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书——裳蓝月

翼烟蓝连同屋内伺候的人一并跪下。心底一丝不安。

“苏璃玄！”翼烟蓝有些着急，一把抓住苏璃玄的肩膀，把他抱在怀里，死死箍住。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苏璃

玄去死，他不是最欣赏自己这个儿子的吗？

“烟蓝，他毕竟是和我最象的人，我能理解他的做法。他也知道我要做什么。”苏璃玄任他抱着自己，忍住疼，

“如果换做是我，也许做的比他还绝。他不杀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为什么？”翼烟蓝还是不懂，“你们皇家难道没有一点亲情吗？难道一出生就注定和自己的血亲相残吗？我不

懂。”

苏璃玄安抚翼烟蓝抽搐的脊背。“可惜我答应你的事情不能帮你做了。”苏璃玄的声音带笑，听在翼烟蓝的耳朵

里却是比哭还难过的感觉。

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呢？你难道不怕死吗？

“烟蓝，我求你一件事情，你先应了我。”苏璃玄稍微推开翼烟蓝，环住他的腰。得到翼烟蓝的首肯后，他嫣然

一笑，“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那双眼睛在流血。翼烟蓝忍住心脏被人死死拽住的痛苦，捧住苏璃玄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两人来回纠缠，吻了又吻，直到翼烟蓝把手伸进苏璃玄衣内，苏璃玄才制止他的行为，冷下脸道：“你答应我了

。”

翼烟蓝仔细看了他几遍，转身走开。没走几步，回头，却是苏璃玄失神的模样。他一犹豫，还是狠下心来。足尖

点地，飞身越过几道园景，转眼就出了视野。

苏璃玄站在那里，眼神渐渐冰冷。他还会回来的，一定。

阴谋 中

宣武二十七年，太子苏璃玄率二十万大军以还我河山向朱雀国开战。三个月下来，朱雀国相继失去白寰，洪德，

竹尺，尊望四座城，死伤十万余。四国震惊。

“那真的是玄武国的太子吗？我以前怎么不觉得他有这般能耐。”白虎国第一谋士谭敬唯讶然，不得不打从心底

欣赏这个对手。白虎国皇帝哂道：“那个不是以前的太子了。”

“哦？”谭敬唯更是诧异，听了白虎国皇帝简单的叙述后他对这个苏璃玄更好奇了，“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人物，

真是相见恨晚啊！相见恨晚！”一边说着一边摇头顿足的，似乎十分可惜。然后又正色道：“不过玄武的皇帝真

舍得杀他？”

“我也不知道，他们父子两个都是不好对付的家伙。幸好他们内部有猜嫌，给了我机会。敬唯，你觉得我们站在

哪里看着场戏比较好？”

“臣猜不透。”谭敬唯阴阴地笑道，心下已经做好打算。

“殿下，明日的事已经安排妥当。”鬼杀看着苏璃玄萧条的身形，有些担忧。

出征以来，每日都是风餐露宿的，苏璃玄又以出门在外讲不得排场为由，和普通士兵吃一样的粗粮。正是他的行

为鼓动了气势，他们才得以连得三胜。

胜利的滋味固然好，可是这样下去苏璃玄娇贵的身子恐怕受不了。

“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苏璃玄放下手上的兵图，面无表情地看着鬼杀。

鬼杀听了苏璃玄的吩咐，郑重地向他行礼。“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报告，捉到一个奸细。”

苏璃玄稍稍抬头，鬼杀明了他的意思，从后面离开。苏璃玄收拢摊在桌子上的图谱，才说：“带上来。”

被压上来的人并不象奸细，因为他一直在打量苏璃玄，一脸惊叹。苏璃玄任他打量，端了茶，靠在椅背上休息。

“你不问我是谁派来的？”来人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

苏璃玄默默地品着茶，好半天才说：“你是谁派来的？”

“你！你！你！”那人一连说了三个你，看是气坏了。没一会又阴笑起来。“太子殿下，我是来帮你的。”

“……”苏璃玄垂下眼睛，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名义上的奸细。那人坐在地上，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却流露出期盼

的神情。

“我叫谭敬唯。”谭敬唯见他终于摆正眼看自己了，立马自我介绍起来，边说还边眨巴着眼睛，装出天真的样子

。

苏璃玄移开视线，继续喝着茶。和罗嗦的人说话就是累。

谭敬唯见他又不理自己，笑了笑。“久闻玄武太子苏璃玄性情冷淡，为人歹毒。果然人如其名啊！”

他这样一说，苏璃玄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走到他面前。

“不要怪我调查出来，这世界上有这样一双美丽眼睛的人不多。”谭敬唯仰慕地看着他的左眼，嗪着微笑。

“本宫讨厌拐弯抹角的人。”苏璃玄蹲到他面前，“有什么条件？”

“爽快。”谭敬唯笑道，“你要我怎么帮？借兵还是借粮？”

苏璃玄漠然地看着他，脸上波澜不惊。饶是谭敬唯都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把他的手脚砍下来，炖了吃了。”苏璃玄起身，回到案几前坐下。

谭敬唯一脸不相信。他大口喘着气，忍不住发抖起来。苏璃玄只当没看见。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大声问：“难

道你不怕我国军队和朱雀国联合起来对付你？”

“本宫可以嫁祸给朱雀国，也可以把青龙国扯进来，你高兴了？”

“果然高！”谭敬唯佩服道，“在下不得不佩服玄武太子的魄力。倘若可能，我白虎绝不与殿下为敌。”

“白虎吗？”苏璃玄有一会失神，他淡淡地勾出抹微笑，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谭敬唯心下一片混乱，能叫苏璃

玄真心微笑的会是什么？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表现出惊讶之情。

“罢了，本宫欠你们白虎一个人情。你回去告诉你们四皇子，苏璃玄很想念他。”

身后的人给谭敬唯松绑，他却彻底寒了心。原来这个小孩什么都知道，原来他只是不说。谭敬唯真真正正地拜倒

在地，起身离开。

他绝不与这个人为敌。

翼烟蓝怜惜地为累倒在案台上的人披上外衣，俯身吻了下他失去知觉的脸庞。

“既然赶我走，为什么又要说想我。”翼烟蓝用一个指头轻轻勾画着苏璃玄的面容。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苏璃

玄一点也没有察觉。

第二日醒来时外衣掉落，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衣服，小心地拾起来，收在屉子里。做完后，他又成为了苏璃玄。

今日之后他们就要面对朱雀三十万军队的威胁，能不能活下来没有人敢断言。苏璃玄跨上自己的战马，心底自嘲

地笑笑，他这是在赌，一场拿几十万人的性命作为筹码的豪赌。如果这些战士们知道皇帝派他们来就是派他们来

死，他们还会为玄武卖力吗？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就这样死。

苏璃玄拉了缰绳，不用多说，这是他们最后一座城。守军五万，面对自己还剩的十三万大军而言微不足道。可是

粮草方面却是己方的问题，而且朱雀的三十万大军正在路上，自己派去的疑兵只能拖延一两日。时间不够了。

“出发。”苏璃玄下令。号角锣鼓震天响起，十三万骑兵一起迈进，卷起的尘土延绵几里。

宣城守将吾立泊拼死抵抗，与玄武的铁骑交战两日之余。他明白，只要援军赶来，对方这样的劳兵决不是对手。

他的手下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各个奋力防守。鲜血染红了城墙，城中蔓延着死亡的气息。

当日晚，吾力泊在自己卧室床上发现一封信函。上面说明日为期，若不降，待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时。

他顿时无力瘫坐在床边，颤抖的手拿不住轻薄的纸。守，还是降？

苏璃玄坐在马车中，等着太阳升到正顶上。

吾力泊并没有降，他在等援军。苏璃玄得到鬼杀的消息后半天没有说话。实在不行，只好叫鬼杀杀了那个守将，

再换一个一样的脸出来降。

“攻城。”苏璃玄端了茶杯。

前锋营率先杀上去。无数人爬上云梯，又有无数人掉了下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苏璃玄看在眼里，战争就是

这么无情，管你是贵族还是贱民，一视同仁。

胶着的战争在第三日便有了结果，宣城被破。城内十五万军民被屠，余下着不过半数。朱雀国大怒，赶来的援军

围城，一定要拿苏璃玄的头来祭死去的军民。玄武国却不见动静。

“殿下，皇帝果然早有除掉您的心。”鬼杀拿着手上的纸条，呈到他面前。苏璃玄却执意在手中的棋子上，并没

有接过来。

“还有您吩咐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好。”他从胸口取出来一样东西。

苏璃玄落下棋子，侧头看了眼鬼杀递上来的东西，却再不好移开眼睛了。鬼杀胸口上破了一个窟窿，血差不多流

干了。他手里的包袱吸透了血，黏黏的，很是恶心。

“鬼杀！”苏璃玄慌忙上前扶住正在倒地的鬼杀，无奈力气不够，反而连自己一并摔倒。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恐

慌，不知所措。面前这个人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自己尝试去相信的人，现在用他的死证明了他的忠心。

鬼杀艰难地抬起手，慢慢擦掉苏璃玄脸上的泪，不想将手上的污血蹭了他一脸。“呵…你看我……越擦越脏……

”

苏璃玄揪紧鬼杀的衣服，忍住泪问：“你有什么事情要交代？”鬼杀扯出一抹笑容，轻轻地念着什么。声音很小

，苏璃玄贴了很近才听的到。

“……要保重身体……”

苏璃玄看着鬼杀含笑的脸，又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自语道：“苏璃玄，苏璃玄，你何得何能！”取了鬼杀的匕

首，深深地划向自己左眼。

阴谋 下

太子军下的人都心有余悸，不放心太子一个人独处。

那日，参军进宣城洲府禀报战况，只见太子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在一起。他连忙传军医，却为时已晚，太子左

眼废了。

太子没有提起事情的始末，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而那个死人的头太子叫人割下来，好生保管。城外朱雀国的三

十万大军日日叫战，偷袭和攻城不知道来了几次，苏璃玄都巧妙地做了安排，对方没占到便宜，白白搭进几千人

。人们相信有他们的太子在，他们就一定不会败。可是一部分人知道，太子也是人，他也会累。没有粮草，又被

围困，而且没有援兵，就算是通天的神仙似乎也无可奈何。参军等人见苏璃玄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心底都是一

片悲凉。

苏璃玄自是没注意到手下的心情，整天闷闷不乐。要是以前，面前估计都堆满了烟蒂。他看着食指和中指间空空

的，淡淡地笑了。

没几日，城中的粮食告罄，苏璃玄下令全城收粮。百姓自是不肯，却奈何不了官兵，眼睁睁地看着粮食被抢走，

自己一家老小将要饿死。苏璃玄看在眼里，默许了手下粗野的行径。所谓官匪官匪，做官兵的和做土匪的其实并

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官兵是国家的人，顶着冠冕堂皇的帽子而已。

朱雀似乎非要苏璃玄的人头不可，却不敢贸然进攻。前面几次的教训让他们了解自己的敌人是多么难以对付，出

兵可能只是白白损失人马。只要围住城，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苏璃玄就是天上神仙也不得不投降。

他们猜对了一半，因为半个月后城中的粮食又吃完了。就算每人每天只能吃上一顿干饭，粮食还是迅速地被消耗

掉。城里早就饿死了人，粮食变得比黄金更宝贵。苏璃玄看着自己面前成堆的珠宝，下令参军们把自己的吃食分

了。

“太子殿下，这怎么可以！”众人感激地拜倒在地上，死活不肯吃那为数不多的米饭。苏璃玄哪怕只是说说而已

，就叫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感激涕零了。

“这是命令。”苏璃玄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他把玩着手跟前的宝石，并不在意一旁的饭菜。

参军等不能抗命，含泪吃掉了全城中最丰盛的午餐。

“如果没有吃的，就杀人吧。”苏璃玄淡淡地说道，示意众人离开。以前看过关于困城的事迹，却没想过自己竟

然也要经历这样人吃人的恶梦。他握住一块天蓝色的宝石，一用力，石头碎成粉末。

“殿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城中的尸体引来了瘟疫，虽然已经烧了发病的地方，但是照这样下去……”

“将士们如何？”苏璃玄拿着刀，将宝石磨成一枚枚棋子大小。

“开始都不敢吃人肉，后来听说殿下您只吃一餐稀食，大伙都想快点突出重围。”参军抱拳在头，“请殿下准许

末将出城诱敌！”

苏璃玄手上一个滞带，刀子就划了道深深的口子。他看着流出的鲜血，沉声道：“孙超，本宫能不能信你？”

孙超一惊，猛一抬头，看见苏璃玄流血的手，慌忙道：“殿下！您的手！”

“孙超，本宫想信你一次。”苏璃玄不理会手上的伤口，深深地看进孙超的眼睛。

“末将万死不辞！”

“好。”苏璃玄这才取了手绢，裹上伤口。又示意孙超坐到自己对面的位置。

“你听好，中间不要提问，不要打断本宫的话。”苏璃玄拈了四枚棋子分别放在棋盘的四个顶角的星点。

“这是四国。”他指了一角，“这是青龙国，他们不参与四国的战争，是一个极其神秘的国家。”又抓了一子落

在一点，“这是我们。

“朱雀那三十万大军想要我们死，”他将代表朱雀的红色宝石推到棋子旁边。拿起玄武的棋子，“玄武皇帝想要

本宫死。”落子在另外一侧。

孙超张了张嘴，不相信现在自己听到的东西。皇帝不是最宠爱当今太子的吗，为什么要他死？他记得苏璃玄的吩

咐，忍住疑问继续听下去。

“白虎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不过他们也是虎视眈眈地看着这场战。”苏璃玄将白虎的棋子移到另外一侧。

此时棋盘上那枚代表自己的棋子处于三面环围，无法脱身之态。

“明日本宫会下令突围，你率五百精骑从东门离开，到隐蔽的地方等我指令。”苏璃玄抬眼看向孙超，唯一一只

漆黑的眼眸闪烁不定。

孙超忙跪倒在地上，含泪道：“殿下如此信任末将，末将定当完成殿下所托之事。”

“你起来。”苏璃玄取了最后一枚棋子，放到棋盘中央，问他，“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四国之外的地方？孙超摇头。

“江湖。”苏璃玄食指压在江湖这枚棋子上，“本宫希望你带你那五百骑在这里等我。”

“是！”

“你回去准备吧。”苏璃玄收起棋子，脸上浮起倦色。孙超行了礼，退到门口时犹豫再三，说：“殿下请保重身

体。”

苏璃玄听着熟悉的话语，抬头看去时，孙超已经关上门。苏璃玄笑了笑，轻轻摇头。自从鬼杀离开后，他就变了

。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他自己却明白，那颗冰封的心因为陪在自己身边十八年的人开始融化。

说来可笑，要不是鬼杀死了，自己可能到现在还不清楚他的模样。光凭这一点，就该废掉双眼以慰鬼杀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