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吻痕抓痕,模样淫靡狼狈、不堪入目。
7
天色将明未明。
柳丽娘年近四十,近来睡得是越来越少。此刻,她已经在房中梳洗完毕,又拿了青盐漱口
,在房中大丫头的服侍下,将漱口水吐在小铜盂内。
接下来,就抱着鸳鸯眼的纯白长毛波斯猫小咪,靠在锦榻上闭目养神。只等天亮,各房妾
室前来问晨安。
等受过晨安后,就是向家中总管分派事务,还要核对昨日银楼酒楼的帐目细数,又是一天
好忙。
没料到,第一个来的,竟是女儿芊红。
“乖乖,你身子不好,怎不在房中好好歇息,这么早就起身?”丽娘见亲女来了,欢喜无
限,连忙从榻上站起,迎向芊红。
与此同时,她手一松,让小咪自己跳到地上。
猫本应该是灵活无比的生灵,落地轻巧无声。但怎奈,这小咪从丽娘还是女儿时就相伴在
侧,已是耄耋老猫,又平素懒惯了,每日大鱼大肉,胖得几乎是个毛球。这一跳,却只听
见砰的一响。
“娘,大事不好了!”芊红神色慌张地扯住亲娘,语调激动,“女儿夜间细想,知道昨日
对夏生哥哥太过任性,不安的一宿没好睡。挨到天快亮,就急急梳洗了,跑去夏生哥哥那
边,谁知、谁知……”
“怎么,他出什么事了?”柳丽娘急切询问。
她虽不喜夏生,但好歹他是柳家唯一根苗。多少,还是有些关心。
“女儿不知,门是反锁的……一开始,听夏生哥哥那般叫法,原以为是进了贼。但细听下
去,却又不像。”芊红眉头轻皱,似乎在回忆,“有一个男人在他房中,和他说话……后
来,两人像是打起来了,夏生哥哥却在叫还要、再深一点、心肝肉儿达达什么的……好不
奇怪。女儿心头害怕,所以就连忙来禀母亲。”
丽娘是经过人事的,自然明白芊红讲是些什么。她面色沉重的深深吸了口气,又望着芊红
强笑:“乖乖,这事儿……却没什么大不了的呢。乖乖一夜没好睡,就快回房睡吧,你夏
生哥哥那边,万事有娘。”
柳丽娘心中的女儿,纯洁美好若白玉无暇。她自是舍不得,让女儿沾上半点龌龊污秽。
“娘既这么说,也就放下心了。”芊红面色顿时转忧为喜,“现在,女儿也确实困倦了…
…就此告退回房。”
送走了女儿,丽娘马上命人去唤柳员外和柳家六娘,她自己则带着几个家丁和大丫头,直
奔夏生的房间。
门果然如芊红所说,是反锁的。
咬咬银牙,丽娘命家丁砸开。
夏生正全身赤裸、狼狈不堪地躺在床上,半昏半醒。他听到砸门声,连忙颤抖着手,想要
拿衣物遮掩这副身子,但经过这一夜折磨,他早虚弱不堪。抖了半晌,才勉强套上亵裤。
这时,门已被完全砸开。丽娘带着几名家丁和丫头,呼啦啦的冲了进来。
只见夏生靠着床沿,神情痛楚,长发半掩着脸。他颈间、锁骨旁、胸膛上全是桃花瓣般的
吻痕,其间又有几道细细艳红抓痕。
他身形修长挺拔、肤色黝黑、五官端正鲜明全无女相。但此刻,硬是散发出种媚人的淫靡
诱惑气息来。
莫说丫头们,就是几个冲到床前的家丁,也通红了脸。
“来得晚了,倒是没捉住一双。”丽娘望向对面半开半启、被风微微吹动的窗户,勾起唇
角鄙夷一笑,“柳家千等万盼,却没料到,来的是这么个长得还像个男人,却喜欢被男人
捅的淫贱骚浪货……柳家,可是严谨清明,知度守礼的名声在外。不过,我不是柳家之主
,也不是你亲娘,就这么处置了你,怕你也是轻易不服的。只等家主和柳家六娘来吧。”
夏生向来正直守礼,哪曾被人这么羞辱。他身子虚弱,又想起昨夜所遇,羞愤到了极点,
竟说不出辩解的话,灰白的唇瓣一个劲儿地哆嗦。
几个家丁将夏生从床上拖了下来,用绳子将他捆的结结实实。其间,他们看见夏生乳蕾在
胸前,颜色艳丽的肿胀挺立着,竟大起胆子,每人都借机狠狠揉捏了几把。
柳丽娘瞧见了,却只是冷笑,并不阻止。
反正他就是喜欢这套。如今被下人侮辱,也算自找。
等了没多久,就只见柳员外和柳家六娘,衣冠不整的急癫癫跑来。看到地上被捆着的儿子
,柳家六娘的泪水顿时在眼眶中转了转,滑下脸颊。
柳员外则气得浑身打颤,伸手指向夏生:“他们来报的时候,我原还不信……你这孩子,
你这孩子怎就有这等恶癖?!”
柳家世代清白,虽然子弟皆不得功名显赫,却富贵而不骄奢淫秽,薄名在外。说起来,若
是夏生爱养个小倌,或者对女子风流些什么的,一床锦被遮煞,倒也好办……却偏偏,他
身为男子,喜欢在男子身下承欢。
身为柳家的继承人,这是何等恶习。传出去,整个柳家绝对会落人不齿。
不过,夏生是柳家唯一根苗,又是自家骨肉,也舍不得他。日后只有狠狠训责管教,再让
他移情别处,务必令他丢了这恶习才好。
“快说,那人是谁?!”柳家六娘此时总算回过神来,冲到夏生面前,扇了他两记耳光,
嘶哑着声音问。
柳家六娘是极温柔小心的一个人,只知守本份,从不会争什么。再说,她老实得如根榆木
疙瘩,也争不过手段通天的主母和那些妾。
此刻,她简单的脑子里,只想着定是有人诱惑勾搭自己儿子。只要问出那人,再让儿子与
那人断了,便应该无事。
面对亲娘的质问,夏生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人是谁……说是狐妖阿紫所为,有人会信么?怕只是当场笑话听吧。
既然如此,却让他说些什么?
大家围着夏生过了半晌,却只见他垂下头,神情痛楚地闭上了眼睛。
“取家法,快给我取家法来!”柳员外见夏生明显是在维护那个人,气得花白的胡子都颤
了,连声对着家丁们大喝。
8
两片有手掌宽、一臂长,四角包铜的朱红色厚重板子,很快被仆役们拿了进来。
“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柳员外指着绑在地上的夏生,狠狠跺脚。
柳家家规虽算不得过分苛刻,不过一旦触犯,用起家法来,便是极重。就在年前早春,一
个婢女因为手脚不干净,偷了主母的首饰,身子弱了点,竟被活活打死。
虽出了人命,但好在这婢女是卖了全身,家中又仅得个娘舅,亲缘浅薄。只拿了些银钱打
发她家和官府,便再无事端。
不过,柳家家法向来只责下人。用来责罚主人,此番是破天荒头一遭。
二十板下去,夏生黝黑而线条优美的背脊渐渐皮开肉绽,化做一片血肉模糊。他先还是直
挺挺地跪着,闷声不响的硬抗。到后面打得厉害,再挺不住,终于倒在地上。
他受此奇耻大辱和不白之冤,心中觉得这样被打死了,倒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柳员外却是气得着实厉害,只管不停喊打。下人们虽见将夏生打得狠了,谁又敢停手。
柳家六娘望着那两片朱红板子上下翻飞,渐渐沾上血渍,心痛如绞。她虽懦弱,但夏生,
毕竟是她亲生的骨肉。
“老爷、老爷!不能再打了,让他们住手吧!”柳家六娘再也无法旁观下去,扑过去抱住
了夏生,用单薄娇小的身子护住亲儿,哭得哀哀切切,脸上胭脂花粉被泪水冲得一塌糊涂
。
行家法的两名仆役,见六娘护着夏生,当下便住了手。
“是啊老爷,好歹夏生是柳家唯一的儿子。纵是做下错事,又不知悔改……但万一打坏了
,可怎么好呢?”丽娘轻轻一笑,也在旁边慢悠悠的插话。
这几句话虽刻薄,却点醒了震怒中的柳员外。他冷静下来后,也知道以夏生目前的伤势,
确实不能再打。
“……你生的好儿子!”柳员外一肚子气没地方撒,颤巍巍指着六娘高声道,“把她给我
拉开!给那孽子上些药,关进柴房,不好好说实话反省了,便再不许他出来!我倒要看看
、倒要看看他有多硬气!”
吩咐完,柳员外只觉气血上涌,胸口一阵闷痛,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他勉强转过身,
对丽娘闷声道:“我们走!”
“是,老爷。”丽娘适时扶住柳员外颤抖的身子,搀着他步出门外。
房间里,只留下一干如狼似虎的家丁,和夏生母子二人。
“儿啊……你就跟老爷夫人说了实话吧……别这么拧着啊……”六娘鬓发蓬乱,满脸是泪
的被几名女婢拦住,边哭边夏生的方向嘱咐,声音凄切。
夏生听她这一场哭,心中也觉恻然,却不能做出任何回应。
只能任人粗暴地抓住手脚往门外拖,然后死死的咬住下唇,直咬得渗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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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夏生的背上倒了两瓶金创药粉,又用手没轻没重的抹匀之后,家丁们将他锁进了柴房。
又隔着铁窗栏放进了一碗清水和两块馒头,便皆抽身离去,再无人管他。
柴房地处偏僻,只有一个小小窗户,朝向北方,使这里显得比别处寒冷寂静许多。
夏生盖着件单衣,趴在冰凉的石地上,只觉得全身无力,背上的疼痛钻心入骨。
昏昏沉沉过了半晌,药力浸进肌肤,疼痛稍减,人也渐渐清醒明白。虽不觉如何饥饿,嘴
里却干得厉害。
夏生抬起头,望见窗台上那一碗清水,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唇,费力的撑起身子。
他虽然很想就此死去……却终究没办法抵抗,身体对一碗清水的渴望。
抚养他长大师父曾经说过,修行的正道有数种,释教苦修、道教炼丹打坐、通天教吸日月
精华,褪鳞毛角蹄……但殊途同归,无非是摒却肉身种种欲望杂念,达到与灵魂的共振。
再精进一步,便是脱去凡胎,登上仙途,超脱六道轮回。
生命的灵魂与肉体,往往矛盾,而且灵魂易被肉体所累。比如红尘官场中,多少人起先立
志为国为民,报效朝廷。
但到了最后,却又有几个未曾搜刮百姓,巴结上司,一门心思的往上爬,反而将初衷放至
一边,渐渐淡忘的?
这只是灵魂被眼前形势利益、自身欲望所迷的一种。也由此可见,人的欲望该是如何强大
、难以抵抗的东西。
尤其是,情欲,和生存的欲望。
夏生虽曾跟师父学着画些符、观人气色,却是利用法器,终属凡胎,不是修行之身。
他扶着墙站起来,抖着手从窗台上拿了那碗清水,凑到唇边一饮而尽,如逢甘霖。
一碗水下肚,人也精神清爽了些。他又觉得冷,慢慢挪到燃着火的灶台边,想借些温暖。
灶台内,小半截篆着符咒的桃木断剑,尚未烧尽。
夏生坐在地上,望着那片在烈焰中慢慢被吞噬的剑身,灰白的唇哆嗦着。虽很想控制住,
两行清泪却不由自主滑下面颊。
桃木剑纵成残片,也是狐妖魅魉无法触碰的东西……可能将它带至柴房烧掉的人,只有一
个。
渐渐明白过来,原来昨夜的一切,都是骗局。
由狐妖和自己的亲妹妹,共同设下。
“阿紫,你可都看到了?”
夜深,柳宅内万籁俱静,只有秋蝉偶尔嘶鸣两声。柳芊红的闺房内,却灯影摇移,传出隐
隐约约的谈笑声,说不出的诡异。
芊红将自己的枯干长发涂遍了桂花油,又编了些假发进去,在头上盘成高而厚重的髻。一
缕长发自右额角垂落胸前,显得别样美丽。一只金凤钗头吊着红珊瑚的坠子,在灯火的映
照下,于发间晃来晃去,耀出点点光芒。
她鲜红色中衣大敞,酥胸半掩,以一种放浪而风情的姿势卧在阿紫的膝上,大笑着将手中
细瓷杯凑到红艳菱唇边,轻抿一口里面的竹叶青。
细白的杯沿,沾上一小块薄薄胭脂红。
“嗯,他现在已经被关进柴房。”阿紫抱着她,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的腰肢上
暧昧滑动,也笑,“再不会,妨碍到我们。”
“此番,能帮上你的忙就好……阿紫……”
芊红娇声唤着他的名,弃了手中瓷杯,任一片莹白碎光在地上乍裂。然后伸出纤瘦的手臂
,如蛇般绕上了阿紫的颈,目光迷离。
阿紫微笑着低下头,对着她脂粉扮出的脸喷出一口淡紫媚烟。
她渐渐闭上眼睛,若坠落的残花般软倒,被他拥在臂弯。
如今,她虽仍然索欲无度。但以目前的身体状况,绝对不能再行房。
她是他的庇佑,日后还要赖她避过天劫。所以他只能,让她夜里做一个旖旎春梦。
再说,她慢慢枯败的容颜和身体,在他眼里已经不再引诱。
抱着她,心里却一直想着昨夜灯下,那具黝黑修长、坚韧结实的年轻肉体。
精瘦的腰肢、结实修长的手脚、清甜鲜艳的血、晶莹剔透的泪、痛楚挣扎的神情……每一
样,想起来都令阿紫血脉贲张。
还想见他、还想要他……那种感觉,和任何一个女子都未曾有过。
阿紫小心翼翼将熟睡的芊红放在床上,为她垫了软枕,散了头发,盖好锦被。
然后,转身如紫蝶般翩翩拂袖,刮起阵冷风,吹熄了屋内的鹤形油灯。
率性妄为、天真蒙昧的狐,不愿探究心头蠢蠢欲动原因。
想要,便直接去拿、去做。人世红尘间那些道理规矩,与他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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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薄而清冷的月光,从小小的窗口照进柴房。
夏生盖着件单衣,蜷缩着身子偎在灶边,抖着手,往灶里塞进两块木柴。
火势借着木柴,渐渐的大起来,给他处处酸涩疼痛的身子添了些暖意。
芊红被狐妖所迷……做出这种事,也怪不得她。
她只是不让自己妨碍,并不知道那妖孽对自己做出那种事……对,一定是这样……
夏生一边在心里为芊红辩护,一边垂着头,神情痛楚地流下泪水。
这时,冰冷入骨的风忽然从他面前掠过。然后,一只温暖大手捏住他的下颔,使他满是泪
水的脸向上仰起。
阿紫蹲在夏生对面,眯起微微朝上斜飞的漆黑凤目,望入他惶恐愤恨的眼:“众叛亲离、
有口难言的滋味,不错吧。”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夏生见阿紫来到面前,急怒攻心。他也顾不得考虑双方力量
悬殊,一下子伸手掐住了阿紫的脖颈,将他扑倒在地。
阿紫未曾做出半点抵抗。
“你杀吧,我不会还手。”阿紫望了眼压在自己身上,目眦欲裂的夏生,唇边泛着抹浅笑
,神情平静淡然。
夏生咬着牙,双手拼命地开始收紧。听得到,指间骨头被挤压的咯咯声。
阿紫从喉间发出破碎的呻吟,眉头轻轻蹙在了一起,红润的舌慢慢从唇瓣间挤出。
一缕鲜血沿着阿紫优美的唇角蜿蜒而下。在惨白的月光映照中,那一抹艳红尤其显得迷离
凄诡。
夏生的手,忽然颤抖着从阿紫的脖颈上松开。
尽管明知道对方是狐,是欺凌自己的妖孽……最后,却下不了手。
他性情善良淳厚,根本没办法,动手去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是修行者,他参不透皮
相。
“……不是不给你杀我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阿紫慢慢坐起,伸出手,抚上夏生的面
颊。望向他的凤眼中,闪烁着不同于往常的温和。
普通凡人,怎能真正伤到他?方才,只不过施了个障眼法,想戏弄夏生……没想到的是,
夏生行至半途,竟硬生生住了手。
“夏生,你喜欢我了。”阿紫凑过去,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夏生的耳垂,嫣红唇边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