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段今生却一直不太相信,在他眼里温柔善良的娘亲会是一个水性杨花,而且心机深沉,心肠狠毒的女人。
但是,娘亲写给山贼的书信和三万两白银却让段今生不得不相信,娘在临死之前曾经买通关外的山贼,要取爹的
性命。爹的命大,没有当场被山贼杀死,却也临死不远,一半踏进了鬼门关。
所以,段今生在五年前就接手了段家,成为段家实际上的家主。而杜重九,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因为关心爹的伤
势而前来探望,却在无意间知道真相之后,借口离开了段家,从此一去不回。
即使他把段家名下几家营利不错的布庄交给他去管理,重九也还是没有回到段家,而且还变本加厉地将他交给他
的产业挥霍殆尽。
对于这样的杜重九,段今生有的只是无尽的失望。
杜重九对于段今生来说,一直是个很值得疼爱的弟弟。虽然从小失去了父母,个性上有些顽劣,又喜欢美色,显
得过于风流。可是,却一直敬他如兄长,对他十分尊敬。五年前的那个秘密被揭穿之后,杜重九就割断了他们之
间的联系。即使他们之间有着血脉的亲近。
“五年不见了。重九。”段今生想着以往的过去,冰冷的手掌心里,那温润的肌肤轻轻地捏紧了自己的手,奇异
地将心上的那片冰冷给抹了去,抬起眼睛,镇定地看着那个俊美的人。
杜重九在那坦然的眼眸注视下,禁不住微微地低下了头,还要再说些什么,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身道袍
的华阳子缓缓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杜重九的眼角还看得到道袍后面翘出来的长长扫帚,眼眸一扫,刚才站在院子
里的那个小道童已经不见了踪影,心里明白是道童去唤了房里的人出来,心里却微微有些骇异,那个道童看起来
瘦瘦小小的,原来也是一个高手啊……
华阳子妖娆的眼眸一转,看着那站在阳光下的两个人,忽然轻笑出声:“段公子可真是好本事啊,手下一个仆人
竟然有那么高的武功,看起来我真的是舒服日子过得太长久了。”
寒惊秋看着那妖娆的道人亲昵地倚在杜重九肩上,杜重九的手也自然而然地落在那妖娆道人的腰间,那种亲昵的
模样,让他禁不住想起了那间小屋里,他与段今生裸裎相见的模样,手上握着的那片冰冷,让他有些窘迫起来,
禁不住想要抽回手,可是握着他的那只手却不容他有什么动作,紧紧地握着,让他动弹不得。脸颊上禁不住红了
。
“你们倒是眼拙了,他哪里是什么仆人。他可是……”诱人的桃花眼荡着几许柔情,注视着那脸颊酡红的人,段
今生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滑过一抹复杂的神情,“他可是玉石斋的少东家,寒家的少爷呢!”
杜重九和华阳子愣了愣,看着那一个柔情似水,一个娇羞莫名的两人,脑海里禁不住稍稍有一些空白。良久,杜
重九才讷讷地道:“原来,大哥也是喜欢走旱道之人。”
有些不解旱道的含义,寒惊秋抬眸看了一眼身边段今生的眼眸,那双柔和的桃花眼让他禁不住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
“旱道么……应该是龙阳之癖吧。”对那两个语音下流的字眼,段今生淡淡地笑了笑,“也……重九看起来早就
走惯了呢!”
段今生说话的时候,微风轻轻地吹过,他抬起手,缓缓地滑过站在他身边的寒惊秋的面颊,看似不经意地为寒惊
秋拂去脸颊边垂落的一缕黑发,手指轻动间,却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面具下那张温润无双的脸庞来。
寒惊秋在手指过来的时候就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他知道段今生想要做什么,不过,他却没有阻止。
韩七的这个身份本来就是假的,而这个假的身份,在此时此刻早就没了存在的意义,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阻止段
今生。虽然他不明白段今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撕开的微微黥痛,在身子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时,散得无影无踪,寒惊秋有些惊愕地看着段今
生缓缓靠近的脸庞,承受着那缓缓落在脸颊上的柔和轻吻。一时之间窘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着寒惊秋温润的容颜瞬间染上了朱红的颜色,段今生在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原本不想的,却终究还是用了这
一招。
华阳子没有想到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仆人,竟然在瞬间转化成那样的一个美人。
眉如柳叶,眼若秋霜,肌肤白皙,浅笑盈盈,映着脸颊上的晕红,羞涩中不减清雅,一身粗布衣服也遮不住的温
润气息,宛如一块玉一般的人。
美人。
感受到揽着自己腰肢的男人一瞬间的僵硬,华阳子的心底泛起一抹非常非常浓厚的不满,眼眸一冷,瞪着那美人
,冷笑道:“段公子果然好眼光。想不到从不露面的寒家少爷竟有如此美貌,连我这自认容颜不俗的人都自惭形
秽。难怪段公子要把他的容颜给遮住了。”
段今生淡淡地笑了笑,脸庞上带着一抹温和:“确实是显眼了些。而我们两家的身份又太过醒目,所以,两情相
悦的我们自然需要掩饰一下身份。惊秋他深居家门,又不太理事,我又要整天在外钻营,所以只能委屈惊秋在我
的身边易容妆扮一下。如果不是这样,我怕是一年半载也看不到惊秋一眼呢。”
两情相悦?
寒惊秋实在有些迷惑了。眼眸困惑地扫了一眼段今生沉静淡然的脸庞,他有些弄不明白段今生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
他一直觉得段今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虽然有着商人的聪明,狡黠,以及一点圆滑,可是,那是维持家业所必备
的。所以,他才会因为担心青玉卧牛的事情连累段今生,易容去了段家。可是,到了现在,看着段今生气定神闲
,胸有成竹,一切在握的样子,他就觉得不寒而栗。似乎一切,早就在段今生的算计中。
这样的段今生,让人觉得有些可怖。
寒惊秋的心里有些发寒,可是看着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他又禁不住脸红了。禁不住又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
气,不管段今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已经来不及疏远。
“原来如此。”华阳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脸色却冷了下来,“段公子情人相见,心情一定很愉悦,那么,请把
答应给小道的东西拿出来吧。”
“东西?”段今生的笑,淡淡的,“你是说青玉卧牛?”
准阳子看着那平淡的笑容,一瞬间觉得寒气从脚底传遍了整个身体,不自觉地将身子偎入身边人的怀里,他强自
镇定了心神,低声道:“自然。”
段今生微微地眯了眯桃花眼,脸上的笑收敛起来,半天之后,才默默地带着一抹叹息,低声道:“原来只是要青
玉卧牛,我还以为你们要的是藏宝图。”
藏宝图三个字一吐出来,整个道观立刻沉寂了下来,除了段今生,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
惊讶,震惊,担心,忧虑,害怕……
第八章
“想要得到藏宝图,其实很简单,明说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弄出那么一堆事情来呢?”段今生的眼神一冷,浑身
上下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息。
杜重九打了一个寒颤,退开了半步,他怀里抱着的华阳子也随之退后。使得站在他们身边的道童反倒站在了他们
的前面,道童细致的脸上有着满满的震撼。
华阳子有一瞬间的不安,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与身边的人有着六七分相似,却比身边人多了几分看穿人心的锐利。
他强自挣扎了一下,喃喃地道:“什么藏宝图,我怎么不晓得?我要的只有那青玉卧牛,那可是重九送我的定情
之物,还望段公子送还。若是银两方面,我一定会补偿段公子……”
段今生浅浅地笑了笑,眼眸微微地抬起,看着天空。而院子里的人,也随着这个举动而不自觉地抬起头看着天空
,然后,不自觉地变了脸色。
有些残破的瓦面上,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白发的人,一个与那寒惊秋有着惊人相似的容颜,浑身散发着冷冽透心的
寒气的美人。离他两尺之处,却躺着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乌黑的衣服,凌乱的头发和圆胖的身躯,让杜重九怀
里的华阳子浑身开始打颤。
“爹?”相较于华阳子的惧怕,寒惊秋的脸上却是浓浓的不解,那坐在瓦上的人正是他的父亲,寒家的主人。
寒文止冰冷的眼眸扫过了院子里那手执着手的两个人,自然将段今生那双桃花眼里的诡异与暗藏的波涛清清楚楚
地收入眼底,也清晰地看到了自家儿子那双清润如玉的眼眸里的那抹情意。
心里禁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冤孽!
多年前的那个噩梦,又苏醒了,如影随形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有些厌恶地看着足尖
两尺处躺着的人,寒文止的眼底难掩痛恨的情绪,都怪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好死不死地弄个什么青玉卧牛出来!
惹出这么一大堆麻烦事情。
原本只是为了将惊秋救回来,却想不到在道观外看到了这个战战兢兢地躲在树丛里的人,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
个人,寒文止终于明白了前后因果。
“放了我儿子。”寒文止拎起了那个圆胖的人,将那张满脸血痕的脸对着廊檐下的几个人。那是一张圆圆胖胖,
看起来很和气的脸。仔细看起来还长得十分秀气,所有的人看起来都觉得有几分熟悉感,仔细看去,倒与那妖娆
的道人有着那么一点的形似。看着那几个人脸色大变的模样,他淡淡地开了口,“否则,别怪我把罗大人的脑袋
拧下来。”
“什么罗大人。”华阳子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变,“我一介小小的道人,又认识什么大人了。”
寒文止不悦地冶了脸庞,那被收敛起来的冷冽气息瞬间盈满了整个院落,让所有的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左
丞相,罗不古。华阳道人你的叔父。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罗不古?
寒惊秋怔了怔,他知道这个名字。当朝的左丞相,掌管着天下的文官,是朝廷里的权臣。而寒惊秋对于这个名字
很熟悉,因为,每一次家里的老仆人一提到这个名字,都是满睑的不屑。说罗不古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几十年前,罗不古只是一个书生,穷困潦倒,几乎病死。是寒惊秋的爷爷救了罗不古,还让他在寒家做了帐房先
生。听老仆人说,爷爷待罗不古如亲生,而他的爹也视其为兄长。可是,想不到罗不古是一只狼,偷了寒家重要
的宝物,还气得寒惊秋的爷爷一病不起,几个月后命赴黄泉。
偷了寒家重要的宝物……
寒家重要的宝物……
“罗不古,我早该想到是你。”寒文止看着那个蜷缩成一团的男人,几十年过去了,即使这个男人变了样貌,他
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年,如果不是他,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
“文止。”圆圆胖胖的脸上露出哀求的神情,“饶了我吧。”
寒文止沉默了片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当年你偷走了寒家收藏的半张藏宝图,献给了当朝皇帝,得到了高官
厚禄。又将……我爹因为气恼而一命呜呼,我也没有去找你报仇。更何况,你如今身为丞相,我又能对你怎么样
?你放心好了。”
罗不古松了一口气。眼睛一转,对上了院子里有着一双桃花眼的少年,那少年冰冷的眼神让他禁不住再次一颤。
“罗大人,在下段今生,可否让在下问你几个问题。”段今生冷冷地看着那个圆圆胖胖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狰
狞。
“你,你说。”罗不古的眼睛对着廊檐下的人使着眼色,看着那偎在俊秀男子怀里的妖娆道人别开了眼,他禁不
住心里一抖。
“十年前,京城杜家的血案,罗大人有没有参与?”段今生淡淡地一字一字道来,毫无预警的话语,在一瞬间将
所有人的心思都惊得一震一震,包括屋顶的寒文止。
罗不古抖了抖身子,看到廊檐下同样有着一双桃花眼的男子抬起来的眼睛,那是怨毒到极点的眼睛。这一下他不
仅仅是害怕了,而是害怕到了极点。
他清楚地知道那个男人的性子。
华阳子抓住了杜重九的衣袖,白皙的指尖已经没有一点的血色。秘密终究被揭穿了。从一开始,他就不赞同的计
划,终于败露了。
“重九,他才是你真正的杀父仇人。”段今生转开眼睛,看着那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男子,眼神里带着怜悯
。
“是吗?”杜重九轻啧了一声,将那颤抖着的身子轻轻地揽进了怀里,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我早就知道了。他
为了得到段家的藏宝图,在十年前设下圈套,灭了杜家满门,然后引起娘亲的怨恨,使得娘派人对你爹下手。以
便打乱段家,找到另一半藏宝图。可惜的是他没有找到,所以,派了自己的侄子来勾引我,顺便再对段家出手。
”
平淡的语气,让他怀里的华阳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妖美的眼瞳里有着满满的不能置信:“九,你,你……”
“没关系,我还是一样的喜欢你。”杜重九淡淡地笑了笑,眼神里滑过一抹柔软。他是真的挺喜欢华阳子。
寒惊秋有些沉默地看着这一场诡异的变化,这究竟是什么和什么?慢慢地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涂了药汁的手被段
今生白皙的手掌握在掌心里,禁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有些糊涂了。
“那又关青玉卧牛什么事?”寒惊秋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杜重九转过眼睛,看着那温润如玉的俊美青年,轻笑了一声:“因为那东西能引起你们的重视。所以,罗不古一
方面让人杀了石问,让我引起你们的注意。另一方面又派人向玉石斋施压,藉以引出另一半藏宝图。只是,他没
想到这里面还有几个变数。”
一个是寒惊秋,罗不古没有想到玉石斋的少东家会出现在段家。
一个是华阳子,罗不古没有想到从来就无心无情的华阳子会喜欢上了杜重九。
寒惊秋出现在段家,一方面是担心青玉卧牛的案子会牵连到段家,一方面也是为了一点私心。他在玉石斋里见到
段今生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地喜欢上了他,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放下身段去保护段今生。
华阳子喜欢上杜重九,这自然有些玄。一个妖娆淫邪的放荡道人,在杜重九之前也早就有了无数男子。他受伤被
杜重九所救,一半是罗不古的计划,一半又是因为其它的男子争风吃醋而牵连。他与杜重九原本只是色相交易,
却没想到真的动了心思。那日日夜夜的软声细语,还是让华阳子明知是假话还是动了心。所以,才会在刚才罗不
古让他杀杜重九和段今生一干人的时候,狠狠地拒绝了罗不古,并且把他丢出窗。
这两个变数,成了罗不古最大的阻碍。
“其实,你要藏宝图,只要说一声,就可以了,又何必弄出这么多事情来。”另一声幽幽叹息,从道观外边慢慢
地传了进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俊朗的眉眼,挺拔的身姿,略有些苍白的脸色,那是段今生的父亲,段天漠。他的手上,执着一卷薄薄的羊皮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