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生君未生
心情终于慢慢回复,深呼吸,再深呼吸。我想我应该好好跟晓晓谈谈“仲父,谢谢你今天为我担心,对于今天的事我很
抱歉,我保证我以后做事一定会经过大脑,尽量不再让你为我担心,请原谅!”请原谅,我是诚心的。为今天你眼中的
惊慌,也为很久前那碗你终于可以含住不吐的白粥。是的,我一直都是知道的,那些你为我做过的事,桩桩件件无时不
刻的提醒我曾经你有多在乎我。可正是这样,我才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今天的结局。
听到我的话,晓晓似乎有些慌乱“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仲父”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最近距离的疏远,事实上你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这是对你今天所做所为,我唯一能找到
的合理解释了。晓晓突然间面色有点惨白,捂着胸口,定定的看着我,眼中的伤让我看了莫名的心悸。怎么了?我不记
得他有心口疼的毛病啊?还是我真的太久没有关心过他,以至于竟然错过了这么重大的问题。“仲父......你还好吧,
要不要叫秦脉来看看,你脸色白吓人”
“不”我以为他是不要我叫秦脉,没想到他却说“不要叫我仲父”一样惨白的嘴唇抖动着,好像有什么话会脱口而出。
心,一下子被揪的好紧。说啊,我听着呢,你到底为了什么那样对我,说啊,只要你说我就信,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说啊,说啊.....
我的希望终于还是落空了,他一咬牙,摇晃着站起来,踉跄的向外奔去。“栎阳晓,你总在逃避!到底为什么,给我个
理由,我有权知道关于我的任何事!”似有停顿,过后却是更急切的逃离“栎阳晓,你个懦夫,好好跟我谈谈不行吗?
”逃离还是逃离,狼狈的身影,沉重的步伐,看着让人心酸。我从床上跳下,赤着脚追着他说“你再这样,我真的会走
的!远远的离开你,你就再也不是可以跟我并肩而立的人了”他摔倒,他爬起,他用上了轻功飞奔,那个方向是他最爱
的桃园。颓然坐在地上,我欲哭无泪,不是都已经放弃了吗?这样小儿女的姿态究竟做来干什么?我想要的答案早在四
年前他第一次逃离的时候就已经给了,我究竟还在不甘心些什么啊......
“锦儿,回去吧,外头冷”依依伸手环住我,哑着的声音低低且轻柔。心中默叹,依依,还是你最好,知冷知暖最心疼
我,什么样的无理要求都会顺着我。不过是想要个伙伴,谁当不一样,为什么我总想吊死在晓晓那棵树上?
“依依,依依”也许为了他,我已经错过了很多风景却不自知。
“嗯,我在,我一直都在”
“我好冷.....”透骨的冷,从内而外的冷,被你抱了四年多,为什么还没有暖透我?是我心太硬,还是这颗心早已先
入为主的认可了那人胸前的温热?
“依依,抱锦儿回去,记得多盖几床被子,让他发发汗。我去看看大人!你们也都散了吧,别都杵在这儿了”
......
月光、桃园、冷剑和这一身的疲惫。四年了,我的无奈,我的挣扎全都要埋葬在这里,今天也一样。不需要怜悯,不需
要认可,这种事本就不能与他人分享,哪怕是被暗夜捂得溃烂,也只能独自舔舐,早就习惯了的。
‘第十八式,往事莫回首,第十九式,只有痴人追’......刚才走的时候锦儿好像是光着脚追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
有劝锦儿回去,有吧,他们都对锦儿那么好......‘第二十二式,生死已难顾’......秦脉说锦儿明天就能好?那小家
伙除了时不时的会胃疼,几乎很少生病,这次发热不会有什么事吧......‘第二十七式,待到华发生’......锦儿刚才
是不是又哭了?我总在惹他伤心,可是如果可以,我宁可伤心的只有我一个人......‘第三十一式,让情何以
堪’......我到底想要干什么?想让他离开,又不想让他离开。好乱好乱......‘第三十六式,终将情来抛’......再
来,还要快,还要快,不能再这么想着锦儿‘第一式,第二式,第三......’
“呵,大人,您这剑法又见精进了啊,快得我都差点看不见你人了”
“秦脉?你来做什么?我好像记得我交待过,天一黑桃园就决不允许有人再进”
“交待过?嗯......不记得,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你走吧,我不需要”
“真的不要?那好吧”秦脉转身要走,嘴里却嘀咕个不停“回去怎么跟锦儿说呢?就说大人戒酒了?嘿嘿,好借口,就
它了。只是可惜锦儿这亲手蒸的桃花酿,嗯,不对,锦儿说蒸过后就得叫它‘解千愁’。多好的酒,啧啧,真香啊,跟
锦儿商量下送我喝得了......”
“秦脉......你说......你还是请我喝吧”
“唉!”秦脉欢快的应了声,解下身上的包袱,一一将东西取出摆好。烧鸡、小菜、酒杯、酒坛、筷子......看着秦脉
忙碌着,打算摆出一桌上好家宴的身影,栎阳晓头疼的想,刚才真不该去听他后面说的话。“这是什么”见秦脉从最底
层抖出一件白花花的东西,作势就要往地上铺。栎阳晓颇感无奈‘不会是他最爱的那张白老虎皮吧’
“白虎皮,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它了”
“那也不用走哪带哪啊”眼前这人,永远都把舒适放在第一位,认识他快五年了,从没见他亏待过自己一回。这样的人
,真真是......算了,不说也罢。
“人要学会善待自己,善待自己就是善待他人,嗨!跟你说这个干嘛,你这种人怎么会懂?”拍拍手“好了,大人,请
入座”
他......为什么这么说?难道被他看出来了?想一想又释然,知道又能怎样,我这样的人还在乎别人的看法吗?真是可
笑。一屁股坐在秦脉放好的软垫上“呼,还真舒服”人果然是要善待自己的。
“来,干一杯,这可是锦儿花了整整两天时间蒸的酒,连最爱酒的李漠都没舍得分,紧着就让我给你送来了”
“同是好酒之人,李漠哪能跟你比?他那是烂,而你却是品,如果这酒出自我手,我也不会分他”清透清透的酒液,盛
在白玉杯里被月光一照有种说不出的雅致。闻一下,酒香浓郁,沁人心脾。品一口,入口绵甜,回味悠长。不由赞一声
“好酒”
“别不信,这酒还真是谁也没给,他特意为你酿的,第一年入了这园子的时候就开始动手了。四年的桃花陈酿,再加上
一流的蒸馏手艺”仰脖,又是一杯“唔,真是好得没话说。这世上琼液万千恐怕也没有再能比过这两坛的了”放下杯,
闭了眼,似是仍在回味,慢慢将身子放平在虎皮上,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不由愣住,他......这酒真是为我而酿?解千愁......解千愁,苦笑,这酒名也是为我起的吧。千般情愫万种愁,锦儿
啊锦儿,你才为我解去一千,还剩那九千烦愁要我如何得解?不过,饮此美味,心中已然大畅。只是......“你跟我说
这些做什么?”
如猫般蜷转身体,单手支头,秦脉嘿嘿一笑“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不想我知道的我明白,而你想
知道的......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什么呀?乱七八糟,听也听不懂”心却怦怦直跳,有什么是他知道我不知道却非常想知道的?难道......不,不可能
,以锦儿对我的态度来说,他应该还不清楚我对他的心。
“别瞎猜了”起手又是一杯“他还不知道,不过以你现在的态度,恐怕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你的心,就已经被你赶得远
远的了”
抬眼,这人果然是知道的“为什么要让他看清我的心?远远的不好么?至少他还能记得曾经我们在一起的好”是这样吧
,在他心中保留一丝美好,纵有不甘,也是最好的结局。况且“我只想让他幸福”
“跟你就不幸福?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
“我不敢”也不配,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我就不可自拨的爱上他,还是个男人,比起鄙视,我宁可让他慢慢将我忘记。
“随便你,话呢,点到为止。人呢,自己把握。但是我还有句话要说”起身,展了展筋骨,将虎皮披在背上,边往外走
边说“爱就一个字,不说,肯定是一个人的辛苦,说出来,却有可能是两个人的幸福”扭头,狡黠的眨眨眼“不错吧,
锦儿教的呢”含笑看着怔在当场的某人,心情好的不得了,唱首歌预祝那傻瓜脑子拐弯成功吧。取之于你用之于你,锦
儿,我算是对得起你了吧。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与~君~好~啊~~~与~君~好
奇怪的歌声,奇怪的人,那些词却无疑击中了某人最阴暗的心事。
第三十一章 又生突变
奇怪的歌声,奇怪的人,可那些词却无疑击中了某人最阴暗的心事。
栎阳晓默默的一杯接一杯,心却随着秦脉的歌声飘出好远好远。自己也说不上到底是何时对锦儿有了那份心思,却事隔
四年依然清楚的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心已有偏离。正是那场疯狂的第一次争吵,盛怒下毫无征兆的扯出血淋淋的
心脏,居然满满、深深的刻的都是那个人的名字,愣了,这怎么可能?他还是个婴儿,而且还是男人!为什么?我不过
是随口编了个不怎么圆的谎,老天你怎能玩我至此?
再然后就是他被自己气到吐血,我对天发誓,那晚再进那扇门真的只是想问问他的情况,话没出口,却被他的低声轻喃
震到不能自已。那就是他的心声?想哭可哭不出来,就那么定定的站着听他一句句的说,心也随着一点点的沉,直
到......直到那句‘我恨你’。
手抖到几乎不能自制,充满了害怕与恐慌的抖动。原来我最怕的不是他的鄙夷、不屑、甚至厌弃,而是那三个字。于是
我第一次选择了逃离,并且在接下来与他相处的日子,可悲的形成了习惯。挣扎,逃离,再挣扎,再逃离,一路走来终
于成了今天的局面。不是没想过坦白,最坏也就是那样的结果,本就一无所有,还有什么是不失去的。可坦白了又能怎
样?真能跟他在一起?即便我肯等他十几年,谁又能保证这十几年里没有任何变故?况且还有我的病,我的心理阴影,
注定了不能做上面的人,也不能做下面的人,精神恋爱谁受得了?徒增烦恼而已。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秦脉,聪
明如你也才只说对了一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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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儿,小三儿那边传话来,说是昨儿来了个做琴的奇人,让你过去看看”小三儿是十五个孩子里的老三,处世老到,
做事圆滑,一张小嘴能把死人都说活喽,所以两年前‘奇巧居’开张,我就把他派了过去主事。表面上是做比能斗巧生
意的,私底下却是我招揽奇人怪才的所在。事实上我也确实收了不少这样的人,现在都供在后院,怕文子清知道了加害
他们,还加了结界以防万一。
“嗯,那吃过饭咱们就过去吧”我唯一会的乐器是钢琴,很喜欢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这几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老想
要弹琴,希望自己的指尖能重拾昔日最爱。不过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必竟钢琴的制作工艺太复杂了,要不是当年
太爷爷板着脸训我弹钢琴的人连钢琴怎么做出来的都不知道的话,我也不可能硬着头皮背下它的图纸。抖抖一年前画好
的制作图,颇感无奈,这已经是第几个人了?不记得。
“锦儿,嗯......”
颇感奇怪,依依今天怎么了?吞吞吐吐的“什么事?”
“这几天桃花开的正好,我想问你今年还酿桃花酿吗?”
“不酿了,把前几年酿好的也挖出来砸喽......算了,还是分给大家吧,记得给结界里也送些过去”
“不会吧,锦儿,那可是这几年你最上心的事了,就这么分了?”
“分了,而且从今往后再也不许在我跟前提这三个字”鬼知道前几年我想什么,还一门心思的想讨好晓晓,照昨天的情
形看,晓晓事成之日就是我离开之时,既然要放弃就干脆放得狠些。“照我说的做吧,迟早的事”
“锦儿,你真的再不打算跟大人......”
“依依,你今天话太多了些,言多必失,我没教过你?”
“噢,那我去叫他们把饭菜送过来”
“嗯”依依今天话太多了,本想忘记的事,又被他勾了出来。晓晓到底为什么那么对我,我已经猜不动了,随缘吧。看
来不光爱情不能强求,连友情也是一样,一理百通,以前我怎么没有想到?活该自己吃亏。
......
奇巧居离这里并不远,从锦王府大门算起,也就三条街,步处十几分钟的路程。可我们走的不是地面,是地下,简易的
地道,为了方便我随时进出和隐秘运送工匠而建。
小三儿提前得信,早早候在出口处。“锦儿,你可来啦,那老头都等你一整天了,要不是咱们酒好,还真留不住他”地
道里阴得很,进的时候依依细心的给我加了件厚厚的织锦披风,小三儿上前两步,一边给我解开带子,一边跟我絮叨。
“嚯,好大的架子,连我那些预存的手稿都留不住?”在这里别的没学会,奴役人可是学了十足十,人果然都是有惰性
的,抬起下巴任由小三儿帮我解下披风,刚刚扶过墙壁的手却被依依拉着用热水轻擦。
“可不是,他说那些东西都是他玩剩下的,根本没新意”
不可能,虽说那些手稿画的都是比较简单的器具,可也是这个时代中不曾出现过的,没有过的东西怎么能玩剩?“癞蛤
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走,去看看”
“唉!锦儿这边走”小三在前面带路,还不忘回头跟一直抱着本子离我最近的诗诗说“诗诗,愣着干嘛?快把锦儿刚说
的那句也记下啊”诗诗排行老十,得我真传写得一手好魏碑。这些日子,这帮小崽子私下商量着要给我出个人语录,这
不,派了诗诗贴身听记。本是小事情,我也没反对,由得他们闹。
小三儿把那人安排在二楼客房,一进门扑面而来的酒气,差点没把我熏背过气去。掩鼻皱着眉,示意让人开窗通风。小
三儿进去转了一圈出来说那人醉得一塌糊涂,根本叫不醒。得,白来了。依依不满的训斥小三儿“怎么办事的,知道我
们要过来也不先打个招呼。明知道锦儿昨天受了惊吓,要不是你急着叫我们,这会儿正休息着呢。忍了瞌睡,受了冻,
却办不了事,你啊你,叫我怎么说你。”
小三儿委屈极了“没啊,依依哥,早起我跟他通过气的。当时他答应的好好的,谁曾想才两时辰他就能醉成这样”
“嗯?你说他知道这儿的主人要来还故意把自己弄醉了?”我止住身形回头问小三儿“我记得传话的说,他是个制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