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能源库,神秘的被搬空了。
诺曼十五一筹莫展,几乎要崩溃。所有的污水都泼向死去的人,无论那件事是不是路易做的,他都必须承担这个过错。
而陛下的能源只能支撑到十天后。
几近绝望的诺曼十五跟自己的大臣们连续开了一整夜的会议,就在他要崩溃的时候,有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令卡蒙嘉皇帝死而复生。
一队庞大的舰队正铺天盖地的,全速的向帝国接近。
当情报官举着那些照片冲进长老会的时候,陛下失态了。
诺曼十五双手颤抖,快速的翻动着,看着那些宇宙中最最强劲,最最先进的航船上打着的贝因托标记时,他觉着自己又活了过来。
看啊,他最后一步棋,走的多么好。跟贝因托联姻,没有比这个更加美好的事情了,那些航船一定带来了那位贵主儿伊戈尔所承诺的那些东西。
突如其来的真实,是如此的不确定,犹如腾云驾雾。
十分钟前,陛下依旧拿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话蒙骗自己,继而蒙骗大家。十分钟后,一切梦想都成了现实。
自从有了贝因托这块神秘的土地,这样庞大的行动,还是第一次。
一切的一切,都跟那位叫伊戈尔的贵主的言语不谋而合。
“从新拟定计划,将这些图片发到新闻社……”
陛下长出一口气,舒服的瘫软着的靠到了硬木直背椅子上,他拿起水杯口干舌燥的连续喝了两大杯水,浑身上下,从细胞到表皮,到每根寒毛都幸福的直立起来。他的两条大腿颤抖的牵动小腿,开始懊悔自己从昨天开始就不再给那位贵主儿送食物。
最近他每天都听到那位叫伊戈尔的贵族对自己说贝因托陛下的新承诺,那些承诺多到诺曼十五都难以置信。
幸福对于坐在这屋子当中的人来说,来的快速,震撼。当在他们看来最最直观的证据摆到眼前,这些长老们明白,他们必须重新摆正态度了。的确,那些所谓的新党阀,新的政治党,还有暗处的军政力量简直不值一提,他们没有背景。而陛下这边,有着强大的背景。
陛下的手指欢快的在桌面上敲击着小步舞,他用他早就想使用的轻蔑的眼神瞥了那些人一大圈,整整一大圈,然后他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长老会顿时吵杂起来,赌咒发誓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响起,每个人都想表明自己的态度,绝对跟陛下站在一条同生共死的战线上。他们重新拿起面前的计划书,这几天陛下给的计划书,承诺书铺天盖地,好东西太多,条件太好,老奸巨猾的他们如何能相信?
现在,他们又想签了,可惜陛下不再给他们机会。
诺曼十五轻轻摆动他高贵的头颅,年轻的神采又恢复到了他的脸上。他的秘书先生笑眯眯的收走了那些实惠,一位长老显然不想把手中煮熟的鸭子飞了,他拼命抓住一份高额债券,死也不给。秘书先生只好脱下手套,用手套打了他的手背,他这才尴尬的咳嗽一声,松开了手。
陛下欢快的用下嘴唇兜着上嘴唇,向天吹气,吹去原本因为沮丧而催下来的头发。
“我赢了,是吗?”他问身边的老家伙。
“当然!陛下您的预见性超越所有的前卡蒙嘉皇帝。陛下,我们一向是支持您的,这个您比谁都清楚,我们从未跟您抗争。”老家伙巴结的冲他笑。
陛下更加不屑,这些日子,那些债务,那些该死的反叛者,那些该死的吝啬鬼,那些该死的墙头草夺去了他最后的尊严,他父亲对他的良好教育被麻烦事压的荡然无存。因为没有底气,陛下几乎每天都低三下四。现在,他又可以笔直的站立起来了,用已不存在的讥讽、讥笑,蔑视一切,藐视一切,这类反面情绪因为底气而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人都是如此,情感必须归附于现状。
“我想,我们必须重新谈一下了,要知道,帝国利益,现在跟贝因托挂钩,我不敢做出单方承诺,这应该是三方合同。没错,正是如此,我们的小伊戈尔……殿下,当然,那位小殿下,最近心情十分不愉快,哈,真是难以想象,有人竟然称呼他为骗子,当然,我是全然相信他的。他身上散发的贵气和我是如此的相像……当然,我的母亲,伟大的皇太后,她是多么疼爱他啊……你们知道,皇太后夸赞他有忧郁的诗人气质。”
陛下那股子模仿前皇帝的刻薄语气,令人难以接受的在屋子里回荡着。
一位总是默不作声的老家伙突然冒了句:“那位殿下,那位贵主儿,他喜欢的好像不是陛下的人,是若代堡大公的人!”
空气又冷淡了下来,陛下狠狠的瞥了那个老东西一眼,无所谓的冷哼:“他很聪明,我要是他会要一个强大的帝国做娘家,而不是一个囚犯,对吗?”
“当然陛下,没人是傻瓜。”
其实奥戴蒙就是个傻瓜。
这句话真的提醒了陛下,现在绝对不允许任何闪失了,帝国已然千疮百孔,浑身疤痕。那些疤痕下是发臭的脓血,丹尼仕柯的金蔷薇是最后的表皮,帝国再也无法承受一丝打击了。
诺曼十五站了起来,他要回去联系他放弃的友谊和情感。
大家也连忙一起站立,此时他们的态度再次臣服、谦虚、卑微。
每个人都像一家上下,祖辈八代忠臣的模样。
“最后的脸面,我想你们还是要帮着涂抹一下的,我想贝因托的贵客不想看到一个千疮百孔的卡蒙嘉城吧?看在今后利益的份上,再出一些血,不,不不!不是一些,我知道你们的口袋里捂着的是什么,对吧?我们都不傻,我亲爱的长老们,谁做了什么我会记录下来,最后我会考虑分你们多少,宇宙神,卡蒙嘉皇帝一向公平无比,对吗?”
陛下一边走,一边毫不在意的敲诈,这一次大家没反对。他们会出的,为什么不出呢?那些舰队是金银铸就,周身包满昂贵稀罕的菱角兽高贵的毛皮。当然,只要卡蒙嘉有救,大家也都愿意出一些血,包裹一些自己早就不复的面子。
皇太后露西穿着以前做的旧裙子坐在花园里跟那些贵妇联络感情,最近皇太后很忙,忙着将一些老首饰拆分重组,带出来撑场面,她忙着从以前买来的大量的衣服里找出几件没穿过的接待客人。她是母亲,总要为儿子做一些什么,虽然能力微薄。她没有强大的娘家,只有一些贫穷的下等人书迷,那些书迷喜欢阅读她的作品,喜欢阅读皇家墙壁后的金碧辉煌。
露西身上演绎着一个奇迹,普通的小贵族女人,年龄比前陛下大的女人,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作家。她嫁了一位皇帝,还生了一位皇帝。
没有比这更加适合戏剧的元素了。
陛下迈着欢快的步子在丹尼仕柯的道路上小步急走,他看到了母亲,然后跑过去。
露西皇太后下意识的站起来,接着……她的儿子拥抱了自己的母亲,还开心的抱着自己的妈妈“调皮的”转了几圈,伴奏声是无比快乐的,畅快的哈哈大笑。
连续的旋转令皇太后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些因为眩晕而染上的红润。
当皇帝放下她,她晃了几下,诺曼十五连忙扶住她。
“你很高兴?”皇太后看着儿子的脸问。
诺曼十五捧起母亲的双手,左右大力的亲吻了一下:“是的,我很高兴,妈妈?”
“有好消息是吗?快告诉我孩子!!”皇太后连忙问。
陛下伸出手,将皇太后歪了的皇冠扶正:“妈妈,不能说,我晚上会去您那里吃饭,您亲手做的,那种夹了蜜汁香料的小饼子,我早就想吃了。”
陛下的语气,带着顽童的撒娇耍赖的味儿,这股子味儿令皇太后幸福,眩晕。
皇太后捂住脸,小声问自己的儿子:“一切都过去了是吗?”
陛下点点头,捧着母亲的脑袋,亲吻了她的额头。他的声音包涵着他此刻的丰满的的情感,那些情感包含了许多重新拾起的亲情元素。这个女人将他带到这个世界,她用自己方式奋斗,她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是看看自己给了她什么。
不成套的首饰,过时的衣衫!
除了无限的担忧,心疼,心碎,他什么都没给过她,他甚至没有给她置办一件体面的太后袍子。
陛下难得的自我检讨起来,有时候,人的多余的情感,需要有强大的经济支援,以及权力资源富裕的情况下才能拥有。贝因托的舰队令陛下成了孝子,难得的煽情起来。
“母亲,我总是令你担心?”
“我爱你,加布雷恩思,你是我的全部。我的孩子,我爱你,所以心甘情愿。死也甘心,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好,却总是给你惹麻烦。”
“不,不……妈妈,没有麻烦,没有。您去将裁缝招来,对了还有那些传统首饰匠人,您需要新衣服,无论多少……多少都可以,只要您高兴。”
露西被巨大的幸福感染,她抚摸下儿子的额头,语调带着一丝怜惜说:“你的压力太大了,我亲爱的孩子。”
陛下笑了下,抱住她小声说:“我向您保证,宇宙神眷顾真正的诺曼继承人,真的,妈妈。我爱你……您知道吗,我要令丹尼仕柯花园里的铃兰只为您盛开,我要令您侍从的衣衫都是举国传奇,您会有最好的座驾,您的地窖里将会储存满打了您闺名标记的葡萄酒,您可以随您的兴致举行舞会,招待您的好友,您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道德的典范,妈妈,您不知道……”
陛下的眼睛竟然也湿润起来,他拥抱着自己的母亲,狠狠的。
“您不知道,我有多抱歉,我有多爱您,妈妈。”
露西浑身发抖,几乎想嚎啕大哭,最近每当夜深人静,她就检讨自己,检讨自己白天,以前,做了什么错事会给孩子带来麻烦。现在,她的儿子说,都过去了……她的一切担子顿时卸下,她想晕过去,又怕是场不真实的梦。所有的奢华都比不上她的加布雷恩思一根汗毛。她不断的鼓励自己,假如我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可以给孩子带来什么?
陛下放开母亲,对那些惊呆的贵妇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皇太后呆了一会,失声捂住自己嘴巴小声说:“宇宙神,我忘记跟他说,我也爱他。”
伊戈尔在屋子里转圈,好吧,每次提起这位贵主,他都在转圈。事实上,这位吹出来的贵族儿除了转圈也的确无事可做了。
奥戴蒙快乐的数着圈子,觉着,可以这样转还没晕过去的人很了不起,最起码身为初始人的他是不成的。他现在有些饿了,原本他以为来这边可以吃很多好吃的。
“他是个陀螺对吗?胖球,一个有趣的陀螺。”他对自己抱在怀里的狗说。
胖球捧场的汪汪了几声。
转圈的小骗子,身上早就没有了适度的雅气,潇洒的时髦的神态,他穿着两天前的裤子,惶恐的难以控制自己的躯体。
他的那位上级已然跟他失去了联系,帝国皇帝将他的卧室,活动区全程监控了起来。虽然不敢撕破脸,但是伊戈尔觉得,下一刻他便会蹲在卡蒙嘉最黑暗的监狱被那位陛下用刀片,一片,一片的割肉片,那些肉片被仇恨均成等份,每份不超过半毫米。他的嘴巴唠叨着,自己出题,自己开解,滴滴嘟嘟的没完没了。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伊尔戈停止转圈,推开窗户,向外看去。他很惊讶的看到灰蒙蒙的卡蒙嘉上空,空气清洗系统正在除尘,大概是很久没有用那些设备,一架造价不菲的除尘机械竟然爆炸了。
伊戈尔又看到了蔚蓝的天空,他固执的将此事与自己捆绑起来。确定陛下洗干净天空,接着会拖了自己出去,脱光他的衣服在蔚蓝的天空下,开始进行切片。他看了一会,终于绝望了,不再多想了。
伊尔戈拍拍脸颊,找到了自己,他扭头进了浴室,洗澡,修饰自己,希望可以体面漂亮的死去。
奥戴蒙站起来,趴在窗户上也看外面,一抹莫名的神采很快的挂到了奥戴蒙的脸上,那股子神采完全脱离了他一贯的,傻乎乎的,奥戴蒙式傻瓜脸。他放开怀里的狗,伸出手想触摸一下手腕上的通讯器,却又缩回手。
三岁的时候,他记得爸爸带着他们去了贝因托市中心的名曰“拉米赫巴”的宫殿里,父亲指着摇篮里的三兄弟,对他们四兄弟说,你们必须选择一位终身为他死,为他活着的主人。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严肃,语调里没有一丝开玩笑和平时逗弄他们的慈祥劲儿。孩子们吓坏了,撇嘴大哭,站在前面哭的最响的奥戴蒙吃了人生中第一记耳光。
“因为有他们,你们才能出生,这是你们必须记住的!”
以上是父亲的原话,那个老海盗对贝因托的两位皇帝有一股子几近疯狂的崇拜,以及臣服,虽然帝国皇帝从未要求他做什么。
但是他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他的情感,即使他非常爱自己家那四个小崽子,即使他的男夫君是位伟大的发明家,科学家,对帝国贡献庞大,他们完全无需奉献什么,也能得到陛下的关爱。
孩子们选择了埃德蒙,那个时候他还是风殿下。奥戴蒙没选择,他被打蒙了,蒙到对自己的人生都产生的疑问。
回到家后,奥戴蒙开始折磨家里的智脑,不停的问:
为什么爸爸要打我。
为什么我们是因为他们才出生。
为什么我们不属于自己……
为什么必须选择……
……
…………
他问了很久充满童趣的难以理解的问题,语速还很快。终于家中的智脑因为那些问题太过复杂而崩溃,临崩溃前,智脑对他进行了最后的报复,它打出“傻瓜”“笨蛋”“蠢货”这样的词组之后自动重启。
三岁的小初始人奥戴蒙明悟了,从那之后,他开始学习做一个傻瓜,笨蛋,蠢货。所有的人开始谴责他的父亲,说他一耳光打傻了自己的孩子。内疚的父亲从那之后开始偏爱他,补偿他,得到甜头的奥戴蒙自此开始觉着,做个傻瓜还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就这样他一直装,一直装,一直装到现在。
习惯成自然后,奥戴蒙终于变成了一名实至名归的蠢货,对于此他从未后悔过,他想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为别人活着。
即使背个傻瓜的名头,他无所谓!
一双手臂打搅到了沉思的奥戴蒙,伊戈尔紧紧的从身后搂住了他,贪婪的亲吻着他的后背,脖颈。
奥戴蒙打个哆嗦。
“我吓到你了?”
“给我找点腊肠,我就原谅你。”
“呵……您总是如此可爱。”
奥戴蒙挣扎着摆脱了伊尔戈的拥抱,他回头奇怪的看着他,这个人很奇怪,他的大脑长满了香蕉泥,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傻瓜?
伊戈尔先生显然不知道他怎么想,他不认为他会思考。
此刻的伊戈尔他穿了最好的衬衫,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他漂亮的脸蛋又散发起来伪装的光芒!
他伸手拉住奥戴蒙的手,来到一边的座位上,并排坐好。
伊戈尔先是温柔的触摸下奥戴蒙的嘴唇,然后亲吻了那里,带着满是爱怜的语调说:“您知道,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吗?”
奥戴蒙很认真的想了下:“吃到十盘小蛋糕。”
可怜的孩子都饿了四顿了。
“小傻瓜,是遇到你。”伊戈尔并未在意这人的傻气,他很认真的解释,态度很是虔诚,充满着爱,恋爱,热爱,深爱。
这一次奥戴蒙没再说话。
伊戈尔悄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交易器,绑到奥戴蒙的手腕上,真心诚意的,充满眷恋的说:“我就要死了,小傻瓜,也许你这个小脑袋瓜子一辈子都不懂什么是爱恋,爱人这些词汇,但是很遗憾,我不在乎,只要我爱你就够了。这里,是我存下来的财产,不多,但是期盼可以帮到你。这个国家灭亡后,我希望我的小傻瓜还有东西吃,我没有亲人,只有个小傻瓜。我想这辈子都跟你在一起,保护你,心疼你,宇宙神……我想,我罪孽太多,当爱真的来临,我却无能为力。”