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要拋花球了!」
笑得甜蜜的新娘將手裡的捧花拋向空中,那粉色的花束集中了所有人期盼的目光和高舉過頭頂的雙手。
「我的,我的……」
「是我的!」
「才不是你的,是我的!」
一陣陣喧鬧聲夾雜著歡笑和對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渴望,大家都爭著去搶那份維繫著幸福和幸叩幕ㄊ<緱饕苍谄渲校?
不過對於他來說,湊熱鬧的成份可是遠遠地超過了他對戀人的憧憬——
「呵呵!啵~~」
只見他一邊樂不可支地在翻來覆去的人群裡竄來竄去,一邊朝每一個被擠到他身邊的大小美女猛放電流兼帶飛吻。
「啊,花球飛到那邊去了!」
「快追!」有人高喊。
季楓見狀立刻以一百公尺賽跑的速度向漸漸下墜的粉紅色弧度飛奔而去,「呵呵,花球是我的了。」
但,現實往往是『殘酷』的,就在勝利在望的那一刻,那束美麗的花球卻奇蹟般地穩穩落在了一個人的懷裡。
「啊?」季楓在離那個抱著花束的人僅有五十公分的地方緊急『剎車』之後,有片刻的怔忡。
「這是你的?」那人的聲音出奇的好聽,他將花束放在季楓的手裡,「還給你。」
「——新娘的花束是不可以轉讓的。」
季楓望著面前那張帶著些許冷漠的美麗臉龐,露出爽朗的笑容。
「接到的人就是下一個會得到幸福的人,但一旦轉讓給別人,幸福就會消失哦。」
「那又如何?」冷漠的語氣平淡如水。
「希望你能成為下一個幸福的人。」季楓由衷道。
不知為什麼,他隱隱約約地覺得有一種不知名的東西在他們的四周悄悄地彌漫開來。
「幸福對我來說是一種虛無縹緲。」淡淡地丟下這句令人心寒的話,那人便如同來時一般悄然地離開了。
而那束象徵著幸福的粉色玫瑰依然靜靜地躺在季楓的手中,偶爾落下一兩片如蝶一般的花瓣。
第一章
「喂,老弟,你也太無情了吧!」季丹靠在大理石雕像旁,斜睨著正忙於收拾行李的季楓,「今天可是我的大喜之日,
你怎麼可以把我和你姊夫整得七葷八素後就痛痛快快地閃到『鳥不生蛋』的彈丸之地去?」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季楓忙裡偷閒地回嘴道,「我可沒有傻到等那一對『三百六十五日蜜月夫婦』回來拿我開刀時
才落慌逃跑的地步!」
「充其量只能算是不笨而已。」季丹壞笑,「如果要一勞永逸的話,你不如稱了他們的心就好了嘛。」
「老姊,我才二十二歲耶,你要讓我這麼早就跳進『婚姻的墳墓』去『殉葬』,這太殘酷了吧!」季楓誇張地張大嘴巴
,作出隨時要昏迷的表情。
「我看這恐怕不只是早晚的問題吧。」季丹優雅地啜了一口色澤豔麗的紅葡萄酒。
「老姊果然是老姊!」
「你想如果被老爸老媽知道了會怎麼樣?」季丹瞇起美豔無比的雙眸。
「——天涯海角逃亡嘍!」
「我說小楓,你之所以不想和女人結婚,是不是受了你那兩個死黨的影響?」季丹懶洋洋的語氣下面隱藏著不易察覺的
興奮,「說真的,你那兩個好朋友還真是有眼光!」
維德是季丹的新婚丈夫,同為世界級的名模,他和美豔不可方物的季丹站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對神仙眷侶。
「喂,老姊,你該不會是想拋棄才上任幾個小時的『新鮮姊夫』琵琶別抱吧?」
「有這個企圖。但考慮到可能會被那群兩眼發紅的女人踩個半死只好做罷。」季丹一邊頗為愉快地晃動琉璃杯中的酒,
一邊不懷好意地瞅著弟弟——
「我說小楓,你的『姿色』雖然比你那兩個朋友略差了點,輪廓也粗獷了一點,但不管怎麼說也是個美人。怎麼樣,投
向男人的懷抱好了!」
「比起投向男人的懷抱,我更喜歡美人投向我的懷抱。」季楓興高采烈地拎起鼓囊囊的登山背包,向季丹做了一個『O
K』的手勢,「我要走了!」
「直接去日本?」
「先去泰國,之後才是日本。」
「丹,你在小楓房間裡嗎?」
門外忽然傳來了維德的呼喚,季丹趕緊將房門打開,
「我在這兒。」
「我找了你好一會兒了。」維德西方化的英俊臉龐上有著細密的汗珠,「馬上就要向長輩敬酒了吧,找不到你可讓我急
死了!」
「抱歉,我和小楓聊得太投入。」季丹親熱地挽住丈夫的手臂,「小楓準備趁我們向爸媽敬酒的時候偷溜!」
「為什麼?要去哪兒?」維德有點驚訝。
「防止爸媽像『迫害』你們一樣『迫害』我。」季楓有點同情地望著維德因為囉唆亢長的傳統禮儀而顯得格外緊張的俊
臉,「所以我要出國『逃難』去!」
「這樣啊!」維德恍然點點頭,「那就祝你一路順風。」
「謝啦。」季楓拍了拍略微比自己高一些的姊夫,「對於老爸老媽因為好玩而弄來的那一大套東東,我向你表示——由
衷的同情和敬佩。」
「能以這個代價換到丹,我覺得非常值得。」維德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對妻子的一往情深表露無疑。
「祝你們蜜月旅行愉快!」季楓笑得像一個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子,他快活地向姊姊和姊夫揮揮手,「拜拜!」
***
「親愛的旅客,飛機還有十分鐘就要起飛了,請您繫好安全帶。」飛往泰國的波音六三七飛機上,空中小姐悅耳的聲音
自廣播中傳出。
季楓愜意地閉目養神。忽然,一位空中小姐柔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您的座位在這裡,請。」
一個人從容地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季楓聞聲好奇地睜開眼睛,想看看這位同行的旅伴——
「你是今天早上接住花球的人!」看清楚旅伴端正的容貌之後,季楓大為高興。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對方漠然地轉過頭,「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可我記得。」季楓對他冷淡的態度毫不在意,「你今天早上接住了我姊姊拋的花球,依照傳統的說法,你就是下一個
要得到幸福的人——唔,說不定你很快就會遇到真命天子了哦。呵呵,世界有時候還真小,沒想到可以在短短的一天裡
碰上同一個人兩次——對了,可以請問你的名字嗎?」
季楓似乎沒有感覺到對方置若罔聞的冷漠,只是逕自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
「對不起,我忘了在請別人自我介紹之前應該先介紹自己的。」季楓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叫季楓,季節的季,楓葉的
楓,今年剛從大學畢業,目前還沒有要工作的打算,準備先去各地旅行一番,第一站就是泰國。」
冰美人依然沈默不語,自顧自地翻閱著航空雜誌,連眼珠都不曾轉一轉。
「你不用擔心,我不是什麼有不良企圖的登徒子,只不過是很想在旅行中找一個能談話的旅伴罷了。」季楓很賣力地試
圖化解身邊冰冷的空氣。
但,喋喋不休如滔滔江水般連綿不絕的『公雞』終究還是『對冰鳴啼』!
「我看起來真得那麼像壞人嗎?」季楓無辜地喃喃道,無精打采地玩弄著手裡的雜誌。
「鹿取真由。」
身邊一言不發的冰美人忽然毫無預兆的開口了,讓沒有心理準備的季楓微微一驚,隨後他便立刻精神百倍地重新活了過
來——
「你是日本人?可是你的國語說得非常標準呢。唔,你的名字聽起來也很悅耳,鹿取真由,我可以叫你真由嗎?」
「我和你剛認識。」鹿取真由聲音裡的冷淡絲毫未變。
「啊,抱歉!」季楓笑著聳聳肩,「一時之間得意忘形,忘記了日本禮儀的嚴格程度是舉世聞名的。」
鹿取真由又恢復了原來的沈默不語,聚精會神地看著雜誌上五花八門的報導和廣告,而季楓則凝視著他的側臉,
「真由,你也要去泰國旅遊嗎?」
鹿取真由微微皺了皺眉,「請你稱呼我的姓氏,還有,請你不要這樣肆無忌憚地盯著別人看。」
「哦,好。」季楓做恍然狀,「泰國是個很適合旅遊的地方,你一定也是慕名而來的吧?」
「可以……這麼說。」
鹿取真由望向窗外在黑夜裡大片大片轉瞬即逝卻又無窮無盡的紅雲,眼光裡有著些許的落寞和一絲絲的哀傷。
「我也是。呵呵,去泰國可是我人生的一大宿願。」季楓再次愉悅地打開了話匣子,「泰國的美味水果、美麗景色和異
國情調都是吸引我的理由。你有沒有受到這種吸引?」
「沒有。」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裡似乎摻雜了些什麼。
「那一定是因為你對泰國還不怎麼瞭解。」季楓點點頭,「到了泰國之後,我來做你的導遊如何?」
「不用。」鹿取真由冷漠地回絕,「多個人在身邊聒噪對我而言是件不愉快的事。」
「殘念!」季楓無比惋惜地咋舌,「我還以為可以和美人一起旅行呢!」
「請你不要把形容女性的辭彙用在我身上。」
「但我認為『美人』這個美麗的稱呼是不論男女都可以形容的,並不侷限於女性。」季楓搔搔腦袋。
鹿取真由決定不再理會他,逕自看起了隨身攜帶的推理小說,不管季楓怎麼努力使他開口,他都充耳不聞。黔驢技窮的
季楓靈機一動,湊上前去和他一起分享起橫溝正史精彩的推理來。
「你做什麼?」鹿取真由微怒地轉過頭去,瞪著把腦袋硬擠到他旁邊的季楓。
「哦!不好意思,打擾到你看書了。」季楓把頭微微挪開,打量著兩人之間的距離會不會影響到鹿取真由的閱讀。
「我是在問你為什麼要湊在我身邊看書。」
「啊?因為什麼事也不能做的時間很難熬,所以只好藉著看你手裡的書來打發時間嘍。」
季楓的語氣聽來似乎很是理直氣壯,鹿取真由為此氣結,他一言不發地從背包中取出另一本橫溝正理的小說遞給季楓。
「啊,謝了!」季楓看來極為高興,「想不到你隨身攜帶著這麼多推理小說,你是金田一的愛好者嗎?」
「只是興趣罷了。」鹿取真由冷冷地拋下一句,「可以讓我清靜了嗎?」
輕輕地吐了吐舌後,季楓終於安靜了下來,他開始津津有味地閱讀金田一的探案集,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終於如鹿取真由
所願地那樣寧謐起來。
——真是死皮賴臉的人!
鹿取真由暗暗地忖道,他簡直要比他之前遇到的所有登徒子加起來還要難纏,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還是第一次遇
到這麼失禮又厚臉皮的傢夥。
這樣的人和……『他』有著天壤之別……
他總是將冷漠而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心藏在認真工作、親切待人的外表下面,就連和他有著親密關係的他也從來無法知曉
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他對他……是溫柔的沒錯。溫柔到讓他即使知道他不愛他卻也心甘情願地待在他的身邊。原以為這樣的他永遠也不可能
有人得到他的真心,但那個少年卻無條件地做到了……這是他永遠也無法完成的遺憾……
「真由,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要一杯飲料?」發現空姐正推著小車緩緩地走近,季楓忽然心血來潮地開口道。
「對不起,請給我兩杯熱咖啡可以嗎?」
「當然。」
「謝謝。」接過熱咖啡後,鹿取真由冷冷地將飲料放在季楓面前的桌面上。
季楓端起咖啡心滿意足地啜了一口,「我最喜歡喝咖啡了。啊,對了,小姐,我可不可以再要一杯冰可樂,我喜歡冷熱
飲一起享用。」
「好的。」
「真由不想要嗎?」接過可樂,季楓歪過頭來看看鹿取真由。
「我沒有這種嗜好。」
天,他的頭開始暈了,天下真有這麼聒噪的人!
「這樣啊。」季楓把加了冰塊的可樂吸入口中後,笑瞇瞇道,「不過,如果冷熱飲同時入口的話,舌頭上的味蕾會暫時
失去感覺。」
鹿取真由微微一怔,是他太敏感了嗎?為什麼他會覺得這句話裡別有含意?他不知不覺地將目光轉移到季楓的身上,應
該……只是錯覺吧。
「要喝嗎?很美味的說!」季楓望著鹿取真由的眼睛笑意盎然地『引誘』道。
「不用。」
果然只是錯覺罷了!這個聒噪的小子怎麼可能有纖細的神經?
鹿取真由重新拿起書繼續閱讀。
……不過,拜他所賜,剛才沈重得令他無法喘息的思緒被打斷了,心情似乎有了一線好轉,端起手裡熱騰騰的咖啡,鹿
取真由覺得心也有了一絲溫暖。
時間在無聲無息之中慢慢流逝,不知不覺中,飛機已快要達到目的地了。鹿取真由從容地合上書本,閉上眼睛小憩片刻
。殊不知,就在他合上眼翦的那一刻,季楓便開始專心致志地凝視著他動人心弦的容貌,久久沒有挪開視線。
真由的美雖然不像貝銘那麼深不可測,也沒有昳洛那種耀眼的靈氣,但卻蘊涵著他自己獨特的動人之處……是在無言的
平靜中帶著絲絲令人心痛的憂鬱吧,就像清澈透明的藍色湖水,偶爾會漾起細小的波瀾那樣,令人無聲地讚歎,也令人
發自內心的悸動。
彷彿感應到季楓的凝視,鹿取真由緩緩地睜開眼睛,然季楓仍是毫不避嫌地望著他,那份熾熱的目光讓鹿取真由的心裡
沒來由地燃起了小小的怒火——
「在別人休息的時候,未經別人允許就直直地盯著別人看是可恥的。」
「很典型的日本作風。」季楓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瞇瞇地下了結論。
「這與民族無關!無論是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會這麼說。」
「我就不會!」季楓還是筆直地望著他的眼睛,毫不動搖,「如果對象是你的話。」
「我討厭惡劣的玩笑。」鹿取真由撇開視線。
「抱歉,玩笑開過頭了。」一剎那間的認真過後,季楓的臉上又恢復了頑皮的笑容。
鹿取真由懶得理會他,開始整理起隨身的物品,並將垃圾小心地裝進紙袋,然後折疊好放入座位後的口袋裡。
季楓笑盈盈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對他的好感又更多了幾份。真的,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帶給他新的認識,雖然距自己對
他一見鍾情才過了幾個小時,卻已經牢牢地鎖住了他的目光。
「親愛的旅客,飛機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泰國的曼谷機場,請旅客們繫好安全帶。」
「呼,終於到了。」季楓滿意之至的伸了個懶腰,「幸好旅程並不太遠,要不然真的很累人!不過,令人遺憾的是我們
馬上就要分開了。」
「我倒是很慶幸。」
季楓雙手撐臉,無趣地嘟噥道,「難道傷心的只有我一個人嗎?」
「沒錯!」鹿取真由毫不留情地潑了他一頭冷水。
在你來我往的拌嘴中,飛機已經平穩地降落在曼谷的機場上。
「啊,要說再見了!」季楓背好碩大的登山包後,一臉『沈痛』地朝鹿取真由揮了揮大手,「我期待我們在旅行中能再
次碰面。」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鹿取真由板著臉孔,冷若冰霜地回敬了他一句。
季楓大笑了起來,「放心好了,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話落,他便大步向機場外走去,只留下微怔的鹿取真由惱怒地站在原地。
***
泰國迷人的亞熱帶風光,呈現出一片賞心悅目的綠色。
雖然城市裡由於空氣的污染,樹木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但鄉村裡的景色卻依然美麗如故。
鹿取真由慢慢地走在寧靜的小路上,無聲無息地欣賞著周圍宜人的風景。偶爾在田邊路堤上出現的一兩個皮膚黝黑的泰
國小孩子總會用好奇而驚豔的目光愣愣地目送著他遠去。與那些令人不愉快的猥褻眼光不同,這些孩子們純真的凝視給
了他一種安寧而祥和的感覺,有一份根於心底的平靜悄悄地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