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纪走到俞皓曼前面,抓住他:「骗人,我不信!尸体在哪?我要去看!」
「师弟别去!」俞皓曼抓住他,脸上的表情沉痛不已。「尸体我带回来了,就放在外面,但早已摔得血肉模糊,辨
不出容貌了......我是从他身上的衣物认出是小平的......」
魏子纪呆愣住,当场跌坐到地上。凌静则是尖叫一声,差点就昏厥过去。
程奇冲到俞皓曼后面,一把揪起那个人的衣领。「你说!我师弟与你们无怨无仇,你们为什么要害他!说!」
「我......」那人被程奇眼睛发红的凶狠模样给吓了一跳:「不,不是我......是、是水无门的掌门千金交代
的......」
龚立寅大惊:「你说什么!恶贼!不要随便栽赃嫁祸我水无门!」
「不是,不是,我是说真的!」
严天抑下心中所有的情绪,缓缓地问着:「龚兄,你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可能!晴玉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压根不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龚立寅便交代在一旁的徒弟到内堂去唤
出在房里养伤的龚晴玉。
不一会,只见龚晴玉坐在椅子上,让人抬了出来,婷儿则跟在后面走了出;而她才进来,看到地上跪着个人时,脸
色立刻大变。
而龚晴玉的脸色因伤显得还有些苍白,但除此之外也无其它异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突然派人将她叫出来。
不等旁人将她放下,最是心急的程奇已经冷冷问出口:「妳为什么要找人杀了小平?」
「你说什么?」没想到一出来居然是为了这档事,龚晴玉惊得急忙否认。「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你别乱说!
」
尹承光已走到她面前,脸上表情像是在克制着极大的痛恨:「龚姑娘!我弟弟就算真的累妳失去双脚,但是应该罪
不至死吧?他到底跟妳有多大的仇恨,妳要这样对他?」
龚晴玉被他的表情给吓坏了,连忙转向龚立寅:「爹!不是我啊,你叫他们问清楚!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龚立寅见女儿一副吓坏的模样,只得赶紧帮忙说:「是啊,严兄,这事有蹊跷,先问清楚再说!」
「问清楚?那当初龚掌门千金摔断腿时怎么就不容我们问清楚?」这时俞皓曼仍然悲痛,也顾不得辈份,站起来就
毫不留情地质问。「好!既然你要我们问清楚,那就问清楚,不要让小平死得不明不白的!你说!你为什么擅自踏
进浮云庄属地,还这么狠心地杀了我们师弟!」
「不是,我跟他无怨无仇的,都是这位婷儿小姐交代的......」看向婷儿,那人慌慌张张地解释着,只想为自己脱
罪。「我在山下的镳局做事,是那天她找上我们,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要我们到浮云庄的断石崖杀一个据说是浮云
庄的叛徒。她说她的小姐是水无门掌门千金,又是浮云庄即将入门的媳妇,我在山下也听说这回事了,便信了,也
就接了这笔生意。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虽然对方说的是婷儿,但想也知道她小小一个婢女,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于是尹承光再次看向龚晴玉,字字是咬
牙切齿地说:「龚姑娘,妳还有什么话好说!」
龚晴玉见事迹败露,无法再隐瞒了,索性心一横,冷笑着说:「是啊!是我!那又怎样?爹,我只是想报仇啊!他
害我下半辈子都得像这样坐在椅子上,让人家扶,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
「晴玉!真的是妳吗?妳怎么这么胡涂啊!」不敢相信爱女会做出这样的事,龚立寅看向她,再也无法替她辩解。
「再怎么说,妳都不该找人杀了严兄的爱徒啊!」
「我才没有要他们杀了他,是他们自己弄混了!我心里有气,只是要他们先将他带走,关起来一阵再放了他!我只
是为了想出这口气,也为免他来破坏我跟魏四哥的婚礼啊!」龚晴玉大声地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爹!你不
知道,那个小子有多恶心,他居然勾引魏四哥啊!他们明明都是男......」
她话没说完,只见一个人影一闪,「啪」地一声,她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她转头一看,没想到竟然是严天。
「我严某的徒弟还轮不到妳来教训!」
「严兄你!」就算知道女儿有错,但是见她被打,龚立寅的火也有点上来了:「你都说你的徒弟轮不到别人教训了
,那又何必对我的女儿动粗?怕你浮云庄的肮脏事传出去吗?」
「你!」严天怒气冲冲地看着龚立寅,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的老友居然宠女儿宠到是非不分了!
就在两人对恃着,僵持不下的时候,一旁的婷儿突然扑通一声地跪了下来。
龚晴玉大惊:「婷儿!妳做什么!快起来!」
「小姐......妳原谅奴婢,可是奴婢真的良心一直很不安!现在尹小公子又过世了,我......我真的没有办法再继
续隐瞒下去了!」这几天来一直处于情绪不安的情形下,现在乍听到尹承平的死讯,婷儿再也忍不住,边哭边说着
:「对不起,掌门、严庄主、庄主夫人,小姐会摔下去,并不是尹小公子推的,是小姐先对他动手,在闪避过程时
她自己失足摔下去的!我不仅听从小姐的话说了谎,害得尹小公子被罚,还在小姐的命令下,找来了杀手......我
的良心一直受到苛责,如今尹小公子竟因此事失去生命,我再也无法继续瞒下去了......」
「婷儿!妳!」没想到自己最亲信的奴婢居然会在紧要关头背叛她,龚晴玉脸色大变:「爹!她胡说!你别信她!
」
「晴玉,妳怎么会这么胡涂?居然做出这种天理难容的事!还害得妳爹......唉!」龚立寅心里也知道事实的真相
是如婷儿所说般,再也无法护短,只能一脸愧疚地转向严天。「严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护女心切而铸成
大错。我不敢祈求严兄及嫂夫人的原谅,只盼你们能念着天下父母心......」
「天下父母心......难道我们不是吗?我们这些徒弟个个是我们从小拉拔到大,跟我们自己亲生的有什么不同?龚
大哥,你的天下父母心害我们失去了心爱的孩子啊......呜......师兄......」说到这里,凌静已经忍不住了,抱
着丈夫便痛哭起来。
听凌静这么说,龚立寅更是愧疚不已。「嫂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怎么处置我女儿,我都不敢有意见。」
「爹!」龚晴玉大喊。「你怎么可以--」
「妳闭嘴!」龚立寅对她大吼。「妳还不知道妳到底做错了什么吗?妳不但做错了事不承认,还累得妳爹得背负不
义之名啊!」
「师妹,妳别伤心了,孩子们还在一边啊!」严天心里何尝不痛,但也只能这样安慰着凌静。
「师兄,你让他们走,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了......」凌静边哭边说。
「师娘!」程奇冲上前。「难道这样就放过她吗?」
「杀了她难道就能挽回小平的命吗?我不要再见到他们了,让他们走吧,从今起别再踏入我浮云庄了......」
「师娘!」程奇急得大吼。
「小平他......」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魏子纪突然开口了,只是两神已经空洞无神。「他不喜欢见血......」
连最懂尹承平的魏子纪都这么说了,程奇只好作罢,不过还是恶狠狠地瞪了龚晴玉一眼:「妳快滚!从今以后不要
让我见到妳!」
「魏四哥!」龚晴玉不死心地看向魏子纪:「我这辈子再也无法行走了,你忍心真的让我自己一个人吗?」
魏子纪还没回话,大概也是根本不想跟她说话,于是俞皓曼便冷然地说着:「妳死了这条心吧,我师弟根本不在意
妳的腿到底如何!当初答应娶妳,也只是为了小平:如今知道妳的腿伤明明与小平无关,还害死了他,我们不杀了
妳,妳已经应该要感到庆幸!」
「严兄......」一旁的龚立寅见女儿用气极的眼神看向他,也不多说什么。事实上俞皓曼说的不错,他们不杀她已
是仁至义尽。他看向严天,见他立刻撇过头去,只得说:「我知道严兄与嫂夫人还有几位世侄必对我父女俩不谅解
,但还肯放过小女一马,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今后浮云庄若有吩咐,我水无门自当竭尽所能力从,这是我唯
一能表达的诚意。」
严天不愿说话,凌静更是已经泣不成声。
程奇一步上前,面无表情地说着:「龚掌门,请!」
严天话已出口,龚立寅只好示意站在一旁的徒弟,让他们抬着龚晴玉离开。自己多看了严天一眼,叹了口气,也跟
着离开了。
于是,将他们的生活弄得一场胡涂的凶手离开了,他们生活也该恢复平静了。但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个平静
,是再也回不来了,因为,在浮云庄,已经有一个人永远都不在了......
第七章
两年俊
检视了一圈,程奇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着魏子纪说:「这里环境不错,我看这半个月就住这里吧!」
听程奇这么说,魏子纪便走上前跟客栈掌柜说:「这里的厢房我们都包了,大概要半个月的时间。白天我们有事应
该也都不在,晚上没事的话别让人来打扰,只要一个固定的伙计来送饭菜就行了。这里是订金,够吗?」
「够了够了。」看到黄澄澄闪亮着的大元宝,老板不禁眉开眼笑的。「那么几位客倌就坐在这好好休息吧,我会吩
咐下去不要打扰各位的。」
就在这时,客房的门打开了,一个衣服破破烂烂身上满是尘灰,低着头看起来有点畏畏缩缩的小伙计走了进来,手
上端着茶水。
两人对看了一眼,正想着怎么会是个脏兮兮的小鬼送水进来时,一脸嫌恶样的掌柜已经先开口了:「小哑巴,怎么
是你?送茶水不是你的工作啊!去去去,把茶水放好就快回去厨房,浑身脏兮兮的吓走了客人怎么办?」
点点头,小哑巴抬起头,准备要将茶水端进房里时,也就在同时,看到了房里站的两人的容貌,身子一震......
「哐啷」!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滚烫的茶水洒满了一地,也洒到了小哑巴的脚上,可是他浑然不觉地像失了神一
样地站在原地。直到掌柜的怒吼声响起!
「你在做什么!笨手笨脚的!还不快把地上收拾收拾愣在那干什么!」这个死哑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万一吓跑
他的金主他就有得瞧了!
吚吚呜呜了一阵,小哑巴才慌慌张张地清理着地上的残局。
看着他的样子,魏子纪于心不忍,便走上前制止他。「别用手收拾,你的手都流血了。这些不急,你的脚烫伤了,
先去敷药吧,这些我们自己来就行了。」
听到他的声音,小哑巴身体又是一震,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就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掌柜才指示他
:「连端个茶水都会出错,下去下去!客倌们都不要你收拾了。各位客倌们请见谅了,这个小哑巴啊,做什么事都
慢一拍。」
「我们没事,掌柜的,你就别骂他了。」程奇也开口帮他说话了。「他个子这么瘦弱,还让他端这么大个茶壶进来
,端不稳也是难免的事了。你别忙了,反正我们等会就要出去了,晚点才会回来,茶水就不用再送了。」
「是是是,那等各位客倌们回来需要时再吩咐一声。」掌柜一边鞠躬一边粗鲁地就拉着小哑巴出去了。
看了小哑巴一眼,魏子纪心中突然浮上一股熟悉感。不过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说:「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去和大师
兄和三师兄他们会合了。」
「嗯。」程奇点点头,两人便离开了客栈。
◎ ◎ ◎
之后几天,与尹承光会合的他们,每天都忙着办师父要他们调查的事,回到客栈之后也都是三更半夜,早上又都是
早早就出门,而他们两人也都没有再想起过小哑巴的事。
这天,当他们办完了事回到客栈时,已是子时了。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后,魏子纪因为生理需求来到了柴房边的茅
房。解完手后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发现柴房的灯还亮着,而且还有说话声。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柴房?」好奇心的驱使下,魏子纪凑到了柴房的窗子边,向里望去。只见那天见过的小哑巴
一人默默地劈着柴,旁边还有另一人看起来很着急似的绕着他打转。
「小哑巴,让我帮你吧?你就算今晚整夜不睡也不可能在明天早上前劈完这整间的柴啊!更何况你已经几晚都没睡
了,这样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你脚上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
摇摇头,小哑巴很坚持地不肯让出手上的斧头。
「哎呀!你就是这死德性,别固执了,这样下去你明天早上又要被掌柜教训了。」
只见那个人苦口婆心地想要劝小哑巴让他帮忙,小哑巴硬是不肯。魏子纪只听了几句对话就大概猜出是发生什么事
,看着小哑巴固执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魏子纪想起了那个老是倔强得让他摇头的人......
心里一阵翻腾,魏子纪推开了柴房的门。
里面的伙计和小哑巴都被突然进来的魏子纪吓了一大跳!见到是魏子纪,小哑巴又是一震。他这么晚来这做什么?
认出是包下东边厢房的客倌,伙计连忙走上去:「客倌,您这么晚还不歇息有什么事吗?要小的帮您拿什么吗?」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我是经过,见你们还没休息才进来的。你是那天帮我们端茶水的那个移讦吧?」
以为他是要来算帐的伙计,吓得连忙打揖:「那天本来该是我送茶水的,是因为我身体不舒服小哑巴才帮我忙的,
他平常都是在厨房帮忙的,所以一时不惯才会打翻茶水,掌柜也教训过他了,客倌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再跟他计较
了。」
「谁说我要跟他计较了?你误会了。」魏子纪皱起眉头。「他有没有别的名字?小哑巴小哑巴的,怪难听的。」
「没有了。他自从来到这后,因为不会讲话、也不会写字,所以我们都管他叫小哑巴了。」
「这样啊......」魏子纪沉思了一会。「你说掌柜教训他了?」
「这......」伙计的神色看起来有点为难。
「你尽管说吧,我不会去跟你们掌柜的说的。」
「这样我就说了......」
「唔!」小哑巴突然拉住他的手,猛摇头。
看到他的动作,魏子纪突然又想起尹承平,这下他更下定决心要插手管这件事。「你说没关系。」
「这......」伙计看向小哑巴,为难了好一会后,觉得眼前的客倌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不理小哑巴拼命向他摇头,
他说:「就小哑巴那天打翻茶水后,掌柜很生气,其实掌柜本来就不喜欢小哑巴,老是挑他毛病,那天更是让他有
了借口。打了小哑巴一顿后,就罚他三天不准吃饭,而且在明天早上以前还要劈完这整间屋子的柴......」
魏子纪边听,眉头是愈皱愈紧。「你三天没吃饭了?」
小哑巴似乎不敢完全抬起头看魏子纪,半低着头对着魏子纪摇摇手。
「他是说他不饿。」无奈地替他解释。他们也相处两年多了,小哑巴在想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饿!」难怪他会觉得熟悉,这个小哑巴真是跟那个人一模一样的倔!魏子纪正气着的时候,突然发现
他脚上的伤:「这......该不会是你那天的烫伤吧?」
伤口没有好好处理,都已经溃烂了。
见他唯唯诺诺地点了个头,魏子纪差点没昏倒,也不管他全身脏兮兮的,他径自拉起小哑巴的手,发现小哑巴颤抖
了一下,他以为他是害怕,便对着他说:「别伯,我不会伤害你,来我房里我帮你上药。」
「啊,客倌......」
「放心吧,你也去休息了。至于掌柜那边,我会跟他说去。」
也不管小哑巴愿不愿意,魏子纪就把他拉回自己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