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偶之皓兮 上——伏汐

作者:伏汐  录入:07-09

进笑了笑:“你倒是真该多吃点东西。”

“嗯,我以后多吃点。”皓道,然后发现秦失看着他欣慰地笑了笑……

雨停了,塔楼终于建成,皓听到了帐外传来欢呼声,他却和进坐在帐中,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那天,秦失见到了他久未相见的故友——无天。

那个少年似是奔波而来,黑了不少,唯独眉眼弯弯没有变化,他只问皓是否还记得他。

皓和进都点点头。

明日的饭菜,你们谁也不要吃……那是无天说的最后一句话,自那以后,他便不再开口。

明日,是庆祝塔楼建成的犒赏宴……

修塔楼的多是附近的村民,质朴的笑,吃着外来人烹制的佳肴……

帐外很热闹,吃喝的声音不绝于耳,皓蒙在被中,紧紧握住进的手,只觉得这是一场恶魔的分享宴……残忍得让他无法面对……

随后的日子,无天忙碌起来,因为瘟疫来了……秦失帮着治疗疫情,消瘦了不少,可是他总是在回来时,看着进和皓叹气——痛苦地将五指深深插入发髻……徒劳,都是徒劳……

修塔楼的村民无一幸免,不修塔楼的,也被殃及大半……短短几日,白潭的水仿佛都变成了黑色,混浊的了无生气……

太子几乎没有再露过面,成日躲在帐中,偶尔能听到他和燕王的争吵……皓心念那人也不会比自己好受多少……其实可怜人哪都有,楼兰也好,大汉也好,错误的人生在了错误的位子上,不是疯狂,就是可悲……

皓亲眼看见堆成小山般的尸体,被熊熊烈火吞没……进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泪还是湿了进的手心。

“为什么会这样。”皓入梦时总是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进,直至进也滑下泪来,他才发觉自己又在任性了,进也不过比自己大一岁而已,没有理由自己要这么脆弱的。

“无天,我觉得燕王不简单。”秦失看着那冲天的火光道——莫须有的疫情已经控制住,燕王还花了不少钱来帮村民重建。

无天笑了笑,闭口不语。

“你不说话,是赎罪吗!?”秦失毛躁起来,隐约透出几分从前的脾性。

无天只是一叹,依旧没有半个字。

“你和你师父到底在盘算些什么,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是谁!?”秦失快要疯狂,一拳挥向那个人的侧脸。

无天颇显干脆地擦了擦唇角的血沫,笑哼一声,拍了拍秦失的肩膀,转身离去……

火已燃尽,大把的白灰被抛洒到白潭中……

秦失眼前白茫茫一片……他开始害怕起来……燕王……燕王,就是那不安的源头……

过往零碎的片段渐渐默契地关联起来……

他终于记起,燕王刘诞看到太子和皓说话时,那渗着寒气的面孔;终于意识到,当自己对他说要留在净山白潭时,他那调笑的叹息,和那句“你欠我一条命,不要忘了哦”……

疫情发生时,火光燃起那一刻,他的眼中分明没有半分悲悯,只有压抑着的浓烈笑意……

“秦失。”刘诞的手覆上秦失肩头——轻轻一下,足以让秦失脊背冻结。

“燕王。”拼命克制住,秦失才不至于乱了言语。

“烧完这些,太子王兄和我明日就启程返回长安了。”刘诞的笑,此时在秦失看来,就像一张绝美的面具。

烧完这些……

秦失手心渗出汗来,淡淡道:“燕王还请路上小心,保重身体。”

刘诞偏头审视了番眼前的人,随即笑道:“我自会小心。还有你,若是本王有事召唤你,你可不许推辞,你欠我一条命,我可是会随时来取……不论是你的,还是你的什么人的。”

秦失眼神赫然凛冽起来,眼角渗着猩红……

“说笑呢,我堂堂燕王,怎么会做这么不耻的事情,你和你兄弟也要好好保重,告辞了。”说罢笑着离去。

秦失肩膀微微抖着,握紧的拳头发出关节拧紧的声音……

只听燕王刘诞又回转身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忘了要告诉你……”

秦失回头看向他,眼中的神情已经说不分明,像只随时会爆发的野兽……

刘诞笑了笑:“你会感激我的……”他顿了顿,“听说在匈奴的楼兰王子活得不错,前些时候还和邪那王子一起到了蒲昌海附近,真是让我们很头疼啊……”说罢,满足地看了看秦失的反应——很好,很满意,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秦失的神情涣散,如同被抽了魂魄的皮囊,重重一声,倒在了岸边……

醒来时,只听见进在说:“哥,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也染了瘟疫……”

我没事……秦失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轻轻拭去了进眼角的泪痕。

“你感染了风寒,可能是淋雨的缘故。”皓在一旁说道。

“你怎么知道。”秦失撑着疼痛的头坐了起来,皓和进都不像懂医术的样子。

“无天说的。”进朝身后指了指,然后便见那个少年端着黑乎乎一碗药走了过来。

“他不是不能说话吗?”秦失看无天的眼神有点厌恶的意味。

“但是他能写啊。”进说着将衣袖在秦失眼前亮了亮,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无天的话,包括对秦失的诊断都在其上——可怜了进那身干净的衣裳。

“不准再在我弟弟身上写东西。”秦失恼火地指着进的衣袖。

无天笑着点点头,将药递了过去。

秦失仰头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拭了拭唇角,静默片刻,忽然道:“皎还好吗?”他没有看任何人,眼睛注视着被衾,更像是自言自语……

“嗯,他很好。”是皓的声音,似是不想再隐瞒什么的坦然。

“那就好。”秦失唇梢一弯,竟笑了开来……

“哥……你……”进不解,秦失为何忽然问道皎。

“啊,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秦失说着低下头,却还是微微笑着……虽然相隔很远,他隐隐还是感觉有丝希望在心中重新盘绕起来……

第十四章:七窍锁

然而希望的苗头总是那么一点点……秦失很小心的呵护,终是被现实压灭。

次日清晨,他拖着疲惫的身子,眼见进和皓走入那七层塔楼,听着钢锁闭合的声音……

注定是一场漫长的等待——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住,不被那未可知的情绪消磨掉。

刘诞将钥匙交给一个中年男子保存,自己则留了一把。

中年男子身材魁梧,有功底的样子……据说,曾是圣上的侍卫,如今,却是刚从瘟疫中缓过气来小村落的村长。

男子要负责塔中人的一日三餐,吃、住、用皆不可怠慢;无天则留下负责诊治;而秦失只需守在这,不能让塔中人离开一步,否则……刘诞只是打趣似的说道:“瘟疫年年会有,或许也会帮父皇将西域游离在外的旧部‘招安’。”

离去时,精简的车马,刘诞和太子消失在山道上……

男子姓马,秦失于是喊他马伯。马伯不太吭声,步风又急,一路上都只有他粗重的呼吸,磨在秦失的耳畔。

进入密林前,马伯回头说道:“这里有些陷阱和机关,你们若是要出去,记得去村子里和我说一声,我带你们出去,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收尸。”

秦失沉沉应了声,闭口不语。无天倒是无所谓的样子,环顾四周,眼中透出淡淡的光来。

马伯见身后的人无甚回应,于是又道:“我打了一辈子的仗,只想老了在这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我知道二位爷与塔里人的关系不一般,但还是请不要任意妄为,我全家老小的命,都已是锁在塔上!”

“你多虑了,马伯。”秦失道。

“总之,我绝对不会亏待了那二人!”马伯回过头来说道——只见秦失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而无天则没看他,仍是四处打望着。马伯好话说尽,扭过头,大步向前走开,不再和身后二人有交流——这两个少年姑且让他无法放心,更何况燕王说还会再来两个……想到这,马伯不禁握紧了挂在胸前的钥匙。

山道上,一辆马车停在路旁,周围围着衣着普通,却目露凶光的人……马车中的人,正掀起帘子向外张望……

“刘诞,你在看什么……我们这是在等谁?”太子琚开口问道——不明白自己的王弟为何在路上要耽搁。

“太子王兄,不想看下父皇的老相好什么样子吗?”刘诞饶有兴致地说道。

“大胆!”琚厉声喝道。

刘诞自顾向外看,不屑笑道:“太子王兄难道不知?……韩嫣,可有听闻?”

韩嫣……琚打小就有耳闻——那人的长弓,父皇不让他们碰。

可那毕竟是父皇的事,不是他们这些做儿臣的能插手……“刘诞,是不是父皇和你说了些什么……我见你前几日收到一只信鸽儿。”

刘诞面色微敛——王兄也不是个省油的主儿,毕竟是太子位子坐久了,想的东西都多了许多……若是从前,他们才不会这样互相试探,互相防备……

“回答我!”琚见刘诞不吭声,再次问道。

刘诞恍过神来,笑哼了声,叹道:“飞书在此,父皇亲笔,太子王兄自己看吧。”说罢,将一卷精致的小竹简递到琚的手中。

琚小心展开来,匆匆扫过那紧凑的几行字,不禁眉心轻拧……“父皇命你阻止那人与皓相见?”

刘诞点点头,随即笑道:“太子王兄,你说父皇一把年纪的人了,霸着皇位不说,居然还有这等姑娘家的脾性……啧啧。”什么脾性?——嫉妒,刘诞没有说出口。

“你……”琚一时气结,慌忙探向周围是否有人听到了刘诞的话,低声斥道:“怎可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对父皇不敬!”

嘁!刘诞往车厢壁上一靠,咒道:“本王才不怕!本王就偏要……!”这一会儿,口被琚捂住——刘诞迷迷看着琚那焦急的面容,忽然宽心起来,心底融融一片,有丝温暖缓缓渗透——多好,太子王兄还是关心自己的。

兄弟二人于是静默在马车中等候……一日、两日、三日、五日……

琚百思不得其解父皇的用意……想问刘诞,又不知如何开口。正当沉闷欲睡时,忽见刘诞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莫非那人来了!

琚于是挪到帘边,小心张望,果然见一行黑衣人匆匆走过……

父皇心中究竟是哪位少年……是那个英气的高大少年,还是那俊秀的穿耳少年……

“谁是文休?”刘诞一点也不客气。

那高大少年,双目微眯,停下脚步打量问话的人……“正是在下。”他声音低沉,却不混浊。

“再往前行十里便是净山入口,我已命人在那等候,为你们带路。”刘诞说罢,看着文休微微一笑,踏上了马车。

文休见车队离去……驻足目送了一程,不欲多问。

刘诞看着那少年渐远,放下车帘道:“父皇眼光也算不错。”

琚却闷声不语,低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太子王兄,怎么了?”刘诞问道,透出少许关心语调。

“刘诞,你说那文休和皓是什么关系?”琚眉心溢满不安,“父皇究竟意在何处?”

刘诞一张俊脸登时变了颜色,皮笑肉不笑道:“太子王兄,父皇意在何处与我们无关,真正该弄明白的……是你究竟意在何处!?”

皓……琚低下头,是他自己太懦弱,连做朋友都不配。

刘诞看到琚的表情,似乎了然一切,不禁苦笑着吼道:“你有妻儿的!”

琚兀自点头——是的,回了长安,回到妻儿身边,他们从此再无交集。

刘诞别过头去,不再看让自己火大的王兄——他不愧是父皇的亲子,他能理解父皇心中所想,即使嫉妒,也和父皇一样……为何王兄不能对他再好一些,哪怕有那楼兰王子一成的关怀,他都会心满意足……他不一样,他并不想和他争夺太子之位,只想看他登基的那一天,允许他伴在他左右……然身在皇家的他,不能有太多的奢望,这是一个心愿,他用尽了方法去表示,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是皇族的玉佩。”金子川道,那人腰间别着的,确实是皇族的紫玉。

“莫非皇上知道了?”文休皱眉道,他有一种类似偷情被发现的感觉,却猛然摇去自己的混账想法。

“嗯……奇怪。”金子川的脑子在一方面,迂回并不算是太多……他说奇怪,是指皇宫里的人都好奇怪,包括那个无天在内。抬起头,向前看——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也能欲知未来了——无天笑嘻嘻地迎面走来——呀,那小子干什么了,瘦了这么多。

“你怎么也来了!”文休迎上前去,一把搭上咪咪眼的方肩膀。

无天只是笑笑,朝向一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随他走……

“你怎么瘦这么多,这才多久没见?”

“……”

“你来这做什么?”

“……”

“你师父让你来的,还是谁让你来的?”

“……”

文休几番有去无回后,额上隐隐爆出青筋……

“混蛋!”

谁喊混蛋?!文休正吃惊,便见自己的老友金子川走上前来狠狠给了无天一拳!

金子川在文休心中一直是个端着架子的美人,虽然他知他本性并非如此……

也正是美人这难得的一拳,无天开口哼了声:“好痛……”

文休偷偷将搭在无天肩上的手放下来,为暴怒当头的金子川腾出发泄的位置……

金子川果然身形一闪,插在了文休和无天中间,拎起无天的衣领就吼:“我就知道,你是来这助纣为虐了吧!?”方才遇到了皇族的人,这会儿遇到无天,来时又听人说这边闹起了瘟疫……他对胡巫有所了解,除了诅咒外,沿河下毒的事也没少做……

推书 20234-07-11 :一条名叫Krycek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