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凌,身后是他的亲妈,韩闯的小妈,韩凌的两个舅舅,三个姨妈,四个表哥,五个表姐,一大家子人。
怎么今天开会都不通知我?老爷子打下的江山,应该两个儿子平分吧。
韩凌声调不高,韩闯听来却异常刺耳。
会议室里大家面面相觑,从来没人把这个饱受虐待的小儿子放在眼里,他自己也一直逆来顺受,今天突然出现,
就要争一半的家产,难怪众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那,那不如大家投票选新老大吧。秦衡看韩闯一直不说话,自作聪明地说,反正在座的都是韩闯的人,投票也稳
赢不输。
好啊,投票。韩凌讽刺地勾起嘴角。
哗啦哗啦,韩凌身后那一票人纷纷端起了枪。
韩凌这边的人这口气可是憋得好久了。一直以来在韩家,都是韩闯那边的人吃肉,韩凌这边的人喝汤。凭什么啊
?可是真正能开口争一下的正主韩凌不发话,他们喊得再欢也没用。所以韩凌回来一说召集大伙分家产,马上得
到了超乎一般的热烈响应。翻身的日子终于到了,别说是冒着风险带枪进会议室突袭,就是两边直接大火拼他们
都不吝。
老大们全傻了,韩闯一向疑心比较重,他开会时任何人不能携带枪支入场,结果今天被韩凌抓住这个弱点轻易得
手了。
现在,投吧。韩凌面无表情地说。
谁还敢表态啊。
韩凌,你到底想干什么?韩闯淡淡发问。
我当然是想要我的那一半啊,大哥韩凌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长,嗲嗲地叫着。
老爷子有遗嘱
我不信。韩闯的话被韩凌不耐烦地打断。
韩闯,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要么你分一半家产给我。要么做亲子鉴定,亲生的那个全拿走。你敢不敢赌一下
?韩凌突然凑近韩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原来他知道,韩闯心里一时悲喜莫辨。原来他一直知道。
韩闯不是亲生的。
几乎没有人知道。
韩闯也一直不知道韩凌知道。
从来他都比韩凌嚣张,比韩凌霸气,比韩凌独占。
当然其实他也一直比韩凌努力,比韩凌刻苦,比韩凌敢拚争。
所有人都以为那个被欺负到不行的是私生子。
真相可能只有当事人知道。
老爷子知道。
哪个是他亲儿子,他再清楚不过。可是他需要一只左右手,而韩凌从小就讨厌杀戮,远离纷争。
没办法,老爷子只能倚重韩闯。
韩闯的妈也知道,可只能死不承认。如果承认不光是韩闯要遭殃,她要遭殃,她所有的娘家人都要倒霉。
韩凌的妈也知道,所以她一辈子都在为此争吵不休,可是韩凌对此事永远不表态,一贯地任人宰割。
外人眼里都是韩闯在打江山,韩凌享受。没有人知道这个做弟弟的对哥哥曾经的默默的无限度的包容。
所以也没有人明白,为什么韩闯最后真的同意分了一半的家产给韩凌。
夜色深沉,韩闯在薰衣草淡淡的香气中瞑目休息。
门声轻响,韩凌摇摇摆摆,扭着他妖娆无比,柔软诱人的腰肢慢慢地走进了韩闯的房间。
你来干什么?
哥,你想不想上我?韩凌笑得一脸淫荡,随手把白色的浴袍丢在地毯上。
韩闯看着赤身裸体的韩凌靠近自己。
气血翻涌。
你到底要干什么?韩闯咆哮。
怎么,你不是一直想上我吗?韩凌的手很有经验地在韩闯胸腹间比比划划,一举一动都充满情色意味。
韩闯悲哀地看着韩凌,他们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翻身将韩凌压下,折腾,往死了折腾。
一切最终静止,韩凌摇摇摆摆地站起来。
任血迹混合着精液顺着他的大腿蜿蜒而下。
啧啧,哥,你还真粗鲁呢,别的男人上我都戴套子的。
韩凌娇笑着抱怨了一句,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说道:哥,楼上楼下住着,你有需要就不要客气,尽管来找我。
韩闯两眼直瞪着韩凌,他毫不怀疑,他回来是来杀死自己的,他已经在杀死自己了。
韩凌把划归他名下的所有产业,歌厅、舞厅、洗浴、足疗,统统卖掉套现。
基本上N市天下大乱,韩家一半的产业要出手,各路英雄豪杰,疯了似地开始利益的争夺。
秦衡一边抹汗一边跟韩闯汇报:怎么办啊?老大,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不能就这么拱手送出去啊。
那就买回来。韩闯气急败坏地吼着。
可是,老大,我们的流动资金不够啊。
那就快去想法子。韩闯闭上眼,颓然摔倒在沙发上,这个小祸害!
韩凌,你怎么把所有的产业都出手了?韩凌的妈妈不知道自己儿子想什么。
起先他回来说要争家产,她很开心,这么多年来总算出了口恶气,可是如今韩凌的作法,分明是往韩家自己的肋
骨上捅刀子啊。
妈,你这几天数钱数的开不开心?韩凌笑孜孜地问。
开心,可是
那就继续数吧,想要多少拿多少,舅舅们呢,大家一起来拿。我去睡会儿。
韩凌说完,起身回卧室。
看着自己的儿子,尤女士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那一抹清瘦的身影,总好像随时都能够轻轻地飘起来。
花园里韩凌蹲低身子,轻轻抚摸地上柔软的小草,嫩绿的小草干净又美好。
韩凌用最轻最轻的动作,轻轻抚摸着,嗅着地上泥土的芳香。
泥土也是美好的,深沉又宽容。
这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很多,韩凌都不太敢接近,凡是他接近过的都没有好下场。
比如蒋理,韩凌微微笑。
他以前还从没碰到过一个人敢跟他交朋友,还那么掏心掏肺地对他。
给他房子住,给他钱花,还给他自己的哥哥。
可是认识他,蒋理就倒了大霉。
怎么一大早穿这么少出来吹风?韩闯的声音。
少?韩凌扯了扯薄薄的丝袍,我还以为哥哥你会嫌多呢?
兴致勃勃地解睡衣的带子,韩凌一面抖着发紫的嘴唇一面坚持做了个妩媚的表情出来:哥,你有没有试过清早在
花园里做?
你发什么疯?韩闯低喝:你不想活了我还怕人说我因为家产谋杀幼弟呢。
一面说一面赶着拉拢韩凌的睡衣。
韩凌誓死反抗地往下扒着自己的衣服,一面及其流氓地对韩闯上下其手,一面调笑着:哥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
说什么,谁敢说就杀了谁。
别闹了,快穿上。
来嘛,来嘛。
两个人正不可开交,家里的小保姆跑了过来,眼睛躲避着韩闯和韩凌撕扯的情形,小声说着:那个,有个人说是
小少爷的朋友,要见小少爷。
不见。
请他进来。
说不见的是韩凌,说请进的是韩闯,在这个家里,只要韩闯发话了,韩凌说的就都是放屁。
所以小保姆跑着领人去了。
韩凌恼恨地松开揪着韩闯的手,手忙脚乱的把松散开的睡袍系系好。
蒋理大踏步走进来,老远就喊:嫂子我来了。
小叔子,想死我了。韩凌非常配合地拔高声音,小叔子仨字叫得整个韩家的人都能听到。
哎呀,小叔子你怎么来了啊。韩凌亲亲热热地挽着蒋理的手,一口一个小叔子地叫着,听得韩闯一阵阵心跳过速
。
嫂子你回娘家也够久了吧,我来接你回去。蒋理叫嫂子叫得一本正经,规规矩矩,更是气死了韩闯。
蒋理你真是找死,你以为我韩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韩闯把韩凌一把从蒋理的臂弯里揪出来,恶狠狠地说
。
怎么?这地儿不让进?进来要死人吗?蒋理故做不知。
哼,韩闯冷笑,可是还没笑完,大门一阵乱,又有人来了,不过这次来的是警察,请韩闯回去配合调查的。
韩凌连衣服都没换,穿着睡衣上了蒋理的车,苦笑道:没用的。用不了一个小时他就能出来。
所以我们得抓紧。蒋理的车向着郊外狂飙。
小凌你听着。那天你说的话,我听进去了。一直没有来的及跟你解释。你这么聪明,应该也能知道,那公寓的钥
匙,其实是我哥让我给你的。但是你可能不知道,那间公寓,我爸我妈都不知道,没有去过,我哥让你住进去,
说明什么,你明白了吗?我哥他就是那样的人,有的话不会说,说出来也不会好听,可是他心里真的有你。所以
,我哥现在不在,你要是出事了,我没脸再见我哥了。没法向他交待。小凌,你听我一次,行不行?
韩凌的手紧紧抓着门把手不说话。
小凌,看他不说话,蒋理苦笑,你再在韩家住下去,我只有向我哥一死谢罪了。
好,我听你的。韩凌轻声答应。
蒋理的车在郊外停了下来。
一辆农用四轮车等在那里,从车上下来个黑皮肤的农民,笑着呲出一口白牙跟蒋理打招呼。
这是五哥。蒋理跟韩凌介绍,是小时候带我的保姆阿姨的儿子,他是绝对靠的住的。小凌,你先跟他去乡下,我
跟他说了会好好照顾你,过几天,我哥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还能再说什么呢?专注地看向蒋理,一点不妖娆的,特认真地看这一次。
小叔子。韩凌轻轻拉了一下蒋理的手,你多保重。
嗯。
韩闯实实在在被气疯了。
得知韩凌走掉的那一刻,理智就脱离了他的大脑。
到真的看轻了蒋理这小兔崽子,就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弄走了。
手段一点不高明。真的,韩闯在江湖上混这么多年,玩过的花样比这多多了,问题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干,他真敢
这么干。
怒极的韩闯不管有多少人拦着他,就像一个最低级的地痞流氓,直接闯进ENCHANTING二楼,一脚踹开蒋理办公室
的门,大喊:韩凌呢?
蒋理一脸你奈我何的样子麻木不仁地端坐在大班台后的皮椅上,慢悠悠地说:要人没有,要命一条。
所以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韩闯额头青筋直跳,暴怒地左右一看,抄起个花瓶就朝蒋理砸了过去。
蒋理转了转皮椅,躲开。
ENCHANTING的保安已经从外面一拥而上,跟韩闯撕巴起来。
韩闯完全不记得要保持形象,也不考虑后果,只是泼妇一样挣扎着跳脚大骂,把他这辈子所知道的所有脏话,泼
水一样倾泻出来。
都放手。蒋理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让韩先生砸。回头算一算该赔多少钱,把帐单给韩先生送过去。
韩闯,我理解你,心情很不好是吗,所以我就不报警了。不过这里是有监视录像的,所以韩先生你砸东西的英姿
,将作为娱乐节目连续不断地在ENCHANTING的大屏幕上播出。
蒋理,你行。韩闯被气乐了,我还真小看了你。好,你喜欢玩咱们就好好玩一玩。玩个够!
推开糊在自己身上的一堆人,韩闯气急败坏地走了。
韩闯刚走,蒋理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医院的院长,声音极度兴奋,沈斯言醒了。
沈斯言终于脱离了危险期,从长久的昏睡中醒了过来。
蒋理握着他的手,忍不住眼圈泛红。
小理沈斯言嘶哑着努力说,记密码。
蒋理把耳朵贴了过去。
出事的时候,沈斯言是去搜集韩闯的犯罪证据。
杀人越货的事韩闯就干多了,可是真正能证明他与之有联系的证据就少之又少。
从蒋道把韩凌弄到自己公寓开始,沈斯言就已经行动了,可韩闯也不是吃素的,这些证据差一点点就随着车祸灰
飞烟灭。
蒋理从军区医院出来,将车驶上高架桥,立即被两辆不明身份的车尾随。
蹙了蹙眉头,蒋理拐了几个弯,非但没有甩下尾随的车子,跟着他的车还多了两辆。
韩闯是真疯了,蒋理心想,现在天色刚刚接近于黄昏,韩闯甚至等不到天黑就开始动手了。
左拐右拐,左冲右突,不但没能逃出包围,下了高架桥以后前面还有迎接蒋理的车。
前后左右簇拥着,硬是把蒋理的车挤上一条偏僻的土路。
蒋理干脆停了车,打开车门走下了,倚着车门看着。
那些车也都停了下来。
蒋理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一群,原来现在黑社会真的都是西服革履,皮鞋锃亮啊。
怎么样?还玩不玩了?韩闯最后一个从车里下来,冷笑着问。
玩啊,这么好玩怎么不玩。蒋理依然保持优雅的站姿,声调也很平稳。
话音没落就遭到一个肘击,疼得他五官都移位了。
MD,这些人打人还真专业。
蒋理揉着腹部,努力站直身体,冷冷丢下一句:真幼稚。
更幼稚的拳打脚踢接踵而来,韩闯燃起一根烟,慢条斯理地说:你跟韩凌是朋友是吧?让我看看,你们的友谊能
支撑多长时间,能不能支撑到我抽完这支烟?
韩凌一辈子也没来过农村。
刚闻到五哥家那股鸡屎味,差点没吐出来。
怎么也不能吐啊,韩凌忍耐着,昂首阔步,大踏步地穿过院子,跟着五哥进了屋。
还好屋子里挺干净的,适应了一会儿,那股味也没那么强烈了。
五哥家里就三口人,五哥,五嫂和他们的女儿丫蛋儿。
五嫂简直比城里的大姑娘还腼腆,进来把糖盒子搁桌上,一句话也没说,涨红着脸又退了出去。
五哥憨厚地笑着解释:乡下人不会说话。
韩凌马上就喜欢上了这一家人。
丫蛋儿站得远远的,好奇地看着坐在炕上的韩凌。
韩凌忍不住,拿了块糖诱惑她,过来,过来,叔叔给你糖吃。
丫蛋一甩小辫,咯咯笑着,飞也似地跑了。
韩凌也笑了。
接下来的鸡飞狗跳完全出乎韩凌意料。
他刚刚坐稳,就听院子里一片咕嘎大乱的声音,趴窗子一看,五嫂挥舞着菜刀,正在捉一只大鹅。
这做什么?韩凌大吃一惊。
丫蛋儿又跑进屋来,兴奋地脸蛋红彤彤的:我妈晚上要炖大鹅吃呢。
五哥,你快跟五嫂说不要杀了。韩凌急死了。
没事,多。养了十来只呢。五哥依然憨笑着。
韩凌只好亲自跳下地去阻止五嫂。
五嫂完全不听韩凌的,就是一句:你屋里坐着,这儿灰大。
然后就满院子捉鹅,捉到了手起刀落,麻溜地就给鹅砍了。
韩凌回到屋子里,重新坐上炕头,觉得一辈子都没这么温暖过。
炖鹅肉的香气慢慢从锅里飘出来的时候,韩凌拉着丫蛋的手,已经村前屋后地走了个遍。
真不够韩凌看的,尘土飞扬的土路,轰隆隆的小四轮,欢叫的鸡鸭鹅狗,趴着直哼哼的肥猪。
韩凌下乡,一如乡下人进城,看啥啥新鲜。
刚回到五哥家的院里,五嫂神秘地冲他招手,一面撵丫蛋,你看你爸上哪嘎哒去了?
韩凌不知道五嫂把丫蛋撵走,单独叫他要说什么,奇怪地凑了过来。
五嫂从锅里捞出个黑糊糊的东西,非让韩凌吃。
原来是叫自己吃独食,韩凌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听话,直往外冒水蒸气。
低下头轻轻地咬了一口,是鹅肝。
快吃。快吃。五嫂笑眯眯地向看待自己孩子一样地摸摸韩凌的头。
这是韩凌一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好吃不好吃?看韩凌吃完,五嫂得意地问。
嗯,好吃。韩凌拼命地点头。
五嫂开心地笑了。
五嫂给韩凌单独收拾了一间屋,铺的全是新被褥,炕烧得滚滚烫,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晚上韩凌就趴在炕上和丫蛋一起画画。
白天他领丫蛋去大供销(韩凌第一次知道商场还有这种别称),想给丫蛋买点吃的。
结果他所看见的所有零食几乎都是假的,仿的。仿造的手段之拙劣,让人一看即知。最后韩凌只好给丫蛋买了几
个图画本,两盒彩色水笔。
就是这样,丫蛋也乐坏了。
从买回来就拉着他画啊画啊。
你画的是什么?韩凌伸长脖子看丫蛋的。
飞机。
你呢?丫蛋看韩凌的。
鸟。
你画的真好看。
啊。韩凌看着自己那只表情堪称呆滞的鸟,囧了。
那天入睡之前韩凌想,也许永远在这住下去,也可以。
某道的初恋
蒋道第一次看见韩凌是在ENCHANTING附近的一个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