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距——云水苍茫

文案

据说天狼星到达地球的距离是8．7光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天狼星,其实是8．7光年距外,已经“过去”

的天狼星。因为隔着8．7光年的距离，所以永远看不到与我们的时间相吻合的，“现在”的天狼星。

那么，老师，我跟你只隔了8年，没有8．7光年那么远的距离，我们之间是不是就隔得不太远了呢？

虽然这8年的距离将恒久不变，但还是想跟上你的脚步……

一

楠泽高中的校风是出了名的自由，但这也是因为它拥有许多优等生。许因创校之初是男校的缘故，尽管前几年便

开始招收女生，到现在男女比例也还是徘徊在10：1的不协调之中。

自由之下亦是有诸多制度，比如一定要穿校方发的禁欲式黑色立领制服，比如一定要参加社团，可以没爱好不能

没特长……似乎是为了贯彻“严肃、活泼”这一校训。

“……我校一直致力于学生的全面发展，务求培养出综合素质优秀的人才。全英班的学生在各项国际学生竞赛屡

屡得奖，由此可看出……”

校长在台上侃侃而谈之时，底下已有不知多少学生早就神游四方去了。

一个发梢明显挑染成紫色的吊梢眼生，伸出手打着懒懒的呵欠对光明正大靠在他肩上睡觉的男生说道：“喂，黎

嘉阳！该换一下位置了吧！我整条胳膊都快被你给废了！”说着用手推了推他。

睡相甜美如幼童的黎嘉阳睁开惺忪的睡眼，顿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看向身侧的男生：“啊？散会了吗？那就走吧

。”

正欲起身便被人急忙拉住，他疑惑的问：“怎么了，东野？”

东野望扬了扬他的吊梢眼，像极了一只凶恶的猫咪：“拜托，校长还在台上诶！”

黎嘉阳一听赶紧坐好，瞌睡虫也跑了大半，漂亮的棕褐色眼珠清明起来。他凑向斜睨着他的东野望：“星期一的

例会怎么那么长啊！”

东野望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也知道例会又臭又长哦！还靠在我肩上睡得那么香！”

黎嘉阳摸了摸微红的额头，整个人巴在东野望身上撒娇：“小望你人最好嘛！”

“不准叫我小望！”东野望又弹了他一下，“小望”可是他的大忌，虽此“望”非彼“汪”，但听起来耳朵就是

不舒服。看到黎嘉阳委屈的摸着额头，忽就想起了什么：“你今天一整天都在睡觉，昨晚干吗去了？是偷鸡摸狗

呢，还是寻花问柳啊？”

“哪有！”黎嘉阳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清秀明朗的脸庞上多了一层阴霾，“唉，就、就只是没睡而已啦！下午社

团不是有比赛吗？因为有点紧张，所以就……”

“哦，你还真是弱诶！又不是校际对抗赛，怕什么。”东野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台上。

下午金黄的阳光泛滥，因为靠窗，男生脚下的柚木微微泛着光亮，暖洋洋的感觉。

黎嘉阳握紧左手戴着的蓝色幸运结绳，神情恍惚。

最近频繁梦见那个人，而早上起来总是羞愧的抱起床单扔进洗衣机里。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变得更奇怪的，所

以昨晚才会强撑着不去睡觉……

但这也不是办法吧，睡觉是不能抵御的天性。而今对着他，自己心跳如雷竟更似一种天性。

黎嘉阳抿了抿唇，下颌的线条变得更加清冽。

已经弄不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了，总是很激动，很想很想看到他。

结果社团活动一结束，黎嘉阳就急急推着单车出了校门。东野望在后头摸了摸自己翘起的紫蓝色发梢，自嘲道：

“唉唉，被抛弃了呢！”

身后涌来一帮学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夕阳把各自的影子拉得老长。

“东野，怎么一个人啊？”

“是啊。”

“嘉阳那小子跑那么快，八成是交女朋友了吧！”

“谁知道呢。倒是你刚交了个四中的女朋友，很甜蜜哦！”

“喂喂，还真是瞒不了你诶！”

……

黎嘉阳冲到那人公寓楼下时，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的样子。英秀的眉毛有些微蹙：好象早了点，他还没回来吧。

正想着，就有人按住了他的肩头：“怎么这么赶？我可不记得有规定你一定要在什么时候过来。”

说话者的声音低冷，却很好听，音乐有点温柔的感觉。

黎嘉阳转身看向他，脱口就喊：“顾向寻！”

顾向寻英冶的长眼一眯，微微俯首道：“叫老师。”

“……老师。”黎嘉阳吐了吐舌头，可爱的表情有点像小狗。他停放好单车后就从背后揽住顾向寻的腰不肯松手

，一直这样巴着走上公寓。

“把你这个坏习惯改掉我会更加欢迎。”顾向寻的公寓就在三楼，所以一直没有坐电梯的习惯。黎嘉阳九岁开始

到他这里学习，从那时起，只要两个人一起上楼梯，黎嘉阳就要从后面巴过来。倒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现在

两个人的身高只差了十几公分而已，对方从抱腿到了抱腰。负担总是会重的吧。

黎嘉阳不满的鼓了鼓腮帮，脸颊粉嫩嫩的：“不要啦，老师，都习惯成自然了。”

很奇怪的，像黎嘉阳这样长到一米七几了，装可爱居然还是很成功。也许跟他长相精致有关，笑起来唇角弯弯的

，很稚气的样子。不笑的时候，明眸红唇，清清朗朗，很是好看。

顾向寻不吃他撒娇那一套，一进屋就松开领带，脱去外套，倒了杯水喝。端凝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把练习曲

弹一遍，先暖一下身，我再教你其他。”

见黎嘉阳还愣在原处没反应，他皱了皱眉，扬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发什么呆？”

黎嘉阳一下子就脸红了，赶忙收回了视线，往放置钢琴的内室走去：“我没发呆啊，是饿啦！平常都是吃完后才

开始练习的，今天干吗那么早？”话是这样说，指下却还是乖乖地倾泻出优美的琴曲。

“外卖送过来的时候，练习曲也刚好弹完。这样不好么。”顾向寻走了进，随意的站在他身旁，一手扶在钢琴上

，漂亮修长的手指叫人百看不厌。

“啊？又叫外卖？！”黎嘉阳哀叫道。

“小鬼，我工作这么忙还能抽空教你钢琴，你就已经三生有幸了！”顾向寻不客气地往他头上一敲，“注意指法

！”

确实是三生有幸，遇上你。

黎嘉阳听话的闭上嘴，专心练琴。他本来就是人人称赞的好孩子，家境优渥，却不因此任性。他也调皮淘气，却

总不会惹人生气，撒起娇来也总惹人疼。但是呢，对顾向寻却完全起不了作用。对方明显没有将他视为一个稍微

有点重要的存在。所以，有时候忍不住就会有点无理取闹，可是又怕对方一生气真的不理他，于是每次无理取闹

到中途都会自己刹住脚，着实让人感觉沮丧。

谁叫他是主动上门的呢！九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这个有“钢琴圣手”美誉的顾向寻，就被他优雅好看的修长手指迷

住了。对比自己胖乎乎的小手，九岁孩童初次领会到何谓“强烈的反差”。于是在自尊心的驱使下——当然，九

岁孩童是不可能因为自尊心为学琴理由的，但“因极度迷恋钢琴圣手的手指而学琴”这个理由实在过于肤浅，且

幼稚，所以被当事人一票否决。总而言之，结果便是由于这个简单的理由，黎嘉阳闹着父母要跟顾向寻学琴。

顾向寻自然是应允了下来，虽然他非常不喜欢教小鬼弹钢琴。原本以为在自己法西斯式的地狱训练下，黎嘉阳小

鬼势必会知难而退的。哪知他居然坚持了下来，一练便是七年，其间风雨无阻准时来上课。问他学琴理由却答不

出个所以然。

算了，反正教教他学琴，自己也不会损失什么。管他有什么理由。

尽管看不出黎嘉阳有多么热爱钢琴，但顾向寻还是很清楚他的确喜爱着它，而且还相当具有天赋。以前一脸委屈

又不敢出声只能乖乖练指法的小鬼，现在竟向他主动提出要学爵士钢琴。真是有趣。

“老师，可不可以不叫外卖？我肚子饿得只想吃你做的蛋炒饭诶！”黎嘉阳忽然转头对站在身后正欲打电话叫外

卖的顾向寻可怜兮兮的说道。

“小鬼！”顾向寻脸色不佳的一扬眉。

持续了几秒钟的静默最后由转身走进厨房的顾向寻打破。

黎嘉阳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我知道为什么会梦见你了，老师。

二

“今天怎么又容光焕发了？遇上什么好事了吗？笑得跟白痴似的。”一进教室东野望就看到黎嘉阳一脸阳光灿烂

的笑容，耀眼的就像一只五百瓦的电灯泡。

“别一大早就损人嘛，你迟到了哦。”黎嘉阳作势给了他一拳，“快点吧，这一节是端木老师的课，要去音乐教

室。”

“安啦安啦！他人那么好！”东野望懒懒的放下书包，双手插进裤兜里，痞痞的跟在黎嘉阳身旁。

黑色立领制服下少年的身段柔软颀长，随便一个姿态都很英挺的感觉。难怪楠泽高中创校几十年一直不肯改变制

服的基调。

如果说东野望是一只野性难驯的猫，那么黎嘉阳便是只温驯的吉娃娃狗了。

黎嘉阳伸手整理了一下领口，身旁的东野望忽地抓过他的手，举在眼前啧啧说道：“我早就想说了，你的手指还

真是完美，根本就不像是打篮球的手。你看，我的手指关节就没你的那么顺直好看。”

“你的也很修长啦，要说完美，老师的才完美呢！”黎嘉阳立即就想到了顾向寻，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热。

东野望点了点头：“那倒也是，端木老师的手确实很漂亮。不过，他可是钢琴系出身诶，手指不好看才怪啦！”

“……”东野望不知道顾向寻的存在，黎嘉阳也不好争辩什么。

说到音乐大学的钢琴系，黎嘉阳一直奇怪为什么顾向寻不去念音大，反而跑去城建大学念设计。虽然不论是钢琴

圣手，还是会展设计师，顾向寻都还是顾向寻。但黎嘉阳总为他感到微微遗憾。

“那么，端木老师，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啊对了，如果要物色人选的话，全英班有几个学生可以考虑一下。”

“嗯，我明白了。”

音乐教室门口的走廊上穿着深灰色教师制服的两位老师正在谈话，面容白净，斯文清秀的那位抬眼看到黎嘉阳两

人时，温和的浅笑道：“快进教室吧，要上课了。”

“是，端木老师。”少年清亮的声音一同响起。

走进教室后东野望才在黎嘉阳耳侧嘀咕道：“全英班最近还真是威风，什么好事都有他们的份，哪像我们综合班

这边啊，违纪现象多得让教导主任连批评都不想再隐晦了。不过，哪有学生不违纪的嘛，是全英班那些家伙太精

明了。”

找到位置坐下了，黎嘉阳这才愣愣的问：“全英班有什么好事？”根据他的想法，全英班跟综合班没什么区别，

不过就是全英班的制服袖口多了两倒蓝杠而已。入学时，家里人本也是想让他进全英班的，但考虑到综合班的气

氛会比较轻松活跃，所以才作罢。而他本人，对要进哪个班没什么概念。

东野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不知道吗？再过不久就是学校的音乐节，比校庆还隆重的诶！听说这次还会请

以前某一届的校友回来参加。所以咯，教导主任要端木老师从全英班中物色人选，摆明就是要全英班的人出风头

嘛！压轴的钢琴合奏诶，多拉风！……你不会连学校有音乐节都不知道吧？”

肯定是不知道所以才会是这个反应了。黎嘉阳是被邀请过来就读的，校方的资料只看了第一页的教学简章，就因

其中有一句这样的话“绝不推行补习制度扼杀孩子天性，以绝对自由的学习氛围……”便决定入学了。就因为是

抱着这样的心态入学，所以黎嘉阳对楠泽高中的校方资料描述的各种“精彩绝伦”的活动完全不具概念。

音乐节啊，没什么感觉。全校师生大概只有出自音乐名校的端木闻老师的琴技够出彩吧！

端木闻一站上讲台，对话便中止了。

综合班的学生最安静的课就是端木闻的音乐课。学生们都相当乐意听他弹钢琴，兴致所至学生们还可要求他演奏

其它乐器，比如小提琴、扬琴，甚至是双簧管。

端木闻清瘦得有点苍白的感觉，看不出竟如此多才多艺。

“听说端木老师出国深造期间很受交流学校的导师赞赏，差点就被强行扣押在他们学校做老师咧！”东野望抬起

手肘碰了碰正专心听老师弹琴的黎嘉阳。

“……我以后叫你‘百事通’好不好。”黎嘉阳一脸“我服了你”的表情。

“不行，‘万事通’还差不多。不知有多少人想从我口中套信息咧，白给你你还一脸不想要的样子。”东野望撇

了撇嘴。

黎嘉阳笑了笑，高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是东野望，在学校总是形影不离，哪里会不知道东野望很轻易就能收集

到许多小道消息，神通广大到让人叹为观止。

“有哪位同学听出我弹的是什么曲子吗？”一曲罢，端木闻站起身走近学生座位，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能答上来。

“提示一下，这次弹的并非是古典音乐。”端木闻的视线在望向窗外的发呆的黎嘉阳身上顿了一下，很快又转移

开。

细微的举动让敏锐的东野望捕捉到了，他二话不说立即碰了碰黎嘉阳：“小心点，老师很可能会提问你，答不上

来要唱歌可是很丢脸的。”

“啊？”尚未回神的黎嘉阳还没听清他说什么，下一秒就被端木闻点到名了。

“嘉阳同学，你能回答么？”说到底，端木闻的教学还是严格的。不过，即使你真不认真听课，他也不会让你为

难得下不了台。

黎嘉阳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其实他只是在快曲终时稍微走神而已，端木闻弹的曲子他当然有听

进耳。自小练就的敏锐耳力是不会放过任何美妙音乐的。

于是他从从容容的答道：“应该是《圣诞快乐，圣劳伦斯先生》吧。”顾向寻有弹过给他听。末了略带顽皮的笑

道，“老师，对不对？”

端木闻笑意渐浓：“很正确。那你能谈谈对这首曲子的看法吗？”

“抱歉老师，用语言来描述音乐是我最不擅长的。”黎嘉阳老实的答道。

顾向寻是从来不问他这种问题的，他说音乐是很纯粹的东西，所以不同的人对同一首曲子会有不同的诠释。正因

如此你只要对音乐下“喜欢与不喜欢”的判断就足够了。要记住音乐这个家伙，只要你的心，坚决杜绝其他附丽

。

端木闻听了后有些留意起这个学生来，他的特别绝对不是做作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学生或许对音乐很擅长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