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书剑江南——书剑江南

作者:书剑江南  录入:07-30

一起!”
顾凡突然感到一阵堵闷,怔然了片刻,心中已成一团乱麻在纠结,身子有些轻颤,不知是不是被白靖书搂得太紧了的缘
故。
仿佛看到了那一年,小小的身影跟在他父亲身后,一副窘然怕生的模样,固执明丽的眸子盯着自己,眼中寂寞似海;依
偎在自己身边学琴,紧紧地贴着自己,却只说了一句:人常离,水长东,唯有琴声可以长留......流着泪,清澈
如水的眸光,百分之百的信任,躲在自己怀中,告诉自己他不是白府亲生子弟;六年了,六年里他一如从前那般孤独,
一如从前那般信任和依赖,他说:喜欢自己......叫自己不要离开......
好像,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连带上自己的心......只是因为怜惜,因为同情,所以违背师命,不仅
没有下手杀他,反而出手去救他么......呵呵,如此,便是再也不能留下了!
人常离,水长东,唯有琴声可以长留......
真的还是只留下了你一个人么......靖儿——
“好。我答应你。我会陪在你的身边,我不离开。”顾凡微笑着,在白靖书背上轻轻抚拍。
白靖书浑身一震,一时竟不能言语,只是愣愣地看着顾凡,直到看得顾凡素淡平静的容颜上渐渐染上霞红的色彩,才确
信自己并没有听错:他答应自己了,他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自己担心了这么些时日,就是怕他会拒绝,怕他
会看不起自己爱上一个男子,如今,他亲口答应了自己,他已经答应了!!
看着白靖书的眼里溢满了柔情与狂喜,顾凡心下怅然,只觉得似乎有一股感动之情自内心深处汨汨而出,然而只消片刻
,那股感动尽数化作凄凉之意,沉在心底,压得人无法喘息。
暗自压下那种快要将人淹没的抑郁,顾凡的脸上一直是淡淡的浅笑,拉了拉依旧沉浸在欢喜中的白靖书,轻轻唤了声:
“靖儿。”
“顾凡,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你答应我了!你真的答应我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高兴才好!”白靖书说得情生意动
,一把揽过顾凡,将他再次拥在怀里,紧紧的,紧紧的拥着,仿佛一松开手,他就会随风离去。
顾凡安静微笑,并未挣脱。晨曦缓缓映入竹林,柔和地倾泻在两人身上,点点暖意,自心而生,白靖书觉得此世此生,
从未如此幸福满足过。
“对了,靖儿,你怎么会一个人到这林子里来?”
“我...我是过来寻你的啊!我昨天几乎跑遍了整个临安,都没找着你,快要急死了!!后来想着你平日里常来西山
,就到这里来了啊!不过......不过我昨夜好像并未到竹楼啊,今日醒来怎么会在...啊!!对了,顾凡,昨
天晚上.......昨天晚上我险些被人一剑刺死,后来有个白衣人救了我,你可知道,那人...那人和我长得一
模一样!!!”白靖书想起昨夜那一幕,仍是心有余悸,抓住了顾凡的袖子,又急急说道:“他还杀了人,他把之前那
人给杀了,顾凡,你说...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会不会是......”
“先不要这么激动,慢慢说。”顾凡打断白靖书有些语无伦次的话,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是说,有人要杀你?”
“嗯。”白靖书点点头,还欲再说,却听得顾凡又问道:
“然后有人救了你,救你的那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看清楚了吗?他真和你长一样?”
“千真万确。你说,他会不会是我的兄弟?”有些颤然地看着顾凡,白靖书声音渐渐变低:“你知道,我不是我爹的孩
子。”
“嗯。”顾凡露出温和的神情,看着白靖书,慢慢轻声说道:“倒也不一定,你应该听说过,江湖上有些武林中人擅长
使易容之术,能够十分逼真的扮作他人的样子,几乎令人分辨不出真伪。”
“魔...魔琴?”
顾凡轻笑,“懂易容之术的人又不止他老人家一个,再说,他老人家早已销声匿迹多年,又怎会认得你这么个长居深宅
的公子,更犯不着要扮成你的样子来救你啊。夜色那么暗,你又累了一天,说不定是看花了眼呢!”
白靖书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昨夜经历的那些事让他心绪很乱,慢慢地靠着竹椅坐下,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我昨
夜被他救起之后,眼皮一直很沉很沉,竟睡过去了,今日一醒来便到了竹楼。对了,顾凡,你怎么会来这?你昨天去哪
啦?我找了你一整天呢!”
顾凡挪过一旁的竹椅,挨着白靖书坐下,温和笑道:“昨天有个多年不见的朋友正巧来了临安,托人捎了个信给我,我
便出去和他聚了聚。不想聊得尽兴,回来晚了,后来听府里的人说你在寻我,我琢磨着你该是到了林子里,结果你果然
在,而且还昏睡过去了。是我把你背到竹楼的。”
白靖书听着这话,脸色变得不太好,有些埋怨地看了顾凡一眼,沉声道:“人家为了你,半个月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你都不过来看看我,居然还有心情跑出去跟什么朋友相聚,还聊得那么开心,你...你好过分!”
顾凡看着白靖书,呆了片刻,心如电转,复又笑道:“你——为了我半个月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可是我怎么觉得你
好像也未曾瘦下几分啊,你不知道,我昨夜背着你,简直快累死了,你怎么那么重?”
“顾凡!哼!”白靖书没想到这家伙刚还在和自己温存,现下又开始恢复往态,逗弄起自己来。“哼,什么朋友那么重
要?我平日里没怎么见你和别人打交道,哪来的什么朋友?不行,我要去会会他!”
顾凡不由轻笑出声来。“我不是说过了么,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啊!也不算交情深,只是我早年在外头游历时结识的,处
过一段时间而已。现在他已经往荆州去了,你要去荆州会会他么?”
白靖书自鼻孔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顾凡。
顾凡的心情倒是很不错,笑眯眯地盯着白靖书,隔了半晌,和声道:“好了,你莫再生气了。我之前心里也有些乱,才
会想着出去散散心的。现在看到你没事,我也安心了。”
“顾凡。”白靖书回转过头,望向顾凡的眸子里柔情似水,他的脸与顾凡的脸贴的很近,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
气。四目相对,凝望间,一阵热流急急涌入白靖书的心里,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便要吻上顾凡的唇。
堪堪触及的那一刹那,顾凡轻轻侧过脸,避开了他的吻。
白靖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烫。
“天也亮了,我们回去罢。”顾凡拍拍他,站起身来。
清晨的阳光还不甚很大,林子里只有鸟语嘤喃的声音在声声回荡,晨露还未干,粘在衣角隐隐透着些许寒意,两人并肩
在薄薄的雾中穿行,清风徐来,吹得衣袂翻飞,青发凌空。二人都未言语,一个微微颔首,心底的笑意浮现在了脸上;
另一个看向远处,淡淡的眸光温雅如故,亦深沉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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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除了顾凡,没有人知道白靖书这个白家最年青的公子差点在野外被人刺死,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闷
了半个月,还有一整夜未归。
不过接下来的时日,白靖书却过得很快乐。白日里几乎时刻都跟在顾凡身边,虽然不出门,但在宅子里吟诗作曲,亦是
惬意风流,好生快活。要不是顾凡不同意,自己又怕惹顾凡生气,他都恨不得天天跟顾凡睡一起,最好是搬到顾凡房里
和他一起住。
夜里独自躺在床上,仍是有些辗转难眠,不过这时这刻,白靖书的嘴上,心上,全是挂着满满的笑意。他从未想过幸福
会来得如此之快,几乎要让自己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即使顾凡自从那日答应了自己以后,再未说过什么温存甜蜜的情
话,又是一贯清清冷冷的样子,不过他性子本就如此淡雅,也不必太过于强求。
夜深之后,白靖书偶尔还会回想起那里救了自己的白衣人,偶尔还是会有些担心——他希望那人是自己的亲人,毕竟如
果有一个共血脉的兄弟活在这世上,是件让人很兴奋很安慰的事;但是他也害怕那人是自己的亲人,因为那天夜里,那
人杀了人,自己的兄弟这么残酷,相认了却也算不上喜事。
但明明是在想着这事,脑海里却总是会浮现出顾凡,顾凡温和的眼神,顾凡的微笑,顾凡纤薄微红的唇,隐隐中还泛出
些许苍白......怎么好像身体又莫名其妙变得有些热?白靖书有些烦躁地翻了翻身子,窗外的吟虫还在吱吱地低
鸣着,时已入夏,还闻得远处池子里的几声蛙鸣,让这午夜还没入睡的人儿更是感到莫名燥热。
干脆一伸脚把薄毯全部踢翻在地,却又觉得身上有些空虚难耐,真是难受的状态,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躺着,一把抓过自
己的枕头,紧紧拥在怀里,才觉得舒服了一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却也是半梦半醒,睡得不熟。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白靖书已经再也睡不到以前的日晒三竿,几乎是习惯性的在太阳升起不久便会睁开眼睛,然后
就再也不愿睡下去,梳洗之后,便直接去找顾凡。只是今日,却不知怎么在天还未亮就已经醒转,看了看窗外,还是漆
黑一片,大概还只是四更天。
静静地走到木架边,捧起盆中的凉水拍到脸上,揉揉朦胧的睡眼,白靖书决定,还是要去顾凡那看一看。
闻音阁一如从前那般清清静静,蒙上一层淡淡的灰白,如同此刻天空的颜色。梨花虽是已经谢了春红,但那纯净的漫天
雪白仍是白靖书心里最美好的景致,只要一想起,心便会和花一般徐徐绽放,曼曼芳香,浸入心底。
小心翼翼地将朱红木门推开,心突地一颤,即便是在黑暗里,也能感受到一道凛冽幽滟的眸光正向自己投来,还未回过
神,屋内已经点起了灯盏。
顾凡就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一手搭在胸前的扣子上,不知是在解衣服还是在穿衣服,仍是那白净的长衫披在身上,温
和的神情看着自己,淡淡笑笑,道了句:“靖儿,怎么这个时侯过来了?”
“我...我来看看你。”白靖书慢慢走到顾凡身边,看着他有些倦怠的神情,不像是已经睡过的样子,疑惑地问道:
“你刚才是正准备睡觉?”
话还未说完,却看到一旁的顾凡已经将扣子扣上,穿好了衫子。他回望过来,含笑道,“刚好说错,方才是我正好起来
,而不是要去睡。”
“可是...”白靖书轻轻拉着顾凡坐在床上,仔细打量着他,“可是,我看你并不像刚睡醒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疲
惫,而且你最近都好像没什么精神,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顾凡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嘴唇却是轻轻扬起。你倒是试试看白天要被个越来越粘人的家伙粘上一天,晚上还要跑出去
与别人周旋,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看你的精神是不是还能兴奋得起来。想着今日连两三个时辰也睡不了了,顾凡再次
在心里叹着气,笑吟吟地望着白靖书。
“难道要我像某些人一样,夜里不好好睡觉,刚过四更就往别人的房间跑,这样就叫做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顾凡!!”有些好气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白靖书靠近顾凡,注视着他淡雅的眸,低声道:“我是关心你。你怎么也
、这个时候就起来了?”静静地注视着,神情里夹着一丝隐隐的期盼。
“我...”顾凡微笑着,也罢,既是不能长留,便随了他的心思罢。带着些许赧然的神情避过他热切固执的眸光,脸
上自然而然地染上一层薄若云烟的微红,纤唇轻启,连同一贯清澈冷静的声线也渐见魅惑。
“你是为何如此,我便亦然。”
时间仿佛凝结了这个瞬间,白靖书的眼眸定住,已然忘记了思考,微微颔首,却是沉浸在了自己的笑意里。
夜还是夜,一如往日那般沉静,今日月朗,漫天星辰,浩瀚天宇洁净如斯,窗前的月色,透过轻纱缓缓爬上床边偎坐着
的两人身上,如同笼上了一层暧昧的味道。
“顾凡。我们出去。我们去竹楼,我们去望天,去喝酒,去吟诗作赋,去对月抚琴。”白靖书满怀热情地握住顾凡的手
,站起身,明亮的眸子静静望着他。
“好。”微笑的神情,清雅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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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涧连绵,清澈悠然,紫黛青峰,水波幽蓝。真是十足的江南好景。一路天光云影交错,月光如银泻了一地,映照在这
幽幽竹楼之上。
二人高坐在这竹轩楼台之上,对着明月,开怀畅饮。
白靖书从未如此畅快放肆地喝过酒,把酒对月,笑出声音来,满满地斟了一杯又一杯。清风醉本就是极品佳酿,浅浅尝
入口中,便已清凉到底,些许清涩,些许微辣,还有——满满的甜蜜与快意。然而待得此酒浸入肺腑之后,又热辣辣地
从心底烧到眉睫,只觉一股闷热滞在胸口,烫得有些难受。
这时,却闻得琴声在耳,冷音清绝,风淡云清,转尔便添了几分从容和缓,汨汨流转着,宛若一湾幽泉,起起落落间盈
溢着水汽清清凉凉,一直深深透入自己心里,缓和了那火辣辣的闷热。
抬起眸,眼见顾凡白衣似雪,捧琴危坐那楼台一角,高挑清瘦的身子在月色的清辉中,朦朦胧胧,似真似幻。他一如从
前那么温柔,望向自己,笑容沉静淡雅。
琴音至此,亦如那轮明月清辉普照,海角天涯,良辰美景共此时。
白靖书看着顾凡静静微笑,笑得清澈明丽的眸子里透出泪光来,月是明月,人也长圆,一生如此,斯人常伴,夫复何求

挥手抚过一旁的宣纸铺好在桌面上,研墨提笔,写意风流。
琴声已毕,顾凡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白靖书身边,看着他手下的笔墨,挑挑眉,温和地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溢出近
似于叹息的凄惘,白靖书坐在他身前,自是看不到他那种苍远的无奈。
字是好字,词是好词,人也——是好人。
临安初雨 一夜落红
春水凝碧 断雁越澄空
挥袖抚琴 七弦玲珑
芦苇客舟 雨朦胧
那年竹楼 惘然如梦
纤指红尘 醉影笑惊鸿
皓月长歌 把酒临风
倾杯畅饮 尽长虹
“如何?”白靖书回首望向顾凡,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却是缱绻万千,流光若水。
“不错。”虽只回答了两个字,却也是温润如玉,淡若修竹,余香清芳漫溢,一缕一丝浸进白靖书的肺腑,兰芷芬芳,
惹起不该有的炙意。
喘息有些急重,怔怔地望着顾凡,白靖书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全身都
很热,脸已是潮红一片。
“靖儿?”顾凡看着白靖书的脸红得有些不寻常,心下也隐隐有些了然,急忙冷静地唤了他一声。
只是连他都未曾想到的是,下一秒,自己的唇竟然已经被白靖书吻上,那种湿湿滑滑的柔腻的感觉。几乎是出于本能的
,伸手一掌朝他肩膀推去,虽然没有用上很大的功力,临时也收回了七分力道,却还是听到白靖书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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