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夜未眠（生子）——好古

他已经现在巴不得甩掉我这个烦人的小孩了^-^~~

“几点？”

“嗯，大概再过半小时吧，路上塞车。”我假装毫不知情地回答，而其实我可不会让他那么轻易的脱身，我还不想和他分开，放他回去和珍妮或者皮埃尔在一起。不，和医生朝夕相处的紧张和快乐，我还远远没有享受够呢！

下午四点的时候，我的母亲亲自来到医院。虽然她从头到尾也没来照顾过我一天，但是此刻她却哭天抹泪，仿佛心里受了多大的伤害。

“好了妈妈，只是个小手术，而且我恢复得很好。”我勉强上去拥抱了她，像个正常的孩子在安慰自己的母亲，毕竟她是我能够留住医生的最佳筹码。

“妈妈，这就是佩恩医生。您不在的时候，他一直很照顾我。”我把医生拉到母亲面前。

“您好。”

“哦~”尽管我已经对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了童年时的依赖，但是她做作而戏剧化的热情却给了一向镇定的医生一个不小的惊喜，“哦~亚洲人？”

“……是的，夫人，您好，我叫罗伊斯.佩恩。”

“哦是的，我都听弗兰克说了，您对可他真好。如果不是因为太忙了，本应该由我们来照顾患病的他。”

“当然。我们很理解。”医生说着，向我投来奇异的眼神。

相信很多人见到她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一个活在十六世纪甚至更在一点的现代女性，除了身上没有打着腰封，头上没有插着羽毛，一言一行都像是耸立在老式歌剧院里的一尊活体雕像。

我想现在他可以明白我曾经生活在一个多么荒唐的世界里。

一个急功近利的父亲，一个神志不清的母亲。或许我的遗传基因里天生就带着那么一点成为神经病的优势因子，但是，非常抱歉，我比他们都清醒。

“那太好了，你简直不能想象，当我听到弗兰克亲口对我说他想回家了的时候，我有多震惊~”我无力地朝她挤了挤眼睛，我怕她演得太投入了会吓到可怜的佩恩，“嗯，好的。医生，请允许我代表他繁忙的父亲向你表示感谢！”

“啊，您太客气了^-^|||”我觉得医生已经快要招架不住了。

“不不，弗兰克都对我说了，你照顾他非常辛苦。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够光临寒舍呃……”天知道她从哪学来的这些过时又谦卑的话语，八成又是某部话剧中贫穷却极好面子的女主角。

“真的非常感谢您，但是我明天还有工作。”我感觉医生几乎要崩溃了，嘴角挂着苦笑，不知不觉地也加上了许多的敬语，眼神里似乎已经开始向我求救。

“如果是这样……”母亲激动地打开手中的提包。我眼睛一亮，我事先准备好的道具终于派上了用场。下午三点郊区不会塞车，所有的延误都只是为了从霍格手里得到这张薄薄的纸片，“原谅，我已经帮你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期，你实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也或许弗兰克他非常的喜欢你~~”

“咳！”我适时地阻止了她的话，接过假条走到医生面前，小声耳语，“看，难得她为你想得如此周到，你就不准备赏个脸吗？”

“弗兰克，我……”

“哦，医生别说不~只当是旅游，放公假，霍格多久没有给你休息了，这是你该得的！走吧。”

不等他再开口，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走出门去，一起坐进车厢的后排。医生有些不满抽出自己的手，凑到我的身边，低声道：“你这可是假公济私~”

“感谢我仁慈的父~”我双手放在胸前，仰天叹道。

Chapter 28

从医院到我家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加上市区罪孽深重的交通。

回到家里已经晚上八点四十，大家都感到疲惫，简单的晚餐过后就分别离开休息。

我把医生带到楼上最简洁舒适的一间客房，然后乖乖地退出去。

走进隔壁很久之前属于我的那间房间，简单地清洗过后仰面躺在床上，我很清楚一直没有好好休息的医生多么需要一个没有人打扰的空间，但是我的身体却不听我的劝告，悄悄地靠近他的房门：“咚咚……”我敲门，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嗯？”门开了，医生正在用干净的毛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你已经洗过澡了吗？我还在想或许你需要这个……”我伸出手，递给他一件睡衣。此时的佩恩没有带眼镜，挂着水滴的脸庞俊秀清减，大概是看不清楚，微微眯了眯细长的眼睛，“是新的！而且已经清洗过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穿过，只是觉得穿这个睡会更舒服一些。”

医生温柔地笑了笑，接过衣服轻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需要它，谢谢。”

“嘿嘿~”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趁机遛进了他的房间，坐在他的床边上，柔软的触感让我一阵欣慰。

佩恩并没有哄我出去，他走进卫生间。我就坐在床头等他，如同一位坐在更衣室前烦躁又充满期待的丈夫。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面无表情地擦着他的头发，身上却已经换上了我的睡衣。藏青和土黄相间的格子，将他粉白的脖颈衬托得像冰雪一般得透明。

我先是一惊，然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医生强作木然的双眉愤恨地抖了一抖，丢掉毛巾，拖着盖住脚面得长裤脚走到床前，负气用力地坐到我身边，看也不看我一眼，摸起床头柜上的眼镜，一面戴一面冷冷地说：“弗兰克你很得意么？”

我捂住嘴，尽可能让自己不要这样取笑他。但那毕竟是一件比他小上六七岁的男人的睡衣啊，即使亚洲人的骨骼多么的小巧，他此刻撸着水袖的样子也着实太可爱了一点。

“不不，医生，我可没有要取笑你的意思。”我努力合拢嘴，伸出手想帮他把袖子挽起一些。

“哼~”这一刻，我听见他小声而又倔强地哼了一声，随后抽回手自己默默地挽起来。

“医生，你生气了吗？”我有些不舍地问他，毕竟长得瘦小并不是医生的错，但同时，长得太过高大也不是我的错，“不如明天我陪你出去重新买一套吧^-^”

医生无动于衷，最终抿了抿嘴，像抚摸皮埃尔一样意味不明地摸了摸我的头：“不用了，反正我也待不了几天。”

“？一周呢~”充满宠溺的动作让人感到幸福，我不由地噘起嘴巴。

医生微微一笑，说道，“我可没说过要在这待一周……”随即拉住我的手，语重心长，“弗兰克，之前我照顾你，是因为你是我的病人，我不能丢下你不管。现在你已经回家了，身边有你的家人，所以，我必须回去工作了……”

‘可这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我心里默念。多年以来，我就像一个置身在昏黑色的熔炉里的犯人，等待着别人被我一击干脆的死罪。我从没想过我的人生还能再次回归到光明，可现在我愿意试试，洗掉身上的恶习，就像用激光和酸剂洗掉已经根深蒂固的纹身……

然而，如果那里没有他，没有那张把我从沉睡中叫醒的笑脸，一切都将没有意义。

“不过是一周，霍格都已经同意了？”我用力握紧他的手，极力地劝说。

“……难道你想请我做你的家庭医生？”佩恩轻笑，嘴角弯起。

“不行吗？”

“弗兰克，别开玩笑了^-^”医生笑了两声，慢慢地推开我，“你该回去睡了。”

“…………”我垂着头在原地坐了几秒，“医生，你能送送我吗？”

“你在说什么呢？”佩恩埋怨着，却向往常一样迁就地伸出手，把我扶起来，送到门口。

我迈出门槛，迅速地转过身，再一次与他隔墙而立。医生举起手，轻轻一挥：“晚安弗兰克~”

“……”我不想，虽然我还那么的不想和他分开。

带着婴儿脱离母体一般的痴恋，我向前一步，飞速地在他的面颊上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印记，“咳，晚安吻医生……”

我用力地关上门，在门前木讷的医生清醒过来之前，将他困惑的神情永远地关在了门的背面，然后逃也似的离开。

Chapter 29

结果，那一夜我辗转反侧，彻底地失眠了。

想到即将离开医生的生活，我宁可自己依旧是那个被父母抛弃的冥顽不灵的孩子，从来就没有被他感染过，也从来不曾对他动过真情。不对他发傻，也不为他吃醋。

或许那样我们的相处能更长久一些，我们的感情会更加的深刻。

但是，世上没有时光倒流的机器，我已经深陷其中，越想拔出自己的双脚，就越觉得无力。可是那个让我疯狂的人呢，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在意，他可以随随便便地对我的恳求付之一笑，也可以一句“为了工作”就抛下孤单的我。

我躺在床上，双手盖着腹部的伤口，伤痛为他而来，也因他而逝。

上帝替我们创造了一个彼此了解的机会，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单方面陷入爱河？就像我和卡尔一样，无论我为他做什么，到最后他还是抛弃了我。

清晨时分，我爬起身，整夜没有合眼虽然让我精神疲倦，但也使我思维清晰。

我走到医生的门前，轻声敲了几下门没人应──他已经不在了。

“看见医生了吗？”我心里一沈，拉住路过的一个女佣问道。

“哦，医生先生已经下楼去陪夫人吃早餐了。”

我松了一口气，可能还对她笑了一笑，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花园前的小阳台上。我还记得母亲非常喜欢在那里看着阳光和露水吃早餐。

“哦，弗兰克你来了。”她看见了我，欣喜地喊道。我有些受宠若惊，我的妈妈已经有多久没有对我露出这样宽怀的表情了。

我走过去，在两人之间空留的椅子上坐下，佣人给我端上了餐盘和果汁：“在说什么呢？”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他然后很自然地问。

“哦，佩恩对我说了很多你在塞斯利亚的生活，我还听说你准备给可怜的孩子们讲故事……”母亲开心地呷着她的茉莉花茶，轮廓温柔而清香。

我知道医生已经在为我的回归做准备了，先从我那没什么头脑的母亲开始，让母性泛滥的她重新爱上我：“实际上，我还没开始身体力行。”

但是我还不想放弃留下医生的念头，所以顺着他的意说道。

“哦~~！”母亲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幸福的欢叫，她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背，温柔地抚摸，眼睛却看着佩恩，充满感激，“弗兰克，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我愣了一下，瘪了瘪嘴收回手，但是旁边的两个人依然用欣慰的眼神望着我。

“知道么亲爱的，佩恩医生实在是太好了，他答应今晚陪我去格蕾丝剧院看那出新编的歌剧。你会一起来的对么？”母亲并不感到吃惊地收回手，继续笑着问道。

“好的。”说实话，我根本就不想看什么新编的歌剧，格蕾丝剧院并不是什么高档的地方，但那儿每晚都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演出，有时恰好会很对她的胃口。

“哦~~”母亲欢快地轻呼了一声，像个天真的少女得到了一条她梦寐以求的蕾丝睡衣。

早餐过后，我带着医生到附近的小花园走走。

医生兴致不是很高，但神色却难得的轻松，似乎昨天夜里那个唐突的吻并没给他的心情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真受不了她”我试探着打开话题，“总是随随便便地替人做决定。”

“呵呵，是吗？”医生微微一笑，把眼神转移到对面的喷水池边，我十分配合地陪着他朝那边走去，“夫人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女性，而且很风趣。”

“就因为她轻易地相信了你为我编织的那些漂亮的谎话。”我笑侃。

“……是的。”医生顿了一下。

我们在水池边停下，有几个小孩子听在我们脚边捉小瓢虫。佩恩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盯着柱状的水流小声道：“而且我也没有说谎……”

“好吧，我承认她没什么大脑。”不是吗？有时候你实在找不出一个女人有什么优点的时候，就夸她善良吧。

“弗兰克，她很爱你……”

“……”

晚上我们一起看了一出并不精彩但挺招人喜欢的小表演，里面一个抹着浓重粉彩的小丑摇头晃脑做足了丑态，引得母亲咯咯直笑。

我被迫和医生分开坐在她的两旁，每当听见她的笑声时总会不自主地看看医生。他薄薄的眼镜片被舞台上的灯光打成亮橙色，驾在小巧的鼻梁上，嘴角微微上扬。

黑暗中我完全忽略的另一个人的存在，仿佛我和他正并肩坐着，他肩头微温的热度传到我的手臂，我会伸出手，揽住他，让他伏在我的胸口。灯火再暗，我们也能屏息凝望，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他会抬起头看着我，眯着眼睛。

身体猛得一震，我回过神来，发现一切都是幻觉。

“真有意思，那个孩子。”母亲意犹未尽，或许相比看戏，她更喜欢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

“是的，有几次他差点跌倒了^-^。”医生应和道。

“我想他是故意的。”我说。

“哈哈，真是太高兴了。”母亲仰着头，双手分别挽着我们。我们临着星光慢慢走回去，漫长道路被灯晒成银色，画着我们倾斜的背影，让我觉得幸福。

但是第二天清晨，医生却打破了这种快乐：“我想我该回去了。”早饭结束的时候，他一如既往笑着说。

Chapter 30

“我想我该回去了。”医生微微一笑，刷着白漆的木头围栏边吹过一层温柔的轻风。

“哦~”母亲先我一步惊叹起来，“为什么呢，难道这里让你觉得不自在了？”

“不是的”医生优雅地放下咖啡杯，“感谢您的招待，这两天我非常愉快，但我还是有点担心我的病人，他们都是需要帮助的孩子。我和他们很早之前就有过约定，每个周末的晚上要跟他们一起渡过，所以明天……”

担心担心担心，担心珍妮担心皮埃尔，难道我就不是他的病人么！难道他的担心就不能分给我一些！！愤怒让我紧紧握住手里的刀叉，低着头，感觉自己像一个后知后觉的笨蛋，被人欺骗，然后再狠狠抛弃。

是啊是啊，他是什么人？众人眼中的天才，塞西莉亚最受欢迎的人物，他走到哪里都有人为他瞩目，都人被他迷倒……他怎么可能为我所动，他怎么可能爱上我，一个劣迹斑斑，不学无术，只会对他傻笑或大叫的神经病!!

“你可真是个好医生，亲爱的。”我知道母亲也喜欢佩恩，但那跟我不同，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路人，她可以夸他，抚摸他，也可以毫无留恋地看他离开，甚至永远不再见他。

但我不能，失去佩恩我就像黑暗里没有方向的蝙蝠。所有人都会怕我，而我更怕他们。

“您过奖了。”佩恩显然已经习惯了被夸奖的生活，他眯着眼自然而然，“我已经定好了车票，过一会儿我就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