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残缺却已经看到了。
被他看见了?大意了......微微皱眉,天残缺暗自想到。
"有什么事?"看着慌乱的慕容语,天残缺问。
"我......"迟疑了一下,慕容语咬牙,直接问,"残哥,你不会要去吧?"
"......"天残缺沉默,随后冷淡的说,"我当然会去。"
"残哥!你疯了!他们那么多人,你怎么可能......"听到天残缺这么说,慕容语失控的大声说。
"人多才好。"看着慕容语,天残缺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他说,"小语,我很高兴有你这么个弟弟。"
"够了!"闪开了天残缺的手,慕容语咬牙怒道,"你以为同样的方法可以......呃!?"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慕
容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接着身子晃了几下,就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你说得对,同样的方法确实不该用两次。"接住了慕容语倒下的身子,天残缺轻轻的说。
"休息一下吧,明天醒来,一切都会结束。"把慕容语抱着放到了床上,天残缺低声说,"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所有
......也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轰隆--"响彻云霄的雷鸣和着耀眼的闪电一起划破了天空,紧接着的,是噼啪的雨滴。
推开门,看着已经笼罩在雨幕中的天地,天残缺拿了一旁的雨伞,吹熄了烛火,轻轻的关上门,走进了雨幕。
"好天气......明天,也会有这么好的天气吧?"感受着大颗大颗砸在身上的雨滴,天残缺在原地呆了半响,才撑
开雨伞,走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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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下午,但天空黑沉沉的简直像晚上,暴雨从昨天晚上下到现在,半点没有减弱的趋势,沉闷的雷鸣在黑沉
沉的天空下,更显压抑,周围一切的嘈杂声都像是被这瓢泼大雨吸收了一般,闯近耳朵里的,只有哗啦的雨声。
"这种天气......他会来吗?"山道上,三三两两的武林人打着伞,在雨中交流着。
"不知道,只怕不会吧,有头脑的人都不会来。"
"不,应该会,他好歹也是天下宫的宫主,掌管着黑道。"意见不一的声音刚刚响起,又马上落下。虽然人数众多
,但这些人之间弥漫着的气氛,却比眼下这恼人的天气还更让人压抑,而在这压抑中,似乎还有着几分诡异。
"轰隆--"在到达山顶--他们和天残缺约战的地方时,天空突然劈下了一道刺眼的闪电。
几乎所有人在这道闪电面前,都忍不住眯了眯眼。
但,闪电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天地间又恢复了那种黑沉沉的样子,而那些眯着眼的人,也
睁大了双眼,看清了在视野开阔的山顶上,那一抹沉着傲然的青。
一片由银色丝线串成的雨幕中,一面由沉沉乌云做背景的天地间,还有凛冽的狂风做伴奏,天残缺一裘青衣,不
耀眼,但在这瓢泼的大雨里,却意外的合适,似乎整个人都融入了天地间。
那些来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冠冕堂皇的对话--来这里的人,都是被天残缺有仇怨的人--而是很爽快的抽出了
兵器,朝着天残缺冲了过去。
背对着那些人,天残缺微微抬头,看着不断落下的雨点,耳朵渐渐混入了杂乱的脚步声。半响,他的唇边露出了
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缓缓放开手中的雨伞,慢慢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任雨滴劈头盖脸的打在早已湿透的身子
上。
剑名秋水,也如秋水。盈盈剑光似秋水,不耀眼,不眩目,却永远不会让见过它的人忘记。
银白色的光芒在黑沉沉的天地间一闪而过,仿佛把天地划破一般。
"叮--"
神仙府
"呜......残......"安静的躺在床上的慕容语渐渐有了意识,挣扎着下了床,他撞撞跌跌的往门外走去。
"残哥......别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近乎呻吟的话,慕容语摸着怀见的匕首,抽出来狠狠给自己
来了一下。
"呜!"闷哼了一声,慕容语顿时满头冷汗。但当他看清楚外面的天色时,他顿时把自己阵阵抽痛的伤口给抛到脑
后。狠狠的拔出了匕首,也不顾伤口正在流血,慕容语拔腿就往外跑。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爹在哪里?!"抓住了自己见到的第一个人,慕容语大声质问。
"少......少爷......"看着慕容语,那人似乎被吓傻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失控的大叫,慕容语用力的掐住对方的肩。
"下,下午......府主在大厅商讨事情......"那人忍着痛,哆嗦着身子回答。
得到了答案,慕容语推开那人,一刻不停的往大厅赶去。
"少爷?"站在大厅外的人看见狼狈着朝这里跑来的慕容语,一时有些惊讶。
而慕容语,则一刻不停往里跑去。
"少爷,请停下,府主正在里面商量事情。"然而,短暂的惊讶过去后,守在门口的侍卫极负责的把慕容语拦了下
来。
"给我让开!"愤怒焦急之下,慕容语下手完全不留情,招招打向对方的要害。
这时,附近的侍卫也都围了过来,挡住慕容语。
"爹!"眼见人越来越多,慕容语忍不住高声叫道。
"怎么回事?"过了一会,紧闭着的门打开了,慕容飒缓缓从门内走出,扫了混乱的周围一眼,他面上还是一如既
往的冷淡,近似于冷漠--慕容语正不断冒血的伤口根本无法在他心里引起半点涟漪。
"爹,残哥去赴约了!赴白道的约!"见慕容飒出来了,慕容语没有多想,也不顾周围有多少人,就高声喊道,声
音里满是焦急。
随着慕容语这句话喊出,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而慕容飒,他也曾自问过,如果有一天,天残缺死在他眼前,他会怎么样,也作过许多假设。但真的到了这一天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比自己的意识动得快--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赶往白道中人约战天残缺地方的
路上了。
神仙府的众人在慕容语喊出了那句话后,只觉得一道风划过身边,等他们再回过神来时,刚刚还在他们身边的神
仙府府主、白道中人一向尊敬崇拜的领袖早已不见了。
看着消失了的慕容飒,慕容语呆怔过后,才感觉到身体上剧烈的痛楚。
"来得及吧......"脱力的半跪在了地上,慕容语低声自语,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觉得心中一阵空虚。
大雨继续下着,哗啦的雨声甚至让兵器间的碰撞声都显得不甚清晰了,眼前的视线,也由于雨幕的阻隔而一直模
糊着。还有,身上不断增加的伤口,似乎也因为冰凉的雨水而显得不那么疼痛。
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去,但递过来的兵器却更也多得数不清。血混着雨水,把身上单薄的衣服一遍又一遍的弄湿,
让本来淡雅的青变成了沉沉的紫--和黑沉沉的天空一样沉重。
‘哥,你有什么愿望?'不知是不是油尽灯枯的关系,恍乎见,天残缺似乎看到了小青天真烂漫的向身边的人笑。
‘嗯......我的愿望太多了。'站在小青旁边面孔模糊的少年如此回答。
‘总有一个嘛!'小青不依的向旁边的人撒娇。
‘等我有了最想要的愿望再告诉你吧。'然而,那少年只是笑笑,如此说。
愿望吗......抬起头,却只能见到阴沉沉的天空,天残缺半眯起眼,不觉露出了笑容。
愿望啊......现在有了呢。感觉着胸口处突然传来的撕裂疼痛和异乎寻常的冰凉,天残缺笑,带着些许满足。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就此睡下,再也不要醒来......任由长剑从手中脱落,任由身子慢慢倒下,天残缺最
后似乎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啊,对了,还有一个......在失去意识之前,天残缺想。
还有,希望他往后,不要再为我为难了......
第七十五章 烟消云散
灵墟境
"......你叫什么?"看着身后替自己梳头的天亦煊,暗影沉默良久,才用带着淡淡疑惑的口气询问,"我见过你吗
?"
"当然见过。"执起了一缕乌黑的头发,天亦煊笑,一贯的轻佻风流,"至于我叫什么......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反
正你明天就会忘记。"
"......嗯。"听天亦煊这么说,暗影沉默,随即淡淡的应了一声,也不再开口,只是看着远处,眼神茫茫然,不
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亦煊也不再言语,只是继续替他梳着头,一下一下,轻缓柔和。直到外面的怒叱和打斗声传来为止。
天亦煊微微皱眉,随即松开。放下了手中的梳子,他向外走去。
天亦煊所在的位置离打斗声传来的地方并不远,而被他安排守着这个地方的人也个个都是高手。然而,当他来到
那个地方时,他安排在那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倒下了。
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天亦煊径自越过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坐到了台阶上宽大的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站
在中间的人,懒散的笑着:
"慕容府主,别来无恙。今天是什么风把府主吹来这里了?"
"救人。"冷着一张脸,慕容飒小心的抱着怀里昏迷的人,直截了当的说。
"救人?"天亦煊笑,神态里尽是懒散,"大师兄,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师兄弟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了?"
"......"闭了闭眼,慕容飒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越来越浓。半响,他睁开眼,声音略带沙哑,"他至少是你儿子。
"
"啊!"像是现在才注意到慕容飒怀里抱着的是天残缺一般,天亦煊一挑眉,脸上满是惊讶,"什么时候黑道和白道
的关系这么融洽了?神仙府的府主居然会带着天下宫的宫主来求医?"
慕容飒沉默,看着怀中脸上血色尽失,气息微弱的天残缺,沉默半响,说,"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
没料道慕容飒竟然会这样说,天亦煊不由一怔。慢慢的眯起眼,他打量着慕容飒和慕容飒抱在怀里的天残缺,似
乎在评估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轻轻笑着,天亦煊走了下来,"大师兄,别忘了你是神仙府的府主
。"
神仙府的府主?慕容飒沉默,早在他看见天残缺倒下去,早在他对那些围攻天残缺的人动手后,他就不是那个站
在武林顶端的神仙府府主了。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然而,对天亦煊,慕容飒却只是这么说。
"啊,也是。"随意的笑了笑,天亦煊说,"我突然不想要秘笈了,至于救人么......麻烦师兄另请高明。"
"铮--"一声轻响,一把锋利的剑瞬间出现在天亦煊的颈边。
"......"看着明晃晃的剑尖,天亦煊的眼神微微一冷,随即隐去。
"师兄,要不要来赌一赌?看看是我们先分出胜负,还是他先死?"微笑着,天亦煊以指腹缓缓滑过剑尖,说。
手中不自觉的用力,慕容飒眼中依稀闪过了一丝愤怒。但同时,他却也明白,天残缺的身体根本容不得他和天亦
煊分出胜负。
"你要怎么样?"用力的握着剑,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和焦躁,慕容飒冷声问。
"......我突然很想知道,一向高高在上的白道领袖在我面前下跪是什么感觉。"偏偏头,天亦煊微笑。
"轰隆--"天亦煊话音刚刚落下,紧接着的就是一声巨响和一片烟尘。却是慕容飒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火,向旁边
挥出了一剑。
冷眼看着周围坍塌的房屋树木,天亦煊伸出手,轻轻擦去脸上的血痕,笑道,"大师兄还是另请高明吧,小师妹就
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僵着脸,慕容飒没有说话,和天残缺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由得浮现在他眼前。手上越来越凉的身体似乎也在提醒着
什么。
胸中的气血翻涌得越来越厉害,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而和天残缺相处的画面也越来越凌乱,最后定格在了他倒
下的那一刻。
"哼!"闷哼一声,慕容飒嘴角出现了一缕血丝,慢慢的闭起了眼,他缓缓垂下头。
"救人。"在天亦煊即将离开时,一个低哑的声音传近了他的耳朵。
"我......"挑眉,转身,天亦煊眼中有一丝不耐,却在看到慕容飒后倏然静止。
昂藏八尺之躯,竟真的以卑微的姿势跪倒在地上。但尽管如此,慕容飒的腰背,却依旧挺得直直的,神色也没有
半分卑微。
"......"看着慕容飒,天亦煊沉默良久,才低低的说,"你疯了。"
慕容飒不语,只是重复了一遍:
"救人。"
"......走吧。"收起了面上的轻佻,天亦煊带着慕容飒来到了后面的冰窟。
"啧,他同时跟几十个人打吗?怎么身上的伤口尽是不同的兵器?"一脱下天残缺的衣服,天亦煊就皱眉说。
而当全部检查下来后,天亦煊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慕容飒,你是让我救一个死人?"
冷淡的瞥了天亦煊一眼,慕容飒没有说话。
"救回来没问题,但如果腰保留他的功力,他以后就会一直被疼痛折磨。要没有后遗症,就必须废了他的功力。"
深思了一下,天亦煊淡淡的说,"选哪个?"
"保留他的功力。"几乎没有犹豫,慕容飒就开口。
"真是干脆。"挑起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天亦煊开始小心的处理天残缺身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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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死?"这,是天残缺在鬼门关前徘徊半个月后醒来的第一句话。
"很失望?"天亦煊讽刺的笑了笑,却没有动作--他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救过过来的人再死一次。
"......"看着身前的天亦煊和慕容飒,天残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闭上了眼。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沉默,就是十天。
十天里,不论看见谁,天残缺都没有开口,只是平静的躺在床上等待自己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等待力气慢慢恢
复。
而这期间,天天照顾天残缺的慕容飒也从没有对天残缺说过话,绝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把食物那进来,帮天残缺
换药,之后再出去。周而复始,直到--
"府主。"直到有一天,天残缺站在地上,用依旧平静柔和、却已经添上了许多疲惫的眼神注视他为止。
......结束了。看着天残缺,慕容飒在心里对自己轻轻的说。
"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全好。"合该是关心的话语,在慕容飒此刻冷淡的外表下,却更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只是一件事实。
"多谢府主关心。"微微欠身,天残缺说,神色极为平静,也没有刻意装出来的疏离,却让人觉得无法碰触。
直起身,天残缺直视慕容飒。
"残缺和府主的约定,是否已经结束?"
"是。"慕容飒回答,
干脆,直接,简短,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更没有用任何借口拖延。
他问,他答。如事先排练好了一般,异常的契合,也异常的......凄凉。
"残缺多谢慕容府主近日的照顾,他日重逢,必当报答今日之恩。"天残缺平静的说。
重逢,报答,若在之前,这些字眼肯定如同荆棘,在说出口的同时紧紧缠绕着天残缺的心,将他的心扎得千疮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