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的一生——小魁

嗯……原来这人群皆是蒙面人的同夥们，他还道圆州人真不怕死，这下可糟了。

「连他也做了。」蒙面人语气冷冽地下了命令。

话语刚落，林清水便见一把亮晃晃的刀影袭向自己。

他会死……

这一闪而逝的念头令他不自觉的轻扬起嘴角。

电光火石之际，一声金属交击声响起，林清水感觉自己被人拦腰提起，只看清对他的攻击被挡了下，眨眼间他已离

开了人群一段距离。

还未厘清状况，脚尖又离了地，身旁景色飞朔而逝。虽看不著身後人，但贴著自己背脊的人，却有股熟悉感……

绕过巷道、街坊，那人带著林清水拐进一间民宅。

感觉背後人轻呼了口气，林清水开口道：「可以放手了？」

腰间的手一松，他转过身对上那人眼眸，缓缓开口道：「许久不见，无潋！」

第十四章

盯著平静开口的林清水，无潋边将手上的软剑收回腰上，轻快地说道，「你真来啦？」

「……我以为你遇著紧急事，才用这种笨方式找我。」林清水见无潋一脸轻松写意，眼眸不禁凛冽一瞪，清冷地回

道。

当年他与无潋认识时，那爱捣蛋的小孩老是横冲直撞，因此他为他取了个「小山猪」的绰号，也曾与他约定日後有

事可以找他商量。月前见到那封不对劲的订购信，他还真以为这青年遇著危急，非得匿名求救，让他破例出了村。

「是遇著紧急事……」无潋苦笑道：「不过你该是解决不了。」

他可是亡命天涯中。

林清水叹口气，幽幽回道：「那请问阁下找我来有何贵事？」

他也知帮不上江湖事，论白来的可能性极高，但深怕有万一，他还是依约前来。

无潋清灵的双眸定定地盯著林清水，秀气的脸忽地一笑：「本是想找你来商谈些事，但现下可能有些迟……」

他不好意思扯非武林人士下水，尤其是林清水。

「现下也可商谈。」顿了顿，林清水续道：「若帮得上忙。」

他心知以无潋的武艺，此事必非同小可，想找他商谈这忙能帮就帮。

「现下情况有些……若真有机会，这两日我再找你可否？」无潋微蹙秀眉说道。

「行，我住灸楼酒楼九楼东边厢房。」林清水乾脆地回道。

到时所有事再一并问清也无妨。

「……」无潋闻言呆愣片刻，继而展眉笑道：「多谢！该是会午夜後找去，白日你忙你的吧！」

……希望这次他能找著正确的酒楼。

「小心些，别让那老头忧心。」林清水说道。

他担忧的是，到底何事无潋没法回华清派找他太师父处理？

「我知。」说罢，无潋盯著林清水一会儿，又开口说道：「本该亲自带你安全回那酒馆，但有人等了许久……」

「有人……？」林清水有些疑惑。

这家伙为了别人要把他丢在这儿等人来砍？

「那不是？你们相识？」无潋将目光往林清水後方的门板望去。

回过身，林清水只见那扇紧闭的门扉。

「这位大哥，你要不要出来啊？」无潋对著大门喊道。

对方气息藏得再隐密，距离如此近，他想不发现也难。

无潋言毕片刻，民房的大门蓦然被人推了开，林清水见万秋御面色凝重地站在不远处，有些讶异。

「在下儒青派万秋御，为清水的义兄。」万秋御走上前，主动开口道。

虽知林清水行囊都在灸楼酒楼，但他仍旧放不下心跟了出来，那把大刀砍向林清水时，他头一回有如此大的恐惧感

，深怕出手不及，就会失去那人。没料到竟有人在他之前挡下攻势，还带离了林清水，因而他暗中帮他们断了後，

才紧接跟上。

方才细听之下，两人应是旧识。两人谈论之事似与林清水欲往泉州有关，好奇心驱使，他才背著良心在一旁没现身

。

「义兄？」无潋微讶道。

林清水与人结交这事，与他无潋立志成为国家栋梁一般令人起疑，因而他转头投了个询问的目光予林清水。

林清水微微点头，回道：「路上遇到。」不小心被迫结交。

虽不是直接回覆，但林清水没反驳，也算间接证实，无潋接著转头对著万秋御说道：「在下华清派无潋。」

「无潋？」万秋御忆起曾听闻华清派这位武艺超群，素行不良的弟子。

林清水怎会识得他？

「怎麽？怀疑？」无潋笑著回道。

他记得他深入简出，行事低调，这人怎会一副识得他的样子？

儒青派与华清派世代交好，这万秋御据闻为下代儒青派掌门，为人死板迂腐，论他推测，应是个教条当饭吃，准则

当茶喝，生活毫无情趣的家伙，林清水怎会与他扯上？

「不，只是在下曾听闻不久前全钟教与夜鹰教等邪教周旋之际，华清派陆续有多名弟子失踪……」而最早寻回却又

消失的其中一名则为无潋这人。

他本想探问清楚，但碍於林清水与对方似乎关系友好，直接开口又失礼，因此将话又吞回。

「所以……？」无潋轻挑秀眉接道。

当初失踪的师兄弟们都回去了，现下与他何干？

「所以我们该回去了。」林清水打断两人的对话，清冷地说道。

看来这话题可延续许久，他站得腿酸，先回酒楼，等晚点无潋找来，再让他们聊去。

再者……被忽略一旁，他心头有些难受，这感受令他不安，被人忽视，与一切隔绝不正是他所期盼的？现下他只想

早些离去，回到自己一人的宁静世界。

「那晚些再聊！」无潋与林清水颔首道别，接著脚尖一点，身子便跃上一旁屋檐，眨眼功夫就出了林清水视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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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回灸楼酒楼路上，万秋御没开口询问无潋之事，林清水也不主动提起，就这麽沈默到两人各自回房。

晚膳後，林清水带著万秋御三人提灯外出，一路绕过街坊夜市出了城外，又经几条小径岔路，走到了山林边。

「我们要去哪？」枯陆路跟在林清水身边，边抱怨边扯著林清水衣袖。

「泡温泉。」林清水轻蹙眉头，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果然好心带这群人到他喜爱的温泉圣地是错的。

但想想……他要瞒著他们自个儿溜出城泡澡似乎难上许多。

「耐心点，应等会儿就到。」万秋御摸摸枯陆路的头，柔声道。

看出林清水有些不耐烦，他出声试图安抚枯陆路。

「好歹告诉我们还有多久会到。」万佳襄接著说道。

即便林清水身无武艺，对他们不具威胁，但夜半带他们走到荒郊野岭，谁晓得有何埋伏？儒青派在江湖名气广，眼

红者相对也多，尤其这些日子邪教猖狂，各门各派无不谨慎行事。他大哥喜爱林清水，势必一心信任，他可不同，

多放些心思总不是坏事。

「到了。」

万秋御还未替林清水接话，就听见对方停下脚步回答。

圆州各处皆弥漫著温泉特有的气味，因此他们没特别注意，现下听林清水一说，他们才注意到周遭水气重，硫磺味

也浓了些。

林清水瞥了万秋御三人一眼，脚步一转，拨开身旁茂密的树丛走入其中。

万秋御随他身後步入树丛，万佳襄本想提醒自家大哥小心些，但出声不及，只好跟著走。

树丛後彷若另一世界，相连数个温泉大池，烟雾缭绕遮去视线广度，望去竟不见大池尽头。

「你怎知这地方？」万秋御向林清水问道。

这温泉池一见便知为人工所筑，在圆州温泉业发达的现下，怎会无人知晓，而林清水又是从何得知？

「多年前到这来时，附近农村的人带我来的。」林清水回道。

「既然附近农村的人知道这里，现下又怎会毫无人烟？」万佳襄感觉不出周遭有其他人，但依旧警戒地问道。

「这本是百年前不远处村民所筑，但不知何时流言四起，渐渐少人敢到这来，加上环境隐密，最後就成了这般。」

林清水解说道。

所以他不爱带外人来，解说也花心思气力。

「流言？」

林清水伸手指向池边大石，「不知何人在每个池边刻上字，又传言泡了那池温泉，便会与那字义有关。」

「字义有关？」枯陆路接著问道。

这群人是八哥？他说一句回一句。林清水有些不悦。

「那大池写著『病』，传言泡了会生重病；那大池写著『死』，传言泡了会死；那大池写著『老』，传言……」

「泡了会老……」万佳襄接道，又指著不远处的「女」字样，「那池呢？」总不会男的泡了变女的！？

「据闻女的泡了没事，曾泡过的男人都因不同原因被去势。」林清水平静地叙述著。

「……」

「依你之见哪池能泡？」万秋御目光扫过各池，不禁有些疑惑。

倒也不是他迷信，但每池刻的字皆非好字。

「每池都能泡。」林清水回道。

「出事你负责？」听了林清水前头所述，万佳襄不安地问道。

「我每池都泡过，要出事早出了。」他不耐烦地解释道，「我论那不过是有人不想与人分享这池所做之事。」

「若你怕，前头角落有刻著『俊』与『美』的池子。」当然他没说，传闻泡了会不俊与不美。

「就那池吧！」万佳襄顺著林清水指的方向走去。

他观察了一会儿，这地方看来除了传言外挺正常，该是他多想。

「清水哥你泡哪池？」枯陆路望著林清水说道。

「都不泡。」林清水冷冷地回道。

他不想与人共泡一池。

「那你打算在这等？」万秋御有些讶异。

「我在附近走走，半个时辰後回来。」

当然是自个儿偷找个无人打扰的池子享受！

「我陪你去吧！」万秋御说道。

荒郊野外，夜半总是危险。

「别！你顾著枯陆路就好。」顿了顿，他又续道：「难不成我去哪还要你管？」

这麽说，这呆子该不会再有无谓的坚持。

「……那你小心点。」万秋御闻言只得缓著语气，如此回道。

依林清水的脚程，将枯陆路交给佳襄後，再找去应不迟。

「我会。」说罢他便转身出了之前的树丛。

……终於可以到他宁静安详的秘密天地了。

绕过几个树丛，林清水来到距万秋御三人不远处的一个池子，有著许多大石与烟雾阻隔，因此鲜少人会注意到巨岩

另一端还有这麽个大池。

第十六章

将枯陆路交给在「俊池」的万佳襄後，万秋御便迳自离开寻林清水去。

附近绕了许久，他才在不远处察觉到人的气息，听闻水声，无法断定何人在沐浴的万秋御不敢贸然上前。

正欲开口询问，沈重物品落地声蓦然响起，对方低咒声接著传出，万秋御认出那是林清水，便疾步走去。

林清水抬头一见万秋御，全身不禁一僵，又在心里骂上两句。

「你不在那陪枯陆路？」坐在大池中的林清水语气不缓不急地说道。

糟……手上还拿著以前偷藏的木盆，该怎转才能解释散步散著就在这泡起澡来？

「枯陆路有佳襄顾著，担心你所以跟了出来，绕了许久才找著这。」

没多注意林清水手边不该存在的木盆、木杓等物，万秋御只觉水气弥漫，一身闷热。

「乾脆我们先在这泡上一会儿，再过去找他们。」说著万秋御准备脱下衣衫，但心思一转，又开口问道：「介意吗

？」

他们师兄弟们间一向没什麽顾忌，但不知林清水会否觉得太逾矩。

林清水冷眸轻扫过万秋御面容，转身往水里坐了些，幽幽回道：「不介意。」

你娘很好，这情况回绝，不就显得他小家子气？

岩石砌起的圆池边缘底部多了一层石阶，泡池者坐上，正好让池水及胸。

入池後，万秋御觉温热池水衬著山间凉风，浸泡之下全身舒爽。

此时才转头望去不远处的林清水，他犹豫地开口道：「你到泉州是为了今日那朋友？」

原以为林清水心性冷淡，少有交心之人，但今日那清秀青年看似与他颇为友好，且使他不辞辛劳北上泉州之人竟也

是那人。

自从发觉对林清水有了超出义兄弟的情感，他也只想随时伴在他身侧，妄想有日林清水能接受他。当他见无潋与清

水之间的亲腻，方知单在一旁观看满足不了他，也才了解这感情比他想像中深许多。

但他暂不能让清水知道这事，一时痴想若坏了这份关系，他将抱憾终生。

「对。」林清水靠著池缘，轻飘的话语在满是水雾的池上回盪。

很热……一次入池不宜太久，但这时又不能起来……

万秋御来前，他已在池中泡了许久，此种硫磺温泉水温偏高，长时间泡下，他早头昏脑胀。

想问他们之间过往，但还是忍下，万秋御转而问道：「现下可在圆州待久些？」

「对。」试著吸入清冷的空气入肺，林清水只觉全身闷热难耐。

「之後有何打算？」

「回海仙州。」林清水想也没想地回道。

「……要不要到儒青派看看？」万秋御小心地问道。

「去儒青派？」去那做什麽？

「你上次不是提到想看我练拳舞剑，是想写书用？」万秋御再问，试图想找个法子留下林清水。

「……是啊！」林清水回道。

但他今日才想起，还有无潋可让他观摩武艺。

「我们那有许多人与招式可供你参考。」万秋御说著，心下却因拿儒青派来利用而感到不安。

如林清水不答应，或许藉口去华清派一趟也行……

万秋御心中还犹豫挣扎，林清水便回道：「不了，这事不急。」

要真得打扰武林门派，他家附近山上就有个华清派，何需大老远找去其他地方？

万秋御闻言又沈默下来，心底有些失望。

见万秋御问了老半天问题，也没离去的意思，林清水有些烦躁。

得想些法子让这家伙早些离去。

「来猜谜如何？」想法子前，得先让他自己清醒些。

「听来不错！」万秋御接著回道。

他们儒青派师兄弟们要有机会洗大浴池，可从没想过边猜谜。

深吸口气，林清水脑中转了转，想有什麽谜题可活络他的思路。

他记得曾见过一人在街上卖艺说笑，其间说了几个谜语，没多久……那人身边的群众便愈来愈少。

是这般管用吗……？

他记得第一个谜是……

「一颗绿豆由『罗立塔』顶跳下後，会变成什麽？」

万秋御闻言一愣，他从没听过这种猜谜。

「……碎绿豆？」万秋御有些犹豫地回答道。

「红豆。」林清水双眸有些无神，但语气还算清晰。

真热上脑门，难受得紧。

「红豆……？」

「因为绿豆流血了。」林清水幽幽地回道。

他现下有些了解群众的想法了，头还是晕……

「……原来是这般……」万秋御明了地点头。清水的思路果真活络……

林清水又沈默了一会儿，接著缓缓开口：「……花朵有花瓣，树叶有什麽？」

真热……无法思考……

万秋御思量片刻，才抬头回道：「……抱歉，猜不出。」

「……树叶……有『专攻』。」他有气无力地回道。

再深吸了口气，头还是晕眩，林清水此刻连猜谜也再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