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星迤

"你是什麽人！？"
"报上名来！"
门前的两只石狮坐在原地闷声吼著，两双大眼纷纷投向大门不远处站著的朱绮。
「......真是麻烦......」听著那两只石狮的喝问，朱绮面上的笑容已经不复见了，现在的他跟著它们大眼瞪著小眼，著实不知道该如何进入眼前的那扇大门。
"你是谁！？"
"你是谁！？快说！"
沉默了许久的朱绮无奈地摊手，双眸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有，对著那两只开始解释：「我是狐仙朱绮，我来此地是要来找个老朋友......」
"是这样？"
"是这样吗？"
「对......」朱起开始不耐地撇唇了，因为他站在原地自己对著大门碎碎念的怪异举动已经让附近的人家好奇地跑出门来聚集在路上，一手叉腰、抬高了另外一手就开始对著他指指点点了。
"你不可以进去！"
"不能进去！"
朱绮听著，一边头痛地皱眉了，他都拉下脸来好声好气地同这两只解释了半天，结果石头果真是石头，就算他再厉害都没办法沟通。
正当朱绮快要发作的时候，突然一抹人影随著走进了朱绮的视线范围里头，让朱绮当下心生一计，下一秒就抬起头来叫住了那抹正要往前走近御史大夫府邸大门的背影。
「请问这位大哥──」将声音刻意拖得长长的朱绮成功地让那个背对他的人回过头来望住他，一脸狐疑。
「什麽事？」
朱绮的招牌甜笑马上出现在脸上，骗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让那位做仆役打扮的大哥忽地愣了愣。
「我想求见您们的御史大夫，不知行不行？」
「敢问您是......？」
朱绮顿时弯起唇来，无声地笑了笑，一手拉过那位年长些许的男人，对他一脸神秘地说：「哦，我吗？其实我是个......游方术士，因为我看见御史大夫的宅邸的天际正隐约冒著一缕青光，想必这里出了一点事，对吗！？......」
那位大哥听了见，脸色马上一转，青了面庞。
「您请跟我来......」
朱绮缓缓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而後便紧随在那位仆役身後，就这麽轻松地走进了御史大夫的府邸大门里头，离开门前还对著它们示威似地勾起唇角、轻哼了一声。
"太奸诈了！竟然利用管家......"
"果然是只聪明狐狸！"
门口的两只石狮就在朱红大门被人再度阖上之际，以人们听不见的声音细声交谈。

第二章

当朱绮被管家领进大门里头、随著管家在偌大的园子里头绕了又绕，才来到十分气派的大厅门槛前；孰料，就在朱绮与管家抬脚要踏入门槛里的那一刻，没想到灾祸从天而降。
「你这无能的游方道士！叫你弄个什麽阵法来防人都弄不出来！你活著还有饭吃吗你！？」一阵雄浑的怒吼声音伴著一道为自己喊冤的委屈男声传入才刚踩进门里的朱绮与管家的耳朵里，道道声波当场震得两人一阵的耳鸣。
「不要叫我"无能的游方道士"！那明明是你的错，谁叫你得罪的那些仇家多到可以组成一个国家，我就算能力再好都会有应付不过来的时候啊！」有别於另一道浑厚的男声爆出的这串疾吼，让朱绮与管家瞬间觉得自己的耳膜大概会因此被震聋了那般大声；无奈地各自拢起眉头来。
「所以说，你无能这一点这本来就是一件铁的事实！」甄贪黔气怒地狂吼，青筋愤起的他抓过桌边由下人送上来的热茶，气得朝著对面的男人扔了过去。
「都跟你说了不是！是你自己的原因！」男人坐在原地弯腰躲开，茶杯和热茶洒在他的身後；脸上同样怒不可遏的他同时间被惹毛了，被怀疑能力多次的他终於不再忍让地同目前的老板张口怒叫，也有样学样地随手捞过他喝光茶水的瓷杯扔了过去，不过，对方竟然探手抓过一旁的下人挡住攻势，因此，被茶杯砸破头的当然是那个无辜遭袭的下人一号。
「是！」甄贪黔拍案。
「不是！」男人继续怒叫。
「是！」甄贪黔肯定。
「不是！」男人决绝地摇头。
「是！」甄贪黔被气得快要抓狂了。
「不是！」男人仍旧一派坚持著。
一旁的朱绮是愈听愈火大，正在隐忍怒气的他咬著牙，正在盘算著自己该在哪时候插句话比较好；而站在一边闪过其他被扔得满地的东西的管家只好苦著脸，想出声喊话又害怕被正在气头上的两个人动手围殴。
「罗唆！」终於忍耐不住的朱绮忽然间爆青筋地一吼，「都别吵了！」
这道陌生的嗓音一插进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忙不迭地撇头看向声音来源，没想到竟是一个娇滴滴的俊俏公子，只见同时间的，众人的头上都纷纷冒出一个疑问。
「你是谁啊？」宅邸的主人率先瞪眼发问，朱绮被问得愣了愣，於是一阵傻笑。
「呵呵......」
这时候，管家终於可以走上前来了，同自家主子禀报道：「这位是小的从外头特别找来的大师；这位大师很神奇地说出府邸的现况，所以我才把他带回来，想说对老爷有些帮助......」
「哦？」甄贪黔半信半疑地挑眉疑问，「你这麽神啊！？那如果你又是跟这臭小子一样的三脚猫怎麽办！？」指指对面正臭著一张脸的男子，甄贪黔不屑地道。
「我说过那是你的问题啦！」男人还是坚持这一点，一边愤怒地撇唇替自己开脱；一边转眸想要看看那个由管家介绍而来的另一个道士长得是圆是扁的时候，没料到眼前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在大街上撞过他一碗豆腐脑的那个家伙。
「啊！你是那个──」男人瞪眼，扬声高喊，「豆腐脑！」
「就是你这家伙──」朱绮登时惊诧地指著眼前的男人大叫道。
「哦......原来你们两个认识啊......」甄贪黔瞪眸、鼓著肥厚的两颊，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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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男人瞪眼，撇嘴地撇清。
「谁跟这家伙是旧识啊──」朱绮才想喊冤，这家伙可是撞掉了他的一碗豆腐脑的没长眼男人哩！
甄贪黔的话才溜出口之际，便引来了两个人瞬间回头的怒目而视，而被此等怒气突如其来一阵当头爆吼的他也只好讪讪地闭上嘴巴，好半天不说话地直直咕哝。
「不是就不是啊......干嘛那麽大声......」
「哼！」不屑地撇头。
「哼！」不快地跟著撇头。
管家一边看著两人斗上了，也跟著一边露出苦笑；这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同道不同门"啊！？
眼见这两个人又各自撇开头去，甄贪黔一边伸手抹去了额角上冒出的冷汗、一边放低身段地转头问朱绮：「敢问大师，如果管家所说的没错的话，您可有办法帮帮我！？」
人家屋主都这麽刻意地低声下气地来问他了，朱绮也不好意思再与他身边这个家伙继续无理地闹下去，只好轻轻地咳了一声，在男人瞪视他的眸光下轻地转眸看向一旁正对著他说话的甄贪黔，忽然微笑起来。
「你需要我帮忙什麽！？是那道青光还是......？」非常喜欢吊人胃口外加整人的狐仙朱绮笑柔了一张绝丽小脸、一边撇著唇角，满脸看似愉快地开口回应；只见他的话一出口，甄贪黔便因此绿了一张脸。
「难道......除了那道光之外，我府里还有其他的东西吗！？」一向怕死和怕痛的甄贪黔忍不住惊叫出声，只是这道有如杀猪似的声音让朱绮觉得满心不悦地皱起眉来，连他身边的男人也跟著痛苦地掩起双耳。
「快叫他闭嘴......」男人看似疼得紧，忙著提醒朱绮道。
朱绮听了连忙对著甄贪黔瞪眼，怒目：「闭嘴！要不然我即刻就离开这里，就让你在这里自生自灭算了......」
闻言的甄贪黔马上快速地收回眼角的泪水，就这麽乖乖听话地闭上嘴了；见状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就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的两耳耳膜终於可以得救而不用被魔音穿破，但是，甄贪黔的盼望眸光也随著两人而来。
「大师......」
朱绮没好气地瞪了甄贪黔一眼，便开始打量起了甄贪黔整个人，在睁大了双眼看清楚他整个人的时候，他也一并见到了甄贪黔身边的某些不该存在的......呃，众生；而且这些众生个个都拿著一双害怕与敌视的目光向他看来。
朱绮眯起眼瞳，「......」还不少嘛......有年轻的女人也有孩童，更有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和少年，这家伙到底是怎麽招来这些众生的啊！？而且，甄贪黔的额上还有一团雾茫茫的黑气围绕......
被看得不太自在的朱绮隐隐冒著汗，垂头叹息；看来这人是该在最近会应了本身的劫数，救与不救，其实已经没关系了。
望著朱绮盯著他许久的甄贪黔不甚明白，只好再度开口：「大师......？」
「......你希望我怎麽帮你？」将眸光一抬的朱绮，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请你替我解决府中的那道青光......」甄贪黔烦恼地皱绮眉头来，忽然转头望向朱绮身边的那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说他看见了由我府中院落里的一角朝天际射出了一道青光，应是不详......」
闻言的朱绮忍不住把目光瞪向身边那个多事的男人，「就说你是个无能的道士了，不会看还硬要看！」不过，这假道士没有看错的一点就是甄贪黔身边围绕的那些仇家的确是多到可以组成一个国家的情形......
看来这男人也只有一双普通的阴阳眼而没有什麽法术神通，难怪会被人猛追杀。
白白挨骂的男人因而咬咬牙，怒气在那张俊脸上横生蔓延著，「你这家伙──不要叫我"无能的游方道士"！！我叫浩天海！天上的天、海上的海；而且我说过了，那都是甄贪黔他自己的问题啦！」
谁管你叫什麽啊......
朱绮撇嘴，「所以说，那是事实！干嘛要怕别人说啊？」不服输地瞪回去。
浩天海的面色被朱绮的言语激得泛起一阵铁青，遂一边暗咬著银牙狠瞪起对方，「你！」咬、我再咬......我咬死你！吼~~
朱绮昂首，撇唇哼笑，「哼！」
甄贪黔望著两人又开始了，不禁隐隐头痛，「大师，我看还是请您先替我弄个防人防鬼的结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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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明月一轮自傍晚西方广阔的穹苍缓慢地爬上树梢、在没有多久之後便孤伶伶地挂在天际边上。
甄贪黔将朱绮与浩天海一起留在他的府邸里头，并且叫人替两人安排了各自的厢房居住，打算将两人纳入他的府中当作门下食客的甄贪黔并没有想到自己请来了两尊特大号的麻烦，还兀自欣喜地盘算著在收了这两个人之後，可能可以帮助他在朝堂之上站得更加稳固的光明未来。
而朱绮也没有半句反对地让甄贪黔安排他的食宿问题，反正他会到这里来的原因主要就是想来见一见这位住在人间界已久的老朋友的；而他的这个老朋友就住在甄贪黔的御史大夫府邸里头当个无形的房客，并且还是株修炼已臻千年的花妖。
至於那浩天海......老实说，朱绮原来并不太想搭理他这个无赖，只是这家伙都愿意拉下脸来使眼色要他附加一条但书给甄贪黔，乾脆也把他收编进列；因此，朱绮也就没拒绝。
反正那浩天海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他的敌手与注定的天劫，那就帮他个忙也无所谓，虽然他砸了他一碗的豆腐脑。
朱绮皱了皱眉。
夜，已乘著风儿缓慢降临。
朱绮一边思考著，一边只身离开了他暂时居住的房间，踏著轻慢的步伐经过长长的回廊、踩至後园子里头，然後随意地找了一颗大石头坐了下来，抬头仰望著天上那闪烁著无数星子；待他回过神来之後便转眸望了望四处，察觉了现下的後园子里只剩下他的呼息声音的朱绮於是漾起了一抹浅浅微笑。
放眼望去的朱绮，很快便在园子里瞥见了老朋友的踪影，也就是那株被种植在靠近水井边的高大蔷薇。
「小花？你在吧？」
下一秒，这句轻声的呼唤就这麽逸出了神情悠哉的朱绮唇畔，而且好像不怎麽害怕这情形被甄贪黔府中的下人瞧见般地自在；结果就在这一瞬间的，彷佛像是听懂了朱绮那声柔柔的呼唤，只见那株被植在水井边的妖花在朦胧的月下正隐隐散出一抹微光，紧接著的便是一抹身影就这麽自那株高大的蔷薇里头出现。
「朱绮！你来啦！？人家好想念你喔......」蔷薇花妖──被朱绮以"小花"称呼的老朋友，就这样不避讳地现了身，暂时出现在朱绮的面前，忘情之下还一把抱住朱绮，让朱绮差些喘不过气来。
「呵呵，小花，真是好久不见了！」有点受不了小花的热情、伸手微微推开小花的朱绮，唇边正漾著一抹笑容，一边仰首望著小花自动地在他身边找位置坐下来，托腮欣喜。
「是啊！真是很久没见了！」小花努努嘴，一抹哀怨的眼神投向身边笑容灿美的狐仙好友，「你说闭关就闭关，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自己回去老窝蹲了这麽久的时间......」
「哈哈哈！抱歉、抱歉！」朱绮挥挥手，满眼笑意，「其实我是觉得人间界太过无聊了，想说回去闭个关再出来的，没想到当我想到要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过了这麽久的时间了嘛！」陪著笑，朱绮看著小花一副被人抛弃样地扁扁嘴。
「还说呢！你不在，我差点就这麽无聊死了......」
朱绮只是微笑，不搭腔。
「看来你在这里似乎过得挺不错的......」话锋一转的朱绮转了转眼眸，道。
「哪有啊！？」小花有点没力地摊了摊手，「不就是这样子而已吗！？人间就如你说的，其实还满无聊的，因为我镇日只是待在这里什麽也不做，都快成了真正的植物了......」
朱绮轻轻露出微笑，忽然抬头看著小花，一边神秘地轻声说道：「没打紧，你就快要有事忙了......」
「啊！？」小花瞪眼，因为朱绮的话而暂时失音了；因为他明白朱绮的能耐有多少，而且也知晓朱绮可以预知这天地间的任何事情。
「就是这样。」朱绮浅笑，顿住了一下子，叹息地转动了眸光望向小花：「而且你的天劫......也快到了。」
「唔......这样啊......」小花似乎明白了，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你若是觉得无聊的话，不妨就乾脆在这里等待吧！会有"人"自动送上门来的......」朱绮笑看著小花一副难得的思考样子，语意不详。
似懂非懂的小花乖乖颔首，歪首道：「是这样吗？」
「嗯......其实这一关就是你的劫数。」
「那我该怎麽做才好？」小花恍然大悟，原来朱绮刚才所说的有事情可以忙，指的就是他即将届满两千年的天劫啊......
「就照你自己的本意吧！」朱绮淡道。

◎◎◎

沾了血红色的朱砂笔尖轻轻地在一片苍白的顶额上猛然一顿之後，紧随而来的即是一阵寻常人听不见的哀嚎惨叫，而且就这麽大剌剌地在浩天海的耳边扬声呼啸，而那阵过大的尖叫声音瞬间弄得浩天海忍不住把自己的眉头打了一个死紧紧的结，而且是可以把蚊虫夹成扁鱼的程度。
「去！」大喝一声的浩天海在动手又收拾了一个众生的这一刻，耐不住哀怨地扁起嘴来，懒散地收回了自己手里头紧握著著朱砂笔，面色看来很是不悦。
撇了眼瞥见那只刚才被自己的秘密武器给制服的蠢鬼正糊里糊涂地以极为快速的速度消失，瞪了客房的地板再度恢复成原样半晌，浩天海面色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跟著仰首。
啧！那个臭家伙一定是个不下於他的大骗子！
记得屋主甄贪黔之前已经要那个半调子术师在他府里头施咒、并且张开了一张防人又防鬼的结界来的，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这府邸让那家伙施咒过後还是有很多魑魅魍魉来找他报到啊！
呿！八成又是一个跟他一样的骗子吧......
浩天海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抬起头来的时候才望见了他的门外头有好几只闻气而来的鬼魅们，多只眼球正因此瞪了大大地往他的方向看来、张开了它们的血盆大嘴，在他面前舔著舌头，露出一副很美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