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寂静无声——JEHU

(1)

曾经沧海,当天的激情仍然历历在目,那份刻骨仍然鲜血淋漓,那时候日夜冀盼,只但求由你亲口许出一个承诺,一

份真诚,不过,现在也许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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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连续下了几天梅雨,空气变得潮湿黏腻,难得这天下午放了晴,初夏的阳光蒸发了空气中过重的湿闷,换上了

一股清爽,让人走到街上,也可去除心中郁闷,心情大好。

但此时有一人却丝毫感受不到这怡人天气的美好,只是板著一张臭脸,一副不管路人甲乙阿猫阿狗都欠了他几百万

的架势,抬腿一蹬上了几个石阶,大手一推推开雅致的木门,向室内大喊:

「符央,快给我滚出来!」

室内坐著站著几个年轻人,打扮都很入时,举止也很优雅大方,见这人突然破门而入,还粗鲁的咆哮大叫,一时不知

如何反应,只在旁边窃窃私语,暗道这人实在粗野无礼,白白浪费了天生的一张帅脸。

进来的人见那些人在细声交谈,还不时投来打量的目光,脾气越发急上来,使朝那些人大吼:

「看什麽看!不认识我啊?快叫符央出来,我有事找他!」

这时内室走来一个黑衣黑裙的年轻女子,看见来人也不吃惊,上前好语道:

「欢迎,欢迎陆大少爷光临,只是符老板刚外出了,不如陆少你先进来坐坐,免得陆少的威风都把我们的客人都给吓

走了。」

女子说话伶俐,语气听似谦卑,但陆少知道她是半点也不怕自己的,正想再说几句话,却看见或站或坐的几个人几双

眼都齐刷刷望著自己,也不好发作,只是啍了一声,便跟著女子进了内室。

「符央那家伙跑哪去啦?平常倒不见他有多少事,本少爷来找他便有事不在了?」陆少一屁股坐上花纹精致的布艺

沙发,一鼓脑儿问。

「符老板当然外出工作了,下午三时到七时,听说是熟人拜托,不得不亲自去一趟,陆少你坐坐,老板很快便回来了

。」

女子笑眯眯奉上一杯热茶,虽说陆少态度嚣张,不甚讨喜,但谁叫陆少是老板的死党呢?不给陆少面子,也得看在自

家老板的份上对他客气以待,况且这女子一向对帅哥型男宽厚,那点点的不满根本不足让她恼火。

其实陆少也识得眼前这女子,她是「影」的设计师茉莉,平常对著符央这老板也是牙尖嘴俐的,因此即使这时心情

烦躁,也不好向她发作,免得她罗罗唆唆,得不到好果子吃。他摆一摆手,叹气道:「算了,你别管我,忙你的去吧,我

在这儿等就是。」

茉莉装模作样的弯腰道:「那请您稍等,茉莉这就告退喔。」说罢还边走边哈哈大笑,陆少心想这女人最是惹不得,

别人越心烦,她看著便越高兴,让他心里的不爽顿时暴升了几级。

待茉莉从内室走出来,刚待在外面的几个时髦男女便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起八卦。

「刚刚的是谁?怎麽到了『影』还能摆这麽大的架子?」

「对啊!不怕符老板不高兴起来不接他的案子吗?茉莉姐你也知道你家老板不是每桩上门的生意也接的。」

茉莉扯起嘴角冷笑一声,说:「他跟老板的关系铁著呢!从小穿著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况且你们还不知道他是谁吗

?啧啧,还敢自称时尚潮人呢?他就是陆少,陆少潾啊!」

围成一团的人一听,莫不诧异的张开嘴,咦咦咦的惊叫,然後都低下头,露出一副极为失望的表情。

这也难怪的,因为陆少潾,是一个天才时装设计师。他在近两年内声名大噪,先是在上年发表了一系列的春装设计,

得到了纽约巴黎多份权威时装杂志的好评,接著担任了国内知名品牌推广活动的服装形象顾问,亦得到业界颇高的

评价,可说是设计界触目的新星,但凡是时装爰好者都在期待这一鸣惊人的新贵接下来的作品。

陆少潾的设计予人华丽颓靡的感觉,且内涵融会了古今中西文化,颇有深度,外界一直猜测这天才设计师的真实身

份。曾经有传这天才是个儒雅,有品味的成熟男人,这说法是十分受人追捧的。因此上,当这些新新偶像的粉丝们

看到了真相,原来这受到各界镁光灯关爱的天才是个才二十出头,且是个冲动嚣张的大男生时,不由得有种被骗的

感觉,只能说万分失望。

这群围起来打听八卦的,说来也不是没品味的人,他们都是时装界略有名气的模特,而他们口中的「影」则是知名

造型设计师符央所开设的美容工作室。传闻符央只接他感兴趣的案子,架子比起顶尖的设计师还大,接的案子也相

对的少,只有业内熟行情的才知道他有著惊人的实力。但凡来影的顾客也知道符央的独特个性,只是万万想不到他

跟出名的大少爷是至交罢了。

「陆少脾气不小,来头也不小,不过他只是个傲气的小鬼而已,我有符老板这张挡箭牌在手,他不会拿我怎麽办的.

在内室发顿脾气,回头老板再哄哄他就好啦。」茉莉在閒谈间,已以巧手为其中一位美女客人造了个时尚发型。

「来看看,今次的造型照就按这风格好了,很合适呢!」茉莉看向镜子里的完成作品,笑眯眯道。

*** *** ***

话说回来,待在内室的陆少还是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幸好他没听见隔壁的八卦,要不难保他不会把整个工作室都

给掀了!

坐在布置得舒适优閒的内室,陆少皱著好看的剑眉,一边翻阅打发时间用的杂志。他偶然翻到其中一本,内容有大

半篇幅是一位年轻外国设计师的专访,陆少一看,脸色登时再黑了两分,手一扔便把杂志扔到地上,鼻子重重哼了一

声。

「那个,请问您是预约了的客人吗?」一个小小学徒在房间的另一边走过来---这另一边连到其他房间,因此这小学

徒没听到刚刚的八卦,也就不知道陆少是什麽身份了。

「你没长眼睛吗?没带脑子吗?是不是客人不会自己想想?」陆少斜眼望著小学徒战战兢兢的样子,没好气的道。

小学徒虽也曾遇过难应付、要求高的客人,但也从未见过如此不客气的,便不禁说话结巴,更为紧张了。只是他并

不知道,虽然陆少现在是个标准的恶霸样子,但主要是因为他正在心烦,否则他平常虽是大少爷性格,但态度也不至

於如此恶劣。

「对不起,请问您要先造发型吗?那请跟我到这边来冲水洗头。」小学徒见他一脸不耐烦,以为他是等了很久的客

人,便不敢怠慢,立即请他到另一边的房间替他服务。

陆少也没反对,心想先做个头部「马杀鸡」吧,心情可能会好一点,便跟著小学徒来到一个昏暗的房间,舒舒服服的

躺在按摩椅上等著享受。人一放松下来,心中的不快也去掉了三分,刚想开口称赞小学徒,这小学徒竟不小心弄得

陆少整个脸也是洗发精的泡泡,涩得他睁不开眼。

「你在搞什麽啦!符央这样教你的吗?还不把这些都洗掉?真是的!」泡泡没有沾上嘴巴,陆少眯著眼睛破口大骂。

「对不起!对不起!客人,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替您抹掉。」小学徒拧开莲蓬头,往陆少头顶一冲,陆少又发出了杀

猪般的惨叫。

「烫死啦!你谋杀啊?」这次不是陆少存心挑剔,而是那热水实在烫得吓人,原来小学徒一心急,也没有试过水温便

往陆少头上冲,烫得他哇哇大叫。

小学徒吓得赶紧关掉水源,他又急又怕,正不知所措时,外厅传来了茉莉的喊叫:「阿诺,过来帮忙一下。」

「可是,茉莉姐,我在帮客人洗头啊!」小学徒阿诺左右为难,茉莉又喊:「今天预约的客人都在我这儿,你在帮谁洗

头?快过来这儿!」

「可是......」阿诺见陆少一副快喷火的模样,实在不敢走开,正想说忙完了这边再过去帮忙,茉莉便先开了口,还

带三分怒腔:「还不过来是不是,老板不在便不听茉莉姐的话了吗?」

小阿诺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出去,气得陆少差点吐血。

「茉莉!你是存心整我是不是?茉莉!有没有其他人啊?」

陆少的怒气一触即发,一手搥在椅柄上,外加一脚踢开垫脚的垫子,也不顾自己长得高头大马的,这样粗暴的动作可

能会踢坏了价值不菲的椅子。

陆少咬牙切齿,已然化身成一条喷火暴龙,正想坐起身发作,这时候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了他。陆少的眼睛还

沾著泡泡,什麽也看不见,想要开骂,便感到一块温热毛巾轻轻抹过自己的眼睛,再仔细地擦拭他的脸。

陆少的气焰收了两三分,双眼一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温润的眸子,正低垂著看他。室内灯光虽然昏暗,但陆少

还是将这人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这人眉目温驯,带著淡淡的微笑;纤长的手指在陆少还在瞪大眼睛看他时,已经细

细为他抹去脸颊上的水珠,温柔得像对待一些细致的物件。

也许想要抗议自己可不是需要哄弄的小鬼,陆少的脸微红了起来,正要说话,来人已乘著温度恰到好处的热水为他

按摩头部,他立时舒服得什麽也忘了,只管放松身体去享受。

「你的手艺真好,怎麽我从来没看见过你?」陆少这话说起来极像撘讪,但他平常风流任性惯的,也就不甚在意。

来人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一笑,继续按弄他头上的各处穴位。陆少浑身舒畅,也没有追问,只是又闭上眼睛继续享

受。

按摩、冲水、风乾,那人做得轻巧伶俐,陆少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转,不知不觉间,竟也忘了闷在胸口中一整天的恼

气。

直到为陆少擦上定型发蜡,眼前又是一个迷倒一票票人的大帅哥时,符央刚好回来,见到陆少也颇为吃惊,忙问:

「你小子怎麽来了?」

茉莉见老板回来,刚想告陆少一状,还没来得及说上半句,陆少便不顾众人的目光,一把拖著刚刚为他按摩的男子走

到符央跟前,神气的宣布:

「符央,这个人借我,时间不多,就借一星期,你看怎样?」

纵是看著他长大的符央也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什麽药,更不说茉莉阿诺等人,最吃惊的还是

那被他抓著手腕的男子,甩开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由他抓著。

「借走小宁?你说什麽?喝醉酒还没醒吗?」符央以为陆少在开玩笑,便失笑的问。不过陆少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他

转过头,认真的对男子道:「你叫小宁是吧?你今晚准备一下行李,喔,不用了,行李什麽的到那边才买吧,你只管准

备好户照,我明天来接你。」

「喂喂!小子,你究竟要带小宁到哪儿去?我还没答应啊!再说,这事应该由小宁自己决定才是。」符央见陆少是动

真格的,忙上前把小宁拎在自己身後,焦急的道。

「你紧张什麽?你家影也不等著他一个小小学徒开店吧?你就这麽小气,兄弟来向你借个人也不行?我不会亏待他就

是,绝对是个学习长见识的好机会。」

陆少双手交叉在胸前,两个大男人就对站著像三姑六婆一样谈判起来。那小宁倒像个局外人,表情淡然,只静静站

在符央身後,也不表态。

「那你究竟要他跟你到哪儿去?也总得让我们有个概念吧。」

「我要他跟我去米兰,参加在米兰举行的蓝蝴蝶时装秀。」

「什麽?」在场众人大惊,连小宁也不禁露出诧异的目光,他们不得不惊讶,因为陆少实在太乱来了,这蓝蝴蝶时装

秀是业界中算有代表性的一次天桥秀,参展的设计师须有三封来自协会资深成员的推荐信才能参展。陆少也是由

於上年在时装界急速崛起才让他有幸参加这次天桥秀,他突然说要小宁一起去,谈何容易?

「你们也觉得机会难得吧,这事就这麽定了,小宁接下来就当我的助手。」

「助手?」众人又是大惊,茉莉大声叫道:「不行不行!小宁会被你欺负死的,不行,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符央帮腔拒绝说:「难道你工作室没人了?怎麽要小宁陪你?没门没门!」

「我不管,你们也说这事由他自己决定,」陆少一把推开二人,拉出一直站在後面的沉默男子,问:「你来说,去或不

去,要拒绝的话就说啊!」

「喂!少潾,哪有人这样问的?」符央似乎有点动气了,但陆少就是横在他身前逼问。

小宁为难的张开口,却没说半个字,陆少心一喜,拍著他肩膀道:「你没拒绝便算是答应了,我明天十时来接你。」

说完便从包包拿起手机,拨通了就对著电话那边说:「小美,要参展的衣服都打包了吗?好,你给我多订一张机票,对

,我现在立刻回工作室。」

剩下的人只能目瞪口呆的望著陆少风风火火地离开,半点拒绝的机会也没有。他们也约略领教到这大少爷的脾性

了,符央为他的死党感到羞耻,无奈只能对他身後一直沈默的男子道歉:

「小宁,若你不愿意,绝对不用勉强附和少潾的,当他没提过这件事便行。」

小宁见符央如此关切紧张,心头一暖,便扯开笑容点头,又见符央靠近一点说:「不过这也是个机会,如果你愿意,不

妨当作是免费旅行,到米兰散散心,若少潾敢为你添麻烦,你回来告诉我,我帮你扒了那小子的皮。」

小宁垂下眼睛淡然微笑,表示再考虑一下,还有一个晚上的思考时间不是吗?

也许,米兰会是个不错的地方。

午夜寂静无声 (2)

其实陆少潾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冲动派。往往只凭判断做,做了事,再思考,若结果是好的便万事大吉,若是做

错了,就只剩後悔懊恼的份了。

说到要强带周卓宁---陆少在过海关时偷看了人家户照上的名字---到米兰,也只是仓促下做的决定,他心道这人儿

细心,也够乖顺,带在身边帮头帮尾也是好的。(当然这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但在机场见到周卓宁表情温温和和,

却透著冷淡,半分欣喜也没有时,陆少不禁怀疑自己强人所难了。

不过要陆少这人拉下脸道歉也太难了,他只好在周卓宁旁边轻声软语道:

「横竖也出来一趟,我尽量照看你便是了,难道你一点也不响往那时装之都?」

周卓宁不置可否,陆少以为他在生闷气,便跟他赌起气来,两人一直没有交谈,直到飞机已启程,,过了大概三小时,

陆少实在闷得发慌,便心想周卓宁应该不再赌气了吧,否则不免太小气了啦!

陆少瞥了坐在他旁边的周卓宁一眼,见他只是幽幽的看著窗外的云端,也不知有何心事。这时仔细一瞧,才发觉周

卓宁其实没有他想像中那麽稚气。昨天在「影」时他穿了黑色的衣服,显得他格外的纤细单薄,符央茉莉又小宁小

宁的喊,竟一时以为他跟小学徒阿诺差不多年纪,今天见他一身优閒打扮配搭得宜,衬上他有点忧郁的眼神,浑身散

发著另一股魅力。陆少暗暗估量,周卓宁应与自己差不多年纪。

陆少见他还是不理睬自己,便低声附在他耳边道:

「我告诉你真相吧,硬把你拖过来的真相。」

周卓宁见他说得认真,便稍稍挨近,两个大男生靠在一起像说悄悄话。

「你知道佐洛及大师吧?他是我的老师。」周卓宁听了,挑高了单眉,佐洛及大师是时装界的尧楚,听说挑选学生极

为严格,想不到这小子挺有两下子的,想必他也有一定的才华。

「你先不要崇拜我,哈哈,接下来才是重点。老师另外有一位学生,比我年长几岁,勉强算是我师兄吧,外界是有提

过他是什麽鬼才啦,不过我不管他叫什麽的。那家伙非常看我不顺眼,处处与我作对。这次的秀以他的作品为主打

,他持著师兄的架子硬是替我安排了上下的人手,这分明是用来监控我的阴招,所以我偏要带上自己的人,挫一挫他

的锐气,嘿嘿。」

周卓宁听完这人坚持要带上自己的无聊理由,大感无奈。心想陆少任性妄为,就算有佐洛及大师为他撑腰,将来也

定要吃亏,心一软,便想劝他一劝,他拿过纸笔,写上:

『也许你的师兄在关心你?不要想得太负面了。』

陆少接过字条,还以为他会说什麽好话,看了一看,气得他撕破了纸条。

「你这样算什麽意思?写什麽纸条?有什麽话冲我来说好了,你哑巴啊?」陆少一激动,声音大得整个机舱的乘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