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练习场,应该是私家自用,林峰既然有大门钥匙,十有八九就是迈克家的财产,不过杜青染没有多问──他
感兴趣的是枪,不是财产。
杜青染是外国人不能拥有枪支,林峰这个人象是为所欲为惯了,不声不响地给他搞了只小口径自动手枪,其它几个
见了也是一声没吭,看样子,这帮子人都没把法律放在眼里。只是他们出发之前,小乔和雨死活要跟来,嚷嚷着“
峰哥教一招绝的”,大乔丹尼几个年纪大了一轮的在旁边看得会心一笑,指点两小子“有些东西是天赋,不是别人
教你就学得会的”。
对此杜青染还没法领会,他的枪法只是初级水平,目前还处于不落靶就沾沾自喜阶段,还没法考虑那些需要“天赋
”的花俏技巧。倒是两个小子,锚足了劲缠林峰,林峰给缠得烦了,又想要个不受打扰的二人世界,索性秀了招“
黑靶”──带上眼罩只凭感觉射击移动目标,五发五中。杜青染目瞪口呆,两个小鬼大慨也是第一次见到,当场给
震得头发竖立,然后一声不响地回去继续修车──有些境界,真的不是单靠勤奋就可以达到的!
感恩节的晚餐一般都会提前,五点刚过,迈客家那个气派非凡的餐厅里面已经是高朋满座,闭着眼睛听一家之主念
完“感谢主赐于我们食物……”,晚餐正式开始。
餐前小菜是大虾奶酪和生蔬菜,调味汁用几种水果制成,微微带了点甜味,很得满屋子男士好评。正餐当然是烤箱
里边烤了一整天的那只大火鸡,这种东西偶尔吃个新鲜的话,味道还成,其它菜肴也都是美国传统的家庭菜式,如
炸薯条土豆泥水果蔬菜色拉等等。女主人的厨艺不错,而且一大桌子人吃饭,气氛重过食物,今天全是知交好友,
说话没遮没拦,时不时的开心大笑,融恰的气氛让一餐饭吃得很尽兴。
大慨是怕杜青染受到冷落,海伦专门把他安排在自己旁边。其实海伦的担心完全没必要,“笑面金”也好,大乔小
乔也罢,一听丹尼揭底说林峰为了他竟然“重下舞场”,好奇得要命,个个都在抢着跟他讲话。
晚餐接近尾声,坐在斜对面的金突然跟迈克提起“远哥”,在杜青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耳朵已经伸得
老长。
“昨天听菲力说他这阵子好象跑德国去了。”
迈克大感兴趣:“这个时候他跑德国去干啥?他不是最讨厌欧洲的冬天?”
大乔也在若有所思,突然抬头问丹尼:“最近德国有啥大事?”
丹尼摇头:“不知道,应该没有。”
金狡黠地眨眨眼睛:“原因嘛,我倒猜得到一点……”
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他满意万分地端起酒喝了一口,这才接着往下说:“大家是不是都有一阵子没见他
了?阿峰,远哥最护你,你说说你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林峰想了想:“上次见他还是去年冬天,快一年了吧?”
“这就对了,这半年据说他一直焦头烂额!”
“不可能!”小乔第一个叫起来,眼睛冒起火星子,看样子是个远哥粉丝。
金嘿嘿一笑:“我开始也以为不可能,后来一想世上没啥事是不可能的。”
“别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丹尼皱起眉,不耐烦了。
“据说有个不要命的小子半年来把咱们的大情圣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铛”,雨一刀切空,手上餐刀重重地切在了盘子上。
“乒”,林峰正在放酒杯子,一时失手,竟然翻了。旁边的丹尼浑然不觉,直到白色的葡萄酒顺着餐桌滴到他裤子
上才回过神。
“咳咳咳”,大乔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
餐桌上的混乱好一阵子才平息,满桌的男士摇身一变,全都成了八卦女,催着金把故事讲完,可惜金所知也有限,
大都是他七拼八凑得来的“可能、或许、大慨、估计”……最后,一个个大失所望,海伦作结束语。
她看着隔了长长一张桌子的老公,大发感叹:“这么说来,这个神奇小子比当年的丹和阿峰还不要命?”
她老公非常开心,颇有点幸灾乐祸:“阿远总算遇到克星了,这次看样子没法片叶不沾身了!”
──这个远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原本吃得很不错的感恩节晚餐,对杜青染来说,已经索然无味。
到目前为止,杜青染至多也就是人前扮扮有为好青年,人后当他的花花公子,以他的人生阅历,还无法看清对面金
眼里一闪而过的算计神情,更没有注意到海伦和迈克的了然笑意……
正餐之后的甜点,杜青染选了冰淇淋,端了盘子进客厅看电视,他心情不佳,索性离大家远点。
林峰很聪明地没有跟过来。男人跟女人不同,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大都希望有人哄有人陪,而象杜青染这种很独立
的男人,他只想着要独处。
甜点吃完,餐厅里面仍旧热热闹闹,从隐隐约约传过来的声音猜测,是海伦在吩咐大大小小的男士们洗碟子涮碗,
这一下,连懒鬼丹尼都溜出来了。
正好到了广告时段,个个频道都是没完没了的广告。杜青染拿起遥控板一阵猛按,好不容易有个频道在报新闻,播
的却是他不感兴趣的八卦,正要换台,丹尼突然叫住了他。
电视上,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正在一群气宇轩昂的“精英男士”的簇拥下,风姿绰约地踩着模特般傲人的步伐一路
而去,消失在某幢大厦的大门背后,没有为等在旁边的一大群记者作片刻的停留……
那个女人,在欧美连个十岁小孩都认识,杜青染也不例外。不过他没料到丹尼居然喜欢看这种新闻,正要开口嘲笑
,没想到丹尼突然冲餐厅非常没有礼貌地大叫一声:“阿峰过来,快点。”
等林峰出现,他一指电视:“你妈又在搞啥怪?”
电视上正在回放刚才的镜头,满屋子都是记者的话外音:“……婚姻再次亮起红灯,据可靠消息,第三者就是这位
……”
林峰耸耸肩:“谁知道,大慨她又要结婚了吧?”
杜青染这个时候已经惊得连话都忘了说──就算有人告诉他林峰是外星人,只怕也不会有如此惊悚的效果!
好半天,他才听到自己问林峰,声音干涩到毫无真实感,就象来自他的某个影子化身:“你妈是……莉莉安?”
莉莉安何许人也?
莉莉安的故事尽人皆知,尤其为有几分姿色的灰姑娘们所尊崇,说她是全球钓金龟婿的美女俱乐部里供着的那樽神
像,也不算过。
这个女人,早年在拉斯维加斯当过“showgirl”,就是那些在舞台上高踢腿的漂亮姑娘中的一个,后来又为《花花
公子》拍过封面(《花花公子》好象不拍毫无情调的全裸照,不过模特身上的那几根丝线从来不穿在重点部位),
说她是个会跳舞的性感宝贝,相信大多数男人都不会有异意。24岁那年,并没有绝世容颜的她不可思议地嫁入了豪
门,成了某位66岁亿万富翁的第四任合法妻子。
其后的经历,简直就是所有嫁了老富翁的妙龄女郎的美梦成真:富翁3年后暴病身亡!警察在忙活了两个月后宣布
,富翁确实是因病而死,与她没有关系。直到这个时候,莉莉安才开始引起媒体的注意──豪门命案,年轻后妈,
财产争夺……简直就是八点档肥皂剧的翻板啊!
之后长达五年的遗产争夺大战又让某些有偷窥癖的人士过足了瘾──这个女人不简单,结婚不到三年,就有本事让
富翁心甘情愿地修改遗嘱,把95%的财产留给她,剩下的5%分给5个儿女,每人1%。
就在遗产争夺战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莉莉安再次让世界目瞪口呆──她又一次披上了婚沙,这一次,下嫁48岁
的石油大王,一个全球知名的花花公子。而此时,据她前任丈夫的祭日,一年多一点。直到这个时候,这个从不跟
媒体打交道的年轻女人,才算是真正变成了欧美大陆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公众人物。
──嫁一次还可以说是好运气,一嫁再嫁,就不只是一个“运气”了!
后面的故事没啥新意,遗产官司大获全胜,结婚又离婚,离婚又结婚,结婚再离婚,总之就是结结离离,而每离一
次婚,她的财富好象就会增加不少。与此同时,原本被看作除了身体一无是处的贪婪女人,居然亲自经营打理首任
丈夫财产中的奢侈品帝国,用了十年时间把一个世界名牌打造得更加完美,就连杜青染的老妈,都是其驰名系列品
牌的忠实粉丝……
说起来,莉莉安这个女人最让人叫绝、也是她最不同凡响的地方,是她从来不向媒体开口──任尔东西南北风,我
自充耳不闻。对于外面的八卦,无论真假好坏,从无只言片语,不辩解不僻谣不评说不发表申明,甚至就连采访,
都从来不接受。她的这一风格,倒是有点象当年美国那位遇刺总统的遗孀,虽然很多美国人认为把她与那位气质优
雅品味高尚的女人相提并论,是对前第一夫人的侮辱。
从来没听说莉莉安有孩子,突然之间,她不旦钻出了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居然还经常跟自己躺一张床上!
这个消息有多么耸人听闻,就只有去问杜青染本人了。
(十六) 夜寒炉暖
山地上的弗兰格斯,夏季凉爽冬季寒冷,才到十一月底,晚上的气温已经在零度上下。
杜青染想着抽只烟能花多少时间,没穿外套就上了阳台,结果寒风一个劲儿地往身上灌,就跟没穿衣服一样,一只
烟抽到一半就顶不住了,赶忙逃回房里,连连跺脚,一叠声叫冷。
“先喝杯酒去去寒。”一只矮脚杯很快递到面前。
林峰刚刚洗完澡,穿了身睡衣睡裤正在升壁炉,见杜青染的样子不禁笑了──杜公子平时都是一副潇洒贵公子形象
,难得看到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杜青染把白兰地当成了老白干,一连喝了两大口,才觉得稍稍缓过点气。他生在南方长在南方,是那种热也热不得
冷也冷不得的大少爷,刚刚穿件衬衣站在呼呼作响的寒风里面,觉得连心都给冻僵了,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冷过。听
到壁炉里的木柴这时候劈劈叭叭地开始作响,也不等炉火烧旺,迫不及待地坐到炉前地毯上,把后背交给炉里越燃
越熊的火苗,方才静下心来慢慢品尝美酒。
这一用上心便发现酒的味道很好,酒香扑鼻,入口甘美,余味绵长……心里边有些诧异,拿起酒瓶一看,是轩尼诗
的顶级品牌理查德,比他们不久前偷喝的那瓶礼品装的白兰地便宜不了多少,大为不解:“海伦很大方啊,这么贵
的酒招待客人,怎么成了‘天下第一吝啬鬼’?”
“她吝啬的实际上不是钱。你看她这么大个屋子,连个帮佣都没有,全都是她自己打理。倒不是她舍不得花钱,只
是她从小苦惯了,特别看不得人懒惰,自己生了个劳碌命就不说了,还老是变着法地把大家当作苦力使。她又会巧
立名目,一不小心就欠了她的债,然后她就要你帮她干活……她这种吝啬法比铁公鸡还要可怕,等哪天你着了她的
道,就明白她有多配这个‘天下第一’了!”
“嗨,怎么听着象是你巴不得我去领教领教她的‘天下第一’?”杜青染心里边暗说你们这些人个个透着古怪,没
事招惹你们?除非我脑子积水了!
林峰这时扔了几个靠垫在壁炉前,然后走到门边关了灯。屋子里立即暗了下来,只看到炉火跳动,熊熊的火光把炉
前那一小块地方映成橙红色,融融的暖意四散开来。
在杜青染身边半躺上靠垫后,林峰开始一口酒一口冰水地喝起白兰地,这种饮法与大多数人直接往酒中加冰的做法
不太一样,但却是个中行家的喜欢喝法──既然有个莉莉安那样的老妈,就算他会月亮上的标准喝法,杜青染现在
也不会奇怪了。
想起莉莉安,杜青染立即满脑子问题。其实,见了林峰的这些朋友后,不好奇怎么可能?只是杜公子的脑子也蛮好
用,又是出自玩政治弄权术的家庭,知道什么问题问得,什么问题一旦问出了,就意味着麻烦。从本质上来说,杜
青染是个我行我素无法无天的人,这个世上能让他打心里害怕的东西,几乎没有。只是凡事都有代价,在弄清楚代
价之前,糊里糊涂让好奇心牵着鼻子往前走,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只问那些问得的问题:“不对呀,不是说莉莉安才45岁?她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个儿子?”
“怎么不可能?她17岁生了我,那种年纪的青少年妈妈又不只她一个。”
杜青染后背离开靠垫,面对着林峰坐直身体:“你爸是谁?”
“不知道,估计就连她都不晓得……先说清楚,你是哪家八卦小报派来挖独家的记者?”
“《杜家八卦周刊》。要不要继续接受采访?”
“让我摸头发就继续。”
对于林峰时不时耍的小癞皮,杜青染早已经习惯,他喝口酒含义不明地笑笑,然后把头枕到林峰胸上,任他摸个够
:“喂,有个莉莉安那样的老妈,是啥感觉?”
“‘啥感觉’?没感觉!”
“‘没感觉’……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真的没啥感觉,对我来说,她比个陌生人强不了多少。”
“陌生人?你……和你妈是什么样的关系?”
──电视上的西方家庭,不是父母和子女都很象朋友吗?何况年龄还相差那么小。
哪知道,林峰回答:“我和她没多大关系。”
知道杜青染不明白,一面用手梳理他的头发,一面解释:“外婆在的时候,我总共也没见她几面。外婆去世时我十
岁,她那个时候刚死了老公,看我生活可以自理,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公寓里边,一两个月都看不到她一次……这两
年她大慨也是年纪渐渐大了,电话才打得勤了一点……总的说来,我和莉莉安,就这么多关系。”
杜青染哑然──这算什么母子?他对自己的父母多有不满,不比不知道,一比……还真是给吓了一大跳!
只是林峰那壶不开提那壶,这时突然扳过他的脸,问他:“你和你妈,又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杜青染慢慢眨了两下眼睛:“联盟关系。”
“那……你妈和你爸呢?”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那天机场上杜母透露的信息,足够林峰问出这么个问题。
“另一种联盟关系。”
毫无感情地回答完,杜青染脖子一用力,从林峰手指上挣开脑袋,转回头继续注视起炉火:“你第一次听到莉莉安
的……那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特别难受?”
问这个问题是有原因的。杜青染十二岁那年,三个月里连续“撞见”了父亲的两个情妇,然后又发现母亲顶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