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神 Ⅰ——如若是非

才是自己幻视。他清了清嗓子：“今天没有新准备，只好给大家再说说三百年前的最后一战——幻神之役。”话还

没说完，周围哗声一片，大家都抱怨是老题材，一点不新颖。这先生也不急，坐那慢悠悠地品茶。我倒对这故事挺

感兴趣的，毕竟是把神给灭了。无意间却瞧见岚汐的手抖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样，纳闷到：这是怎么了？

渐渐，大家也都安静下来了。

直到全场静的连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那位说书先生才缓缓起了身。神色一正：

“幻，乃曰幻境；神，欲指神域。

约五百年前始，我朝神主便开始南争北讨，两百余年间接连消灭周遭七所大小国家，仅欲收服南洄便可一统天下，

然南洄国三面环水，背靠幻境圣地，又与幻境中人为邻，易于防守而难以攻之。朝中将领也因连年战乱征讨，显露

疲态。我主英明，速决休养生息，长远而谋之。

再言幻境，远古圣地也。素传，是神之居所。然天地皆为神创，天下子民需尊神，敬神。而数千年前，神不堪尘世

纷扰，遂离开幻境，驾鹤西游。临别之际，留下贴身至宝——幻镯，护幻境人之平安。幻境中人，据传皆出于幻神

所建莲池，为莲花化身。寓意“出淤泥而不染也，擢清涟而不妖呼”。幻境人也俱受神力所染，不同于一般世人，

皆有占星，纵水之异能。然幻境人久居不出，难现于尘世。偶有出境者，也于世间积尽公德，为世人所传诵。

我域神主为收南洄忧虑多时，遂被劝解外出散心，不想竟偶遇一幻境中人。而此人在幻境也位处极职，为幻境大祭

司——负责守护圣物“幻镯”。神主喜从心生，往来多日，交之为友，倾尽肺腑，仅愿得幻境一臂之力，统一天下

，保日后百姓富足，此人应然。

神主即刻携之回宫，点兵阅将，欲一举攻下南洄。遂后发现此人居心不良，反复无常。根本未想实现当日诺言。神

主怒之，斥其“丧幻境人之贤德，毁幻神之圣誉。”而此人不听劝戒，一如既往。神主终将其打入大牢，夺其幻镯

，免其污了神名。

神主得其神物，威力大增，神南之战，以胜告终。

却不料，幻镯乃属幻境镇地至宝。失其若长于八十一天，幻境将毁之。

未等神主将圣物归还，幻境已灰飞湮灭，化为迷雾森林。进者，无人能出。

而囚于牢中的幻境大祭司，也因自惭形愧，自刎身亡。

神主为纪念幻境，特于宫中修建幻堂，供奉圣物；并更国名为：神域。千秋万载感幻神之恩德。”

原以为是人神大战，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

细细思索，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明明介绍幻境中人一向良善，偏偏就出了个如此不守信用的人，而且还地位崇高

，是守护祭司。摸摸下巴，其中原由岂是我这等小民所能探知的？！何况人也死了，幻境也没了。现在神主掌权，

当然是他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再者，这也与我无关。

抬抬眼，发现周围人都走空了。欲走，却见岚汐坐定未动。拍拍他，示意该走人了。

仍未动。凑近一瞧，吓了一跳。

他一脸凝重，手指死死地扣住身前的木桌，指甲更是在桌上划出丝丝细痕。眼睛紧闭，浑身散发出灼热的怒气。

我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岚…汐，该走了，你…嗯…没事吧。”

岚汐猛地抬头，一双眼睛憋地血红，胸脯猛烈起伏着。过了许久才平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啜了一口，双眼直

视前方，平静地说：“走吧。”

便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留下我和小果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这回是岚汐走在最前面，我和小果在后面跟着。

我扯扯小果的衣袖，示意：“岚汐这是怎么了？要不…你过去问问。”

小果听完这话，咽了口唾沫，胆怯回到：“我可不敢，还是你去吧。”

“他是你主子，你不去问候，还让我去？”

“我主子又怎么啦？你一路上吃的喝的哪样不是他给的？这么说的话，他也算是你主子。”小果回敬。

我语塞，事实的确如此。但岚汐现在那副模样，摆明了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差没在背后贴个“别跟我讲话，烦着呢

”的标语。谁敢靠近？！

“你不问，我也不问。咱们先回客栈，等他心情好了再从旁敲之。”

小果白了我一眼：“等他好了就更不能问了。”

“为什么？”

小果伸出手指用关节在我脑门上“邦”敲了一下“笨的你。我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象今天这样失态，

必定是有什么触及了他前尘旧事。再提起，不是明摆着在他伤口上撒盐么。”

我摸摸被敲痛的额头，不甘心地想，小果有时候还真的比我细心呢。

回到客栈，岚汐尽自上楼回房。我乐得清闲，刚好归屋补眠。

却见小果一脸落寞，遂上前关心两句：“怎么了？”

扁个嘴：“本来预定今天晚上去看歌舞表演的，不知道现在还去不去得成。”

我挑眉：“歌舞表演？”

“嗯。今年可是一年一度的和硕节。”一提到这些，小果又来了兴致。“和硕节，寓意秋天的到来，收获的季节来

临了，每个人都期盼着丰收。所以每年的今天，晚上都格外热闹，好多人载歌载舞，庆祝佳节。”小果一脸向往。

“家家屋外都会挂出花灯，期盼家人身体安康，家庭富足。更多年轻男女会提着花灯在集市游逛寻觅有缘人，若肯

收其之，说明二人合意，送出花灯的人即可向收花灯的家人提亲，所以又名花灯会。”

看来，这和硕节就是变相的情人节嘛。

我安慰地拍拍小果肩膀：“你看岚汐这架势，估摸是看不了表演了。不过我倒可以陪你逛逛花灯会。”说罢就凑近

调侃，“小果呀，你也到结亲年龄了不是，这么个小可人样，啧啧…估计与你要花灯的人不少啊~到时候可别挑花

了眼！”

小果一下闹了个大红脸，抡起拳头就朝我身上砸来，边嚷着：

“撕烂你这张臭嘴！叫你胡说八道！”

我大笑奔上了楼，关上房门，任凭小果在外怎么捶都不开。渐渐也就安静了。

走到床边，纵身一倒，闭着眼睛想“今儿个真是闹累了，先歇歇。”

一觉醒来，发现天又黑了。

摸摸肚皮，发现有点饿。下床穿鞋，准备出去找点吃的。

刚开门，发现岚汐站在门外。

神情平和，眉目祥善。鉴定结果：很正常。

我这才发现还把人挡门外，忙侧了侧身，请他进屋。

岚汐微摆头，表示不进去了，开口道：“今个是和硕节，我在湘云阁订了位子看歌舞，一起去罢？”

“好呀。”我刚答应，肚子就传来几声“咕咕”的怪叫。有点尴尬…

岚汐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太阳穴：“你还没用晚膳吧？但现在晚膳时间已经过了…”郁闷，我到底睡了多长时间啊。

“湘云阁有特色小点心，一会我们可以去尝尝。”

我点点头，想到有吃的就激动。迅速闪出门带上，走一半，想起。

回头问：“小果呢？”

岚汐走上前，答：“他先去了。”

我恼！这浑小子，又不等我。

岚汐握住我的手，道：“别乱跑，今晚人多。走丢了就不好找了。”

“哦”了一声，跟着岚汐慢慢走，盯着我们俩的手，似乎牵着牵着也就牵习惯了。

湘云阁

宽阔的客堂，灯火通明；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照得清人影；客堂正中央凸出一个巨大的白玉圆盘，貌似舞台，六根

雕花的柱子直通房顶；每个圆柱间都摆放了桌椅，供好了点心和茶水；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华丽的壁画；两旁有楼

梯蜿蜒盘向二楼，二楼是中空的，最围隔成小格小格的包厢；只有半人高的栏杆护住，上头用水晶帘掩盖，掀开帘

子，即可欣赏到一楼舞台上的表演。

一楼客厅已坐满了人。人声鼎沸，觥帱交措，一派热闹气息。

我们随着小二的领路上了二楼。进入一间包厢，小果已然入座许久，招呼了声，就自故自地磕起瓜子。

岚汐低声对小二吩咐了几句，小儿应承完低首出去了。

一会工夫便端进了几碟精致糕点，花花绿绿，刹是好看。

我拈起其中一个，放入口中，好香…不算太甜，入口即化。

“芙蓉桂花糕，喜欢就多吃一点。”岚汐伸出筷子夹了一个，停在我嘴边。

我顺势张口，接过。慢慢咀嚼，咽下。

吃完了才反应过来，刚才岚汐……喂我。而我居然也就自然地吃下去了？

随后听见小果兴奋地叫起来：“快看，快看，表演开始了！”

仙乐四起，一群着纱女子促作一团，随着音乐轻轻摆动，缓缓散开。露出一个巨型堇色莲花。花瓣慢慢绽开，花内

竟藏了一个秀丽女子。此女子穿着雪白的纱衣，发间用白色的羽毛装饰，极为靓丽。她便在立于莲花中长袖轻纱漫

舞。周遭女子也轻扭柳腰，配合着她的节拍。

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哗声传出，想必是惊讶于舞蹈的美妙。

我刚开始看得很专心，却没有感动。这种古代的软舞哪比得上现代的热舞来劲。

舞跳得时间很长，半个时辰的时间都过了，她们仍在跳，还越跳越轻盈，难道都不会累的么？！

我无聊地开始四处打量。其实一进门，最吸引我的就是墙上那些壁画，精美绝伦。在我们的时代，那些好容易保留

下来的古代壁画早就已经残破不堪了。

我借出恭为由跟岚汐交代了一声，就悄悄地下了楼。

细细地欣赏这墙上的壁画，正为之陶醉。

突然被人猛地撞了一下，险些摔倒。那人垂首道了句“对不起”就匆匆离去。我慌忙中瞟到了他的绿色单凤眼。

是他~碧眼飞贼！

我揉了揉被撞疼的胳膊，忿忿诅咒他。

一细想，这飞贼来这做什么？大家都在欣赏表演，他匆匆忙忙朝外赶。湘云阁内巨商富贾居多。瞧他昨天的身手也

知道是个惯偷。

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臭小贼，今天人这么多，看我不想办法把你抓起来修理一顿。

没想到他竟偏往热闹地方钻。而且越多人群越多光亮还走地越慢。

我心里暗觉不对，一惊，难道又被他发现了？

从不知晚上的街道也可以用车水马龙这个词来形容。

但现在的情形的确如此。周围欢腾鼎沸，走起路来接踵比肩。两旁的小贩高喝着生意，挑选的人也络绎不绝，处处

显露着繁华气息。

人人手上都提着花灯，只有我两手空空，站在往来人群中，分外扎眼。

唉…我又跟丢了。

这回他也是故意的，否则他不会在最后冲我回眸一笑，就迅速钻进人群不见了。

我这次算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打算回去画一副他的画像，天天用针扎，诅咒他。

这小贼竟然敢三番四次地挑衅于我。欺人太甚！

再仔细回想，又记不清他的容貌了。

仅觉得他面容俊朗，不同于岚汐的美丽,给人一种阳光朝气的感觉。脸上却仿佛有一团水雾笼罩，使整个脸模糊不

清。浑身散发着一种除尘脱俗和高人一等的气质。

这个人，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不过现在哪还有时间顾及他。我需要考虑接下来面临的比较现实的问题。

刚才只顾着追他，结果东绕西拐的……迷路了。

想起出门前岚汐的话。

果然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嗯……那个…岚汐也五百多快六百岁了，算是很老很老的人了？！

无聊地四处瞎逛，反正早上的集市也没仔细看过，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看看。

东瞧瞧，西摸摸。还好今日出门前找岚汐要了点钱以备不及之需，看来我还是颇有先见之明地！

逛着逛着，就挨到了一家首饰店门口。

原本没打算进去的，谁知这家店伙计太热情了，硬是把我拉了进去。

我被迫无奈，只得随意看看。

翡翠镯子，玛瑙项链，金银耳环，玉扳指…这家店铺货品倒挺全。

“这位公子，您随意看看，我们这家店可是千年老店。货品齐全不说，信誉也非常的好。不知您要送心上人礼物还

是买办聘礼呢？”伙计谄媚献笑。

八成是看我手上没提灯笼，误以为我好事将近。

见我没反应，他又附上一句：“买得多我们还可以优惠。”

我伸出手随意拨了拨首饰盒里诸多首饰。不置一词，都是女人喜欢的东西，我才没兴趣。

转身换了一边，继续看。那伙计瞧我半天没挑到中意的，面色有点急。

这边品种没有那边多，只两个大首饰盒。左边的当然是项链戒指的什么都有，右边的就比较奇怪，所有首饰盒属它

最华丽，但盒子里面只躺了一个乌黑发亮的镯子，上面浅浅雕刻了班驳不清的花纹。

有点意思！我凑近细瞧。

“哟~公子你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平时都不轻易示人的，是看今天和硕节，才勉强拿出来亮亮，

没想到被公子您的慧眼发现了。”伙计看我对这镯子有兴趣，连忙夸耀道。

我白了他一眼。就这黑铜烂铁的，当废品都不见得有人要。还镇店之宝？！你就蒙去罢~

想归这么想，手还是将其拿起来，细细端详着。

颜色虽黑，但黑得挺纯粹。雕花上的红漆有所脱落，看得出年代久远。对着火光一照，仍是乌黑一片，无任何透明

感。手感不似金属。难道…是特殊化石？总不至于是有机玻璃吧？！

“多少钱？”忽然瞧见镯子内侧刻了朵莲花。好感徒增。

“哟，公子问的巧，这镯子原本是不卖的。”

……不卖还摆这，欲拒还迎，趁机抬价啊？！

“但看着镯子跟公子您有缘，就一百两，给您了。”我浑身一颤，嗬~狮子大开口。

“太贵，不要。”我也很干脆。

“那……”伙计颇似为难。“要不公子您说个数。”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我身上一共就十三两七文五钱。全给你了。”看我多伟大！

那伙计刹时睁大了眼睛“您……您说什么？”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我说我就这么多，你爱卖不卖的。”从前伊红教过我，砍价一定要狠，按开价的十分分之一给，我还多给了三两

七文五钱，非常厚道了！

伙计显然惊得说不出话了。我有些不耐烦，“你做不了主就把你们掌柜叫出来，别耽误我时间。”

“我……我就是掌柜的。”听他这么说我愈发不信，有千年老店店主亲自招呼生意的？

这小掌柜沉着眼，表情颇为苍凉，喃喃道：“要不是家里需急用，我也……”一咬唇，义愤填膺地说：“这镯子，

我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