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雷小鹏放下高岚,“我扶着你,总行了吧。”右手绕过高岚的腰,让他的整个重量都倚在自己身上
,慢慢地出了门。
十九
雷小鹏把高岚扶上车,转身又回到病房,高岚莫名其妙地等着他,却看到雷小鹏手捧红玫瑰回来了,原来他是回
病房拿雷家父母送的花。
“这可不能丢了,虽然是老爹老娘送的,可是他们真了解我,理解万岁!”他把花小心翼翼地捧到高岚面前,现
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说:“喜欢吗?是借花献佛,但是玫瑰代表我的心。”
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直送到高岚眼前,映得高岚的脸连同白晰的脖子全红了,他心里羞恼交加,不能对这么
美的花儿下手,就把气撒在雷小鹏身上,不顾自己的疼痛,使劲踢着他:“干什么啦,拿开!白痴,混蛋!”
雷小鹏顺手把花儿放在后座,伸手又抓住高岚踢过来的脚,“干嘛,觉得刚才的按摩很不错是吗?要不要再来?
”
高岚可真生气了,一下子静下来,动也不动,脸上木无表情,摆明任凭他胡闹,雷小鹏叹口气松开他,“开玩笑
的啦,别生气,好不好?”
高岚一声不吭。
雷小鹏平稳地开着车,高岚还在生气,扭头望着窗外不理他。雷小鹏无可奈何地打开车上的音响,不料蹦出来的
是一个好大的女声:“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碰见了千万要躲开……”震耳的声音让两人吓了一跳,雷小鹏连忙伸
手关小了声音,同时忍不住笑着说:“可怜的胖子,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泄。”斜眼看了高岚一眼:“喂,还在
生气啊,唉,这年头,女人是老虎,男人也是老虎,别说摸老虎屁股了,刚摸了一把小爪子,就发飙了。”
高岚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脚上的温热感觉还在,仿佛雷小鹏那双大手还在轻柔缓慢地揉弄着,那奇怪的又是酥麻
又是酸软的的感觉让人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他不由得遐思起这双手要是抚上其它地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于是
全身都不禁发起热来。
象是急于抛开这些令人羞恼的念头,高岚好容易以平静的口吻问道:“你要查得是什么车?与那个秘书有关?”
雷小鹏才想起查车的事高岚不知道,于是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同时问道:“第一次撞你的时候你看见什么了吗
?”
高岚摇摇头,“我没在意,听边上的人说,那车也是桑塔纳。”
“同样是桑塔纳呀,还有目击者,是谁?”雷小鹏大感兴趣。
“是两个丁点大的小女孩子,见我没被撞死很失望。”高岚想起那两个想上电视的小女孩子,不由得一笑。
“总算笑了,”雷小鹏关上音响,认真地说,“拜托你好好想想吧,为什么有人急于除掉你,否则我可真是要不
敢睡觉了。”
“嘁,草木皆兵。”高岚不在意地说,不过还是在思索这个问题,“会不会与他们在找的东西有关?”
“对,有这个可能。”雷小鹏兴奋地一捶方向盘,“他们不是认为你找到了东西就是认为你能找到东西,所以急
于除掉你。可见那东西对他们至关重要,可能是整个案件的关键所在。”
“可惜他们过高地估计了我。”
“不,转机就在我们手里,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找到。而且他们做得这样诡密,连手机都是黑户,却丢了一个关键
的东西,难怪要着急了。”
高岚突然想起件事:“小鹏。”
“嗯,”雷小鹏转头望着他,“什么事?”
高岚慢慢地说:“你以前说过,雁过留声,人过留痕。存在过的事物一定会以各种形式留下它存在过的证据。”
“怎么了?”
“那个手机,”高岚仍是慢慢地说,“查不到户主,但难道连通话记录也查不到吗?只要……”
雷小鹏不待他说完就大声欢呼起来,一打方向盘,在马路上就来了个急转弯,向另一条路转去。
高岚连忙抓住座椅,“干什么你?”
雷小鹏不答,只是对他露出抱歉的笑容,一手掏出手机:“梦然,又是我,你现在在哪?……好,我马上去你公
司楼下,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帮帮忙,帮帮忙,你要是不下来我就在下面用高音喇叭喊,你瞧我做不做
得到。下来啊。”
雷小鹏对高岚疑惑的目光解释说:“介绍你认识我一个哥们,查电话就靠他了,现在我还不能从局里开出正式的
证明去查,只能偷偷地走私人路线。”
“你哥们可真多。”高岚酸溜溜地说,自己都没察觉话里的醋意。
“吃醋啦。”雷小鹏得意地说。
高岚嗤之以鼻,“呸,做梦吧你。”
雷小鹏在一幢气派的大楼前停下车,楼前站着的一个年轻人立即走了过来,雷小鹏下车把他引到不便下车的高岚
这边,“高岚,这是罗梦然;梦然,这是高岚,你看看他,我说是人命关天是真的,你一定要帮这个忙。”
罗梦然身体修长,五官俊秀,有一双弯弯的总在含笑似的眼睛。他伸手与高岚握了一下,“幸会。”
高岚轻声回道:“幸会,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了。”
雷小鹏把罗梦然揪了过去,“详细情况以后再告诉你,现在这样,关于那个手机,查不出户主就算了,通话记录
肯定不会没有的,请帮我查这只手机在最近三个月,不,最好是最近半年的通话记录,它都跟谁通过话,时间多
长等等。”
罗梦然就是生气也象是在笑,“你疯了,什么半年三个月的,你当是查水表呢,知道这有多大的文件吗?我很难
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去查的。”
“得了得了,哥们我难得求你一次的。”
高岚打断雷小鹏的话,“这样吧,先查一个月的,只要查与它通话最多的十个电话,如果有必要再查其它的。”
“好吧好吧,就这样,你看小岚多体谅人。”雷小鹏表功似的说。
“小岚,嗯?”罗梦然一双含笑的却是聪明之极的眼睛看了过来,高岚的脸马上不争气地红了,雷小鹏却是满不
在乎,“瞧把你给能干的,真是的。什么时候能给我答案?”
“今天夜里,别睡觉等着我吧。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可不都在月黑夜风高的时候才能干吗。”
“好,我等着。到时打我的手机。”
“先说说,给我什么报酬呀?”罗梦然玩笑似的说。
“什么?”正要上车的雷小鹏威胁地转过身,“你还想要报酬,真是奇了怪了,这可不象你,不是跟丹诺那小丫
头谈个恋爱就被她给洗脑了吧?”
“不好意思,我今晚正好跟丹诺有约会,你这么一搅和,我很难跟她解释。”
“嗨,让她来找我,她不就想要那什么破漫画吗?我下次从局里抄没的漫画里给她找几本,包她不叫了。”
“这可是你说的。”罗梦然伸出手来。
雷小鹏与他一击掌,“当然了。只要你真给我找出东西来。好,走了。”
坐在车上,高岚望着罗梦然转身而去的背影,想起郑青阳与叶风,不由得说:“你的朋友都好有意思。”
“我的朋友?难道我就没意思吗?”雷小鹏不忙发动车子,却与高岚纠缠起这个问题来。
“你有,”高岚吃吃地笑着说,“你应该有不好意思,可惜没有。你有天下第一厚脸皮,真不知他们是怎么受得
了你的。”
“也许是他们觉得我还是有可取这处的,你说呢,你觉得我有没有至少是一点可取之处?”
高岚面对雷小鹏认真的脸,心里突突乱跳,竟觉得无法玩笑来回答他。
二十
高岚从半睡半醒中抬起头来,雷母轻轻地推开了门,见他醒了便问道:“感觉怎么样?能起来吃晚饭吗?小鹏刚
才打电话来说,他要晚点再回来,我们先吃饭不等他了。”
“噢,”高岚连忙坐起,由于右肩一点也使不上劲,腹部又痛肿未消,显得十分吃力,雷母止住他,“别起来了
,就在床上吃吧,我给你端过来。”
转身回到厨房,正在用托盘给高岚准备饭菜,高岚已经进来了,雷父立即上前扶着,“不是让你别起来吗,这孩
子,总这么逞强。”
高岚摇头笑笑说:“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伯父伯母。”一个下午,他并没有睡着,思想总是萦绕在一个念头上:
他们在找什么?会藏在什么地方?想来想去,没着没落,迷迷糊糊,身上的伤痛已经减轻,头脑却觉得很累。
雷父小心地拉开椅子,让高岚坐下,同时不赞成地说:“小岚啊,这话说了好几次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生分呢,
也该学学小鹏的厚脸皮吧,那小子不管到哪,一律生猛,从来不知道温良恭谦让这些词。”
“是啊,小岚,”雷母替高岚盛了碗饭放在面前,高岚连忙又站起道谢,“人总是社会性的生物,不可能独自生
存的,我们的生活不管你怎么想总是与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学着相信别人,依靠别人,信赖别人,这并不
意味着你软弱无能。再说了,你在我们家已有一阵子了,已经到了可以熟不拘礼的地步了,不要再那么腼腆,要
不就是礼多必诈了,反而虚伪。”
高岚恭敬地答应,等雷家父母都坐下自己才坐下举筷,虽然被雷母说得有点尴尬,但心里还是不以为然,雷小鹏
当然可以厚脸皮,他却不能依赖别人,因为,他总牢记着,这是别人的家,虽不能说是寄人篱下,可也不能不懂
规矩地放肆,不管雷家父母怎么说。尤其是面对雷母,她一头丰盛的白发带点自来卷,脸部轮廓可以看出年轻时
一定是个美女,但老年使她的脸颊由于瘦削而有点严峻,戴着无边眼镜的眼睛仍然非常清澈,背脊笔挺,不苟言
笑,高岚总觉得她忘了把老师的身份放在学校而带回家来了,因此对她格外的戒慎。
雷父看他一眼,凑过来故意低声说:“是不是被你雷伯母的一副太后脸吓住了?嗨,别瞧她母仪天下的模样,她
的笑话儿多着呢,就说昨天吧,去上课时顺带下楼扔垃圾,一手讲义夹,一手垃圾袋,到了教室才发现,无意中
给学生提供了个大笑料。”
高岚见雷父打住不说,偷眼瞧了一下虽板着脸但嘴角露出笑意的雷母才问道:“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伯母忘了扔
了?”
“NONONO,”雷父在他眼前摇着一只指头,“你伯母有日理万机之能,不会忘了任何事的,只不过,”他
得意地往嘴里扔进一只盐水虾,“她把讲义夹给扔进了垃圾箱,施施然地拎着垃圾袋上课去了。”
高岚想象着雍容严谨的雷母提着垃圾袋走过校园而且把它放上讲台的模样,想笑又不大敢笑,连忙低头扒饭。
雷母夹了块梅汁排骨塞进雷父的嘴里,“得了得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你那些丰功伟绩又怎么说,一大把
年纪带着孩子们半夜偷偷去查污染,结果被人家厂里关进私牢,要不是儿子去救你回来,瞧你怎么下台,你以为
自己是福尔摩斯还是波洛?。”
“可是多么刺激!老实说,自从四十年前被你爹放狗追咬后就没这么刺激的事了。你想想,”雷父放下筷子,抓
住高岚的胳膊,兴奋的眼睛发亮说,“月黑风高,带着一帮学生……”
雷母讥讽地插话:“尤其是还有几个漂亮的女学生。”
“对,尤其是还有女孩子,当然啦,亲爱的,我是宁愿跟你一起去的。可是,事实总是不能完全如人所愿对不对
?不如意事常八九嘛。我们爬过工厂的高墙,匍匐着过躲过警卫的巡视,趴在排污口取水样,然后,就象所有的
惊险影片一样,警哨声尖叫,手电筒乱晃,女孩子们歇斯底里,男孩子们与敌人作殊死的博斗,不幸,我们寡不
敌从,被关进了……作为惊险故事,这里很可惜缺少土牢或水牢,气氛不够惊涑,他们是把我们关在仓库里面的
,最后,完美的故事里的要素一个也没少,咱们的儿子小鹏扮演的角色堂堂登场,于是,The
end,Game over,英雄凯旋归来,美人奖以红烧排骨。”雷父挟起一块排骨晃了晃。
“排骨是老刘做的。”雷母冷冷地说。
“知道知道,这就象我以前送你玫瑰一样,当然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啦。”
听到雷父提起玫瑰,高岚忽然想起雷小鹏硬放在他床头的那一大把红玫瑰,事实上,一下午心神不定也与这把红
玫瑰有关。面对雷小鹏越来越嚣张明显的暗示明言,高岚也越来越慌张失措,感到与雷小鹏摊牌的日子已经迫近
,他却找不到搪塞的理由,而且他对自己也有一种厌恶感,明摆着的,他在利用雷小鹏,只不过自私怯懦地想着
只要案件破了就好,到那时一切自然就会结束的。而且,心底里,他总觉得雷小鹏是同性恋的事令人难以置信,
这样野性勃发充满男子气的人会是同性恋吗?可是想到郑青阳与叶风,他又不确定了,雷小鹏有次曾毫不在乎地
让他去向雷家父母告状,但打死他也不敢张这个嘴去求证。他隐隐知道,无论是真或假,他都不能坦然接受,所
以,他悄悄地叹一口气,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吧。
雷小鹏快十一点才回来,累得几乎靠在电梯里就要睡着,但是一进门,看到高岚并未关严的门下透出的灯光,明
白他正在等他,一天的疲倦就一扫而空,心情立即好了起来。
推开门,高岚果然倚在床头,捧着本书正发愣。见他进来,嘴角上弯,扬出一个微笑:“你回来了,还好吗?”
“还行,你呢,你感觉好点了吗?肩膀还在疼吗?”
高岚点点头,“好多了,不动不疼了。”
“哦,那就好,明天记着再去检查检查。”雷小鹏在床边坐下,顺手拉开夹克,拨了拨一头乱发,深深地闭了下
眼睛。
“嗯,”高岚迟疑地开口,雷小鹏看起来很累,他都不好意思问他工作的进展了,生怕雷小鹏误以为他在催促,
“你,你吃饭了吗?”
“在队里跟大家一起吃的盒饭。”雷小鹏突然睁眼笑了,“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可不是豆腐渣做的。我
去年参加过全省警察运动会的越野挑战赛,全副武装,穿过大别山的腹地,整整四天三夜,比这累多了。”
“你赢了吗?”
“我们市局是第二名。”雷小鹏立即又不服气地加上一句,“但第一名的队里有好几个刚退役的职业运动员。否
则,哼!”
高岚为他这孩子气的举动不觉失笑。
雷小鹏自己也笑了,“我去倒点水喝,你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