂事!”音乐声顿时乱了节拍。“人有三急,”洪晨走过去,拍拍赵雪梅的肩头,“我替她一会儿。”琳琳先是惊讶的看了看洪晨,又感激的点点头。
钟凯正和几个朋友聊天,其中一个朋友精通音乐,趁刘斌不在,笑话他女儿琴艺差劲。钢琴声中断后,大家都下意识的朝钢琴方向望了望,笑道:“此时无声胜有声啊。”不料琴声再度响起,是经典名曲《致爱丽丝》。那位精通音乐的男士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笑道:“换人啦。”
钟凯没看见洪晨,只好往钢琴方向走去准备向赵雪梅打听,却惊讶的发现弹钢琴的人是洪晨,嘴半天合不上,耳畔响起洪晨曾说过的话,“如果一次性就把我所有优点特长全展现出来,那么以后黔驴技穷了,还如何吸引你呢?只要你有耐心,就会不断的得到惊喜。”
用餐时,洪晨和钟凯被安置在主席,洪晨和琳琳挨一块坐,由于年龄相仿,两人聊得很投机。洪晨伸出左手,摇头笑道:“虽然老师夸我悟性好,可惜是手指不够修长……家里又不准我考艺术院校,初三以后便只当作娱乐爱好了。”琳琳问:“那你还弹得这么好,经常练吗?”“家里有部雅马哈电子琴小学时买的,我常常在中午和下午放学时在学校音乐室弹钢琴,你知道电子琴和钢琴是不一样的,我有空就去弹一两个小时,你不要以为我多厉害,我只会六首曲子,反反复复的练,当然熟能生巧了。不过这六首都是世界名曲,充得起门面,震得住几个人,哈哈。”琳琳笑得靠在赵雪梅身上,“妈,妈,洪晨哥他是投机取巧,咱们都让他给蒙啦。”“你就是不谦虚,你洪晨哥当年可是高出录取分数线13分考到北京来的,你好好向他请教学习经验。”赵雪梅说完突然起身走到钟凯身边,在他耳边低声笑道:“这么好的孩子我都想招回家当女婿呢。”做在旁边的洪晨听见了,装作若无其事的端着杯子喝酒,钟凯嘿嘿一笑,拍拍赵雪梅的胳膊:“嫂子啊,您悠着点,醉喽。”
周四的下午,洪晨在东十二条等公交车时意外的遇见刘斌夫妇,赵雪梅手里拎着一挂羊排,硬要拉洪晨去家里吃饭,说晚饭后让刘斌送他回学校。
洪晨见盛情难却便应允了,帮赵雪梅拎羊排,刘斌去取车的空隙,赵雪梅问:“怎么没和钟凯在一起?”“我们都三个星期没见面了,他忙得很。”洪晨惆怅的低下头,又强颜欢笑道:“也好,不然就顾不上我阿姨了,这三个周末我都是陪阿姨,姐姐正在交男朋友,她一个人很寂寞。”
在建国门遭遇了大堵车,三人也不急,嘻嘻哈哈的聊着,突然赵雪梅指着窗外:“咦,那不是钟凯吗?”刘斌顺眼望去,脸色大变,扯了一下赵雪梅的手,说:“什么眼神啊你,不是他。”赵雪梅怔了怔,也忙扭回头说:“还真看错了。”
一个身材高挑,年轻漂亮的女孩双手搂着钟凯的脖子,钟凯双手搭在她纤细的腰间,两人站在钟凯的车边拥吻,路人纷纷侧目,两人毫无顾忌,几乎拧成根麻花。
洪晨摇下车窗,眼睁睁的望着,嘴抿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他颓然的靠着座背,失神的望着窗外。“洪晨……”赵雪梅不安的唤道,见洪晨没反应,跪在座椅上伸手推了推洪晨。“洪晨!”“嗯?”洪晨如梦初醒般的看着她。
“洪晨,你听我说,”刘斌急得直挠头,“钟凯他经常得出席商务酒会,身边不能没有女伴,那女的是个模特,湖北人。挺有心机的。钟凯压根儿没把她当回事,他也有他的难处,一帮老总聚会,都带着年轻漂亮……”
“他现在在应酬谁?拍广告?”洪晨打断刘斌的话,眼睛盯着正在给女孩戴项链的钟凯,手指摸着脖子上的白金项链,“他们好多久了?刘哥,我把你和嫂子当自己人,请你说实话。”“大半年了``````”刘斌的声音低不可闻,却象把利箭生生的插入了洪晨的左耳和右耳,他下意识的捂住耳朵,不是这三个星期才好上的,而是有大半年了,他那样执拗地爱着他,满怀信任不顾一切地爱着他,而他回报的依然只有欲望、谎言和金钱。
“洪晨,离了他吧。你……你何苦呢,条件这么好。再说了,你俩根本长不了,不说他出了名的风流,他爸妈也不答应啊,他家就他一个孩子,他都二十八啦,你另找一个也行啊,他这人……你也了解,不,你比我更了解,他很自私的,凡事只考虑自……”“小梅!”刘斌厉声打断赵雪梅的话。赵雪梅嘀咕:“我是为了洪晨好……”刘斌沉默了数秒,叹息道:“洪晨,长痛不如短痛,散了吧,难不成你还想跟他一辈子?没戏!他家里催得急呢,他是肯定会结婚的,别傻了。”
“我和他是有感情基础的,不管你们怎么看,我只想声明:我和钟凯是和普通人一样从相遇、相知到相爱,嫂子您说的一点也没错,B型血的人天性自私。”洪晨眼眶里的泪花乱转,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忽听那女模特在嚷:“不,我非要你今晚陪我不可!晚上我们一块去JJ跳舞,新街口那家!”
刘斌见前面的车已开动,连忙开车。
到了刘斌家,洪晨满脸笑容的跟琳琳打招呼,两人在客厅里看《东成西就》,笑得象两个疯子,尤其是洪晨一扫往日的斯文,琳琳大声喊:“妈,洪晨哥今天疯了,疯了,哈哈,您快来看啊,哈哈!爸!”
洪晨当着刘斌夫妇的面打电话:“宋鑫,你从我衣柜里把我的那件亮蓝色的真丝衬衣和黑色的欧版西裤……不,是那件有碎花图案的,还有皮鞋,晚上有事……你交给倪萍萍……她一会儿会打电话给你……你先帮我准备好,……回来再跟你说,好,谢谢,再见!”
刘斌夫妇面面相觑,洪晨继续打电话,“喂,萍萍,你好!今晚有约吗?是啊,是想约你,不过还要你再把周曼尼和潘淇带上,晚上八点半,新街口JJ迪厅门口见,请打扮得性感漂亮些……当然啦,去迪厅玩,你们女孩当然要争奇斗艳了,一切开支我支付,你们一定要来,如果周曼尼来不了一定要把潘淇拉上……林雅欣不会跳……宋薇没你俩漂亮……对了,你给宋鑫打电话,他有东西交给你,你来时带给我,千万别忘了。”
洪晨在刘斌车里换好衣服,用啫哩水把头发弄出略为凌乱的造型,倒了一滴香水在手腕上,双腕摩擦一番后抹在耳后根,又滴了滴擦在胸口。刘斌很不安的对从车里出来的洪晨说:“洪晨,你别……”“放心,刘哥,我有分寸。”洪晨拍拍刘斌的肩,“回去跟嫂子说要她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倪萍萍和潘淇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倪萍萍穿着吊带背心低腰仔裤,潘淇穿了条粉红色吊带裙,头发往后梳成一个朝天辫。“真漂亮!”洪晨微笑道:“大家是好朋友,不存在占便宜吃豆腐,如果我对你们过于亲热了,希望你们别打我耳光。”
“梦寐以求啊。”倪萍萍笑得前俯后仰,“千万别客气!”
“洪晨,你怎么不在学校穿成这样?差点不敢认你,跟明星似的。”潘淇惊讶的打量洪晨。
洪晨戴上黑丝绒面具,这个面具是他和钟凯在上海买的,小小的恰巧框住双眼,遮住鼻梁,象佐罗的面具,右边有一根约一分寸长的七彩羽毛。倪萍萍嫉妒得尖叫:“我要戴!”“跳完舞送给你,不过现在不行。”洪晨伸开双臂搂着两人进迪厅。
迪厅里气氛火爆,人山人海,三人在服务生引领下找了个空桌坐下。洪晨点了半打科罗娜,环顾四周,不见钟凯,旁边的人好奇的打量他,交头接耳。
洪晨终于发现那个女模特,她和个高个女孩两人站在领舞台上放浪形骸的舞着,台下的男士兴奋得大喊大叫。
洪晨连喝了三瓶科罗娜,对潘淇和倪萍萍说:“走,咱们跳舞去,上领舞台,你们一定要超水平发挥!”
钟凯在外面接完刘斌的电话,急忙进场找洪晨,挨桌的找都找不着他,从楼梯上往下走,听到舞池里呼哨声、喝彩声、鼓掌声乱响,不经意的瞟过去,只见领舞台上一男两女贴身热舞,那男的戴着面具,钟凯吃了一惊,那面具,那衣服,洪晨也有啊,但他又觉得不可能,洪晨从不进迪厅,嫌乱、吵,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会跳这种舞,但钟凯不由自主的向领舞台挤去,仰着脸呆呆的望着。
洪晨看见钟凯,摘下面具随手一扔,轻佻的抚着潘淇的面颊,与她耳鬓斯磨,两人缠成了一条绳,他搂着潘淇的腰,潘淇勾着他的脖子,屈起一条腿,勾住洪晨的腿,两人默契十足的旋转,潘淇扯下发带,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洪晨扬起左边眉毛,媚眼如丝的看着钟凯,似笑非笑又慢慢地,慢慢地往后仰。倪萍萍有点难为情,拾起面具,偷偷下了台,潘淇越来越觉得刺激,心想反正这也没人认识我,难得洪晨这样放得开,干嘛不尽兴?
眼见衣衫敞怀的洪晨和潘淇做出种种充满挑逗的动作,钟凯肺都要气炸了,台下的人都不跳了,站着看台上的表演,怂恿他们继续火辣,恨不得他们来真的。
洪晨突然不跳了,拉着潘淇的手笑容满面的下领舞台,视若无睹的从钟凯面前走过,钟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洪晨想甩开,却被他更紧的拉住,洪晨扭头恶狠狠的怒视,钟凯下意识的松开手,洪晨搂着惊吓的潘淇走了。
钟凯站在洪晨面前,洪晨抽一口烟,喝两口酒,两个女孩被钟凯那杀人犯的模样吓得一愣一愣的,洪晨起身拍拍两人,“走吧。”两人连忙起身,跟着洪晨往外走,不时回头,见钟凯铁青着脸跟在后面,双目赤红得到象要喷出火来,吓得双腿都软了。
四人刚出迪厅,那女模特追过来,“又去哪啊?”“你*给我滚蛋!滚蛋!”钟凯狂怒的对她吼道。
“钟凯!”女模特大声叫道,又气又急,“你还没得到我呢。”“我压根儿就没想得到你!”钟凯将她的自尊踩成脚下的黑雪。
洪晨听完这些话,才搂着两个害怕得要哭出来的女孩:“别怕,我认识他。”三人到了路边招了辆出租车,钟凯冲上来,哑着嗓子吼:“洪晨,你给我站那儿!”洪晨让两女孩先上车,掏出两百块钱递给潘淇:“你俩先回去,我没事的,回去别跟人说今晚的事。”“你不跟我们一块啊?”潘淇担心的探着脑袋,“要不要报警啊?”“不用,我和他说几句话,把事说清再回去。”“要不,我们等你吧。”两人异口同声道。“不了,我知道你们很害怕,我不会有事的,今晚让你们受惊真是抱歉,明天我请你俩吃饭当赔罪。”潘淇把钱扔了出来:“我们自己有钱,你半小时后给我打电话,如果过半小时没打来,我就报警。”
“你想说什么?”洪晨冷漠的看着钟凯。钟凯低声下气的说:“你把衣衫扣好,别着凉了。”说着双手伸到洪晨胸前,洪晨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你不是喜欢骚货吗?我刚才够不够骚?我用你的钱去骚,当众和女孩亲热,这样不知羞耻……”洪晨哽咽了,他咳了咳,冷笑起来。
钟凯满心愧疚,“洪晨,你别这样,你别破罐子破摔。”“破罐子?”洪晨脸色苍白,抖着唇,“已经破了?”他窘迫的摸了摸脸,慌乱的扣着衬衣纽扣,泪水滔滔涌出,他都没感觉,双手激动的颤抖着,第三颗纽扣怎么也扣不好。
空气变得沉重而稀薄,这一切象是场噩梦,洪晨急于走出去,可是,钟凯握住他的双手,“我错了,我错了,跟我回家吧。”
“别碰我!”洪晨嫌恶的忿忿抽回手,“别再用你那双脏手碰我!”他憎恨的瞪着钟凯,嘲讽道:“我和你有家吗?今晚轮到我了吗?”顿了顿,又心寒的说:“下午还和那女的如胶似漆,晚上就翻脸无情,我是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当着别人的面那样羞辱我!你只爱你自己,别人对你而言不过是消磨时光,发泄兽性的玩物。我再也不能容忍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背叛!我藐视你!一个逢场作戏,满口谎言的混蛋,你根本不值得不配我对你有丝毫留恋!”他这样咬牙切齿的痛诉着,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呐喊:不!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能象我这样忠诚与我们的感情呢?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伤害我?他依稀看见自己的灵魂仓皇的游荡在凄迷冷清的月光下.
钟凯怒目圆睁,扬起巴掌,却半天也没扇到洪晨脸上,洪晨冷冷的毫不示弱的瞪着他,再次说出违心的话:“你没有资格来谴责我,教训我!”
钟凯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强硬的拖着洪晨往自己车的方向走去。“松开!你以为我会怕,会逃吗?”洪晨奋力挣脱,大步走到钟凯车旁,挑衅的看着他,但脸色马上就变了,急忙掏出手机,打给潘淇,告诉她,自己很好,因为太晚,就不回学校,叮嘱她和倪萍萍不要对任何人说。
钟凯一言不发直视前方,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洪晨面无表情的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没有系安全带。
“你怕不怕死?”钟凯生硬的问。“你这个把自己看得比天大的人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洪晨冷笑道。
“好,一起死!一起死!”钟凯踩着油门,泪流满面的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家里催命似的要我结婚,朋友笑我不近女色,不是男人,大学那帮同学,儿时的伙伴都结婚生子,我二十八了!身边有个女人帮我撑下脸面,挡些闲言碎语,我自私?自从认识了你,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我了!我钟凯什么时候对别人低过头?说过软话?你回家不到两星期,我就撇下公司跑到你家去接你;至今为止,我只正式带过两个人上家里吃饭,一个是我初恋女友,一个就是你!你总抱怨我只顾赚钱,我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想让人说我是靠我爸!你才多大?十九岁的人你懂二十八岁人的心情吗?你懂个屁!你满脑子风花雪月、浪漫,你真以为我没有考虑咱俩的将来?咱俩只要把关系一公开,哪边父母家都回不了,不给他们预备些钱养老吗?你根本不理解我,我知道打那次后,你就不信任我了!活着真他妈没劲!”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有对我说过内心想法吗?从来没有,你总是掩饰你的感情,直到今天,你连个‘爱’字都没说过,我比你更紧张你的年龄!你结婚那天便是我的死刑执行日!我忐忑不安的熬过每一天,每过完一天我都暗自庆幸,可每当夕阳西下,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担心第二天就会接到你要离开我的消息,每次打电话问你可不可以见个面,你却问我是不是想做爱,我只是想见见你,和你面对面的说说话,你却那样以为,你为什么要故意伤我的自尊?难道你不懂找个上床的人远比找个爱人简单容易吗?三个星期没见面,我们住在一个城市里,只需一个半小时车程,你我身份对换,你会怎么想?”他拿这个男人没办法,对这个男人,他一次次的宽容,一次次的心生希望,而他,却只是心血来潮的回报一点点摸棱两可的爱,更多的时候,他一边歉疚的对他说对不起,一边拿刀刺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