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你把我的办公室打扫得太干净了”?
李墨留告诫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勉强忍住了掀桌子的冲动,却终于在第二天早晨起床看见自己淤紫的膝盖时忍
无可忍,打电话找了连国明等几个损友下班后到他的办公室小聚。连国明听了是又惊又喜,他们早就垂涎李墨留
一流的个人活动室了,只恨李墨留的洁癖和独占欲让他们不得染指,几个活动室一直跟莲花似的,是只可远观不
可亵玩焉,现在李墨留居然主动约他们,终于,终于让他们等到了这个机会,简直是想想就痛快啊啊啊。几个人
在茶室煞有介事地喝了茶,就坐不住了,于是好一通大吃大喝后,在小影院脱了鞋,不看电影偏偏听环绕立体声
的《两只蝴蝶》和《那一夜》,然后在棋牌室下了棋打了牌,摔坏了两个棋盘洒了三盒围棋,沾了一脸的白纸条
,又到健身房和音乐室把李墨留的健身器械和乐器都鼓弄了一遍,发现给钢琴调音果然是很难,最后抽着烟喝着
啤酒骂骂咧咧地在桌球室打了十多局桌球才罢手,差点就招脱衣舞娘了,玩得那叫个痛快,直到后半夜两三点才
散了。
其实区区几个活动室就让连驴子几个兴奋不已是有原因的,他们以为自己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玩过,蓦然回首才幡
然醒悟,原来祸害李墨留才是最爽最好玩儿的事。李墨留忍着心痛含着眼泪,鼓励连驴子他们管够儿地祸害,心
想自己为了对付燕青连家底都豁出去了,非累死那个兔崽子不可。
李默留的努力没有白费,第二天燕青到达二十二层时,傻了。
办公室和休息室里还好,几个活动室简直是人间炼狱,一片狼藉,空气难闻极了,酒瓶烟头大脚印子遍地,所有
物品都东倒西歪。不是穿越了吧?晃晃头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燕青撸胳膊挽袖子开始埋头干活。
李墨留上午十点多钟才晃晃悠悠地走出电梯。得知燕青还在活动室里打扫,那个高兴啊,心想自己的良苦用心终
于得到回报了。
下午六点钟,临下班了,听说燕青还一直没有出来,午饭都没吃,李墨留感觉有些愧疚了。确实,昨天搞得太乱
了,整个就一灾祸现场,让燕青一个人打扫,怎么打扫得过来。算了,不跟小孩一般见识了。李墨留就一个活动
室一个活动室地找,发现居然基本全部复原了,空气很好,地板很亮,物品也摆放得很整齐,哪还有昨天灾害现
场的样子?最后在桌球室里找到了燕青,燕青正在摆球杆,其他的似乎都整理好了。看着燕青的背影,李墨留有
点不好意思。
燕青听见脚步声,背对着李墨留,没有动。把球杆摆好后,挑了一支,随手摆弄着,终于回过头冲李墨留一笑,
说:“李董,要不要再赌一局?”
李墨留心下诧异,半晌挑眉也笑道:“好啊。”暗骂这可是你自己往枪口上撞的。
燕青熟稔地收球,说:“您先请吧。”
李墨留拿了自己的球杆,开了球,一击即中,测量着角度,准备打第二个球,故意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若是
赢了,你打算怎么办?”
燕青笑:“听李董安排,大不了再打扫一周您的‘办公室’——不会有更糟的了。”“办公室”三个字,燕青咬
得很重。
李墨留暗笑,又想到自己摔的那一跤,哼了一声,击进了第二个球,感觉自己今天状态良好,优雅地抬起身问:
“我若输了呢?”
燕青颔首:“那您得吃一星期的员工食堂。”燕青知道,李墨留是从来不在员工食堂吃午餐的,一方面是为了拉
开距离制造点神秘感,一方面也是他挑口得很,平时或者去特定的西餐厅,或者秘书点特餐送到他办公室吃。让
李墨留吃员工食堂,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果然李墨留听了后手一抖,第三个球没进。
燕青说了句“承让”,拿起球杆瞄球。
几杆下来,很快,桌子上除去白球只剩两个球了。轮到了李墨留。李墨留计算了一下,决定走一步险棋,一举把
最后两个球拿下。毕竟自己曾经多次得手过,还是有一定把握的。李墨留半坐在桌旁,细细丈量着,对准白球轻
轻推杆,白球撞黄球,黄球撞紫球,却差了那么一点点,一球未进。
燕青笑着站起来,慢腾腾地一个一个把球送进了球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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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留出现在食堂的时候,满座皆惊。
不要说以高贵著称的董事长,连经理层都很少到员工食堂用餐的。看着李大董事长苦着脸皱着眉头挑拣餐盘餐具
的英俊身影,男同胞们张大了嘴,感到又吃惊又好笑,女同胞们则是又激动又感动,眨着星星眼纷纷陶醉地说:
“好帅哦!”“好亲民哦!”“好有型哦!”
屿墨的食堂是自助式的,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菜。李墨留不用排队,走到哪里人们就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就
跟拿了避水神针似的。转了一圈,打了几个菜,找了个角落坐下,尝了几筷子,李墨留觉得自己员工的伙食其实
还不错嘛。
方圆五六桌之内,无人。
员工食堂,静悄悄。
勉强吃了几口,李墨留也感觉自己挺影响气氛的,决定不吃了,起身离开。
路过燕青的时候,李墨留特地多瞅了他几眼,吃得还挺香。燕青抬头看他,善意地笑着,说:“李董,这么快就
吃完啦?哦,对了,吃完饭餐盘得自己送到餐具回收处去。”燕青好心地指了指餐厅的一角。
听到的人全部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墨留铁青着脸往回走,紧紧地抓着餐盘送到了餐具回收处,食堂大叔手忙脚乱地接过去。
一片安静中,李墨留僵硬地走出员工食堂。
好,燕青,你好,你很好……
10.敲敲鸡蛋壳
第二天,依旧。
第三天中午,屿墨的员工食堂大爆满,大家都在期待中猜测,李董是否会再次出现。没有让大家失望,十二点四
十分,李墨留准时现身员工食堂,在围观中艰难地表演了几分钟的夹菜、咀嚼和吞咽后离去。当然,离开前没有
忘记送餐盘。
李墨留的身影一消失,静悄悄的食堂突然就人声鼎沸起来,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都不明白李董为什么突然每
天出现在员工食堂,又冷着脸吃几口就离开。说他饿吧,又不肯吃饭,说他为了跟群众拉近距离吧,却又冷着脸
不肯说话,最后结论是高人行事高深莫测,李董的行径果然非我等寻常人能够揣度。就只盼着李董以后能够天天
出现,因为今天食堂都加菜了。
“你说李董这是演哪一出儿呢?”大牛一边甩开膀子大嚼大咽,一边问燕青。李墨留已经连续三天午饭基本没吃
东西了,燕青想着,草草扒拉了两口饭,吸了一大口饮料,就起身要走。
“哎,这就撤啊?”
“啊,有点事。”
李墨留回到办公室,悻悻地坐着,越想越气闷,越想越憋屈。这三天实在是难熬啊。按说他是董事长,自己买卖
,是不必每天都到公司的,可是既然输了就不得不每天去食堂走一遍过场,否则跟输不起似的。李墨留叹了口气
,其实他挺饿的,可是食堂做的东西实在不太合他的胃口,在红外线扫描般密集或者说跟动物园看猴般的视线中
他也没什么进食的欲望。早晨只喝一杯咖啡,中午又跟没吃似的,每天下午三四点钟,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偏
偏极好面子,就是不肯让秘书叫外卖。要不然每天早晨偷偷揣两个包子两根油条来上班?那也太丢脸了吧……
正琢磨着,秘书内线电话,说燕青要见他。可把李墨留给气坏了,心想好你个燕青,我被你折腾得都够惨的了,
你还找上门儿炫耀来了?略一沉吟,说:“让他进来。”
燕青进门,发现李墨留在办公桌后正襟危坐,翻看着财经杂志,周围一片低气压。
燕青笑了,说:“李董。”
“哦”,李墨留应了一声,用下巴点点桌前的椅子,示意燕青坐。
“有事吗?”
燕青坐下,说:“有事,头等大事。”然后从手提的纸袋里取出几个餐盒,摆到李墨留面前,“锦瑟园的外带,
您吃点。”
锦瑟园三个字,让李墨留的心脏颤了一颤。
饭菜的香味飘过,他就觉得自己的胃抽搐地疼了一下,一个劲儿地叫嚣“饿啊”“我饿啊”,勉强不动声色地把
口水吞下去,说:“不吃,谢谢。”
燕青耐心地一个一个开餐盒,“这家的东西挺好的,您肯定爱吃。我同学特意给您送过来的”,说着把一盒白莹
莹的粳米饭推到李墨留面前。
李墨留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见燕青又自顾自地打开一盒米饭,说:“刚才我也没吃饱,跟您一块在这吃点,行
吗?”说完递给李墨留一双筷子,自己也拿了一双,低头吃了起来。
李墨留一看,这燕青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大模大样地跑到董事长办公室吃起饭来了。燕青大大方方的,自己也
不好再矫情,也就拿起了筷子,埋头吃饭。连吃了好几口,这才觉得肚子里有了点底。不经意抬头,却发现燕青
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没来由的一阵紧张,李墨留搜肠刮肚地找话题。
“工作还适应吗?”
“哪份工作?实习生还是清洁工?”
李墨留的头发是深栗色的,有几缕轻轻垂在光洁的额头上,那种发质一定很柔软。他的皮肤很白,比一般的东方
人都要白,眉骨高高的,眼睛距离眉毛很近,深深的眼窝。眼睛是接近于黑的海蓝色,眼波转动时流光溢彩,睫
毛长而浓密,还弯弯的向上卷着。高高的鼻梁下面是薄薄的嘴唇,经常严肃地抿着,拉成了一条线,但是现在居
然正在一动一动地有点贪婪地品尝着面前的菜。脖颈长长的,弧度很好,领口下的锁骨若隐若现。游乐场初见的
那天,燕青就发现李墨留的锁骨很美。这个男人,实在是长了一副很好的皮相,燕青暗自感叹,如果不是总扳着
一张脸,经常笑笑就好了。他记得,李墨留微笑时嘴角会翘起,挑成一道优美的弧线,有的时候还会露出白白的
牙齿,很打动人。像是感觉到他的目光,李墨留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脸上竟涂上了一抹红晕。
燕青早就发现了,李墨留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冷若冰霜一味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他很希望能够和别人
好好地交流友善地相处,只是他的地位,他自身冰山王子的气质和时不时微蹙的眉,让很多人不敢靠近。同时,
他又矛盾地害怕跟其他人过于接近,会无意识地把自己包裹起来,害怕受到伤害。那双眼睛,有时很冷清很冷漠
,像是不愿相信任何人,有时候又透着一点犹豫,当你向他微笑时,会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喜和满足。李
墨留很好面子,容不得别人一点轻视一点怠慢,总是把自己武装得很好,表现得很完美,貌似铜墙铁壁一般坚不
可摧,可是燕青觉得,他其实就像个水煮蛋,外壳硬硬的圆滚滚的,打眼一看挺吓唬人的,实际上不扛磕打不扛
摔,剥了皮,里面白嫩嫩滑溜溜的,一定香甜可口得很。
李墨留一定是个很敏感的人,燕青也是。燕青小时候很喜欢待在江淼身边,那毕竟是他的妈妈。江淼身上,有淡
淡的茉莉花的香气。江淼有时候会温柔地抚摸他的头,说:“青儿,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父亲了。”有的时候,却
是苍白了脸色瞪大了眼睛犹疑地看着他,不许燕青靠近。妈妈的心思很难捉摸。儿童敏感的天性使燕青早早懂得
了保护自我,久而久之,他学会观察别人的脸色,学会思考,学会揣摩,学会依靠眼神和表情去判断对方在想什
么。
感应这种东西很奇怪。燕青有时能够在李墨留身上嗅到和自己相同的气味,那种感觉,很奇怪。那对有如大海的
幽蓝的眸子,深渊一样,可是燕青却总觉得自己能够透穿过去,接触到里面更柔软的内在。
就像现在,李墨留正安静地坐在他面前。
看到李墨留乖乖地吃着东西,燕青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然后李墨留抬头看他,脸红了,问他工作是否适应,
鬼使神差地,就想逗逗他,反问他指的是什么工作,是实习生还是清洁工。说完了,燕青自己也有点后悔,心想
自己在李董面前是不是太逾越太放肆了。
李墨留听了也是一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委委屈屈地低下头继续吃饭。
燕青开了瓶凉茶放在李墨留面前,轻声说:“挺好的,挺适应的,屿墨很好,很感谢您给了我这个机会。”
李墨留瞬间恢复金身,点头,“这没什么。明年地产开发部会很忙,需要测量分析沿江的那块地皮,你有兴趣的
话可以跟他们一起去实地考察。”
“我很期待。”
“陈老很有趣吧?”
“是啊,跟他老人家在一起能学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都是书本上没有的。”
李墨留习惯性地挑挑眉,“听说你书念得很好?”
“还可以,我挺喜欢这个专业的。”
“明年六月就毕业了吧?以后想做什么?工程师?建筑师?”
燕青笑着摇头,“还不知道呢。”
“你的德文也讲得很好。”
“我妈教的。”燕青只是笑笑。见燕青不愿多说,李墨留默默吃了几口,放下了筷子。
燕青问:“您吃完了?”
李墨留接过燕青递过去的纸巾,道:“谢谢你。”
“您吃的太少了”,燕青把餐盒一个个都封好又装回了纸袋里,站起身,“那么李董,我先回去了。”
李墨留稍稍有点尴尬,服侍自己吃完午饭就要回去了吗。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只是点点头说“谢谢”,又
拿起了刚才看的财经杂志。
燕青走到门口,回头看李墨留,问:“明天想吃什么?”
李墨留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燕青,这个男孩子全身上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饱暖思淫-欲,古人之言果然不虚。放下
杂志,李墨留交叉十指靠着椅背上,歪着头上下打量了燕青一番,说:“我赌输了球,饿几顿也是应该的。”
燕青认真地点头,呈思索状,“确实是您球艺不精,可是我也应该负一定的责任,有时候,技术太好也是一种罪
”,邪邪地勾了嘴角一笑,说:“那我就买我喜欢吃的了。”说完转头出门。
留下李墨留一个人坐在老板椅上摆着POSE震惊石化。
李墨留有点诧异,有点恼怒,又有点高兴。从来没有员工,敢这样的调笑他,何况还是一个实习生。
跟燕青斗了几次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有点微妙,在没察觉的情况下,关系居然渐渐地拉近了。不知道什么时
候开始了这种幼稚又有趣的游戏。偏偏两个人都心有灵犀般地不做声,渴望着胜利,不断地向对方挑战,而又乐
在其中。
燕青是个很出色的男孩子,聪明,灵活,却又让人感觉很放心。
以后该怎么面对燕青?拿他当做下属?朋友?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