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的。
意识是很清明,可惜身体不听使唤。我没办法睁眼看走出门的人是谁。
“小离。”
能把我的小名叫得那么好听的人没几个,只有家人的声音才会让我心底升起一阵暖意。
睁眼就看见久远温和的笑脸。是久远,真的是久远!
“小离,我们好好的。”他轻轻地说。
眼眶里涌出一股湿意。
久远宠溺地笑着:“哭什么呀,我们不是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么?”
“什么呀,人家、只是……眼睛里进沙子了嘛……”
“没事了。我们没事啊!”忽然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我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下。
“呜呜,以后不可以这样了!大家都很担心……”如果心脏不够强壮,怕是不能等到开门的一霎那了。就好像我
那个表面强悍实则虚弱的老爹,因为实在害怕从房里出来的不是久远,于是让刘星陪着在大厅里等消息。
我招手叫来一个下人,“麻烦你告诉我爹和刘星,他们很好,都没事。”
“喂,你可欠我半个月流水席。”真好,又听到清雕戏谑的口气了。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心甘情愿挨他的宰
,还巴不得多贴一点。
我“噗嗤”一笑:“好啊,我不赖账的。算嫁妆。”
“是酒席才对。”清雕一本正经地纠正我。
“有谁要成亲么?”久远听糊涂了。
清雕点头。
“谁呢?”
“你呀。”掩嘴偷笑。
他莫名其妙地瞪着我,“我?”
“就是你。”
“不是吧?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久远的样子好可爱,我扑上去捏他的脸。
“啪——”手被清雕拍开,他大爷一脸“我的人只能我来碰”白了我一眼。
看在他才救了久远的份上,我忍。“芦呢?”
“死了。”
“你杀了他?”清雕哥哥好本事!
当事人还没开口,旁观者已经忍不住为他辩白:“怎么会呢,清雕从来不杀人的。”
“难道是你动手的?”以久远的武功看不无可能。精通蛊术又如何,动作总快不过久远从不离身的剑。
“我不敢。”他倒是坦率承认胆小。
也对,久远怎么可能杀人呢,他是那么纯良的孩子。“那也就是说,芦……自尽了?”
没人反对,推断成立。
推门进去,一股腥臭扑鼻。我连忙逃出来,“什么味道?”
“死掉的蛊虫就是这种味道。”
“你们在屋子里待了这么久,没被熏死真是奇迹!”我的毛病不大好,每当想说些感伤的动人的煽情的话时出口
就是另外一句。
清雕依旧云淡风清,“我习惯了,倒是他……”他微微低头凝视怀里的久远,“他是真的很辛苦。”
咦,久远什么时候钻到清雕怀里去的?还好老爹不在,不然肯定大闹一场。
眼见这已成了一桩铁定的姻缘,我也只能感慨:“你们两个人……”好自为之……
“你好像一个刚嫁了女儿的妈。”清雕就是见不得我煽情。
这句话让我想到了缕娘,不知道她好不好。好想去云莲镇看看她,再过几天小茉莉的大厨生活。
“为什么是我嫁?”
看这姿势,久远小鸟依人……呃、不能这么说,他虽然瘦了点不过身材颀长,清雕也不是虎背熊腰的那类壮汉,
两个人都是风度翩翩、衣袂飘飘……竟然、说不出的般配……
又跑题了,我原本是想问他们跟芦的对决究竟怎样,居然扯到般配不般配的问题。“你们怎么对决的,详细点说
说。”我两眼放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蛊术比拼!
“无可奉告。”清雕忽略我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喂!”不是这么绝情吧?又不是要偷师,就当我是搜罗资料编进武林轶事的典籍不行么?
久远苦着脸说:“小离,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显然这场比拼自有不适合我知道的东西。也许是特别恶
心?想到这里鼻尖仿佛还萦绕刚才屋子里的那股腥臭,呕——
看我一脸不爽的样子,久远伸长手拍拍我头,这动作跟我小时候爱抚我家小猫多多的动作一致,我“啊呜”一口
作势想咬他手,他咯咯地笑。
气氛一下转换成欢愉。我们几个在一起似乎总是严肃不起来,每次都没说正经事的腔调,真不应该。
“总之我们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不是么?”久远轻声说,“回家,好不好?”
怎么又缠绵起来了?好吧,其实我一点都不排斥这种夕阳西下时的郎情妾意……只是郎和妾角色转换成我们兄妹
两个,似乎、有那么一点奇怪。
“好啊!”爹娘要是看到久远回家绝对会帮我付账。喔,那半个月的流水席……
忽然想起来爹说要请清雕回家住几天,寒颤……“呃、清雕,我爹说你是久远的好朋友,所以、他说请你去莫园
住几天,呵呵、不过我想……你……”
他不等我说完就笑得春光灿烂,“算是回报我的救命之恩,我当然会赏光莅临。”
喂喂,说得自己好像什么大人物一样!
“你笑起来很好看啊!”久远显然已经迷走三魂七魄,“笑得心无城府真心实意的时候最好看。”
清雕的回答是握紧了他的手。我想如果没有别人在场他肯定不会这么含蓄。啊啊,难道我真的要做那个引狼入室
的牧羊人、把亲哥哥丢进火坑的刽子手么?
任人欺压不是我的风格,也不是我们莫家人的个性。所以我决定——
我、要、帮、久、远、吃、了、清、雕!
“嘿嘿,看看这株桃花!这可是五岁那年我和爹一起种下的,虽然那时候就打下手。”
“你也就只能打打下手。”
“呐,就是这棵梧桐树啦!嘻嘻,我十岁的时候调皮爬到树上掏鸟窝结果下不来,眼睁睁等到黄昏时候爹娘回来
才把我抱下来的。”
“三岁看到老。不过十岁上树还不会爬下地,啧啧……”
“啊啊,跟你们说这片晚香玉花圃很神奇的。夏天的时候蚊虫闻到香气居然不会靠近哎,所以每年夏天我们都在
这边纳凉。”
“鲜花应有美人配,真是可惜了这片上好的花圃。”
“那些竹子是我去年种的,无竹令人俗嘛!有了竹子之后果然隽秀了些,这园子最漂亮了!”
“附庸风雅。”
“假山这边还会有萤火虫哦!因为听说萤火虫喜欢有水的地方,所以我死活缠着爹让他在这边挖了一个池子,真
的有很多萤火虫。”
“除了败家之外离小姐还做过什么?”
忍无可忍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过门就是客听说过没有?你家还我家啊?用得着每句话都讽刺我么?小女子究竟哪里得罪
您了啊,清、雕、大、爷——”
“这么多问题,倒是又能赚一笔。”清雕还自顾自掐指,“原价五十两,老顾客可以便宜,算你八成价,四十两
成交。”
他根本就是在挑战我的耐性!
“你……”
清雕竖起四根白玉般的手指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有没有四十两?没四十两免谈。”
好想把他一脚踢进池子里喂鱼!
“小离,这十多年你过得很快乐很幸福吧!”久远意味深长地抚摸假山上坑坑洼洼的凹凸,“这样,我就宽心了
。”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哥哥……
“从现在开始,你也可以过得很快乐很幸福!”我展开笑脸,喜滋滋地告诉他,“前几天我就找人通知管家福伯
把你的房间收拾好,照你的喜好添置了些起居用品,我带你去看……呃、在这之前还是先去跟爹娘打个招呼才好
,娘可从来没有见过你呢,好不容易才虎口脱险……”
大概回想起以前在天山学武的日子,久远不乏冷清地说,“师父对我挺好的,只是他时常喜欢云游四海,所以很
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他不想让我们感伤,随即笑说,“我养了很多小动物,还有一群仙鹤经常会栖息在我
练功的地方,也不是那么无聊……”
“以后不会了。”清雕没有多余的言辞,只是很轻声、很坚定地跟他保证。
我们不会让你再一个人了。
我们到大堂拜见爹娘,二老见到久远大有抱着儿子大哭一场的架势。爹已经跟娘说了他们跟芦的事,不过按他的
作风很可能大大添油加醋一番。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娘说的,娘反正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庆幸他们能凯旋归来,对
清雕这个救命恩人自然礼让有嘉。
清雕一向寡言,只是一笑示意。娘对着他的微笑两眼放光,如果不是爹假咳一声她很可能仪态尽失地扑上去了。
可见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要说我是个爱看美人的花痴,那绝对是娘的遗传。
今天兴头上来,我踱到厨房打算亲自下厨给久远接风,算是庆祝他认祖归宗。
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年字口蘑发菜,这四道前菜讨个好口彩。凤尾鱼翅、宫保野兔、
祥龙双飞、爆炒田鸡、芫爆仔鸽、绣球干贝、奶汁鱼片、干连福海参、花菇鸭掌、五彩牛柳,都是爹娘久远清雕
他们喜欢的。点心是肉末烧饼和阳春龙须面。饭后一品时令水果拼盘厨娘已经着手准备,剩下的就是……
“大娘,酒窖里的女儿红还没动过吧?”家里不常饮酒,但愿爹从绍兴带回来的十年陈女儿红没成酒膏。
厨娘原本想帮我把女儿红捧出来,我当然微笑婉拒。笑话,我可是要在酒水里做手脚的,哪能让人看见!
把无色无味的泄力散放进酒里,这种迷药只对会武的人起作用。至于解药我已经放进灶头上煮得正沸腾的蛤什蟆
汤里,清雕不吃蛤蜊,应该不会喝汤。这下就被迷得头晕目眩,等着被我家久远吞进肚子吧!
话说回来,有哪家的妹妹为哥哥做这些的?我不禁面红耳赤,枉费久远比我多过了两年日子,在那什么方面明显
没我开化呀……不过那也没什么可光荣的。
“上菜了。”我朝厨房大吼一声,一群丫头端着各式菜肴鱼贯而出。
色香味俱全那是谦虚话。要说我的水准,那可是就连吃尽美味佳肴的六王爷都赞不绝口,你们有福啦!
“今天是谁主厨,功夫真好!”娘最先发现这顿晚膳可见一斑。
“是不是原来的厨子放假了,找人顶替的?”爹猜测。
我眼巴巴想看他们摩拳擦掌抢东西吃的样子,止住了即将泛滥的话头,“啊呀,饿都饿昏了,你们还管是谁做的
菜!”
久远朝我温柔一笑,“这掌勺的人可费尽心思,我们不要辜负人家了。”
清雕难得合作一下,没有在爹娘面前点破我的花花心思。
几个人各自对准喜爱的菜式下筷,一个个啧啧有声。
“做的很好,等一下去问问今天谁主厨。”爹对吃的追求还是很执着的,他大概盘算着要重金挽留好厨子做一辈
子的菜了。
我可是个好厨子,有水准、不收工钱、服务到家,还对家里大大小小的口味了若指掌。
娘也夸口:“真是色香味都到家,菜式也有新意,外边馆子里少见。”
那是自然,这些菜式是我最新发明。清雕久远在玩闹的时候,我可是安安静静窝在房里想菜式呢!
“而且这些菜似乎很对大家口味。”久远也在打敲边鼓。
我喜上眉梢,见清雕一言不发,就拿蛤什蟆汤逗他:“这汤虽然清淡,可是很滋补的,你不试试么?”
“不用。”他果然对汤不感兴趣。
“那久远一定要尝尝,娘身体不好,要多喝点汤水。”解药是一定要喂他们吃下去的。
“下回再做点好吃的犒劳大家。”看他们都食指大动,我壮着胆子问爹,“我的厨艺怎么样?”
爹说得欣慰:“到底出去历练过了,进步不小。”
“那,我能不能开个馆子挣钱?”随口问问,我根本不抱希望。
“再说吧,现在还不是时候。”对于我从小追求而从未得到满足的梦想爹似乎有了松口的余地。
那也就是说我有希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啦?太好了!
不管转念一想,那绝对是建立在爹娘把久远当作继承人的基础上。
虽然久远已经是莫家一份子,不过总觉得他还是不属于这里。也许有一天,他可以自由自在的,不用在家整理卷
宗——就像爹这几十年来做的无谓工。反正我是没觉得有多大用处,跟史官差不多。
一壶杨河春绿端上来,这顿接风宴算告一段落。个个酒足饭饱,或拿牙签剔牙,或边品茗边意犹未尽。
久远生了几分醉意。他喝得不多,脸却通红。酒量不行!
清雕还是谈笑自若,完全看不出他包办了大半坛女儿红。人家到底在秦楼楚馆历练过,就是不一样。
缕娘每趟请喝酒,久远都不会主动喝一杯助兴。还得翻来覆去的哄,他才嘀咕半晌勉强把一小杯酒灌下肚。现在
差距出来了……
这可是关系上下性福的大事啊,久远、你要争气!
一路跟着东倒西歪的两个人摸回厢房——准确来说应该是清雕半抱着东倒西歪的久远一路折腾回房,我真佩服他
们没走错屋子。
月黑风高……其实是和风送爽花好月圆。蝉鸣不绝,蛙声连绵。
以下画面儿童不宜。至于我这个成人,自然有权偷看……始作俑者可是要把成果看到底的不是么?
烟笼寒水月笼沙,更深月色半人家。两个人拉拉扯扯倒在不宽的床板上,“嘭”地一声,交迭在一起……然后,
衣襟大开、春光乍现,我的鼻血将近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翻滚、翻滚、再翻滚,久远压在清雕身上……花开并蒂共携连理比翼双飞我终于功德圆满……他大爷竟然轻轻地
响起鼾声!
如果不是我扒在墙边,我想我肯定能晕倒在地上。
你们两个没职业道德的家伙,赔我的女儿红!
隔天宿醉,一片狼藉。
仿佛回到在秦楼楚馆第一夜……的隔天早上,我眨着酸疲的眼硬打起精神去清雕房里找久远。一晚上噩梦连连,
我没睡踏实。我发誓我真的不是去偷看美人睡姿的,更不奢望能看到些别的。我向我家书房和柴房发誓!再说什
么都看光了,白花花的一坨也没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