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夜羽

第 5 章

华焱晟第二天就回公司上班去了。

孟天晓中午的时候依约去了华焱晟的公寓帮独自在家的冉枫做午饭。冉枫的情况还不至于要人二十四小时贴身照

顾，所以小孟只在中午的时候从发廊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过去。孟天晓现在的手艺已经很好了，加上为人和善，所

以点名找他做头发的客人很多，为了方便照顾家里，他干脆就放弃了形如鸡肋的底薪，只拿提成，做多少拿多少

，这样工作时间就灵活了很多。这两天来华焱晟家帮忙，他就干脆把中午的时间都空了出来，至于华焱晟说的补

偿，他自然是不会要的。

孟天晓做好了饭本来想离开的，可冉枫怎么会真把他当个做饭的钟点工，自然是留了他下来一起吃饭，只不过一

个少言寡语，一个不善言辞，这吃饭的气氛就沉闷了许多，连汤匙碰到碗沿的声音似乎都比平时响亮了许多。

对面坐着，冉枫忍不住打量了孟天晓几眼。和刘墨的眉目如画不同，孟天晓的五官呈现雕塑般的硬朗，淡棕色的

肤色，浓眉大眼，直鼻阔口，虽然在美发沙龙工作，可他的发型和发色却是最简单自然的那种，简单的T恤牛仔裤

，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此时他身上还系着围裙，坐在那里安静吃饭的样子温和而无害，冉枫很难想象这个有

些腼腆的男孩子会如华焱晟所说的，三拳两腿把欺负过刘墨的几个流氓送进了医院。

‘当初要不是我主动，他憋死自己也不会好意思行动的’心里不期然的想起刘墨昨天说过的话。

“小孟，你介意我问你个问题么？”冉枫突然问。

没想到冉枫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孟天晓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摇了摇说，“不介意，冉大哥，你问吧。”

“刘墨说当初是他主动追你的，我有点惊讶，一直以为比较主动的人会是你。”冉枫斟酌了一下说。

“也不是没想过，可是，小墨很受欢迎，对谁都很好，我吃不准他到底对我是什么感觉，总觉得他不会看上我这

样的，所以也不敢主动问他，万一惹他讨厌了，那还不如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和他做朋友。”没想到冉枫会问自

己这个，孟天晓错愕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如实对冉枫说了。

冉枫听完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点了点头，孟天晓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继续沉默的进餐。

“小孟，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刘墨失忆了，他记得一切的事情，唯独把你忘了，你会怎么办？告诉他曾经的

一切，还是等他自己慢慢想起来？”过了一会儿，冉枫又突然问。

正在喝汤的小孟放下了碗，怔怔的看着冉枫，这回，他是真的不明白了。

“算了，你别在意，我就随便说说的。”看出了孟天晓的困惑，冉枫也觉得自己失态了，连忙摆摆手略过。

“冉大哥，你是有什么心事么？”孟天晓问。他拙于言辞，人却不傻，像冉枫这样的人突然向自己这样一个说不

上太熟悉的人问这样的问题，必定是有什么深意的。

“没有，这是昨天看了书上一个趣味测试，你平时和刘墨一起吃饭没这么闷吧，我就是怕你无聊，不过这个问题

好像更无聊。别想了，吃饭吧。”冉枫难得的笑了一下。

“哦。”孟天晓也回他释然一笑。

冉枫觉得自己有点魔障了，就算是急病乱投医也不应该拿了这种问题去问孟天晓，就算得到了答案又能怎么样，

同样的事，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不会殊途同归，只是眼看着年华空度，即便淡然如他，不免也生出几分黯然

来。

华焱晟，你摔到哪不好，偏偏摔到脑袋！想到这茬，冉枫又生出一些愤懑来。

晚上孟天晓回家的时候，忍不住把冉枫问他的问题问了刘墨一遍，想听听他的答案。没想到那只不正经的墨鱼一

脸大惊失色的表情问他，最近是不是性/生活不和谐，怎么问出这么匪夷所思的问题，然后拼命的检讨起自己最近

对老婆大人的‘冷落’。

孟天晓听得满头黑线。如果在和谐制造这件事情上刘墨对他的态度算是冷落的话，那全天下的恋人们估计都在柏

拉图了。

当我没说。丢下这句话，孟天晓进了厨房。

不多时，刘墨跟了进来，从后面抱住了孟天晓的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吹拂得耳边痒痒的。

天晓，如果是我失忆了，那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一定是我爱你。至于你么，就算你失忆一千次，我也有信心让你

第壹千零一次爱上我。刘墨说。

孟天晓转身把刘墨紧紧地揉进怀里，第一次有了在厨房重地把这只可爱又可恨的墨鱼和谐掉的冲动。

华焱晟晚上回家的时候提了一个保温壶，里面据说是秘书小白将功补过为冉枫熬的骨头汤，不过他并没有让冉枫

喝，按他的说法，如今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做出来的东西能让中世纪欧洲的巫婆们顶礼膜拜。话虽这样说，华焱晟

倒也没有完全糟蹋小白的心意，那壶汤他自己消受了，只不过喝完后立即追加了两粒止泻药。

冉枫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始终缀着淡淡的笑。

吃完了饭，华焱晟很自觉地收了碗去洗。

“焱晟，东西带回来了么？”冉枫问他。

“在我包里，刚吃完饭，休息一下再弄吧。”华焱晟说。

那边的冉枫没有回答。

果然，等华焱晟洗完碗回到客厅，冉枫已经坐在沙发边的羊毛毯上开始摆弄电脑了，红红绿绿的数据和曲线占满

了整个屏幕。没有冉枫的华焱晟充其量只能成为一个比较有素质的暴发户，没有冉枫不计回报的付出，他走不到

今天的位置，也不会拥有现在的成就，年轻有为的优秀企业家，令人艳慕的身份和地位。所以，对于冉枫，华焱

晟除了爱慕，更多了一些尊敬和倚重，这也是他不能顺从心意任意而为的原因，冉枫，是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亵

渎和伤害的。

“腰抬起来一点。”华焱晟走过去，拿了个靠枕塞到冉枫悬空的腰部。

冉枫感激地一笑，顺着华焱晟的手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你怎么和刘墨那个小无赖一样都喜欢往地上赖啊。”华焱晟说着也学他的样子坐在了羊毛垫上。

“自己家里，那么一本正经的做什么。”冉枫说。

冉枫那句自己家里，让华焱晟内心深处又是一阵悸动。

同在一个屋檐下，华焱晟却只能靠捕捉和过滤冉枫言行中的点点亲昵暧昧来慰籍内心的渴望，他知道，自己已经

过了拥有那种任性的、不顾一切的勇气的年纪了。

第 6 章

华焱晟作为一个GAY自然也会有一些圈子里的朋友，只是不多罢了，毕竟他自持身份又顾忌着冉枫的看法，不想认

识太多乱七八糟的人。

卫医生是当年在医院认识的，儒雅内向的一个人，因为他的温和无害，华焱晟在痊愈后依然和他保持着联系。医

生年纪不大却有一个小他十几岁的情人，一个舞蹈学院的学生，华焱晟不明白像老卫那样的人为什么会找这么个

玩意儿，在他看来，那小子除了有一张漂亮的脸，性格却烂透了，骄傲、任性还刻薄。后来，两人果然闹翻了，

老卫找华焱晟喝酒，很寞落的样子，华焱晟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卫说，我要结婚了，两个男人太苦，看不见

未来。华焱晟沉默。老卫喝醉了，念着他小情人的名字流了一夜的泪。

那时候，正是刘墨被谢熙要挟离开的那段时候。看着痛苦的老卫，华焱晟想，我已经失去了冉枫，也许还来得及

好好对待刘墨，可哪知，刘墨从泰国回来就把他踹了，踹得干净利落。

华焱晟去找同病相怜的老卫倒苦水，却看见老卫的小情人脸色苍白的躺在老卫单身公寓的床上，看见他，小崽子

摇摇晃晃走过来，嘭一下甩上卧室门。

华焱晟气得牙疼，心想，又不是我撺掇你们分手的。

我不行了，抢救他的时候，我就想，要救不回来，我也不活了。老卫说。

所以你就豁出去了？华焱晟问。

嗯，我守着他。我年纪一把了，就算总有一天还会分开，这些回忆也够我过一辈子了。老卫这样说，却没有了往

日的悲苦。

华焱晟觉得他傻透了。

现在，华焱晟自己也傻了。

冉枫回到了他的生活中。华焱晟守着这个天下掉下来的宝哥哥，小心翼翼的欢天喜地，就像一尾缺氧的鱼，冉枫

是水里的空气，华焱晟这尾鱼每天都在努力的收集他冒出的泡泡。

他想，当冉枫哪天找到喜欢的人而离开自己后，这些氧气要够自己活到老死那天才行啊。

“华总，冉特助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啊？”秘书小白一脸苦哈哈的表情。

“小白啊，难道你没有听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么？”华焱晟翘着二郎腿，窝在老板椅里惬意的晃来晃去，看着小白

的眼神充满了促狭之意。

老板，你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小白看着满桌子的报表文件欲哭无泪。

文秘专业毕业的小白也算是科班出身，看个财务报表，做个分析小结什么的应该是不在话下，可中国有句古话叫

：业精于勤，荒于嬉。自从小白姑娘到了华老板手下工作，曾经毕业时的雄心壮志和被港台剧熏陶出来的精英白

领梦就被现实打破了。万能助理大包大揽，小白只能明媚而忧伤的花瓶着，陪着自家老板吃遍了大江南北的茶楼

酒肆，让小白深觉自己这颗明珠暗投了。如今，专业终于对口，可小白只觉痛不欲生。

冉助理，你快回来吧，我一人承受不来……小白姑娘看着自己这周的加班表发誓，以后就算拼个头破血流，也决

不让冉助理蹭破一块油皮！！

时钟向着五点半的方向迈进，眼看着老板开始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小白盯着电脑屏幕的目光越发的哀怨。

“这份资料里的东西也需要你亲自完成。”华焱晟路过小白面前的时候，笑着把一叠资料放在小白的面前。

小白目光呆滞的目送自家老板离开。看来今天要做通宵了，小白颤抖着手翻开华焱晟刚刚丢下的资料。

新马泰经典七日游？这个企划案好像没见过。小白在自己快耗空电量的大脑里搜索着近期做过的案子。

什么？新马泰经典七日游！新马泰经典七日游？！这不是X旅行社最近强推的一款旅游套餐么！

想到某种可能性的小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快速把所有资料过了一遍。

老板，我错了，你不是蚂蟥，不是吸血鬼，不是法西斯，不是非主流！小白把文件捧在心口，满脑子冒着幸福的

泡泡，憧憬着热带的碧海蓝天。

华焱晟不是个刻薄老板。虽然小白冒失让冉枫受了伤，这让他很不高兴，可是也让他有了名正言顺伺候冉枫沐浴

更衣的额外福利，所以他赏罚分明的在地狱式加班之后送了小白秘书七天假期，外带一次免费的出国旅行。

华焱晟回到家里，冉枫正坐在羊毛毯上拿了根鞋带逗八宝玩儿，八宝是前两天孟天晓给他抱过来的，说怕他一个

人在家无聊。几天的相处，冉枫已经和孟天晓熟悉了起来，两个人私下里竟然也能找出些话题来聊上一聊。

“你洗澡啦？怎么不等我回来？”华焱晟看见冉枫只穿了一件睡袍，头发上也还有些水气，连忙上前卷起他的袖

子察看。

“没弄湿纱布，小孟帮我洗的。”冉枫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松散的睡袍，八宝滚到一边和鞋带缠斗。

“为什么叫他帮你洗澡？”华焱晟醋了，偏还得故作淡定，辛苦。

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让刘墨把他老婆看严点。冉枫待人是出了名的‘冰冰有礼’，华焱晟很难想象他和别人挤在一

张沙发里聊天的情形，可那天他中午回家拿一份文件的时候，竟有幸目睹了冉枫和孟天晓挤在一起看一张3D图片

的情景，虽然很放心小孟的人品和对刘墨死心塌地的程度，可华焱晟还是担心万一冉枫欣赏起‘天然呆’这一款

的，他的希望就更加的渺茫了。

“小孟下午休息，刘墨带了台WII过来，一起玩了一会儿，出了身汗，捂着不舒服，我手又不方便，只好麻烦小孟

了。”冉枫说。

听到刘墨也在，华焱晟心里舒坦了一点，不过想到冉枫竟然会和他们一起玩游戏机，不禁又醋了，蹦蹦跳跳的冉

枫，他怎么就没有这个眼福呢！

“你要觉得有意思，我们也买一台回家玩儿吧。”华焱晟说。

“不用了，今天也就是一时兴起陪年轻人疯一下。吃饭吧，都热好了。”冉枫说着向厨房走去。

你怎么就不一时兴起陪老年人疯一下呢。华焱晟叹气。

三菜一汤，清清爽爽，孟天晓的手艺还是无可挑剔的。不过，由于今天失去了帮冉枫擦澡这项福利，华焱晟这顿

饭吃得食不知味。

“我手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再麻烦小孟了，我想周末请他们吃顿饭道谢。”冉枫跟华焱晟说。

“好，应该的。”华焱晟点头。是时候吃散伙饭了，不能再让孟天晓那个天然呆影响冉枫的审美观了。

第 7 章

听说有免费的大餐吃，葛朗台刘墨二话不说，拖家带口的就出现的了，不过因为这次请客的是冉枫，墨鱼还是稍

微的收敛了一点，点菜的时候规规矩矩的双手把菜单捧到了冉枫面前，难得的没有做菜霸。

冉助理是财神爷，华老板是冤大头。刘墨分得很清楚。

吃饭的地方定在郊外的水上人家，华焱晟定的，是冉枫偏好的清静之地，仿古代园林的格局，四处都散发着幽幽

的古意。华焱晟深觉，冉枫合该就是生活在那个羽扇纶巾，长袍绦带的年代，做一个诗酒笑年华的文人。

高中时候的冉枫，最喜欢的就是历史和中文，在华焱晟学会往床底下藏色/情杂志的年纪，冉枫已经可以把上下五

千年倒背如流了，可是为了华焱晟一句话，他放弃了成为一个文人或者是学者的梦想。

我一个理科生，做什么商业计划啊！！！小枫，救命啊！！！二十岁的华焱晟抱着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嚎得

天昏地暗。作为一个大商家的唯一继承人，拿文凭不如会看账本，所以不管你在学校学什么，回到家里就的学会

做生意！华焱晟虽然算不得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也是个爱玩儿的，衣食无忧的米虫根本没有发奋图强的心思

。

然后冉枫毅然决然的改了自己的高考志愿。

“小枫，以后我们开夫妻店，你主内我主外。”冉枫拿到A大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华焱晟抱着他，满怀憧

憬的说。

“呐，哥，我们说定了啊。”十七岁的冉枫这样说。

如今，十数年转瞬而逝，曾经的憧憬的未来已经成为了现实，当那份造就这些梦想的感情似乎已经被尘封在了岁

月的角落，被回避着，遗忘着，变成了刀尖上的蜜。

华焱晟带着刘墨一家子到达水上人家的时候，冉枫已经到了，正依窗站着，执着一只白瓷茶杯，慢慢的品着。这

顿饭算是家宴，不过因为是在外面吃，所以冉枫衣着不像在家里那么随意，但也没有工作时候的严谨，一身纯黑

色的欧式裁剪风格的休闲西服，一件小领的白衬衫，简单的搭配了一根细细的黑色领带，简约而时尚，平时打理

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今天只用发胶随意的抓了一下，几缕乌黑的发丝碎碎的搭在额前，配上双黑曜石般的双眼和永

远略嫌白皙的肤色，整个人就只有纯粹的黑白两色，却充满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