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不要他还会把帕子给他用吗?口是心非,真是个别扭的男人。
「谢啦。」裴浪贼笑接过,拭去满手满嘴的油渍:「对了,钱鬼,我不在月港这三个多月,你——」
「头子!」一声叫唤,压过裴浪的声音,接著是一声又一声的「头子」。
放眼望去,至少也有二十来张熟面孔,全是他船上的水手。
「你们大伙在这干嘛?」
「启禀头子,咱们大伙活儿都干完了,来这——」报告的手下眼睛有所指地往旁一瞟,「醉花楼」三个字斗大烙在
门匾上,两旁红灯艳丽,用不著明言便可会意。「当然就是为了解解馋、打打火嘛,嘿嘿嘿嘿?」
话方落,一伙水手笑闹成一团。
「就是就是,头子要不要也一起来?哎呀?这不是钱爷吗?您要不要跟咱们一起来,凭您跟头子的长相,肯定让醉
花楼里的姑娘乐不思蜀!」
是谁该让谁乐不思蜀来著?钱问殊皱眉,为水手们本末倒置的话感到好笑又无奈。
「哎呀呀,这不是钱爷吗?」玉面桃花笑春风的娇媚老鸨认出钱问殊,立刻展露玉臂轻推柔拉,挤开围住钱问殊和
裴浪的水手,迎上招呼道:「难怪我醉花楼今日祥云罩顶、紫气冲天,原来是钱爷大驾光临,玉娘有失远迎,还请
钱爷饶了奴家,呵咯咯咯?」
闻声,裴浪瞪大了眼:「哇哈!鸡母生蛋叫的不过就是这种声音。」叹为观止,竟然有人能学得这么像:「了不起
啊这位大姐,你这笑声好比母鸡生蛋久生不下,了不起、了不起!」
「呵咯咯咯——咳咳咳?」圆蒲扇连忙遮住想破口大骂的嘴。老鸨深吸口气,卷土重来:「这位爷真爱开玩笑,咯
咯咯,奴家的声音没有黄莺出谷,少说也有乳燕归巢,怎把奴家比做母鸡,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裴浪无预警学她笑了几声,又突然敛住:「听听,有没有像母鸡叫?」
「爷你、你你——」老鸨执扇的玉手频抖,活像在忍住不扑上前将口没遮拦的裴浪撕裂似的。
把人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男人浑然不觉危机来临,傻傻问:「我怎么?」
短叹一声,钱问殊移步,介入两人之间,将高壮的裴浪挡在身后。
「玉娘,今日这些弟兄在你醉花楼的开支就挂我的帐,你只管招呼。」
一听有人出钱,一伙水手吆喝著「多谢钱爷」后,一个个搂过就近的花娘大步跨进楼寻欢作乐去。
玉娘一双手巴上阔气的钱问殊,笑意盈盈:「钱爷您也一道来吧,奴家亲自伺候,定让您宾至如归——」
「归你个鬼!」铁掌为刀,劈开老鸨一双刺目的狐狸手。裴浪将人扯到身后,仗著高大身势挡住老鸨噬人的媚眼。
「钱鬼,别理那群淫虫入脑的家伙,我们走。」
不由分说,拉人就走。
第二章
入夜月中天,自是好眠时。
几声破碎低吟隐隐约约自钱府内院深处传出,夹带了三分压抑,掺和着七分沉沦——
「唔?嗯嗯?哈啊——够、够了?」
「你说够可不代表我够。」裴浪着迷地打量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泛红身躯,热舌舔过自己干渴的唇瓣,低头咬住对方
随着呻吟上下起伏的喉结:「而且你的身子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一手沿两人交合秘穴周围爱抚,另一只掌握对方贲张欲望的手倏然紧握。
「唔!」钱问殊重重一震,意外牵引埋在体内的壮硕更往深处钻营,已臻敏感颠峰的他忍不住呻吟出声,旋即俯首
怒瞪:「裴浪!」
「还想要是吗?没问题。这趟出海三月有余,你忍得辛苦我也不好受,放心,我会好好补偿你的,问殊。」因欲低
沉的嗓音一改白昼的轻侃挑衅,似绒般爱抚着男子的名。
被呼唤的人浑身颤抖,额头倒进男人宽肩喘息。
他还想怎么样?钱问殊着恼暗忖。
身体充分感受男人强烈的存在感,两眼全数收入男人刚硬的轮廓,现在就连双耳也被男人低回的轻唤进占。
「问殊问殊问殊?」
「呼?不要叫我?哈啊?不要太贪心?给我停——」
「别傻了,问殊。」怎么停得下来?三月有余的禁欲,又岂是几次就能满足的?「才第一晚而已耶,这样就撑不住
,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
双手握住男人肩膀,撑起自己好与之对视:「接下来?」
「嘿嘿、嘿嘿嘿?」裴浪好笑几声,猛地拙住他腰身,毫无预警地一顶,直入最窒热的深处,另起一波汹涌欲潮。
「唔啊!哈啊啊?」
趁隙,裴浪道出自己的打算:「这次,我想在月港待久一点,大概是两个月左右,你不振作点怎行?」
俊眉拢起,瞪视眼前方正不失端整阳刚的男人脸庞,想从表情上找出「随便说说」四个大字:「你在说笑?」
「你是最懂我的,再怎么爱说笑,我也不可能拿船期的事来说。」
冷颤由上而下窜过钱问殊背脊,外加冷汗一道,令他惊愣。
跨坐在他身下的男人抓紧这一瞬时机,忽然侧身翻转:待他再回神,已被压在男人壮硕的身躯与床褥问,双腿同时
被抬高至男人腰间定住。
男人埋在体内的灼热因一连串的动作再度壮大,撑痛原本习惯异物存在的内襞。
「裴浪!」
「其他事都可以由你,唯独这事你必须顺着我。别摆臭脸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高兴我们有两个月可消磨。」
「谁会高兴?唔!」
没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裴浪俯身,一把勾起他的颈项迎合自己,软舌滑溜长驱直入开启的唇,堵断所有可能出口
的冷言嘲弄,一手扣住身下男子堵在胸前抵抗的碍事双手,仗着蛮力钉锁在头顶上方的床板,让彼此裸裎的胸膛得
以厮磨出另一道火花。
「死心吧!」裴浪低笑,含吮身下男子的耳垂轻嚼,舌尖不时快意地钻进他耳窝,大行挑逗之能事。「你心知肚明
,动嘴皮子呢,我的确比不上你能把死人说活过来的本事,但动手动脚?不谙武的你怎么赢我?」
「你——呼啊嗯?」
「死心吧!」如磁石的嗓音在钱问殊耳边回荡,带着几许淫亵的笑意:「相信我,跟着我,我保证你此生无悔。」
「谁理你啊——」
骤然消声。
姿意饱尝后,裴浪步下床,随意套了件中衣,左手执壶握杯,右手抓了把木凳,在床边坐定,神清气也爽地笑问:
「还有力气说话么?」
趴躺在床榻的男子许久后才出声:「混帐?」
看来是还有点力气。「阔别三月,你的体力好多了。记得吗?上回你昏死过去,甚至隔日无法到港口为我送行。」
「想死可以继续说下去?」因怒,语气多了几分力道。
视线溜过曲线优雅的背脊,爬上浑圆的臀丘,再移至修长的大腿、小腿,直抵精巧的足踝——浏览过男子裸裎的身
躯,才餍足的眼再度绽露贪婪眸光。
钱问殊恼瞪不知反省的始作俑者,这才探见男人一副方兴未艾的表情,立刻乖觉地拉被盖住自己,免得旧事重演。
明日还有几家商号待访,绝不容他毫无节度对自己?腰背隐隐抽搐,持续熟悉的疼痛——
这个该死的混帐、淫虫噬脑的色胚?
「哎呀,正看得入迷说?」春光不再,裴浪扼腕昨舌。
「住口。」钱问殊把脸埋进皱褶的床被,闷声道。
裴浪倾身向前,食指卷起男子散乱的发,缠绕把玩在指问。「嘿,怕羞吗?这可不像素日口舌如剑的你哦!」
钱问殊抬头,冷冷撂话:「裴浪,最后一次警告——」
一杯酒送来跟前,打断了他:「要喝吗?」
「扶我起来。」
「遵命!」。裴浪笑应,连人带被半抱起他,让他倚墙隔褥坐在床上,安置好后才送上杯酒。
平日粗鲁愚钝的男人偏在这时表现得眼尖心细,这番动作让钱问殊着恼的心绪稍加释怀,锁紧的眉因而舒开。
接过酒,啜饮入喉。
「不错吧,这是我在红毛船上抢到的货色,叫什么威什么忌的。」
「威士忌。」钱问殊纠正道。
「如何?喜欢吗?我抢了几大箱,等天一亮就差人搬进你酒库去。」
「不必,这酒不合我胃口。还有,别在事后就卯足劲送我东西,我不是那些等着讨你裴大爷赏的花娘。」声随字冷
,黑眸眯起危险的氛围:「你最好牢牢记住这点,否则送你一个字——滚!」
「嘿,我知道你是男人好么。」他不合胃口,裴浪倒觉得这什么威士忌的口感不错,又倒了一杯,饮尽续道:「要
胸没胸、要肉没肉,身子骨硬梆梆不像花楼姑娘的柔软——」
「裴、浪!」
「我很清楚我抱的是谁,更明白你是多顶天立地的伟男子,月港地带人称‘吃人不吐骨,砍价不手软’的钱问殊钱
大爷。」笑睇眼前掌握月港大半商机的俊秀男子,实心说,他爱煞他完事后佣懒、视若如常,毫不做作的姿态。
他干的是海贼行当,每回出海短则三月长则半载一年。在汪洋无垠的海上,不让天吞、不为海噬,不在劫货杀伐中
丧命,平安返港是海贼唯一的信念,其他什么仁义道德都是狗屁!
活下来、有吃食,接着就是欲望问题。在净是男人的船上,断袖之谊、龙阳交好所在多有,不足为奇。
除第一次外,钱问殊对这档事的坦然大出他意料之外。
不羞不惭,不以常伦规范自限,即便持续至今,也不见他悔过怕过,仍旧一副万事尽在掌中握的满满自信。
搂抱软趴趴、等人呵疼宠爱的姑娘哪比得上与他针锋相对的精采?那种花楼姑娘怎么跟他比。
「给我说!」入遐想幻境只差没口水直流的男人突然清醒,神色敛厉,一副捉奸在床的气愤表情:「给我说,你背
着我上那什么醉花楼几回了?还有那个笑声像母鸡叫的老鸨是你谁?该不会是你的姘头?不对,姘妇——噢!」竹
枕神准砸上他门面。
「我还能送你一记。」另一竹枕拿在手里,随时等着砸上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男人脸上。
「你以为本大爷是谁?会像你们这群双足落地就只想往花楼跑的家伙么?」
「我可没往花楼跑,要跑也是朝你的房——噢!」第二道暗器来袭,首当其冲的就是挺直的鼻梁。「死钱鬼,丢暗
器也不说一声!」
「说了还算暗器吗?」蠢。
「不管!」裴浪一拗起来,言行堪比三岁娃。跳起身,指着他严正抗议:「本大爷出海哪次不是为你守身如玉、哪
次进港不是完璧归赵,可你却趁我不在背着我偷人——」
「?」钱问殊只手托额,叹气。
「守身如玉」勉强过关,「完璧归赵」——他是要完什么璧归什么赵?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啊哩?这是什么反应?「喂,钱鬼?你笑什么?」
「你最好再让白千行教你多读几本书,别装了点墨就以为自己是秀才,想引经据典也请你先明白典故由来,免得出
糗不自知。」
「啧,要我读书不如要我去死,别转开话题,说,你背着我——」
「再说那两个字,你就滚出我的府邸。」
闻言,裴浪立刻将「偷人」二字吞回肚子里。
但满心的介怀说什么也卸不下。「你跟醉花楼的老鸨——」
他没事就爱搬醋来灌吗?这种莫名其妙的酸醋,真是个笨蛋。
「你在话头上得罪老鸨,偏她拿你没辙。你想,她不会迁怒找你那群寻花问柳的手下晦气,在他们的开支上大作文
章,敲一笔竹杠么?」
歪着脑袋想半天,还是只摸不着头绪的丈二金刚:「所以?」
不指望他的脑袋能想通个中深意,钱问殊继续道:「挂我的帐,就算她想敲竹杠也会知所节制。鸨儿利眼,她很清
楚得罪我的下场,不敢太造次。」
「原来如此,还是你心细。果然,心眼多的人就是不一样,哇哈哈?」
「?」床上男人的眉斜挑,额角冒出青筋一条。
不知死活的鲁男子裴浪大爷继续豪爽笑道:「钱鬼,我手下们的这笔人情就算我头上了。」
「最好是你手下欠的人情债,也不想想是谁开罪醉花楼鸨娘。」
「呃——」抓抓脸,大掌一拍:「过程不重要,总之就这样了,啊哈哈哈哈?」一皮天下无难事。
钱问殊弓起左腿,左臂搭在屈起的膝上。面对这只死泼皮,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除了人情,醉花楼这笔帐就直接从这次的货样抵拙,以双倍价抵扣:换句话说,若醉花楼开出一百两,就由这次
的货价抵拙二百两!」
什么?双倍!裴浪立刻跳起来。
「死钱鬼,你抢钱啊!跟钱庄借钱的利息也没这么高!」
钱问殊回以客套浅笑:「没办法,谁叫我‘心眼多’呢!」
「?」后知后觉的男人这才恍悟。
糟,又不小心惹毛他。
掂算完这趟私货买办得来的银票,白千行沉默了会,叹气:「价值近万两的货样最后只换得五千四百二十六两银,
足足被砍一半有余——我说你啊,又是哪得罪了钱爷?」
巨掌在空中挥了挥:「哎呀呀,随便啦,习惯就好。」
「这事也能习惯?」白千行真想刨开这小子的脑袋,看看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句‘随便啦
’,咱们被钱爷扣了多少银两?」
「你不是说过钱财乃身外之物吗?既然是身外之物,就不用这么在意嘛,哈哈、哈哈哈?」心虚的笑声回荡厅内。
「托你的福,我们丧船自出海走险后,年年蝉联赤贫海贼团宝座,成为所有同行的笑柄。」
想来就觉颜面无光!明明打劫次数比起其他同行毫不逊色,每回战果亦辉煌漂亮,偏偏就是少一个精于算计谈判的
能手,在口若悬河的钱爷面前实在难讨便宜。
会成为赤贫海贼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头子是头号罪人,彻头彻尾的败家子一个!
偏偏?啧,这样的头子还极受手下爱戴,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手下——
全都条成一团,傻傻分不清。
唯一清醒的就是他,奈何孤臣无力可回天,唉!
「一大早就叹气,嫌命长么,白千行。」钱问殊长腿一跨,踱进书房。
被抽筋剥皮了大半货样还能不叹气么。「钱爷早。」
「哟,钱鬼,起得这么早。」
不错嘛,看来这些天下来这钱鬼也他夜里的索求,那就表示今晚可以更放纵,不用顾忌——嘿嘿嘿嘿?男人的脑袋
开始萌发旺盛的遐想,露出一脸傻样。
钱问殊与白千行相视一眼,决定将这家伙撇在一旁当摆饰。
「钱爷,这次的价您实在压得太低。」
「银货交讫,你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钱爷,你让水灵与我议价,分明故意为难。」
「做生意本来讲求利多、以优势取劣势,对我有利的事情怎能不用?」钱问殊反笑:「白千行,你任水灵开价,是
因为说不过她?还是对她于心有愧,所以全由她说了算?」
「钱爷?」
「我是个商人,一切以利考量,买进卖出、价议多寡,你我是各凭本事。我只是善用我手中握有的优势及人才,我
可以开价,你也能不卖,我可没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非收银票、非把货样卖我不可,不是么?」
再次见识到商贾的牙尖嘴利,白干行冷汗直流:「可是钱爷?」
「哎呀,钱鬼说的没错。」不甘被摆在一旁当摆饰的男人蓦然开口:「你银票都收了就别再婆妈,免得让人笑话我
们,说我们做买卖不干不脆,是男人就别再扭捏,事情就这样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