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把就将塑料袋抢过去,动作粗鲁跟个强盗似的,随即脚步蹒跚的走了出去。
罗均平愣了愣,急忙小跑跟上。「还是我来吧,你脚还没好,要是不小心……」
孟成语理都不理他,径自往前走到公车站。
罗均平瞧着满手拎着各色袋子的男人沉着脸的样子,忽然想起小时候的孟成语,经常给别人看的也是这样的臭脸,
不由莞尔。
瞧他笑得开心,孟成语吊起眉毛。「有什么好笑的?」
罗均平急忙摆手,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那个连自己都还没有发现自己心情的年代啊,真的已经过去了。
孟成语看了看他,眼色变的温柔。
大风扬起漫天尘土,罗均平瞇起眼睛,孟成语站前一步,替他挡住风沙。
罗均平愣了,呆呆看着面前男人厚实的肩膀,心头涌上复杂的感觉。
「车来了。」孟成语平静的说着,往前走去。
罗均平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那个宽阔的背影,是那么的坚强可靠,温暖诱人。
有人擦身跑过,罗均平不察,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一只骨节粗大、皮肤粗糙的手用力拉住他,那手比罗均平的手掌刚好大了一号,恰恰把他的手包在手掌里,不留一
丝缝隙。
「别发呆,你被挤下来我可不管你。」
手的主人沉声说着,罗均平的眼睛忽然有种酸涩的感觉。
衷心的希望这刻,永远不要过去。
公交车挤到爆,孟成语一路咒骂着。饶是罗均平已经习惯了拥挤的公交车,也还是有些吃不消,他被挤到门边,孟
成语皱着眉,用力扒拉开人群,在一车人怨声载道的怒骂声中挤到罗均平身边,硬是给他撑出一小片呼吸的空间。
两人身高差不到十公分,在这种拥挤的环境下,彼此的距离近到呼吸清晰可闻。当孟成语的下颚,因为公交车一个
急剎,碰到罗均平的额头上时,他整个脸控制不住的爆红,飞快的低下头,眼角余光却瞥见孟成语翘起的嘴角。
回到家,照例是罗均平做饭,孟成语管看电视。看看准备的差不多了,看时间罗旋也快回来了,罗均平于是备好了
碗筷招呼孟成语。
「成语,赶快去洗手,等小旋回来我们就吃饭。」
好一会儿没动静,转头才发现那个本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已经消失。
今天的运动量超过平常许多,走了那么多路,成语八成是累了吧。
罗均平笑笑,擦擦手,上楼去叫正在休息的孟成语。
孟成语的房门开着,罗均平走进去就看见他在床上沉沉睡着,夕阳在他男人味十足的脸上投射出阴影。
他看着这个男人沉睡的容颜,那双醒着时总带着讥讽的眼睛正紧闭着,性格坚毅的唇角抿直了,挺直的鼻梁在他雕
塑般的脸上落下阴影,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的睡着。罗均平盯着他,目不转睛。
孟成语宣布爱的宣言已经一段时间了,他身体力行的执行着这个宣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下手的机会,罗均平
以前不知道,他居然是一个如此积极、如此热情的人,怪不得像罗青那样高傲、目空一切的美女会爱上他。
老实说,孟成语的追求让他以为自己已被粉碎的心,又跳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对这个男人还抱着一丝希望。
十三岁,十五岁,十七岁,二十二岁,二十六岁……他还有多少个年头可以挥霍?可以凭借着他对这个男人的爱情
不断的死去,死去又活来?
还是说他到死都逃不出孟成语的手心?
他的一生啊,都埋葬在对这个男人的爱情中了。
罗均平低下头,温柔的抚摸着男人端正的脸孔,漆黑的眉毛,澎湃汹涌的悸动在这刻把他淹没了。
他把脸贴了上去,轻轻摩挲着孟成语的脸颊,然后僵住。
孟成语的眼睛睁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你在做什么?」
他仓皇的后退。
「我、我该去接小旋了……」
「我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孟成语豹子般敏捷的跳起来,扣住他的手臂,那样用力,几乎要把他的手臂拗断。
他的眼睛熊熊燃烧*焰,罗均平看得出来,那是狂喜的神色。
「回答我!」
罗均平说不出话来,孟成语狠狠一把抱住他,力道大的快勒死他。
「均平!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你一直是爱我的。」
「不,我……」
急切的嘴唇覆盖上来,把他未出口的话语全部淹没。
「均平,我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向你道歉,但这和我爱你是两回事,我会好好待你,相信我好么?相信
我!
「我爱你,你也爱我,为什么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你知道,我们会成为最相配的一对。你拥有我,我也拥有你
。
「没有人能阻止我们!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说话啊均平!说你爱我,就像我爱你那般!」
罗均平能说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任由孟成语把他拥进怀里,吻去他睫毛上的水滴。
他已经等待得太久,太久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罗均平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孟成语遵守他对爱人的承诺,不再拈花惹草,不再招惹是非,不再嚣张跋扈,只专心做个忠实的情人,不管是肉体
上还是感情上。
对外他依然是那个冷酷不爱说话的男人,对情人却是满嘴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
罗均平表面没有什么改变,细心的人却发现,平常总是一副职业笑容的罗编,脸上有了幸福的痕迹。
所有不愉快的过去都被抛在脑后,他们谁也不会提起斗殴事件、提起罗青、提起孟成语的婚姻,只是一心一意的厮
守在一起。
「哇!好香!今天晚上吃什么?」
罗均平围着围裙正在锅里炸着什么,一双不怀好意的手围上他的腰,吓了他一大跳,沸腾的油星子溅出来。
「好烫!」
「你没事吧?赶快冲水!」
孟成语看起来比他还着急,拉了他手就往水管下按。
「没事,就烫了一下……」
「怎么没事?你就是太不会关心自己,手我看看。」
孟成语皱着眉,好像罗均平手上长了什么大毒菌一样的紧张着。
罗均平嘴里念着「我被烫伤还不是你害的」,心里却一阵甜蜜。
一个栗爆敲在他头上。
「还笑!我看你笑傻了你!」
「你才傻了。」
推开那只在头上作怪的毛手,罗均平闻到一股焦味,大叫不好,回头一看,果然锅里的红烧鱼已经变成锅巴了,不
由气苦。
「别弄了,我们出去吃。」
「出去吃?不行!现在小旋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老吃外面对她不好。小旋爱吃红烧鱼,我今天特意做的,看看还能
不能补救了……」
孟成语吊起眉毛,已经很了解他的罗均平,知道他又有什么歪理要出台了。
「小旋小旋!你满口都是小旋!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小旋啊?」
好笑的捏了一把他的鼻子。「连女儿的醋都要吃,你羞不羞?」
「不羞不羞!」
「喂!我手上还有鱼呢,你……唔……」
厚脸皮的男人趁着罗均平双手都不得空的情况下,趁火打劫,以吻封缄其口。不一会儿厨房就传出甜蜜的喘息和另
一个摩擦声。
「别……」
「均平,我们到床上去吧。」
孟成语咬着他的耳朵轻轻说着,毫不羞耻的动了动他们贴合在一起的部位,罗均平红了脸。
「不行……小旋就快回来了……」
抗拒的声音微弱到连自己都唾弃。
「还有半个小时,足够了。」
不再理会他的垂死挣扎,孟成语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径直杀进卧室。
过年的时候,罗均平终于受不了母亲的三催四请,回了老家一趟。往年以没有人帮他照顾小旋为由当个孝子,今年
人家的正版老爸出现,这个理由就再也行不通了。
孟成语咋着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送他去坐火车,在火车站揪着他,让他没事赶快滚回来,语气虽然粗鲁,却让罗
均平觉得甜到心坎里去了。
「哥,你一个人躲在那儿想什么想得这么专注?看你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呵呵笑着进来的,是小罗均平三岁的妹妹罗晓苑,虽然还很年轻,却已经是身怀六甲的准妈妈了。
「喂!妳都怀孕了还不晓得要谨言慎行啊?小心教坏我的外甥。」罗均平看着罗晓苑高得跟皮球似的小肚子,打趣
着。
罗晓苑困难的找了个垫子坐下,笑咪咪的。
「教坏了才好,要是生个像你这种只知道死念书的家伙,我可要气死了。」
「乱说!我什么时候死念书了?」
「还说不是?你忘记你是我们这儿的秀才了?老爸那会儿开口闭口就让我学你。」
斜斜瞥他一眼,罗晓苑咳嗽几声,抖抖手拿起一本杂志挥舞着。
「咳咳!不是我说妳,妳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不跟妳哥好好学学?看看妳像什么样子?啊?把妳手给我拿出来!今
天我不教训妳我就不是妳爸了我!」
还没等罗晓苑讲完这段单口相声,罗均平就已经笑倒在地。
他们的父母都是这个小城里一所中学的老师,两人被评过多年的优秀教师,对道德规范和社会理念比一般人重的多
,特别是他们那个当了二十几年教务主任的父亲罗洪宇,对他们兄妹二人格外严格,每天耳提面命、谆谆教导,就
怕他们不学好走上歪路。
相较之下,罗均平比罗晓苑少被骂很多,倒不是因为罗父重男轻女,只是罗家小姐罗晓苑太过活泼好动,小三时搞
得学校老师以为她过动症有问题,私下还让罗主任带她去医院看看,罗父一气之下,对她的管教自然也就严上许多
。
罗晓苑上学的时候没少被削,上面那段就是罗父最常讲的一段,现在罗晓苑学来栩栩如生。
二人捧腹大笑一阵后,罗晓苑声音低了下去。
「哥……有时候我真想让爸再这么念我啊……」
罗均平无言的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罗父前年心血管病发,抢救无效,没等罗均平赶回来,当晚就过世了;罗晓苑那时候还是护专的学生,正在实习,
只来得及看年迈的老父最后一眼,父亲就走了。五年没见的兄妹二人,再见面居然是在医院的手术室外,这是他们
都没想过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哥,你好久没回来了,我做两个拿手菜给你吃!」罗晓苑擦擦眼泪,笑着站起来。
罗均平大惊小怪的捧着她的肚子。「我的小姐,妳可别折我的寿啊!让妳老公看见,我不被他劈了?」
「他敢!」高傲的抬起下巴,罗晓苑脸上满是将为人母的美丽光辉。
罗均平对着自己的小妹,又是哄、又是劝、又是求饶的,最后才让她打消亲自下厨的想法。二人正说笑间,罗妈的
声音从楼下传来。
「平平啊,帮妈把桌子搬出来,准备吃饭了。」
罗均平急忙应了,罗晓苑笑倒,罗均平白了她一眼,面上也微微红了。
尽管他已经是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母亲还是喜欢把他小时候的小名挂在嘴上叫,让人听见了怪不好意思的。
吃饭前,罗晓苑那个在市政府工作的丈夫白建军,风急火燎的赶回来了,一进门就涎着脸给他拎上一尾欢蹦乱跳的
海鱼,嘴上笑着。
「大舅子,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准备不周,你可别见怪啊。」
眼角瞥见罗晓苑狠狠掐了这个不会看眼色的白痴妹夫一把,罗均平暗笑在心。很少人知道自己对蛋白质过敏,所有
海产品类统统不能吃,妹夫这下拍马屁,可拍到马腿上去了。
「见怪什么?我妹子性格刁钻古怪,有人敢收留她我已经偷笑了。来,你把鱼拿给妈,我把桌子收一收。」
「哥!你怎么这么说人家?」
白建军乐呵呵的傻笑着,安慰他那个泼辣的娘子别生气、别皱眉、别动了胎气,罗均平笑了笑,进厨房帮罗妈端菜
。
「妈,我来帮妳。」
「你进来做什么?赶快出去出去!我一个人行!」罗妈一见他,脸上笑得长花一样,随即马上板起脸。
「你工作这么累,妈做了好吃的犒劳犒劳你!」
「妈,我不累,别看不起妳儿子我,我在家可都是自己动手做菜做饭的。」
「真的?」罗妈笑得眼睛都瞇起来,用力拍着罗均平的肩膀。「没想到你这孩子在外这么些年,居然学会做菜了。
」
「对啊,妈,妳去坐,我把这个菜炒了给妳尝尝?」
忙不迭的应着,罗妈毕竟还是不太放心,站着厨房门口叮嘱他:「平平,那个锅子把不太稳,你可小心了。」
「知道了妈。」
「还有那个油盐,就放在你右手边,你别抓错啊。」
「好。」
「早上的冬瓜汤还有剩,你端出来热热。」
「妈……」
罗妈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哎哟,你看我,真是不习惯啊,什么时候这厨房居然换了人了……」
罗均平哭笑不得,知道罗妈是赶不走了,想想也算了,老人家现在去客厅坐着,也只能看那对小夫妻甜甜蜜蜜的让
人腻味。
罗妈唠叨了一会儿,想想忽然问了句:「平平,那个……你有对象了吗?」
罗均平手一歪,差点把锅子失手扔地上去,急忙稳住。
「妈妳怎么想起问这个?」
「什么叫想起?」罗妈眼一瞪。「你妹妹都结婚了,马上孩子都有了,我大儿子还什么消息都没有,你妈我怎么不
想?」
「妈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工作忙……」
「忙!忙忙忙!就知道忙!你忙到连老婆都不找了?」
罗均平苦笑。
「我现在暂时还不考虑结婚……」
「你年纪也不小了,现在还不考虑,什么时候考虑?难道要等自己老到牙齿都掉光了再来考虑?」
罗妈生起气来,拿双筷子就敲罗均平的头。
「妈,很痛啦!」
「还知道痛啊?你妈我那会儿生你可是比这个痛多了,痛得死去活来才把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子给生出来,你倒好,
长到这么大了还要你妈我操心。我不管!今年你是给不给我解决这个重大问题?你不解决,你妈我给你解决!」
「妈……」罗均平太阳穴跳了起来,大有吃不消之感。
「妈妳就别担心了,我看哥早就有心上人了,只是藏着掖着不让妳知道。」
「真的?」
罗晓苑靠在门上吃着西红柿,罗妈听她这么一说,惊喜的目光马上转了过来,罗均平急的满头大汗。
「晓苑妳别胡说!妈我……」
「哥你就别装了,刚才不知道是谁坐在那儿,想心上人想得满脸通红啊?」
罗晓苑笑咪咪的投下一颗炸弹,炸的屋内二人同时大吼。
「罗晓苑妳给我闭嘴!」
「罗均平你翅膀硬是想飞了你?这种大事你居然隐瞒你妈我?」
「妈我没有……」
「还说没有,明天你就把人家姑娘带来给你妈瞧瞧。」
好不容易十八般武艺齐出,对天发誓才让罗妈相信那只是罗晓苑开的玩笑,罗均平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虚脱了。
罗晓苑瞪他,那眼光分明不信他没有情人,罗均平也狠狠的瞪回去。
开玩笑啊,自己和孟成语的事情怎么敢让母亲知道?
虽然很对不起孟成语,可是母亲毕竟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几个亲人了。
母亲的思想不能说太古板,但也不会前卫到哪里去,她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尽早结婚安定下来,也是出自做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