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映雪(出书版)+番外————瑞者

作者:瑞者  录入:05-20

功虽高,却也不愿轻易涉险,丁壮算什么,性子十足的不乖巧讨喜,问什么都不懂,粗

人一个,有心教他识些字,竟只肯学「二姑」二字,一个村姑野妇,有什么好,却叫那

粗人牵肠挂肚,心心念念要回家,实在令人着恼。


把个女人送入丁壮房里,却是做了桩蠢事,那粗人即便不是心甘情愿留下,又能走了不

成,何必花这心思。却也幸得做了这桩蠢事,才因而心中不畅,夜不成眠,园中走动,

竟发现了冯道玉抓着丁壮出园,想也不曾想,就追了出来。眼看着冯道玉扣住丁壮的脖

子,怒火便不禁冒了出来。丁壮是不算什么,可那副身体却叫人迷恋不已,苏寒江怎肯

让人伤他,只是要叫他为这粗人而涉险,却要好好计量一番。


丁壮不知那恶魔究竟是否会来,却真是害怕冯道玉要把他交还给恶魔,待到冯道玉带着

他在一处树林里停下来,他便立时哀求道:「冯爷,您行行好,千万莫把小的送回去。


冯道玉向后看了看,确信苏寒江没有追上来,才放下心来。他今日做出这掳人要挟的事

被抓个正着,嘴上虽硬,面上却委实过不去,又见丁壮卑微哀求的样子,心下实在厌恶

得紧,却偏还要装出平常模样,道:「放心罢,爷那话只是说与苏寒江听听,不是真的

要将你交还与他。」


丁壮闻言,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道:「冯爷的大恩大德,小的……小的一辈子也不忘

记,待小的回家,定要为冯爷立长生牌位。」

冯道玉哪要丁壮为他立什么牌位,当下说是要送丁壮回家,却将丁壮带往去淮安亭的路

,丁壮也不认得路,冯道玉说怎么走他便跟着,一想着很快就能回家见着媳妇儿,便笑

咧了嘴。淮安亭离凤栖园并不远,半天路程也就到了,算是江南一处名胜,亭外一泊碧

湖,芳草连天,是春日踏青的极好去处,现时虽已是夏日将尽,游人虽少,却仍是一派

青郁景色。旁边有一家淮安酒楼,过往商客极多,很是繁闹。冯道玉带着丁壮进入淮安

酒楼,便将他安置在一间客房里,说是让他休息会儿,吃些东西再上路,然后冯道玉便

走了。


丁壮也不知这地方就是淮安亭,便想着快些把肚子填饱好上路,三口两口吃完了,抹抹

嘴,还没站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阵迷糊,趴在桌上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眼前漆黑一片,丁壮在黑暗中揉着发麻的手臂,好一会儿才明白已是夜晚,

他不懂自己怎的睡了这许多时候,竟误了回家的时间,心里不禁急了,摸着黑打开房门

,今夜没有月色,丁壮也看不清路,更不知道冯爷在哪里,不由一阵慌然,终是退回了

房内。好不容易熬到东方见白,他立刻走出房来,才至酒楼大堂内,便见着了冯道玉,

与一帮大汉正走进酒楼来。


「冯爷!」丁壮大喜,刚奔上前去,却教那帮大汉围住,他见这些人如凶神恶煞般地盯

着他,不禁心中生惧。

「你出来做什么?」冯道玉微微皱眉,空守一夜,看来姐夫的情报有误,苏寒江并不重

视这个男宠,也是,这么一个粗人,谁会看得上。

被这么多人盯着,丁壮便是连声音也不敢大了,低低道:「冯、冯爷,小的该……该回

家了。」

冯道玉随手扔出一块碎银,道:「爷还有事,不能送你了,这些钱与你做盘缠,往北走

便可回家。」丁壮既无半点用处,他也懒得敷衍了,送点银子也显得他道玉公子有扶弱

之心。


丁壮收下银子,要再说些感激的话,却见围着他的大汉们面色越发不善,便不敢了,赶

紧出了酒楼,看准往北的方向便去了。

先不说丁壮归心似箭,在被禁锢了五个多月后,终得自由身,便是恨不得背上长了翅膀

飞了回去,半点也不停留地赶路,却说冯道玉空候苏寒江一夜,心下懊恼,在淮安酒楼

里喝了一阵闷酒,正要带人离去,便有伙计来道:「这位爷慢走,楼上雅间有两位爷相

请。」


冯道玉一怔,略微思忖,便随着伙计上楼去,进了雅间,却见金涛龙临窗而坐,旁边还

坐着一人,白面长须,身着锦袍金丝绣,端是一身富贵相,竟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金钱

帮帮主林浩雄。冯道玉心念电转间,便有些明了,感情龙姐夫早已跟金钱帮达成一致,

难怪,难怪龙姐夫可以弄到凤栖园的地形图。


相互抱拳见礼,落座。

「道玉公子何以一人在楼下闷闷喝酒?」林浩雄开口便问,他与冯道玉既是见过,便也

省了客套话。

「事不能成,心中烦闷而已。」

设伏苏寒江一事,你知我知天地知,冯道玉也晓得林浩雄是有意问来,他见金涛龙面色

如常,似无设伏落空之恨,便也不加遮掩地答道。

林浩雄哈哈大笑起来:「那寒江公子人虽冷漠无情,却也不是初出江湖的雏儿,明知有

诈,他又怎会轻易涉险,若寒江公子是那般莽撞之人,当日道玉公子也不会为迫他一较

高低大费周折而不成了。」


冯道玉一愕,看向金涛龙,设伏之事出自金涛龙,他虽觉不妥,却也照办了,如今听林

浩雄所说,龙姐夫也不应想不到才是。

「道玉终是年轻,对江湖手段所知不深矣。」金涛龙缓缓道,拎起酒壶,倒出一碗酒来

,一饮而尽。

「难道龙姐夫另有手段引苏寒江出来,却要瞒过凤九吾才好。」

「何需另用手段,道玉怎知昨夜那苏寒江未来淮安亭,只是你不曾瞧见而已。至于凤九

吾,他纵有通天本事,却也已是一个死人,谁会怕个死人来。」

「龙姐夫此言是指……」冯道玉也非蠢人,经金涛龙这一说,心里头也有些明白了。

林浩雄在一边深笑道:「道玉公子不知,凤九吾生前对林某颇为信任,凤栖园里大多下

人仆役皆由金钱帮送去,要安插一、二耳目易如反掌。道玉公子从园中带出那人,虽长

得不上相,却是已经由园中耳目证实,极得寒江公子重视,用此人来引寒江公子上当,

必能成功。」


「那人已被放走,岂不是糟了?」冯道玉站起,便想要将丁壮追回来。

「道玉公子,但坐无妨,江南地界,有本帮在,那人又能走到哪里去。来,喝酒。」

「道玉,这人你放得好,安坐便是,与姐夫喝酒,晚些时候咱便可看一场好戏。」

金涛龙与林浩雄一人一句,将冯道玉按将下来。冯道玉喝着酒,心中也有疑惑,不知金

涛龙怎的对林浩雄提供的情报这般相信,但看金涛龙与林浩雄言语之间颇为投机,他也

不好说什么,却暗生提防之心。


再说丁壮,他一路不曾停留,走到入夜,已是错过了宿头,只能在野地里露宿一夜,好

在这时天气不冷,虽有些凉意,却也过得去,只是野地多山石,他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处

稍稍平坦处,一块巨石刚好挡风,躺下来不多久就睡着了。半夜里翻个身,习惯性醒来

,模模糊糊间瞥见身边坐着一抹白影,立时便吓得惊坐起来,张了张嘴好久才发出声音


「爷!」

正是苏寒江,也不知他在丁壮身边坐了多久,这时见丁壮醒来,竟有些高兴的样子,道

:「你没事就好,随爷回去罢。」

丁壮却往后缩了缩,猛摇头:「小的……小的不回去……爷,您放过小的,小的要回家

……不、不回去……」

苏寒江望着丁壮,向来冰冷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疑惑:「是你求救的,爷才来救你。」

却原来,苏寒江回了园子后,左想右想,都觉淮安亭不可去,又想那冯道玉一向以行侠

扶弱标榜自身,也因之博得道玉公子的美名,断不会对丁壮这粗人下毒手。苏寒江本想

待事情过后,再将丁壮带回去,却总是不由想起丁壮惨白着脸呼救的模样,这人平日里

总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竟在危险时向他求救,让苏寒江一想起来就心情大好,

虽明知丁壮安全无虞,却仍禁不住潜往淮安亭附近,眼见冯道玉在亭内等他,不见丁壮

身影,他自不会现身。待天亮后尾随冯道玉,见着丁壮安然无恙从淮安酒楼内出来,他

跟踪一天,见并无人盯稍,才现出身来,看丁壮睡得熟,也不吵他,只是坐等。


「不,不,小的、小的没有求救,没……小的不回去……」丁壮又退了退,却是这时才

想起该跑才对,才刚站起身来,却被苏寒江突然阴沉下的脸给吓到,脚一软,又跌坐在

地上。


「你没向爷求救?」苏寒江的声音便像冰珠子一颗颗砸在了丁壮的心上。

丁壮浑身一颤,却是猛地下了狠心,趴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爷,您、您放了小的,

小的……小的便是死也不回去……园子里那么多人,爷您挑个比小的好一百倍的,湛星

……湛星便很好,他读了好多书,又那般喜欢爷,一定能和爷说上话,也会服侍好爷…

…爷您不喜欢湛星,锦月也好,他弹琴可好听,爷一定喜欢……」


苏寒江冷哼一声,一只手抬起丁壮的脸捏得死紧,道:「你倒挺护南枫院的两个小倌,

便是把他们说得天般好,爷偏不喜欢他们那样儿的,只你这样儿的能讨爷的欢心。」说

着,另一只手探入丁壮的怀里,将那折得整齐、写着「二姑」两字的纸拿出来,当着丁

壮的面撕成粉碎。「爷给你女人你不要,就想着媳妇儿是不是,那便拿出些讨好爷的本

事来,兴许爷一高兴了,便让你回去看一眼那女人。」


「不……不……」丁壮盼了几个月,总才有机会回家,哪里肯依苏寒江的话,心里一急

竟喊道,「小的究竟哪里能入爷的眼,求爷您说了,小的都改了,全都改了……」


苏寒江一怔,他只想着要把这人留下来,为着是迷恋这人的身体,却没想过这人全身上

下没一点能入他的眼,他又为何会对这人的身体这般迷恋。正思量间,野地里蓦地传出

阵阵轰笑,在山石间回荡不已,一个洪亮声音在轰笑声中清楚响起。


「想不到,想不到,堂堂寒江公子,竟在野地里强逼男人,传扬出来,满江湖的人怕都

会笑掉了大牙。」

苏寒江面上一寒,转过身来,冷冷望着黑暗里突然出现的幢幢人影,手一扬,春冰软剑

弹鞘而出,一道剑气带着破空的呼啸声横扫而去。

「轰!」

巨响轰鸣,碎石飞弹,便是苏寒江所站之处也未能幸免,挥掌劈开弹射而来的碎石,却

听身边的丁壮一声痛呼,竟让一块碎石砸到了肩,苏寒江一皱眉,想也不想地挡在了丁

壮的面前。


不到一刻,先前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此地山石甚多,寒江公子的剑气即便再厉害,也

是没什么用处罢。」

苏寒江这时却听出声音来,寒声道:「林浩雄,你这是什么意思?」

「寒江公子好耳力,数年前听过的声音竟是一点不曾忘,实乃林某的荣幸。」话音一落

,便有数只火把亮了起来,所见之人竟全是金钱帮众,林浩雄被拱在中间,笑嘻嘻地望

着苏寒江道,「寒江公子也莫生气,林某受凤前辈大恩,自不会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只是……这世上也没有白做的事,您说是也不是?」这哪是一帮之主,活脱脱一副奸商

嘴脸。


「你要什么?」

「本帮既名金钱帮,所求的自是财之一字而已。」

「财?哼,林帮主,可还记得『人为财死』之警语?」

「古人有训,今人却未必从之,这便不劳寒江公子操心。」

「凤栖园之财只怕林帮主没命拿。少废话,叫他们都出来罢。」苏寒江一振剑,又是一

道剑气,劈开一块巨石,却见江鲸帮一干人等都现出身来。

「寒江公子,久仰了!」金涛龙大步走出,一脸笑意,却是满眼肃杀。

眼下形势对苏寒江确是不利,只是对方人虽多,却还未必放在在苏寒江眼里,不过身后

有个丁壮,倒是拖累,眼角的余光向后微微一扫,竟见那人居然偷偷摸摸往后移,后方

虽无路,却有挡身巨石,丁壮躲在石后,便不怕被无眼刀剑误伤。苏寒江后顾无忧,当

下也不复多言,软剑一振,竟是要对金钱帮众和江鲸帮众大开杀戒。


却说林浩雄与金涛龙计划此事已不是一日两日,便是连这地形也在他们计算之内,众多

的山石能挡苏寒江的剑气,他们也不正面与苏寒江对敌,只借着地形下暗手,用暗器将

苏寒江逼在了空地中间。苏寒江的魅影身法虽是厉害,能闪避暗器,却也一时之间无力

解开困局,他内力深厚,倒不怕这般缠斗下去,可林、金二人却深知不能跟苏寒江久缠

下去,苏寒江的身法与轻功俱是高明,若让他找出一丝空隙来便定能走脱。


于是躲在石后探头探脑的丁壮又成了下手的目标,冯道玉在金涛龙的示意下从暗处走出

,望着丁壮似是惊讶道:「你怎还在这里,为什么还不回家?」

丁壮弄不明白眼前的情势,只是见有那么多人围过来,他心里害怕,才躲到了石后,看

这些人总拿东西扔那恶魔,却又总扔不中,也不知道他们这是在打架还是做什么,他心

里想乘着恶魔不注意赶紧跑,于是把脑袋从石头后面探出来,便想寻路,刚一转眼就见

冯爷出现在那些扔东西的人的身边,对着他一脸和善的笑,丁壮便似见了活菩萨一般,

从石头后面奔了出来,喊道:「冯爷救命!」


他这一跑,便直直撞进了暗器雨中。苏寒江瞧得清楚,不禁怒喝一声:「停住!」

丁壮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白影晃动,却是苏寒

江已扑至他面前,一把抓着他,随即闷哼一声,竟是右后肩中了一枚暗器,伤口处剧痛

无比,更有股辛辣的感觉,便晓得是抹了毒药的,心中禁不住一阵恼火,顺手在丁壮身

上一点,令丁壮无法动弹,然后抓着丁壮便向冯道玉所在方向掠去,竟不顾身上又多中

几枚暗器,一剑横扫,迫得冯道玉狼狈闪躲。


「守住方位,莫叫他逃了。」金涛龙大喝一声,便立时有人补上了冯道玉的缺位。

苏寒江要再出剑,便听脑后有风,一闪回身,竟是林浩雄绕到后面偷袭。因着师父凤九

吾的关系,苏寒江曾见过林浩雄几回,每回见他都是恭敬得很,却没想到这人贪如豺狼

,觊觎凤栖园之财也不知多久。


「寒江公子倒是多情,便是拼着受伤也要救这男宠,来日传出江湖,却要被视为美事一

桩。」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讽语,林浩雄的手下可是半点不含糊。

苏寒江不语,只是出手更见迅捷,他身中暗器,又有毒伤,只靠内力暂且压制,却是不

能久拖,这时冯道玉与金涛龙也借机围将上来,这三人俱是江湖高手,以三对一,劲风

迫人,那些帮众便只能在周围助阵,一个也挤不上前来。苏寒江渐渐有些不支了,几番

想将手中的丁壮扔出去以求取生路,却又缩回了手,终是不舍。如此一来,他制肘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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