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情把毛巾扔在床上,拨着湿发侧头用怀疑的目光看他,“真的?”
“当然了,你没听苏苏刚才一直在帮我说话嘛,他一点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很感激我们收留了他,又重新给了他
一个美好的家庭,如果因为他而令我们感情破裂,你想他会有多难受。所以说啊,你也别总在他面前大声骂我,说什
么要离婚这种话,他听了会很伤心的。”
苏情下意识赞同的点头,但转念一想,又道:“但你别指望我会轻易原谅你!”
宓远诚恳道:“我没指望你能原谅我,在苏苏这件事上,我承认我做错了,虽然我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这个家,但其
实我的行为严重的破坏了这个家的完整性,在这点上我忏悔。”叹了声,怜惜的摸上苏情的脸,仔细端详,“这段日
子你实在是受累了,皮肤都变粗了,连眼角的皱纹……”
才提到“皱纹”这两个字,苏情立即冲到化妆台前凑近了镜子用手指撑起眼角,“哪里,哪里有皱纹?!”
宓远暗自舒气,总算把苏情的怒气转了开去。
“完蛋了完蛋了!好像是有条皱纹跑出来了,不过皮肤好像还好。”苏情一边检视一边自语,“这段时间我都懒得用
护发素,也没去理发店做焗油,头发都变毛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补救。”
宓远说:“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苏情回头白他一眼,“你敢!”
宓远赔笑,“我不敢,我不敢……对了,这段时间我上班的时候你看着点宓苏,尽量让他呆在家里,少让他出门。”
虽然已经关照过宓苏,但宓远还是不放心,宓苏终究是孩子心性,家里呆久了早晚是要乘他们不注意往外跑的。
苏情一层层的往脸上抹东西,问:“为什么?”
宓远道:“秦焱虽然说把宓苏送回来了,但他这个人性格很难讲,万一哪天后悔了,乘我们不注意又把宓苏绑了去还
假装不知道就糟了。”
苏情停下手中的动作:“话是这么说,但我们总不可能一直把宓苏关在家里吧?”
“不是说一直,只是这段时间。这么做保险一点。”
苏情赞同的点头,“好吧,我会看着他。”
苏情继续她涂涂抹抹的事业,没有留意到她背对的宓远脸上的凝重。
宓远想起秦焱走时肃然的表情,心里的担心不免加重了几分。
49.惊变(1)
宓苏没睡着,哭了会去浴室洗了把脸,打开电脑上了MSN,不意外的,阮杰挂在上面。
看到宓苏上线的信息阮杰揉了揉眼睛,只当自己看花了,再一看,果然是宓苏,立刻发了讯息过去,“你在哪?”三
个字因为紧张连连打错,第三遍才算打齐了发出去。
宓苏刚想发讯息过去谈话框就跳了出来,他回打:“在家。”
阮杰打道:“我打电话过来。”
没多久,宓苏房间电话响起来,宓苏打开门朝父母房间喊:“我的电话。”
接了起来,“该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阮杰大概是在宿舍走廊打的电话,声音大的宓苏在这头还能听到他那边空
荡荡的回音。
“你轻点吧,也不怕那层楼的人投诉你打电话声音太大。”宓苏笑着往床上一倒,再次听到阮杰的声音实在感觉太温
暖,“我今天才到家。”
阮杰稍稍收敛,“你鼻音怎么这么重?感冒了?”
宓苏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又揉了揉,“嗯,感冒了。”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我走之前说的那话,什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弄的我以为一辈子也见不着你了!”阮杰笑
起来,“你回来就代表没事了吧?”
“没事了。不好意思啊,要你担心了。”
“什么话啊,和兄弟说这些。”
“走之前你借我的钱……”
“你爸早给我了。”阮杰抢着说,迫不及待问道:“你之前到底因为什么事弄的跟逃难一样,连你爸妈都不能见?”
“别提了。”宓苏觉得这事很难解释,“反正都过去了。”
宓苏既然不想说,阮杰也知趣的不再问下去,宓苏对于不想说事再问也没用,之前他们就因为这事冷战过,如今宓苏
刚回来,他可不想因此而弄得两人不欢而散。
“这三个月你跑哪去了?”
“在外地打工呗,也算是提前体验人生吧。”宓苏自嘲的笑,回想起三个月的生活,撇开逃难不说,也挺有滋有味。
“你小子挺能干么,我不是因为在外面过不下去忍不住才逃回来吧?”
“瞎说!要不是被人抓住……”宓苏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不说这个,我上网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我回来了。”
宓苏已经熬着三个月没上过网,一来要省钱,二来是怕碰到熟悉的人,不管是聊天工具还是游戏里,阮杰是无处不在
,一个人在外面的最难耐的就是寂寞,他真怕熬不住偷偷溜回来。
阮杰那边也自动对“被人抓住”这几个字消了音。
“不过啊,你要再不回来,等考完了试我还真要去找你呢。”阮杰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说,“还有冷峻,原本我们
计划一考完试就利用这个寒假组队去找你。”
宓苏一愣,感动的眼眶发酸,“你们要去找我?”
“是啊,我们在网上几个论坛上发了寻人启事,有很多人回帖,不过信息挺杂的,我们记下了一些可能性比较大的打
算一路找过去。”顿了顿,不慎情愿的说:“我把你走之前和我说的话和冷峻说了,他和我想的一样,我们都认为你
不会是因为犯了事逃跑,肯定是碰到了没法解决的麻烦,最可能就是惹了不能惹的人,为了不连累爸妈才逃走,不和
我说实情也是怕连累我。所以我们想……是不是应该找到你,然后帮你一把,朋友一场,难道真的要让你一辈子过逃
亡的生活?”
“冷峻啊……”宓苏实在不知说什么好,说谢谢似乎不足以表达。
“你以前老说他人不错,我还不信,不过这次他对你的事倒真的很热心,看来你对他的看法是对的。”
“他人本来就不错。”宓苏想一会也得给他打个电话说声“谢谢”。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学校?”
想起这点宓苏皱起眉头,“我都旷了三个月课了,会不会已经被开除啦?”
“不会啊,你爸没和你说吗?你失踪没多久你爸就拿了张医生证明来帮你办了休学一年。”
“休学一年?那我再来上课不就比你们都低一级了?”
“不用啊,你不如下学期过来,然后重修上学期的课不就行了。补课的问题交给冷峻就行了,他和你不是一个班么,
以他的成绩绝对没问题的。”
“这样倒也可以。”
“你老的手机号还用不用了?”
“用,我没丢。呀!”宓苏一拍脑袋,从床上弹坐起来,放手机SIM卡的包包被留在秦焱那间公寓里了,“那号码大概
没钱了,改天我冲了钱打电话给你。”
“行。”
“你们还有多久考试?”
“十来天吧,半个月不到了。”
“那还是等你考完试再见面吧,这段时间你就好好抱佛脚吧。”
“你也太小看我了。”
又说了几句,宓苏挂了电话给自己宿舍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许多声,宓苏想冷峻大概是不在宿舍,想挂电话打他手机,却想到自己根本记不得他的手机号,就在他想放
下话机的时候那边传来了清冷冷一声“喂”。
宓苏愣了愣。
冷峻声音里透出不耐,“找哪位?”
“我……宓苏。”
“宓苏?!”冷峻一改先前冷淡的口吻,“你在哪?”
“我已经回家了。”宓苏微笑,虽然对方并不能看见,“我打电话来是想说谢谢,听阮杰说,你们原本打算寒假出去
找我。”
“你已经和他联系过了?”
“嗯,刚打过电话。”
冷峻心里有点不大舒服,但并没表现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下学期吧,这学期是来不及了,听阮杰说你们还有十来天就要考试了。”宓苏可以预见自己下学期的忙碌,大一的
大课都是很吃重的科目,两个月期并在一起,“下学期我打算重修这学期的课,到时麻烦你有空帮我补补课了,对了
,你笔记都有吧?”
“有,下学期过来,我帮你补。”
冷峻原是怕极了麻烦的人,但碰到宓苏,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一时没了话题,冷场了几秒。
宓苏尴尬的说:“那我不打扰你复习了。”
冷峻没有马上说话,过了会,他问:“这次你出事,是不是和秦焱有关?”
有关宓苏出逃事他想了很久,有秦焱这个“爱人”在背后撑腰,冷峻想不到有什么事能够逼的他跑路,除非事情的由
头就是秦焱,可惜他还是学生,羽翼未丰,根本没有任何能力能够与之对抗,眼睁睁看着宓苏有事却帮不上忙。
那边沉默了很久。
冷峻说:“算了,这些你不用告诉我。”
宓苏轻声说:“谢谢。”
挂了电话,宓苏总算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面对冷峻他总是感到拘谨,他感觉得到他对他的关心,却还是做不到把
他当成阮杰那样说笑自如的朋友,宓苏撑着下巴想,大概是他的表情总是很冷漠的关系,让人忍不住在他面前正襟危
坐,好像他是大人,而他还是孩子,不过这样的冷峻一定是寂寞的,所以有时他才会拿羡慕的眼神看着他和阮杰,也
许这点连冷峻自己都没发现。
年关将至,鸿帮加上煌烨的生意令秦焱忙的几乎在公司扎营。
宓苏那自然是不会去了,电话打过一个,但说不久就挂了,也没什么甜言蜜语,秦焱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小孩和他之
间的裂痕已然在那,但现在还不是补救的好时机,首要解决的老爷子那的威胁,所以他宁愿让别人都以为他已经和宓
苏断了。
几大本满是阿拉伯数字的报表看的秦焱头胀的很,他把账本搁在桌上,靠在椅背上用力揉太阳穴。
嗡嗡嗡,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
知道这号码的人不多,秦焱以为会是宓苏。
一看号码,他皱了皱眉。
两个小时后,秦焱赶到位于山中的疗养院。
医生把他带到应晓兰的病房,一路上与他说:“之前和你说的她的厌食症这几个月来丝毫没有好转,真的不用转院治
疗吗?”
秦焱没有任何表情,淡淡说:“不用。”
“今早她醒来忽然清醒,还要求见你,这种情况很不寻常。怕是……回光返照。”
秦焱只是点点头。
医生为他开了门。
秦焱说:“谢谢你,张医生。”
张医生看了应晓兰一眼,无奈的离开了。
秦焱关上门。
三个月前他带宓苏来了之后,兴许是再次受了刺激的关系,应晓兰的状况就变得非常不好,情绪时常不稳还得上了厌
食症,生命力在一点一点从她体内抽离,虽然医生早就通知了他,但秦焱看到,还是有些震惊。
三个月前的应晓兰看起来有些憔悴但还算健康,而如今,就连不是医生的她都能看出她大概时日无多。
两只眼睛因为面孔枯瘦显得大的恐怖,整个人就像是被脱了水似的干瘪着。
她靠在床头,手里没再抱着那只半旧的枕头,她看着他,很平静。
秦焱走过去,“听说你要见我。”
应晓兰看看旁边的轮椅,“能麻烦你推我出去晒晒太阳么?”
秦焱没有犹豫,将她抱起来放在轮椅上,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厚外套披在她身上,慢慢的推着她出了病房。
今天是个好天,无风也不冷,阳光灿烂,大片金黄洒下来,落在她脸上,把干枯的皮肤也照的闪闪亮亮的,应晓兰眯
起眼睛看向天空,像是许久未晒过太阳的人那样渴望的看着。但很快刺目的亮光让她眼中泛起了泪光,她不得不低下
头,但是不放弃的又看一下,最后还是低了下来。
她环顾花园四周,叹了口气,用很轻的声音说:“可惜不是春天。”
也许,她已经再没机会见到春天。
满园的鲜花,如今只有剩了些凋零的枝桠奇异张着的树木,草也是枯黄的,就如她即将枯萎的生命一般,毫无生气。
不同的是,待春天来临,它们还有再绿的机会,而她,已经走到尽头。
然而她心中并不怨恨,或者说,她根本没有资格怨恨。
“我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
秦焱在她身后冷笑:“对不起?有用么?”
“是啊……没用呢。”应晓兰露出温柔的笑意。
就是这样的笑容,曾经迷惑住了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心。
只是它不再美丽,
“你找我来,是有话想和我说吧。”
秦焱将她推到长凳旁,他在她面前坐下。
她的手很冷,握成拳头缩在厚厚的外套里。
秦焱为她把外套的拉链拉上。
“阿焱,已经多少年了?”
秦焱说:“我今年三十三。”
“三十三……好快啊……”她呵出一团白雾,“十三年了。”
“我们认识二十年了。”
老友叙旧似的对话,秦焱发觉自己竟然也很平静,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孩子……”应晓兰眨了眨已经不再美丽的大眼,“已经十八岁了吧。”
秦焱想起与曾经的应晓兰有着相似容貌的宓苏。
“我上次带他来看过你。”
“是么。”应晓兰脸上有着歉意,“我不记得了。有好多事,都不记得了。”
十三年了,时间于她几乎没有意义,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响应。似乎昨天才是那噩梦般的一天,却
又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久的醒来时早已物是人非。
“他现在过的好么?”
秦焱顿了顿,说:“很好。”
她摸摸自己的脸,微笑,“我现在的模样很难看吧。”
秦焱没有说话。
“这次叫你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因为再不说,怕没机会了。”
秦焱看着她,还是没有说话。
应晓兰微笑着:“成昕,其实是你的儿子。”
“我……的……儿子?”秦焱震惊了,这个事实令他难以相信。
应晓兰卸下重担似的长吁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呢。”
“怎么……会……”秦焱微侧过头,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他与赤-裸相拥,他即将插-入他的画面,忍不住皱了皱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