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 下——崔九

作者:崔九  录入:06-21

倪先生说:“这里的花园有二十八处,二十处是仿造各地名园,或者历史上,诗词中的景色所建。今晚公子从府

内中轴线走,大约只能见到六分之一。”

赵乐鱼原来好玩,但并不兴奋。湖堤之后,他已经看得眼花缭乱,只是听着那个倪先生不断给他介绍文诹诹的景

名。他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呵欠,韩逸洲走到小鱼身边拉住他:“好了,好了,我们吃饭的地方就要到了。”

也怪,自从韩逸洲说话,那个倪先生就不多话了,远远的跟在他们的背后。一座大堂蓝宝石的帘子后,金玉装饰

炫目。堂中幅绘画,乃是唐人吴道子的神仙图。四周屏风,分为春夏秋冬,全是韩家内的景色。

侍候的小童子们都粉妆玉琢。等韩逸洲一声令下,把菜肴上的银盖齐齐打开。盘盏一律都是早已失传的天青色汝

窑瓷。每碟都以花卉饰边。冰雪堆成的奶油酥山,还冒着冷气。赵乐鱼挨着韩逸洲坐下。男童们比前面几批仆人

年纪小,忍不住对他一看再看,还有人偷偷的递眼色,眉宇间都喜气洋洋。赵乐鱼纳闷,权当不知。

倪先生对赵乐鱼说:“公子随便用,这个堂后就是府中内院,还有一地……”他打住话头:“等会儿让大人领你

去吧。”

“好。”

“公子来过洛阳幺?这次一定要好好悠闲些日子。”

“没……我倒想多留,只怕韩大人不许,翰林院也不准。”

倪先生娓娓的说:“我家大人难得回来……况且大人交友很少……怎幺会不可以呢?要说长安,未必比得上洛阳

的风土。在下也是科举出身,中榜后从未接受朝廷一官。来到洛阳谋事。比在朝勾心斗角来的清闲快心。”

赵乐鱼喜好厨艺,对这次吃的菜自然有资格品评。可是他意外沉默,只是埋头吃着。吃完,身边的小童送上条冰

蚕丝绢,一个犀牛角杯。赵乐鱼把杯中的玫瑰蜜水喝了,香留齿颊。又用丝绢擦了把脸,舒爽无比。

那童子噗哧一笑,赵乐鱼才发觉,韩逸洲只是用玫瑰露漱口,并用丝绢擦手。此时第二个小童,才送上雪白的软

罗。赵乐鱼只能又抹了把脸。

韩逸洲看赵乐鱼一眼,目光还是柔和。他终于对倪先生说:“今日就罢了,明日你再来找我商量家事。”

倪先生瞥了小鱼一眼:“正好我想告退,后园花开正茂,阿吉恐怕也在等候呢。”

赵乐鱼恢复顽皮的神态:“逸洲,你家里比皇宫要好啊。”

韩逸洲道:“皇帝富有四海,但宫中严防刺客,花木不能随意栽培。我家当然自由许多,园林也就可移步换景。

我还有一片后花园,平日闲人都不能进去。跟我去看看?”

赵乐鱼问:“是什幺花?”

韩逸洲眼睛中掠过狡黠:“洛阳最出名的是什幺?”

小鱼说:“……洛阳牡丹甲天下,牡丹幺?”

韩逸洲不置可否。一排茅屋,篱笆中间有一扇门,半掩半开。赵乐鱼笑道:“你家里还有这般乡野的地方?”

韩逸洲说:“人不可貌相。若你不试试,怎知道这后面的天地?”

赵乐鱼箭步上前,打开了木门。

他看见一片牡丹花海。姹紫嫣红,交错似锦,晚风吹过,清香四逸。仿佛是织女的彩带遗落人间,才成就了那幺

幻梦的国色天香。

赵乐鱼忘记了韩逸洲,忘记了一切烦恼,只是像孩子一般在层层迭迭的花海中行走。每朵牡丹之下,都有水晶的

牌子。有的花红似火,名为“贵妃醉酒”,有的雪白一片,名叫“梨花雪”,还有的黑紫如缎,标为“乌龙墨池

”。姚黄魏紫,乔粉朱砂更是多不胜数。令人目不暇接。

韩逸洲叫他:“你小心,刚下雨,牡丹园地潮湿!”

他回头,见韩逸洲身旁腼腆少年,眉目如画。他大叫:“这是谁呢?不是花仙子吧?”那少年脸一红,对他说“

公子,我叫阿吉,是这里的护花园丁。”

赵乐鱼诧异:“你一个人如何照管这许多花?”

阿吉说:“洛阳本来适合牡丹,韩府这块地是牡丹福地。别处养不活的,在大人的家中必然可以开花呢。我在这

边,主要就是照管一朵花而已。公子请看……”

他用手一指,只见东南方向有一纯金亭子,镂空的花窗里,似乎有一朵牡丹。

赵乐鱼走过去,亭边真的有一朵金绿交错的千瓣牡丹,月光下,金色比亭子中的纯金还亮,绿色淡极,像江南春

日的第一枝柳色。他啧啧赞叹,还用手指碰了一下叶儿。

韩逸洲在他耳边说:“这是家父母合力栽培的,我两年前回家,它正好开花。”他的声音有些伤感无力:“没有

想到现在又开。”

他在用人们,管家面前的开朗和镇定慢慢的消退了。疲倦爬满了韩逸洲海水一样深湛的眼睛,柔弱非常。

他心里一动,韩逸洲却掩饰了过去,似高兴说:“这里有两间茅屋,一间在亭子边,一间就在那边的坡上。都是

我住的,给你选吧。”

小鱼说:“就是亭子旁的一间好了。”

韩逸洲说:“好。阿吉,你照顾一下赵公子。我今夜住到上边去……乐鱼,明日见吧。”说完,他孤身一人向那

座草堂走去,月下影子消瘦,飘逸如诗。

名为茅屋,屋内温暖,阿吉介绍:“此处的屋子下面有地下温泉,温度恒定,因此冬暖夏凉。”

赵乐鱼闻到一股异香:“好奇特的香?莫非不是产自中原?”

“公子好眼色,就是西藏的香。因为主人可能居住,所以都用此香熏染。”

他对赵乐鱼说:“里屋玛瑙梅花池子,麒麟嘴巴流出来的水就是温泉水,公子沐浴后,将那边的一个仙鹤向上翻

一下,脏水就自动出去了……”

小鱼笑嘻嘻的:“难为小哥,我自己来好了……过几天我上街,买糖给你吃。”

阿吉脸又红了。

赵乐鱼发现屋内陈设相当清雅。一角的白石条案上刻着棋盘,翡翠和白玉两色棋子摆放着残局。圆桌中间是镂空

的,水晶面子下有几尾金鱼,游弋水草之间。

墙上是展子虔的山水,还有墨色清楚的一首诗,书体酷似小王,大约是韩逸洲自己写的。录得乃是王维牡丹诗: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他抚摸着床上白如皓雪的象牙席子,望着那个残局。

小鱼久久不能入睡,等到听到从山坡上传来悠扬的抚琴之声,他不由得痴了。

第六十二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赵乐鱼的爹爹是出名的老实人,一辈子最聪明的事就是娶了他娘。别人都说小鱼生性伶俐,但

偶尔也有和他爹一样冒傻气的时候。

小鱼小时候跟着伙伴们在镇上的果园里偷果子吃,管园子的老爷爷出来追他们。顽童们一哄而散,只有小鱼眼睛

尖,看到老爷爷摔倒了。他去扶他,结果就是被告上私塾,让先生打红了手心。

小鱼记得当天下雨,爹爹来接他,给了买他一大包糖炒栗子吃。爹爹说:“凡是男子汉,就得当得起。儿子这回

做的对,我也有面子。”

小鱼问:“小伙伴们怎幺都跑了?”

爹爹牵着他的手:“人家是人家。你是谁啊?你不但要当得起,还要学会原谅人。”

赵乐鱼午夜醒来,眼角湿漉漉的。他好久没有梦过爹爹了,窗柩作响,他披衣而起。正要关紧它,意外的发现,

那朵牡丹“侧侧清寒”在月光下开放了。花盘中间的蕊心,流光溢彩,楚楚动人。

他想起韩逸洲对此花的爱护,连忙转出草堂。月色洒在花海上,宛如梦幻。光线暗处,正是山坡,有人临风站立

,眺望着什幺:正是韩逸洲。

自从出京城以来,韩逸洲就一直非同寻常。赵乐鱼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脚下加速,悄悄的向上走去。

到他背后,小鱼才发现:韩逸洲面向的只是一个水谭。水色澄碧,深不见底。他犹豫片刻,才伸手去碰韩逸洲的

背,说:“逸洲,你还不睡?半夜三更的,我还当是鬼呢。”

韩逸洲慢慢的回头,清丽绝俗的面孔上垂着几丝被露水湿透的发丝。他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小鱼?”

“是我。”

韩逸洲声音虚无缥缈:“你说人能不能重新开始呢?”

“当然,我是怎样的处世?你当然知道我的答案。人为什幺不能重新开始呢?”

韩逸洲深深注视他,赵乐鱼刹时有点喘不过气来。韩逸洲道:“我刚才看到我的宝贝牡丹开花了。我也在想,小

鱼,你救过我一次,烧坏了一只手,后悔吗?”

老实说,赵乐鱼出生至今,都没有碰到个男人如此说话的,但他面对的是韩逸洲,他也一点讨厌不起来。他直觉

怪怪的,只好摸摸鼻子,把韩逸洲拉回面前的草屋。

他嘴上咕哝:“好了,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看你是给花吸了精气。着魔差不多……”

韩逸洲坐下,猛地抖了一下,屋里只有一根蜡烛点燃,满是烛泪。

赵乐鱼正寻思找什幺给他擦干头发,却听到韩逸洲笑了一声:“我刚才还想:小鱼会来幺?你真的来了……就像

那夜在翰林院,我一个人等死,想到你会忽然来幺?你也来了……”

赵乐鱼不敢动,他感到某种极不对劲的气息正在这小屋弥漫。他喉头作梗,腿如灌有千斤沉重起来。他明亮的眼

睛,本来总是在真诚的微笑,充满年少风流的味道。现在却一点笑不出了,只是迷惑的傻瞪着。仿佛在韩逸洲面

前,原来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你肯不肯再救我一次呢?”韩逸洲问。

赵乐鱼傻乎乎的点了点头,他想自己该走了。

就在这时,韩逸洲吐了口气,蜡烛灭了。

片刻,小鱼又点亮了它,他手里的火折子,好象风中蜻蜓,颤颤巍巍。

韩逸洲低头,毫不犹豫的又一次吹灭了它。

赵乐鱼莫名的生气,黑暗中他摸索着,要再一次点燃。他执着的努力,终于又看见了烛光下模糊的一切。他直视

韩逸洲的脸,表情严肃,而又亲切。

韩逸洲的眸子,如盈盈秋水,哀伤的望着他。

屋内重归黑暗。赵乐鱼感到韩逸洲抱住他的脖子,细腻而冰凉的手,顺着他温暖的躯体下滑,触摸了他腰眼以下

的地方……

小鱼完全混乱了,他绷紧了身子,几乎要弹跳起来。可是那双柔软的手臂如菟丝子缠绕一般,他动不了。两片嘴

唇吻上了他,口中有淡淡的花露味道。

赵乐鱼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没有醉。但在春风都沉醉的夜晚,他却醉倒在洛阳月,牡丹花中。

拉扯了一会儿。小鱼闷哼一声,终于对着那人的嘴唇狂吻了下去。

第六十三章

洛阳牡丹花事,一枝瘦影横斜,唯有少年风流。

不知什幺时候,两人的衣服都被甩在床下,伴着热烈的喘息,满室。赵乐鱼身子滚烫,眸子黑亮,只是盯着怀中

的人。他们肢体交缠,唇齿厮磨。韩逸洲先发制人,此刻却失却了气力,光依在赵乐鱼矫健而火热的身子上取暖

。他身子柔滑,馥郁的兰花香味似深入骨髓,赵乐鱼在他的口中翻江倒海,他颤抖不已,睫毛上都湿透了,胸前

的两朵红茱,也被舌头濡湿,完全任君采撷。

寒风穿窗而过,韩逸洲手指掐着小鱼的肩头。忽然低低的唤他名字:“鱼儿,鱼儿……”几分催促,似乎要哭出

来。赵乐鱼猛抬起头,脸红的透透的,他如同春天山林初来觅食的小兽,欲望贲张,然而不得要领。他只觉得下

腹窜起了无名野火,好想熄灭,于是他粗鲁的抬起韩逸洲笔直的大腿,夹在自己的腿根处霸道的摩擦,韩逸洲的

下体似乎也浸染了花露,细腻的触感引得人更加疯狂。韩逸洲忽然用手挡住小鱼,他支撑着半坐起来,身体僵硬

了几分,柔柔的用手抚摸小鱼的额头,问:“你……?”他说不下去……

小鱼和韩逸洲的身体正无间接触,被他这幺一来,才稍微清醒一点。他咬了一下嘴唇,孩子一样气呼呼的:“…

…怎幺了?我做的不对吗?”声音轻不可闻。他垂着头,蜜色的肌体在月色下闪着青春的光泽。韩逸洲眸子滴得

出水来,他抬起小鱼尚未长出胡须的下巴,柔声说:“没错……”

他又一次张开嘴,和小鱼细细的吻着,慢慢的张开两条腿,缠在小鱼的腰后。小鱼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一双柔

润的玉足在他的身后滑动,简直火上浇油。……激烈的碰撞,惊人的悸动……韩逸洲的身子似乎向他倾斜,在烈

火的顶点化成了一片池水。他只要占有它,只想投身在这片水中,而池水没有形状,任他小鱼所求。韩逸洲鲜有

呻吟,即使发出一声呜咽,也立刻就用手捂住嘴巴。如丝如梦如尘,小鱼一次次的凭着本能冲击着,在柔媚,火

热,神秘的花从里,他狠狠的践踏着花瓣,把他们碾成血泥,和自己的种子揉成一处。再也不分开…

直做到精疲力竭,小鱼才倒在韩逸洲的旁边,仰面大口大口的喘气。只是片刻,他就像想起什幺似的,一只手紧

紧地抱住韩逸洲。他摸了摸韩逸洲:“疼吗?好象流血了……都怪我……我太急了……”

韩逸洲没出声。小鱼凑在他的背后,呼吸渐渐的均匀,还用自己依然发烫的脸蛋一遍遍的摩挲他的后背。韩逸洲

静静的任他爱抚好久,叹了口气:“不怪你……我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让别人弄过……”他说得轻松,小鱼的

脸却停住了。

一会儿,韩逸洲才发觉不对头,背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赵乐鱼竟然哭了?他犹豫片刻,用手去探小鱼,小鱼

怎幺也不让他碰到面孔。他们这样挨近了,渐渐睡着了……

等韩逸洲睡熟,赵乐鱼才偷偷起床。窗外正是黎明前的浓黑。他披上一件外衣,走了出去。到了门外,他发了半

天呆。突然,劈手打了自己一记耳光。他一溜烟的跑下山坡,“扑通”,跳下冰凉的水潭,潜水到底……

这算什幺呢?尽管韩逸洲一时软弱弱,一时激动,他怎幺可以……和别人一样“欺负”他,原来自己和别人,都

是一样的……

天色大亮的时候,韩逸洲醒来,他伸手摸了摸旁边,空的。他一时惊愕,马上坐了起来,腰下面疼得厉害,他不

禁抽了口气,皱起眉。

“鱼儿?”他叫了一声,无人回答。他又叫:“乐鱼?赵乐鱼!”

春光明媚,外面的园子里鸟语花香,韩逸洲的表情却有些苦涩。他确信昨夜赵乐鱼在他身上是满足的。小鱼这孩

子啊……他当时就痛得想喊出来,但又怕让小鱼对这种男人间的情事留下不美妙的印象。尽管自己的配合在行家

推书 20234-06-22 :一受封疆 下——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