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的恋情——水户泉

「这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我必须要管！已快到夜晚，不能让你在黑暗又不好走的地方随意走动。万一要是迷路了的话…」

「好吧好吧！那我不动总可以吧！」

嘉瑞说着就崩地而坐，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

高敏面无表情看着他。原来个性就很冲动的嘉瑞，过去从不曾无缘无故发脾气过！

（但致使他发脾气的原因还是自己…）

现在更是清楚的摆在眼前。

「我们来想想对策吧，好不好？」

高敏极力安抚嘉瑞，但他依然不吭气。

「在天亮前，我们还是不要动的比较好。」

结果两个人就静静守候在门前，高敏靠在冷冷的铁门边，对着距他很远的嘉瑞出声。

「嘉瑞，你坐过来一点。」

「我不要！」

嘉瑞绷着脸回答。

「因为你，我被人嘲讽是变态人妖，我再也不靠近你了！」

「我知道对你有点过意不去，但是…」

「不只是一点点而已哦！」

「但你觉得冷吗？我的体温很高，可以给你取暖。」

「不稀罕！」

嘉瑞毫不犹豫的回绝他，也是他的真心话。

（都是这个家伙害的；我才会一直这么倒霉！）

自己就好象卖身给他，被强迫作爱、被迫穿著洋装，还被冠上人妖、变态的污名。心情一直处于不稳定中。

但对嘉瑞来说，最大的「伤害」不只于此！

（为什么会变得自我嫌恶!?）

与其说讨厌谁、恨谁，嘉瑞觉得最讨厌的却是自己！

此刻，自己又为何如此气愤？也说不上理由。当然这其中包括被受到牵连，令他对高敏的愤恨是有增无减。

（如果不是因为高敏，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不对！嘉瑞在对自己否定。

真的是不对！

是因高敏把自己当成「诱饵」而觉得愤愤不平与悲哀！

（但我又何以如此拘泥于这些而生气？）

根本不想发火！

这些都是狗屁倒灶的小事啊！

这不就好象…。

（好象我喜欢高敏的意思吗…？）

想到此，他开着的眼睑感到有人影靠近。张开双眼，果然高敏悄悄地来到他的身边。

「你想干什么？不要靠近我。」

「我可不依。」

高敏俯视他，用力地把嘉瑞抱起放在大腿上。

「嘉瑞，小心你会感冒。」

「……」

嘉瑞听了眼眶就热热的。

（不要碰我…！）

但他的内心却似性欲高张的女人，希望高敏与他作爱！

（求求你…不要摸我…）

我不希望他对我如此温柔体贴。

也不要他吻他！

更不愿被他凝视！

（也不要说爱我！多么恶心的话！）

他只希望被高敏压倒、脱掉衣服，像玩具般被玩弄就可以；这样他才不会如此激情、销魂！

「嘉瑞，你…睡着了吗？」

对高敏的问话，嘉瑞装睡熟没听见。他把脸埋在高敏的胸部，靠在他的怀中，倾听着他有韵律的心跳声。

就这么睡到了天亮。

◆◇◆

「…嘉…嘉瑞！」

「…嘶…嗯…？」

嘉瑞自熟睡中被轻轻叫醒。本来在闹别扭的他，不知何时竟在高敏的臂弯中睡着了。

附近微微透着光，让嘉瑞误以为是天亮，只是高敏的样子有几许不寻常。

「嘉瑞！」

「什么事？不要一直叫嘛！」

被用力摇着肩，嘉瑞揉揉惺松的睡眼坐直身子。高敏是用从未有过的紧张口吻叫醒嘉瑞。

「到这边来，快一点！」

「干嘛啦!?」

他往旁边一看，就大声尖叫起来。熟睡前还一直灌进寒气的生锈的铁门，此刻已被烧得通红，若不小心将手伸过去，一

定严重灼伤！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火呀！」

高敏用冷峻的眼眸瞪着温度与赤焰逐渐上升的铁门说：

「是那个不正常的女人干的！」

「啊？是那个女人放的人吗？」

「刚才听到外面有笑声，就是那女人的声音。」

「…天啊！」

嘉瑞的背脊窜着一股寒意，他也紧紧地抱住高敏。

「她怎么会…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来？」

「我们往里面逃吧！」

伸手搂着嘉瑞的腰，高敏指着防空洞的深处。

可是，里面并没有通路！

「往里面逃干什么？不会有问题吗？」

「总比在这里好一点。快点吧！」

「噢…唤…」

已不容再唱反调了！除了垃圾投入口之外，唯一的逃生口的这扇铁门，显然也不是那么快就可以烧毁掉。

但红色火焰产生出的热气，已弥漫着整个防空洞了。

嘉瑞频频回头望着，边被高敏牵着往里走。

「喂！一直往里面走要干什么？」

两人在蛇行的防空洞内，避开浓烟，一直往里面前进。火焰虽不至于窜入防空洞，但真正可怕的不是火焰，而是阵阵浓

烟！

也非火焰堵住退路，而是浓烟模糊了视线后，会侵害人类的气管至肺，重者甚至昏迷、窒息，所以才致人逃生不及！

现在迫近两人的，便是可怕的烟；虽然距火舌已远，但空气已经爱成浊白色了。

嘉瑞用袖子摀住口鼻，却已在激烈地咳嗽！

「要怎么办？再待下去就…喂，高敏！你在看哪里？」

他想问高敏可有良策？不料他却在烟雾弥漫中，用小小手电筒在看那张德川藏宝图。

嘉瑞被烟呛得很生气的对他说：

「现在还我什么宝藏!?逃生要紧吶！」

嘉瑞恨死那个垃圾投入口；可以下得来，却绝对上不去，仿佛是通往地狱的单行道。

（惨了，这么下去…必藏身在防空洞里！）

嘉瑞的一颗心在猛烈地跳动着！他们的命休矣!!虽然不一定会被火烧死，但一定会被烟呛死或熏死；而这比被火烧身更

令人难过。

「高…高敏…！」

嘉瑞忍不住呼叫着高敏;但高敏却从刚才就一直默默的在看那地图！

「嘉瑞！你把地图拿着！」

「搞什么？现在拿这地图有个屁用!?」

「你先别管！」

高敏用强硬的口气不由嘉瑞反驳。他让嘉瑞拿着地图，自己则快步走向里面。

「啊！你要去哪里？再往里面也没用啊…！」

没用的！因为防空洞里已经充满了烟雾。

但嘉瑞却像被施了咒般地往前走着。

「再进去一点…可能就在这附近！」

「现在就算找到金币，又能干什么用？」

「如果没找到，那我们才真的完了！」

「呜呜呜…」

嘉瑞一边哭着，一边跟在高敏后面走去。

然后走了几分钟。

这几分钟，对嘉瑞宛如几十个钟头如此漫长。不论走过多少个弯弯曲曲的转角，高敏都十分仔细、小心翼翼地确认地面

与岩石。

在高敏雀跃叫出来时，已经走近靠入口的岩石堆。

「找到了！」

「是找到金币吗？」

嘉瑞意兴阑珊地走过去。高敏则从岩石堆下面取出已腐蚀的木箱。

「这不可能会是金币吧？」

「那在这关键时刻，你又在找什么？」

高敏劈劈啪啪用力地拍掉木箱上的灰尘，再将盖子打开，进入眼帘的，想当然耳，不是金币。

「你不是也说过，防空洞是战时所建，怎么可能会存放江户时代的金币？」

从木箱里拿出的尽是些药品、骯脏的纱布及生锈的铁丝之类的物品。

「这是…？」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战时被藏起来的医疗用品。这些用品在当时来说，也是一种很贵重的东西。但也犯不着那么谨

慎地留下这个地图啊！」

「那么你家怎么会有这种地图？」

「不知道，可能是有人在寻人开心吧！不管如何，现在能找到可使用的道具的地方，只有这里。」

「可是…」

嘉瑞也不得不认真地看看「宝箱」的东西。

两个药罐、骯脏的纱布，及腐锈的铁丝。

数了几次，也只有这三样物品。

「找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也不是全没用哦！」

拿起药罐看着卷标上模糊的说明文字，剎时，高敏的脸上浮出了会心的微笑。

「真幸运！把这些藏起来的病患，好象都得了狭心症。」

「得了狭心症，就是幸运吗？」

「呵呵呵…」

高敏笑着把小手电筒分解后取出电池。

「你等着瞧！我做个很厉害的东西给你看。」

「厉害的东西？」

高敏的手在地面上灵巧的比划几下，他的眼睛与鼻子，就被烟所侵袭；看来有点像是神乎其技！

不一会儿工夫，高敏的手上就多了样粗糙的工艺品。

「完成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嘉瑞看到的是把玻璃瓶、干电池、铁丝连接在一起极简单的作品，连小学生也可以做得更精巧一点。

高敏对喜瑞的指责，有些不满的说：

「没办法！现在也不宜太讲究。如果能平安顺利离开的话，我再做更厉害的给你看。」

「算了！到底那是什么东西？」

由于周遭弥漫着烟雾，连近在身边的高敏的脸也看不清楚。

但却可以清晰的传来高敏的声音。

「是炸弹。」

「炸…炸弹？」

喜瑞的声音，扩散在虚空中。

「你骗人！只是把玻璃与干电池用铁丝连结起来，怎么会是炸弹？」

「干电池和铁丝固然重要，但更不可或缺的是里面装的甘油！」

高敏很宝贝的摸了摸自己的「杰作」！

「听说甘油对狭心症是很有效的药。更意外的是，它也可以成为爆裂物的原料。一般有良知的医院，都会把这种药列为

『剧乐』而锁起来！」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那会是炸弹的原料…？」

「至于细节，回去后再说明。对了，嘉瑞…」

高敏一脸严肃的把脸靠近嘉瑞。

「什么事？」

「你愿意答应我，只要我们能活着回去，今后你的一切，就要属于我？」

「你在说什么？」

嘉瑞在顷刻间变得满脸通红的摇着头。

「在这种关头，你还寻我开心！」

「就是在这种关头，才要说出来呢！」

高敏很一本正经继续又说了：

「因为这是在玩命的时刻，如果没有什么『奖赏』，我就没有冲力。」

「…咦？」

喜瑞的眨眼，绝非是被烟熏着。

高敏脸上微笑着。

就在喜瑞的眼前。

「嘿！只要你答应我，回去以后包准你会真心爱着我哟！」

「你真…厚脸皮！」

这种事怎么能承诺？

因为他一旦点了头，高敏就…

嘉瑞抱住了高敏。

「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我一定要有你的承诺！」

但高敏却将他的身体扳开，并强硬的不让嘉瑞说不。

「答应我呀！嘉瑞！」

「……」

嘉瑞的眼中，斗大的泪珠滑落于两颊；他虽曾被高敏弄哭过几次，惟这次与已往截然不同。

这不是心有不甘，或悲伤。

「我…答应你！」

嘉瑞用着含糊的泪声说了。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的事！所以…」

你不要走啊！

嘉瑞最后的这句话，并末传达至高敏耳里。

「高敏—！」

高敏把嘉瑞推到岩石后方，自己走过去；他使出全身的力量，试图爆破正在燃烧的铁门。

但把铁门爆破之后呢？

其后，高敏又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呢？高敏…！）

在发出轰的巨响后，激爆的热风灌了进来，紧接着洞外的凉风也吹了过来。或许门已被爆破！高敏成功地把门爆破了!!

然后接着：

「高敏，高敏…!!」

在爆风停止的同时，嘉瑞奋不顾身跳出来！他在追着高敏的背影，第一次发自肺腑对他说了这句话：

「我真的好爱你！你可不能死啊…」

10

「你这混蛋!!」

嘉瑞在白色的病房中，小心翼翼地把苹果削成兔子形状，嘴巴一边在嘟嚷着：

「你当时就这么死掉有多好！」

但苹果却削得一点也不像兔子，掉落在地上的却是一堆垃圾。

嘉瑞何以勉为其难把苹果削成兔子？还不是应高敏所求。

「这太悲惨了！嘉瑞。」

额头裹着纱布、脸颊贴着药膏，坐在床上的高敏，用受创严重的口吻说。

「我的脸部被烧伤这么严重，或许回不了演艺圈了！」

「但又没把你对演艺事业所具有的本性烧掉，影响不致太大吧！」

嘉瑞把早已变了形的苹果放在盘子上，送到高敏的嘴巴，高敏吃得津津有味。

结果，高敏的伤，只需两个星期就可治愈。

事实上他也太杞人忧天，被火烧伤的地方并未留下太明显的疤痕。

（早知他是这么夸大其词，就该叫他跳进火堆里。真是可恶的家伙！）

当时高敏的表情、语气皆像是要去赴死般哀戚；嘉瑞在感同身受的状况下，心有戚戚焉，也难得对他吐出抚慰之语。

（但那是我被他感染受骗，以为他将死，那绝非出自我个人意志所言！）

本来嘉瑞对高敏的「爱情」已冲至临界点！但就在下一瞬间，又陡降至冰点了。

现在回想起来，高敏早已算准生还的方法后才会跳进去的；他将甘油做成的炸弹投向门壁，再以常人不及的身手迅即躲

至岩石后方。本来炸弹的威力就不足很强，顶多只能把老旧的铁门烧得面日全非而已。

那也就表示，高敏投出去的手制炸弹，只是临门一脚！

（不过，也不是不具危险性…）

对一切早有腹案的高敏，嘉瑞却对他许下羞耻的诺言。

思及此，嘉瑞就觉得很委屈。

嘉瑞忽而把高敏手中削成碎片的苹果抢过来。

「这你不要吃，我来吃。」

「咦，为什么？嘉瑞!?你这么喜欢吃苹果吗？」

正好相反，嘉瑞虽不喜欢苹果，却又不让高敏吃，才会将就着连咬也不咬地，就吞进肚里去。

「总之，我们都很平安，这就很可喜。」

「…有什么可喜的？」

对低声表露不满的嘉瑞，高敏有些意外。

「咦？你不认为吗？我和你都能平安度过危机！那个具危险性纵火的女孩子虽与我同学年，却因她烧毁半边的山，而被

收容在精神病院！」

「说的也对…」

对这一点，嘉瑞毫无异议。他还希望像她那种人，不要再与人类有瓜葛。

「嘉瑞，我可以吗？」

「……」

高敏微笑地挺着脸靠过来，嘉瑞依然绷着一张脸。

「喂！嘉瑞！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

嘉瑞默默地接受高敏吻他。

他虽然是允诺，但当时是在情势所逼下啊！

「因为你已经属于我所有；你说你可以为我做任何的事情！」

「……」

嘉瑞无言以对。

高敏用包扎着纱布的手，将嘉瑞拉近床边。到了此时，嘉瑞终于开口了。

「…我只说做一次而已！」

他恨恨地瞪着高敏。

「我会信守诺言，但也只限于今天这一次。因为我觉得…好象被耍了的感觉…」

「好吧！就依你的。」

不料高敏很干脆的妥协。

「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深深爱上我。」

「那是你说的…!!」

嘉瑞于是胡乱地脱下自己的衣服与内衣。他一身白晰细致的裸体跨过高敏。

穿著睡衣的高敏，很喜悦地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