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惊恐的颤着手,只觉手上的玉箫重俞千斤,却抓得紧紧的不敢放开。刚才就听到弟弟的哭声,想也知道弟弟定是
告状来了。弟弟在……娘亲、娘亲肯定也在,现在连玉箫都拿过来了,伊儿……已经瞒不了爹爹了!
肩上的大掌正温柔的拍抚他肩头,另一手轻轻的按摩他酸软的腰部。伊恩清楚的知道,这双大手是多么的沉重有力,
平常一只手都可以随意抱起伊儿。那么有力的手,要是打在身上,不知道有多疼?会不会比娘亲的鞭子还疼?
怕归怕,心想反正爹爹马上就会知道伊儿做的坏事了,伊恩索性咬了咬牙,豁出去了。“爹爹、伊儿、伊儿咬了弟弟
,对不起。”伊恩怯怯说道,努力压抑欲哭的声音,知道越哭越让人讨厌:“伊儿知道错了,爹爹打伊儿吧!伊儿下
次不敢了。”
不求饶,也不做任何辩解。从小便如此,求饶、辩解只会招来更严重的打骂,不如乖乖的听任处罚,等爹爹打得气消
了,伊儿兴许还可以继续做个不讨人厌的好孩子。
“弟弟……你还有弟弟?你在哪里碰上他的?”秦霜戟注意力完全被弟弟两个字吸引去,紧盯着小东西,眼里泛起嗜
血的冷光。小东西的弟弟?在两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小东西碰上了他的家人?那个将他抛弃在深山野林里的冷血家人
,没想到竟真能有找他们算帐的一天。
“弟弟,那小鬼?”风雅听着伊恩的话,相当惊讶的叫起来。想到外厅那个肥得流油的小孩,完全无法想象他与这瘦
弱的小东西之间竟含有血缘关系。
秦霜戟自是没漏掉风雅的话中之间,严厉的问他:“你知道?”知情不报,意即死罪。
风雅被秦霜戟这一喝骂,立刻回过神来。神色间满是嗜血的杀气,冷笑着往外走。“大哥你等着,这件事我来搞定。
”
秦霜戟看风雅自信的样子,知道他心里有谱。虽然很想手刃小东西的父母,但现在最重要的事应是先将小东西的惊恐
安抚下来。
风雅走出内室,看到地上那肥胖小鬼早已痛得晕了过去。勾勾手指,薛天殷勤的凑近,却被风雅狠狠一掌拍了出去,
撞倒在门柱上。没人敢动手接他,包括青在内,所有人全都跪了下来。风雅掀起衣袍坐到榻椅上,冷声骂:“养你们
那么多人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小鬼就随随便便闯进来,还能把你们的主子给打一顿,这时间人都死哪里去了?如果这
次不是打,是用刀杀呢?回答我,你们怎么赔?”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风雅用力一拍桌子,哗啦声四响,红木
桌倒塌!所有人都将头埋在地上,不敢答话。
风雅喘了口气,唤:“青!”
青站起来,低头,躬身上前,将几张纸条递上。
上面密密麻麻写的是伊家的所有情况。从身份,秘幸,内部事务大小到所经营的买卖,一条一条,列得极为详细。从
抓到伊天宝这小鬼开始,青就开始着手调查伊家的情况,幸好之前薛天为查探伊府虚实已详查过一次,不然突然之间
要这资料,可就难办了。这种普通人家向来没人注意,真查起来,可要花不少时间。
“伊天顺原是苏州城南一个普通小商人,以经营古玩字画为生。后娶王氏玉器行的千金小姐为妻,并在两年后继承其
家业,从此平步青云。”青在一旁解读:“一年后王氏产下一名男婴,自己却因血崩而亡。王氏亡不过三月,伊天顺
便娶了韦尚书的千金韦芸茹为妻。六个月不到伊韦芸茹产竟下一子,起名伊天宝,便是这孩子。”
风雅皱眉,翻看手上的资料,问:“原配的孩子呢?”那上面并没有任何他想知道的,关于小东西的信息。
“从伊韦芸茹进入伊家开始,外界便失了那孩子的音讯。到后来只对外称其夭折,伊府上下,无人再见过那孩子。”
“明白。”风雅脸色越发阴沉。将纸张投入火炉里,转头,看到身后一身寒气的秦霜戟。怀里抱着沉睡的伊恩,小小
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第五十三章
晚上的时候风雅好象终于想起那群被冷落了许久的商贾们,命家仆把大家叫来,在宴客厅摆起酒宴。风雅坐在正席上
,冷冷等着众商贾们地虚伪客套完,敲了敲椅背,道:“丝绸之路的事已经作了安排。”
众人一听,即刻欣喜不已,大厅一片喧哗。薛天上前,手拿着个本子,一副帐房管事的模样高声道:“按例,请各位
在此交上礼金。”
礼金通俗来说就是订金。以五十万两黄金为基数,丝绸之路过后再按收营额的四成厘金。
被风雅晾了那么些天,又找不到陌千雪,大家原以为这事没指望了,想不到风雅突然应允,众人自是高兴,吩咐身边
的小厮即刻回房拿钱。
风雅一脸莫测高深,眼里带着隐隐的寒光,看伊家夫妇吩咐小厮也回去拿款。
不一会众小厮都回来了,两两将一个个箱子抬了进来。五十万两黄金不好搬移,过去都是由雅叙庄帐房直接带上壮奴
去向商贾们提拿,好方便直接搬进仓库里。今儿竟要他们直接在这宴客大厅中当着主人的面交上厘金,众人实在不明
白向来不把钱当回事的风雅怎做突然做出这种看来相当小家子气的行为。
风雅斜靠在锦榻上,眯着眼,看着伊氏夫妇的小厮惊慌的跑进来,脸色苍白的在两人耳内嘀咕了一阵,两人脸色大变
。风雅嘴角噙起阴狠的笑。
击了击掌,漫声问:“各位的礼金,可都送上了?”
“是!”众商贾忙应,就怕说慢了。
风雅缓缓点头,又看向脸色极差的伊氏夫妇:“两位?”
两人互看一眼,伊天顺的脸色并不好,倒是伊韦芸茹很快回复常态,柔柔一笑,轻缓道:“此次与夫君来得急促,家
事并未交待清楚,今日突想起家中尚有急事待解决,正欲在宴后向风老爷辞行,望风老爷体原谅则个。”
“原来如此。”风雅点头。“难怪今日见二位的家奴带了行李匆匆离去,原来是家中有急事。”这话讲的够调笑,风
雅自然清楚,那几名家奴搬走的,正是伊氏夫妇来此所带的所有财产。
伊氏夫妇脸色倏变,伊韦芸茹声音拔尖:“什么时候的事?”
“注意你的语气!”风雅冷声道,似乎是为她的不恭谨而恼怒:“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放肆?”
薛天轻轻摆手,家仆们便如狼似虎的围住伊氏夫妇,轻易押住两人。两人不停挣扎,叫骂:“放手,风雅,你想干什
么?”
风雅喝了口酒,微仰着头道:“今日,有人偷了我重俞生命的宝贝,幸好家仆机灵,抓到了那名小偷。”顺着风雅的
话,一名家仆挟着一个人走进来,砰的一声扔到地上。
众人低头看,见是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伊氏夫妇脸色又是一变,伊韦芸茹甚
至尖叫起来:“宝儿!我的宝儿!你怎么了?”
惊慌的扑到宝贝儿子身上,见他晕迷着,没有明显外伤,再翻过他的身,便看到被压在身下怪异弯折的手。“风雅,
风雅,你想干什么?你竟敢动用私刑!”伊韦芸茹早已丢掉温柔的假面具,哭骂间神色满是狠绝。
风雅冷笑:“我还想问,你们想干什么?混进我的府砥,驱使孩子盗取我的宝物,我动用私刑又如何?即便闹到府衙
里,我也能制你们个死罪!”
第五十四章
伊韦芸茹狠狠喘着粗气瞪向风雅,随后又突然一笑,“你口口声声我们盗取你的宝物,我倒要问问,你所谓的宝物,
是什么?回头去了府衙,也给你个借口看能不能洗脱伤人罪名。”
风雅摆摆手,便有人将一个锦盒承上,里面装的,是一支血玉制成的箫,在灯光下泛着琉璃的光彩。伊伊韦芸茹气结
,咬牙切齿:“这分明是我们送给你的血玉箫,又怎成你府里的宝物了?”
风雅挑眉:“你们送的?你是谁?伊夫人,当朝尚书大人千金,这玉箫分明是苏州王氏玉器行的镇行之宝,自王氏继
承人王韵诗过世后,王氏一家频遭迫害,流离失所,之后辗转投奔于我,这玉箫,便是他们所赠之物,何时又成你的
了?”
伊韦芸茹有些惶恐,不明白为何这风雅竟会知晓十多年前的事,莫非王氏一族当真投奔到此?又强自镇定自己,自己
总归是尚书千金,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又能拿自己如何?
突觉一股冷冷的杀意袭来,伊韦芸茹不禁混身发颤,抬头,正见一人从里间缓步而出。那人容貌应该说是极为俊美的
,可惜脸上一条狰狞的疤破坏了相貌,脸上看不出表情,薄唇紧抿,只有眼里熠熠发着光,与他对视的人,都忍不住
打了个寒颤。似乎总感觉他看人的眼光,像在看一个死人。
那男人怀中抱着一个人。被厚厚的白色披风层层包裹着,蜷坐在男人的臂弯里,整个身躯仍是小巧得惹人怜爱。披风
帽檐紧紧裹着小人儿,几缕发丝从帽檐里落出,长长的垂到男人腿弯处。那人儿肤色极白皙,接近一种病态的苍白,
五官算不得精致,只有那双大大的眼睛勉强称得上漂亮,可惜瞳眸里黯淡无光,失色许多。
那小人儿原是一动不动由男人抱着,像个小木偶似的,这会感觉到众人的视线,便怯怯地缩了缩肩,咬着下唇,脸上
满是无措,转头埋在男人肩上,抓着他的发,低低嫩嫩的哼了一声。众人便觉心里某个角落软了下来,他们这种早被
熏了心成精的老狐狸,最受不得的,就是这种毫无防备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总会让他们想把自己的心窝子掏出来,
护着他,别再叫他被这尘世给污了。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慈爱的心情的。伊天顺仅是迷惑,伊韦芸茹却是尖叫起来,指着那孩子:“这野种哪
来的?”
那小人儿被她尖锐的声音吓到了,更往男人怀里缩去,伊韦芸茹却在一瞬间寻回了气势,冷笑连连:“怎的,我说哪
来的那么多阵仗要对付我呢,早知道你这小杂种是个白眼狼,我当初就该让你活活饿死。”
风雅站起,挥手,伊韦芸茹便似被什么狠狠撞击地飞了出去,摔倒在门前台阶上,喷出一口血。
风雅拦在伊恩身侧,看他惊慌地颤抖,明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还是不停念着:“娘亲不要生气,伊儿知错了
”狠狠剜向秦霜戟。他本就不赞成让小东西来,偏大哥非说要让小东西自己来了解事情真相。结果说了那么多,这小
东西除了知道害怕这后母,哪里还懂得什么。
秦霜戟脸色更差,小东西从听到他后母的声音就吓得差点要昏了,之后更是一直捂着耳朵低低的哭着对不起,怎么哄
也没用。这女人不知曾经怎么对他才能造成至今挥之不去的恐惧。手腕动了动,却被风雅压住,摇了摇头,又转向那
对夫妇。
伊天顺鞠着身子在堂中簌簌发抖,一脸的无辜无助,对于躺在自己脚下的儿子看也不看,也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妻
子被人打得吐血。风雅厌恶的看了看他,转过眼,道:“都给我轰出去。”
“请……请等一下。”家仆们还未动作,伊天顺倒先急了,忙忙的开口:“先、先等我把行李收拾一下,那里还、还
有钱呢。”看了看玉箫,吞吞口水,心里闪过一丝不甘,却不敢说要回来。
“不用了老爷,我都给您收拾好了。”唯一还留在他们身边的那名小厮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身后背了个大包裹。
伊天顺什么也顾不上,忙跑过去接:“哎哟李三干得好,给我给我。”
手刚触到包裹,却被那叫李三的小厮狠狠一脚踢小腹上,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抱着肚子直呼痛。李三却笑:“那些
个哥们不厚道,拿了东西都不叫上我。跟他们比起来我这点东西真算最亏的了。”
伊天顺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口里哀叫:“李三,我要杀了你,你、你竟敢吃里扒外,枉我平日待你不薄……哎哟…
…痛死我了……”
李三笑吟吟地做了个罗拘圈:“哎,老爷,夫人,还有小少爷,别怪我李三不厚道。正所谓人为财食,鸟为食亡。众
兄弟都发财去了,您让我一月就几个铜板外加打骂三顿饭,李三实在受不住。三位保重了,最后那辆马车李三我一起
带走了,从长安往苏州步行要一个月,路途遥远,还有大雪封山,三位身娇体贵,可要慢慢走好了。”说完却是跪下
,向着风雅一拜,背着那一袋金银细软跑了。
伊天顺咒骂着,终于缓过劲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被家仆们架起。伊天顺叫得震天响,这冰天雪地身无分文被扔在路上
,活活就得冻死饿死,苏州路途遥远,这样哪里回得去?
“伊儿,伊儿。”伊天顺挣扎着抱住门外回廊的柱子,高声叫着:“我是你爹呀伊儿……我可怜的孩子,都是你那狠
心的继母,让我无法见你……爹爹想你啊,我可怜的孩子……”越说越是泣不成声。
风雅和秦霜戟恨得牙都快咬崩了,风雅做了个下切的手势,架住伊天顺的家仆立即举起了刀,耳边却听到小小的声音
:“爹爹……”
风雅和秦霜戟顿住,转向伊恩。却见他抿着唇,紧紧的偎在秦霜戟肩上,收了收臂弯,小声,却坚定的说:“我只有
一个爹爹!”
两人脸色复杂,尤其秦霜戟,他希望让小东西能了解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要只因误认他为爹爹而亲近他,又怕他会傻
傻的向着那恶毒的家人。如今小东西难得狠下心不理会那家人,却仍是将他认做爹爹,究竟是好是坏,连他也说不上
了。
手指一弹,击断了砍向伊天顺的刀,秦霜戟冷道:“扔出去便算。”不管怎样厌恶,至少不能当着小东西的面杀了他
曾经视若珍宝的家人。
伊天顺还在叫,伊韦芸茹倒是清醒了很多,推开架着她的人,傲气地走到伊天顺身边,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没用的
男人。当我爹是死的吗?随便搬出他的名头,哪里没人巴着送我们回去?丢了点钱就怕成这样,你怎么不去死算了。
”
伊天顺揉着被打的脸,总算清醒过来。之前只想着身无分文,不知如何回得苏州,如今被夫人一骂自是开了窍,立刻
便傲了起来。冷哼一声,挥袖甩开架着他的人,很是睥睨地斜了那两名家仆一眼,那感觉,就好象是他力大无穷将两
人生生震开似的,全不知若不是风雅示意,那两人随便就能拧了他脑袋。
拍拍衣袖,又再整整衣服,伊天顺恢复他原有的老爷气派,背着手就要走。“回来。”伊韦芸茹喝道:“把宝儿背上
,别让那些下人的脏手碰到宝儿。”
伊天顺忙巴巴地转回来,扶起仍旧昏迷不醒的儿子背在背上,那重重的身子差点就把他当场压趴下。低骂了一声,听
到夫人的冷哼,立刻慈爱的笑:“哎哟我的宝贝儿子,可真够结实的。”蹒跚着背起儿子在前走。
伊韦芸茹站在原地,怨恨地看向堂上三人,却被两人杀气弥漫的视线吓得一缩,强自镇定道:“风雅,还有……小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